【纪念蝎子】【碎片之】Lemon Chicken 柠檬鸡块（BG）

繁华过后

From：Peta
Last Edit: 2004.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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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S市出关再坐国内航班到A市，其实并没有国内机场那种熙熙攘攘夹道欢迎的气氛。笑凡刚刚走进机场大厅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Eric。
高高瘦瘦，穿着T恤和仔裤，在机场大厅里还戴着一副太阳眼镜。
出国前订行程的时候A市那边就已经安排好了接待的人员，是一个研究生，叫Eric。他们也通过了几次Email，大抵是公式化的交往，不过最后一封信里对方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和手机号码过来。
信上说让笑凡也寄一张照片给他，彼此知道样子，这样在机场里不会找错人。
照片上的男生依海凭栏，海风微微吹起他的头发，脸上笑得天真灿烂。笑凡看那张照片看了许久，又在电脑里找了许久自己的照片，最终还是发了一张证件照过去。
Eric看到笑凡的时候有些犹豫，摘下墨镜确定了一下，才走过来，用他那口已然不太正宗的普通话说：“哇，你真人靓过上镜许多。”说完顺手接过笑凡手里的推车。
证件照总是比真人丑上很多的，笑凡笑起来，有点恶作剧式的小得意，走Eric身边说：“你是哪里人？说话口音这么奇怪。”
“当然是北京人咯，来这里时间太长，都没有北京腔了。”Eric耸了耸肩，在机场门口把墨镜戴好，“一路都还好吧。有没有带墨镜？这里的太阳很厉害。”
“都还好。”笑凡赶快从包里找出眼镜戴上。
A市的阳光果然是灿烂的，跨越半个地球，从北京带来的寒气似乎一下被这里热情的阳光冲洗得一干二净。笑凡仰头，从墨镜里看着纤尘不染的天空，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里没别的好处，就是空气好。”Eric一边把笑凡的行李往车里放一边说。
“是挺干净的，比北京灰蒙蒙的天好多了。”
太阳晒在皮肤上，有点热辣辣的，笑凡想从包里拿出太阳伞，但终于忍住了，忙不迭的钻进车里。
Eric也钻进车里，笑着说：“未必，空气太干净，紫外线就强，出门不涂防晒油很容易晒伤。”
他一边发动车一边说：“飞机上的东西不怎么样吧，饿不饿？要不要带你吃点东西？”
笑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已经中午了，西式飞机餐看着冷冰冰的，她实在没胃口碰。
“好吧，那……吃什么？”
“嗯……顺路的话，不如去唐人街好了，尝尝这里的假唐菜。”

“尝尝这道Lemon Chicken，有名的假唐菜。”
Eric的声音在杯桄交错的显得有些模糊，笑凡抬起头，有些不确定的问：“什么？”
Eric笑起来，拿起筷子为笑凡夹了一块鸡放到笑凡的碟子里：“我说，不尝过这道假唐菜算不上来过唐人街。”
笑凡被Eric的话逗得笑起来，咬了一口那个裹着厚厚面粉的东西，掩起嘴说：“这就是这边的招牌菜吗？”
“是。”Eric招手让服务生拿来一个饭桶，拿过笑凡的碗给她盛了一点，“怎么，不好吃？”
“不会啊，还不错，就是不太象中国菜。”笑凡一边掩着自己咀嚼的动作一边说，“不过还是国内的菜好吃。”
“所以叫假唐菜嘛。”Eric大笑起来说：“慢慢适应吧，这边毕竟跟国内不一样。”
笑凡看着Eric的递过来的饭碗，里面的米饭不多不少，刚刚到碗容量的二分之一，是大多数女士吃米饭时的心理底线。
心轻轻动了一下，笑凡接过Eric手里的饭碗说：“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习惯。”
“很容易习惯的。”Eric指着那块咬了一半的鸡肉说，“柠檬鸡块这种东西，应该是糖醋里脊的变种，只是洋人不爱吃里脊，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东西，就是不能回国的人聊以慰藉的替代品，也只有在唐人街这种地方吃才有味道。”
笑凡有些莫名其妙的抬头看Eric，看他眼角笑出了些不合他年纪的皱纹。而Eric也不再说莫名其妙的话，只是一路殷勤的叫她多吃点，不要说来了这边就被饿到。

笑凡上的是半年的培训课程，住在A大提供的公寓里。
大概是A市的地太便宜，连学生公寓都是一间间的平房。笑凡和一个新加坡女生Yvonne住着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
一下午都在办理手续，整理行李，Eric一直帮着忙前忙后，一直到吃过晚饭才走。
笑凡晚上躺在床上，想着Eric吃饭时候说的话，想着他忙前忙后，心里像是陷落了什么。
其实Eric不过是尽他的地主之谊罢了。而小说上常说，人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总会因为其他人的一点点温情而感动。
于是笑凡闭上眼睛，抱着还散发着樟脑味的枕头，在异乡的房间里，沉入离开北京的第一个梦乡。

