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 角
第一部分：冬冬说
格子，和我在一起吧……
1
我遇到他的时候，自己不怎么开心。
喜欢的人十分明确的拒绝了我的表白，很无奈，觉得心里好像无数小石头堵上来。
坐在酒吧的沙发上喝了很多酒。
那天晚上遇到格子，没有搭讪和说话，就直接上床了。
格子很爱笑。就是那天我对他的印象。其它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对我微微一笑，我就带他走了。
所以我内里很怀疑他是轻浮的人。
太阳出来了。我们就散了。
他出了楼门向左走，我向右上了一辆红色的的士。
2
格子走路有点晃晃悠悠的，人也没有什么精神。
在酒吧里就喜欢往沙发里一陷，然后不怎么动也不出来，安静的说话和微笑。
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类人。
我喜欢更活泼一点，开朗一点，更爽快。
而格子即使笑的时候都有点无奈和忧郁，
眼睛如同重叠着10000个深海，藏在长而浓的睫毛下面。
完全和他的年龄相脱节。
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是和朋友一起去的，看到他在沙发里。
对他打个招呼，他只是笑笑，点了头。
我都没有想过我们有后来。
但那天我很无聊的在酒吧门前等的士，格子出来，和他的朋友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就道别了。
他们一群人要去唱歌的样子，格子摆了摆手，说我不去了。
他站在路边，看他的朋友们上车。
我拿了烟出来，没带打火机，走到他面前借火。
他说他没有。
我看着他的脸。
后来不时见面，见到了以后只要两下里无事，我就带他回家，主要是性。
性伙伴吧。大概就是这样的。
无所谓动心或喜欢。
但对他这个人也不讨厌就是了。
我想我骨子里是要求安定的人。
就好像去酒吧都喜欢坐同一张椅子。
于是连性关系也厌恶来来回回的变化。
是他就是他吧。
他对我来说，就似乎是那张椅子。
3
格子那时候还在上学，还有一年毕业，学习松得不成样子。
我说你这样怎么行。
他就笑，说，反正能过就行了。
我说，你对自己要求真低。
他说，不要管我啦。反正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想想也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足以我管他那么多。
他没什么事情就买了很多书。
有天在酒吧里遇到他的时候，他正拿了一包书。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我翻动着，嘲笑他不认识几个字看那么多书干什么？
他蹲着向上抬眼看着我说，呵呵，我要把自己塑造成一高级妓女也不行啊？
他这么说我就有点生气，可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生气的。
晚上他说要和朋友去唱歌，我就更不高兴。
好像被人打乱了习惯样的不爽。
他看见我不开心的表情，就刮了我的鼻子，
说，下次吧，我要把书拿回宿舍，今天不能在外面过夜。
这个理由真是奇怪，
我说，你拿它们去唱歌和拿它们到我那里根本没什么不一样，早上再拿回宿舍呗。
早上的时候我给了他一张100块的票子，让他打车回学校。
他看了手里的钱，说，呵呵，真的是高级妓女了。终于看到钱了。
我的脸又是一下子耷拉下来的，
他赶紧说，我就那么一说一说而已。
你看我多乖啊，当妓女都只和你一个上床而已。
我在楼上看他拎那包书，很累很沉的样子。
他抬头看看我。
4
那100块钱，后来他拿了找来的钱和一张出租车的票一起塞到我手里。
我说，我不要了，反正我比你有钱，你拿着买书吧。
他搂着我，塞到我手里，说，你要是我bf我就拿着。
他几乎没有什么课了。
我说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而已。
他说，算了，这算什么啊。
那时候有个人在追格子，
即使有我坐在旁边，他也过来和格子说话，攥着格子的小手，还买了大束的玫瑰。
格子后来没有拿走，给了酒吧里的服务生。
我说，你怎么不接受呢，那人看起来不错啊。
格子没说话，赖了吧唧的靠在我身上，伸手搂我的脖子，说，抱我。
那天我有点心动，我想他有点喜欢我。
那人锲而不舍的追他。
我工作完了顺便去格子的学校找他，没想到那人在他宿舍门那里站着。
我站在暗处。
看格子蹦着从宿舍楼里出来。
那人就很开心的笑。
格子一看他就不再笑了，四处张望。
他拉格子的手，格子也甩开。
反身又进了宿舍楼，那人尴尬的在楼下站着。
