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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生我是难产，由于失血过多，在医院住了半年。生下来就是奶奶带着我，妈
出院以后，奶奶把我带到了乡下，一直带到两岁多。
“你这条命，是你妈半条命换来的。”奶奶总是这么跟我说。
妈从小没了娘，嫁到我们家以后特别孝顺我爷爷奶奶。妈和奶奶长得也有点象，
两个人走出去人家总以为她们是母女俩。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奶奶还健在，
快九十了。上次回家时看到她的背有些驮了，声音还是洪亮的，走路呢就要撑拐棍
了。
“小酥你几岁了？东宅那个红卫喏，小时候和你一起玩的，记得不？比你还小
一岁了，人家儿子都会跑了。”
“我现在就是不能死啊，我要抱到重孙了再死的。”
“不要带一个弯里曲落的黄头发洋闺女回来哦，我话都听不懂的。”
只要一在她的视野以内，我就难得清净。她的牙齿七零八落，给她装的假牙嫌
硌，脱脱落落，后来索性不带了。吃饭起来嘴瘪瘪的。我问妈，干吗不让她全拔了
装个满口的，妈说年纪大了，得慢慢拔，拔一颗歇一歇，主要是奶奶不配合。我问
她，干吗不赶紧拔拔光算数？装了满口的，吃饭很利索来。奶奶摇摇头：“我快老
死了，装那个干吗，费钱。”
一会儿不要死，一会儿又要死，真是搞不清楚她。给她买的深海鱼油倒记得每
天一粒，问她感觉怎样，她点点头，好得，好得。就是个头太大了，咽一粒要喝一
杯子水。又问我，啊是很贵的？我说很贵的，一粒就要一百块来，她吓了一跳，想
了想说以后一天吃半粒。妈就打我说你别信小酥，他骗你的。
以前她的耳朵很背，我和妹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就小声一点，她也不闻不问。
这次我发现我和妹妹说话她老侧着耳朵，妹妹告诉我，今年奶奶的耳朵好了许多，
很多不要她听的话她都听得到。
妈悄悄告诉我，“去年寒里（冬天）炖了两支上好人参给她吃，果然好许多，
比比去年哪里有现在的精神气。人也凶起来了，还要管老二老三家里的闲事。”
爸是老大，奶奶住在我们家，有时候去老二老三家转转，回来后整天数落二婶
和小婶，说她们懒，不会理家，就晓得叉麻将。却从来没听到过奶奶说妈的半点不
是。天暖了奶奶就会要吵着回乡下去看看，住上个把礼拜。爸妈不放心，不让她去，
她就天天吵：“我还有两间老屋呢，我要去晒晒箱子，晒晒被头。”
爸总是皱皱眉。妈就偷偷跟爸说，你下回把她的老存货给带出来，把房子送人
算了。爸说她不舍得的，要是没了乡下老房子，她活不长的。我大概有五年多没去
乡下的旧宅了。我记得是几间低矮的房子，有个院子，屋后有两棵大槐树。去年奶
奶回去请人给锯掉了一棵，送给她东宅的干侄子造房子用。爷爷在世的时候猪栏里
还有猪，还有鸡啊羊啊的。
封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面的老宅：大夏天我在堂间对穿风的桌子上午睡，槐树上
知了“叽呀——叽”的叫，奶奶在东屋的织布机上织布，唧唧噶，唧唧噶——繁复
又简单的声音里，我睡着了。醒来后等着的是一个小香瓜，在井里的小桶里吊着。
那些也是我最难以忘记的画面。乡下的老宅，也是我心的根源。
奶奶织了好多的布，图案和花纹简单又乡气，现在还在乡下老屋奶奶陪嫁的那
张柜子里面静静的躺着。哪个晚辈结婚，奶奶总要给一条她自己织的被里，也不管
现在的年轻人要不要。这次回去我从我们家被橱里翻到一条奶奶自己织的被子，让
妈帮我晒了一个日头。晚上缩到被窝里，关了灯，摩挲着粗粗的家织棉布的纹理，
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在乡下老宅，每天晚上睡觉都揪着奶奶下巴上松弛的肉，闻着
棉被散发出的那种叫做“靛青”的染纱的特有味道，在清风虫鸣中张着嘴巴恍惚睡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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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贴人: a4026 时间: 2004-09-04 13:31:18
小酥我都快爱上你了。虽然你是这样的不快乐的感觉 。
回贴人: 小城之春 时间: 2005-08-20 17:15:02
很喜欢小酥的文章！可是新文章呢？好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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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9-8-16 21: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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