今年的新生似乎不少，公寓区里面陆陆续续的又住进来好几个中国学生。笑凡来得早，左右不认识什么人，就在华人学生会里面混了个脸熟。虽说也是新来的，但帮着填个表递个东西倒是不成问题。
Eric似乎很忙，大抵人多车少，又是学年伊始，每天总能接个新生来学校。不过见到笑凡还是挺热络的，常远远的打招呼，跑过来寒暄两句。
后来笑凡瞅了空子跟Eric说，能不能找个时候，带她认认去超市的路。
Eric一拍脑袋，笑着说：“是，你瞅我这记性，就今天晚上吧，今天超市开到九点。”
其实学生会里哪个人都能带她去认个路，只是Eric似乎没想过这点。
笑凡站在Eric的面前，有点扭捏，低头微微的笑，继续她小小的得意。

如果一个女人默许，那么一个男人走入她的生活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Eric后来开始经常出现在笑凡的生活里，从载她和Yvonne去附近超市买个菜，周末去Office Bar小酌上一杯。偶尔遇上Long Weekend，拉上几辆车去附近小镇度假的时候，笑凡也总是坐Eric身边的副驾驶。
Yvonne后来跟笑凡说，如果一个男人总想着一个女人的琐事，那绝对是对她有意思。
笑凡有些不好意思，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吃吃笑着说：“谁知道呢？他给我们公司做兼职，说不定是博我们老总开心。”
Yvonne大笑着说我在这边高中的时候还有监护人呢，也没见他那么殷勤过。她随即又仗义的说下次帮笑凡敲敲边鼓。
男人这种动物，没有人推上一把，总是乐得若即若离。Yvonne说这话的时候，正抱着一本Woman Magazine看好莱坞八卦看得不亦乐乎。

那天Eric又带着笑凡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循例留下来吃晚饭。笑凡去做饭的时候，Yvonne指着晚报上的电影版嚷嚷着说《City of Angle》不错，笑凡一直想看来着，撺掇着Eric带笑凡去看。
笑凡在厨房听见Eric答应了，心情也变得更好，更落力的煮了拿手菜出来。一会儿Eric也进来了，站在门口摸着鼻子说不好意思老在她家吃白食。说完洗手下厨，很快也做出两道菜来，其中就有一道柠檬鸡块。
Yvonne靠在门边看着两个人在里面忙，笑着说你们两个干脆别回去了，把学校附近那间中餐外卖给顶下来，开个夫妻档，生意一定比学校食堂好。
笑凡羞红了脸，走过去一边搡着Yvonne一边笑说Yvonne你别开玩笑了，我还得回国工作呢。
笑凡临走的时候，老板跟她亲口保证，等她培训回去就升经理。
笑凡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Eric似乎没有反驳Yvonne的话。她坐在餐桌旁边，偷眼看着Eric兴致勃勃的仔细问Yvonne那家外卖馆的事情，心里有点七上八下。
Yvonne说，Eric你做的Lemon Chicken比那家做的好吃多了，我听老板说他们打算做广告要转让了。
Eric说，是吗？那你帮我打听一下到底要多少钱？
Yvonne说，你真的要顶啊？
Eric说，我今年毕业就递移民申请，正好有朋友也想投资，现在找工作那么难，开两年餐馆比做工好赚。
笑凡听着听着突然觉得嘴里的鸡块有些腻，紧着扒了两口饭说：“Yvonne，晚上几点的电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想听Eric对未来的规划。

晚上看电影的时候，笑凡被堕入人间的天使感动得一塌糊涂。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转头看见Eric侧着头，靠在电影院的椅子上，和电影院里大部分的男人一样，已经睡着了。
Eric的呼吸轻轻的吹着他落到眼前的发，有些稚气，毫无防备，笑凡想起他那张依海凭栏的照片。
耍心机的不止她一个，Eric后来承认那张照片是他刚到A市照的。Eric还自嘲的伸出他那双长着茧的手说，如今老咯，看看我这小手被资本主义给祸害成什么样了。
看不见荧幕上的Meg Ryan伸出双手拥抱天空，笑凡伸出手，轻轻覆在Eric的手上，看着在Eric平静的睡脸上忽明忽暗的，从大荧幕反射过来的光，一直到影片结束。
在这样的异乡，看着一个男人毫无防备的睡在身边，笑凡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这样的情景给轻轻捅了个小窟窿，而流出来的，温温暖暖，倒不是伤人的东西。