我第一次看格子有这样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会连手都不让人拉一下呢。
我问格子，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格子说，我不爱。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说，格子，咱们正经相处吧。
为什么？
我说，他拉你手的时候，我觉得嫉妒。
我本来以为他会高兴。
可那整个晚上竟然一点笑都没有了。
早上醒来，我趴在他身上。
他问，如果我变得这么闷，你也会和我在一起吗？
我说，我会。
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要爱上了别人……
他停了很久。
然后说，那你给我时间到我可以离开你。
我说，好。
格子，你的眼睛真黑，好深。
格子，我想……
1
我从房间里出来，我想我今天一定要对他说。
我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怎么说才好。
我想象不出他的表情，即使想了这么久。
格子，我想咱们再在一起不合适。
我想，我想……
我想咱们还是分手吧……
格子，你听我说，你不要哭……
我，我……
电视还开着，在一个已经布满雪花的频道。
格子埋在软的沙发床软的被子软的坐垫里，露出白白的脸。
他这个时候特别像个小孩子，特别香甜的睡眠。
我把猫从他怀里拽出来，它怨怒的喵呜一声。
格子睁了一只眼看我。
我摸他的头。
他微笑。
我爬上他的沙发床，搂抱他温热的身体。
他的头发和皮肤都有好闻的香味。
我想我不能再拖了，我已经拖了太久了。
格子，我想……
他轻软的嘴唇缓缓的吻着我。
尖细的舌头舔我的耳朵。
格子就像一只小兽，他总是很像小动物，却不像个大人。一点都不像。
我有点想让他停下来，却又有点留恋。
格子，你听我说……算了算了，我不要说了，现在不要说。
我们总是这样。
总是我说想要，然后格子来挑逗我。
他的身体过分轻，皮肤过分滑而薄，像一条白白的泥鳅。
似乎抓不住，似乎总会逃。
我进入他的时候，他忽然推了我一下。
我很疑惑的看他，他睁开眼睛笑着问我：“我们好久没有做爱了。”
我探身去吻他，咬他的肩膀。
是啊好久了。
他喃喃的说：“68天了。”
在高潮处，我听到他的轻声叹息。
我搂紧他的身体，我想至少今天我一定要搂紧他。
他的头发落在我的肩膀。
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口，很暖的手心。
格子的欲望很少很浅，他说有时候拥抱就带给他一次超过性高潮的快感。
可我没有搂抱他的时间恐怕比我们没有做爱的时间更久。
我想对他说，我今天晚上是要对他说的。
我今天下了决心，我一定要说。
可是。
2
我冲了热水澡，洗澡的时候想哭，而不知道为什么。
我直接进了卧室，躺在床上才发现床这么大这么冷。
我重新回到格子的客厅，他抱着被角，蜷缩着紧闭着眼睛。
小猫正企图回到他的怀里。
我把格子连同他软软的被子抱起来。
我说：“你今天跟我到床上睡觉。”
格子伸手搂住我的脖子，紧贴着我的身体。
格子的脚从被子下面露出来，很白，很小的样子。
有格子在的床真好，很暖，变软，温柔起来。
他的腿和手臂盘在我身上。
好久都没有这样了。我已经开始怀念了。
格子不爱用电脑，不喜欢上网，他觉得我和人聊天的键盘声音很吵。
他总在客厅里把沙发床铺开来看电视，或者蜷缩着躺着在客厅的台灯下看书。
他总是一会儿就睡着。
后来他就睡在客厅里。
他有天收拾屋子，在客厅的门后挂上个牌子，写上“格子的客厅”。
然后在卧室也挂上个牌子，写上“冬冬的卧室”。
他笑。说，你看，我们就好像将要离婚的分居男女。
我也笑，以为这是他的幽默。
偶尔想起，觉得他在提醒我他的伤感，而我却错过了回应的最佳时机。
格子的脚在这么冷的床上逐渐凉起来。
我握着他的脚。
他的眼睛里露出极其浓的微笑，说：“你好长时间没有对我这么好了。”
我想我今天一定要对他特别特别的好。
可然后呢……
格子哼歌，“love me tender, love me more……”
格子紧搂我。
格子调皮的笑。
格子说我今天还想要。
3
我早上醒来，趴在格子身上，听着他胸口的心跳。
格子说，冬冬，天亮了。
我说，是啊，天亮了。
格子说，冬冬，咱们分手吧。
我“呼”的撑起身体看着他。
格子说，冬冬，我爱上别人了。
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我们分手吧。
这本来是我的台词。
想象中，格子会哭，他会流眼泪。
可是，格子的手指温柔得无以复加，在我脸上划过。
他说，冬冬，这样不好吗？
这样不是对你我都好吗？
