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酥】《梦里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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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儿说起呢？就从那个在亦凡的帖子2112说起吧。近一阵子不知道什么缘故，
写论文已经是伤透脑筋，对别的事情能置之不理的就放一边去，（包括性需要）脑
子里歪念头还是层出不穷。而且，奇怪的是，每天早上，（其实是中午，我的作息
时间问题）总是在将醒未醒的当口，觉得脑子特别好使，云里舞里飘来荡去，尽是
在编些诡异荒诞的故事，自己好象是个旁观者，而故事情节的发展，真是连绵曲折，
竟象是自编自导的电影。那天就是梦见了好象是一个乌托邦的地方，（或许社会主
义高级阶段更确切些）红旗飘飘，我一路从海滩沿着海港码头，从康庄大道走过现
代化的厂区，碰见许多热情的工人同志，后来一个黑里透红的戴练钢帽的小伙子指
着远处说，“看！湾区劳动模范来了！”正待凝眉眺望，梦一下就走了。

常常醒过来就记得做了个很复杂的梦，梦见什么了就记不住了。那个“湾区劳
动模范”实在太“颠覆”，以致醒来还念念不忘，就从这个称号一再追溯，原原本
本地想起了梦里的情景。觉得挺有意思，简直后后现代，就有了那个2112。

后来过了一阵子又做了个梦，也记住了。梦是这样的：

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山沟沟里的一个军事基地。去报到的那天，从汽车上下来，
一路穷山恶水，人烟稀少。（西游记？）那基地是四方一个大围墙，里面有数排建
筑，带着一溜的平房，那就是我们基地人员的单身宿舍。基地里也是冷冷清清。只
有为数不多的几排士兵在远处的操场上训练。整个天始终是那种阴阴的下午。分配
宿舍的时候，我发现我隔壁住一个男孩子，高，瘦，黑，西北人，（或者甘肃人？
大概这阵子老说甘肃出有韧劲儿有嚼头的爷们）腼腆，不爱说话。到傍晚了，突然
就冒出一大堆人，（可能大家下班了）一个基地好象都是单身小伙儿，热闹起来，
大家在宿舍前拉起一张排球网打起排球来。（没治了，同性恋只打排球，唉……）
只见那哥们斜拉扣吊， 反正是梦，个个特写镜头，不同角度，x呆了。（请问帅字
怎么写？）到晚饭的时候了，（后来想照理那地儿应该有食堂吧？一时疏忽就没编
上）大伙儿各自在一个大厨房里做。我带的新电锅不知什么毛病饭就是不熟，真把
我急的。窘困之时，那哥们把自己一个特号大碗（越是穷的地方饭碗越是大呀，这
种细节都考虑到了，真佩服自己）饭碗里的米饭扒拉了一半给我。（革命的友谊！）
感动得我和着眼泪把饭吞下。（看来，我就这样从此爱上了他！）

还有什么记不清楚了，最后晚上上级通知开会，我们整齐排队鱼贯进入礼堂，
那礼堂有暗红的天鹅绒幕布，暗红胶板的椅子擦得睁明透亮，空气中都是严肃紧张
团结活泼的味道。会议还没开，我醒了。

跟格格讲起这些，他笑我真是对集权的生活非常入迷。恐怕是真的。井井有条
的秩序，集体高于个人的原则，正是我小时侯还没怎么开放的中国。虽然贫穷到吃
个狮子头都是美味（我记得小时侯跟在机关工作的父亲去食堂吃饭，父亲总给我买
一个一毛六分的狮子头，还有八分钱一瓶的汽水）思想却是纯而又纯，至少在我眼
里是这样。看电影我喜欢前面的祖国新貌，联合拖拉机在一望无垠的麦田里打滚，
沉甸甸的稻穗，炼钢高炉的钢花……，我也爱看科教片，“棉铃虫的防治要做到三
个要领……”（到现在我还怀念那些记录片，尤其是音乐令人四肢百骸都鼓荡起一
种由衷的骄傲的音乐）。这些都胜于后面的正片。战争片我看不懂，好人坏人分不
太清，老问父亲（为此他很烦我）。相对于那些苦难的战争，革命的艰难，我更喜
爱和平时代的富足（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哈哈！不过唯有那些，才能更衬托革命
斗争嘛）。后来为2112找到一些宣传画，那是一个专门收集社会主义国家，苏联中
国古巴宣传画的荷兰人的网站。那个家伙在介绍的时候讲道：

Since 1949, the Communist Party is in power in China,with Mao Zedong
as chairman. In the early years, poster propaganda focuses o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new country. The late 1950s bring the forced
collectivizing of agriculture and the campaign for the Great Leap
Forward, that was to boost China's industrial production.The happy,
energetic and idyllic scenes on the posters contrast with the grim
reality of mismanagement in industry and agriculture, resulting in a
horrible famine with 30 to 40 million people starving to death.

那人对那些张贴画的作者给予了充分的尊重，每一幅画都郑重地署上不见经传
的名字。他们，给了在那些困苦岁月中的人们每人一个梦，因此（充满向往？）幸
福地生活过那个不幸福的年代。

现在的中国，改革快二十年了吧？除了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什么新变化？现在
的哪部记录片或许都没有记忆中当年的棉铃虫让我温暖。文化革命农村还大唱样板
戏，大跳忠字舞，打谷场上拉了电灯就开演的，阿爷阿奶看得津津有味，阿伯阿婶
都能唱上两段的。现在乡下还有吗？我想当年我小学时的下乡汇报演出都没有了啵！
年轻人到城里去了，住在窝棚里做民工，年纪大的无所事事，港台电视看看，麻将
叉叉。“城里的月光把心照亮”，住在城里的人们心里透亮。有点钱的正忙着送小
崽子去加拿大澳大利亚英国读书，钱少一点的买钢琴，买电脑，（只生一个好，还
好只生一个）。在音乐厅欣赏完高雅，攥着父亲的手，回家路上肚子饿了买上几个
下岗工人摆摊的茶叶蛋大概是他们这一代童年温馨的回忆。

我当年可爱的中国呢？那些敲锣打鼓迎接的我们最可爱的人呢？那些站台上亲
人门送别的握着拳头奔向白桦林的北大荒知青呢？那新年舞会上满怀诗意戴眼镜白
围巾列宁装的男孩子呢？那青春万岁花儿一般美丽的碎花连衣裙的团支书呢？

我怀念他们，怀念我父辈经历过的年代。下次回家我要给父亲带美国出产的一
洗黑，遮掩他花白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