在一个不大的圈子里，流言蜚语总是走得最快的。Eric和笑凡走的这么近，到第一个Semester Break的时候，他们俩已经成了学校华人圈里公认的一对。
Yvonne神秘兮兮的拉着笑凡问，你们上过床了没有。
笑凡捂着嘴笑说，不告诉你，说完又有点害羞的说你不觉得这样挺好的吗？
Yvonne摊在沙发上捂着额头说，Oh my god，你们是高中生吗？
笑凡大叫着扑过去说，那是你这个新加坡人不可能明白我们纯洁的革命友情。
Yvonne在笑凡身子下面又笑又叫的说，笑凡你们不会是纯洁到不知道怎么用condom，所以才……
所以才怪！笑凡又气又笑，和Yvonne闹成一团。
两人闹得正欢的时候，电话突然响起来了，是Eric打来的。
Eric问笑凡要不要去Mt.Gambia，笑凡正在犹豫，Yvonne丢了几个色彩斑斓的小方块在她身上。
笑凡问，几个人？
Eric说，没订好，你问问Yvonne和Hanry去不去？
Hanry是Yvonne的男朋友，Yvonne爽快的答应了，等笑凡挂上电话，又吃吃的夹起小方块在笑凡眼前晃说，笑凡，记得No condom No sex。
笑凡笑着推回去学着Yvonne的新加坡国语说，是啦，我会记得reminder you啦。

Mt.Gambia能玩的东西不多，只是在山顶有一汪湛蓝湛蓝的湖水，象镜面一样，静静的躺在远远泛开的，错落有致的绿色中，美得让人不知道如何呼吸。
Yvonne在观景台上举着数码相机叫着要把这样的美丽留下来。
Eric笑着说这样的美不是咱们这种相机照得下来的。
凭栏观望的笑凡闻言转过脸来，正对上Eric看向她的眼。
微微一错愕间，Yvonne就按了快门。
Yvonne后来给笑凡看照片的时候，指着笑凡那张对望的照片说，我觉得Eric是个挺浪漫的男人。
Yvonne还说，象Eric这样的男人，笑凡，别轻易放过了。

晚上四个人在房间里锄大D，赌喝啤酒，Yvonne的运气不好，一直在输，最后喝得醉醺醺的。
Yvonne一直抓着Hanry的手，笑凡和Eric只能去睡另外一间。
他们房间在一排房子的最后一间，旁边钉着一台保险套售卖机。
笑凡开门的时候知道Eric也看见那个了，她借着酒劲指着那个机器笑着说：“门口居然钉这种东西，太不吉利了，应该叫旅店给咱们打折。”
Eric在笑凡身后，握住她开房门的手，他手上的茧子蹭在笑凡的手背上有些痒痒的。笑凡摇住嘴唇，等着Eric把她推进门的那一刻。
她甚至在想钱包里有几个硬币，能买几个condom。
结果Eric只是转开门把便放开了笑凡。
Eric说：“明天我们开去M市看看好了，反正不太远。你过完下个学期就回去了吧，不趁这个时间好好玩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看这里的可爱之处了。”
那天晚上笑凡听着床头柜那边Eric的呼吸声入的睡，睡得特别踏实。早上起床的时候她骑在Eric的身上，给了他一个早安吻。
笑凡看着Eric惊诧的样子，笑着说：“周润发说，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
Eric有些无奈，只是抬手摸了摸笑凡的头发，叹了口气。
只是四分之一个学年，在时间这条轴上，只是小小的一段，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笑凡走的前一天和Eric一起去唐人街吃了最后一次饭。
笑凡点了那道Lemon Chicken，叫了一桶米饭。
她果然已经习惯了这边的生活了。
Eric还是给她盛了半碗米饭，夹了一块鸡放到她的碗里。
他们都知道笑凡不能放弃国内经理的位子，Eric不能放弃递移民申请的机会，他们只有一个Semester的时间，而且已经用完。
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于登天。
所以两个人谁也没有心情吃下去，只是瞪着一桌的假唐菜发呆。
最后Eric终于开口说：“其实这样也好，在还没有厌倦的时候离去，总能够留下最好的回忆。”
笑凡想起第一天和Eric一起吃饭时他说的话：“Lemon Chicken这种东西，只有在唐人街这种地方吃才有味道。”
Eric看着笑凡说：“笑凡，该回国了，忘了柠檬鸡块和这里的假唐菜吧。”
假唐菜，只是思乡的人聊以慰藉的东西。
Eric说这些的时候一直在温柔的笑，就像第一次一样，眼角有些不合他年纪的皱纹。
笑凡低头，轻轻咬了一口碗里的鸡肉。Eric说的没错，假唐菜只是一个思念的人聊以慰藉的东西。
“也许我会忘掉这个味道吧。回国了嘛，遍地都是中国菜。”笑凡握住Eric的手说，“不过，你会回来提醒我它的味道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