为什么要流眼泪呢。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
可是，格子，为什么你也流眼泪呢。
4
我想你是骗我的。
我知道你是。
格子毕业以后就工作，他工作很忙。
经常加班。经常打电话回来说不行了忙死了。
有吃的，在冰箱的第几个格子里，拿出来加热下吃吧。
对不起对不起。
他总是向我道歉。
即使吵架的时候明明是我无理取闹发了脾气，也仍然是他向我道歉。
我打过他一个耳光，很无来由的嫉妒了吃醋了，就狠狠的打他一个耳光。
却仍然是格子来拉我的手，说，不要不理我，不要不和我说话。
我说，格子，你这样惯着我，我会被你惯坏的。
格子说，但你不理我我难受。
我说，格子，你爱我吗？
格子微笑。
格子，你这样，任何人都要被你宠坏的。
格子，不要骗我也不要骗自己……
1
我知道格子你不会爱上别人的。
你不会。
可格子不对我说实话。
在那天早上起床以后我们就再没有说过这件事。
那是格子的周末。
格子从早上起就会挑出一打cd来，等着把它们挨个放进cd机。
格子擦桌子，格子轻轻的扫地，格子吸地毯。
他微微笑，一如往常。
我想，他劝说了自己，他说服自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我看着他。
我却在想，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在那里。
我明明不爱他了。我明明要离开他了。
为什么我又明明在嫉妒在嫉恨。
格子问我要吃什么，我说什么都好。
随便什么都好。
格子，我问你，你早上说的话是真的吗？你是在骗我的吧？
你是在编故事吧？
那个人是谁到底是谁？你告诉我？
你说啊。
格子不说话。眼睛那么深。
告诉我。
他只是重新说，冬冬，你想吃什么呢？
2
他问我，你还记得我们最初的约定吗？
我说，我记得。
其实那件事我现在想起来好像我注定要离开他一样。
我本应该在他说完以前就截住他，告诉他我不会爱上别人的。
但是我没有……
我错过最佳时机。
格子说，实际上是谁爱上了别人都不重要。
反正结果是一样的。我们是要分开的。
对吗？
我想了想说，是啊。
我说，你会遇到更珍惜你的人，对你更好。知道你在想什么。
看到你眼睛的最深处。
比我好。
格子说，我会离开你的。
但你要给我时间。
我说，好的。我一定。
格子微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们那么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格子问我，你说我们是不是因为一开始就上床了所以才这样没感情呢？
你说我们相处这么久，到底算不算爱情呢?
我说，格子，你不要问我这么难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好。
格子说，不要想了，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随便问问而已。
以前，我在电脑前的时候，格子经常走进来，问我饿不饿。
我说饿，他就问我想吃什么，他去做。
我说想吃面，他一会儿就端了面来，放在我手边。
我偶尔和他说话，告诉他好玩的玩笑和网上的新闻。
他听着，偶尔提问。
我看着他听着，说完，就又回到我的网络上。
他出了门，重新回到电视前。
我有时候不戴耳机，听到他客厅里的电视声，
很无聊或者很可笑的情景喜剧，我却听不到格子的笑声。
我也问他，你看电视看了什么呢？
他总是想想，然后说，我忘记了。
我想我也应该问问他，问问他一整天都做了什么，
有没有遇到烦心的开心的事情，过得好不好。
可我总没有问。
我也没有拿我的生活来对他说，因为我想他与那些是无关的，
我告诉他又如何呢？他能给我什么呢？
我看到他手上的伤痕，才知道曾经那么厚重的东西砸到他手上。
而此时，已经是事情发生很久以后，在某天我们做爱以后。
我才知道，其实一起生活是要一起参与的。
而我对他错过了太多……
3
周六的晚上，格子要出差了。
我说，我去送你。
他说，不用了不用了。送什么啊。就两天。而且都到现在了。
我说，这不还在一起吗？
我在车上握着格子的手，那么软却那么凉。
我拿了自己的手套塞到他的口袋里。
格子看着我笑，那我回来再还给你。
我说，我们不分彼此的。
格子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出声。
我想他是想说，我们这不就要分了吗?
我托着脸，望向窗外。
在站台上，听着火车的声音。
格子看着我说，冬冬，你说如果我现在死掉了。
咱们算不算也是完美的一对呢？
我皱了眉看他。
他就大笑，摆摆手。
他问我，你说安娜站在站台上是什么感觉呢？
我说，格子，我说真的，不管你和我最后怎么样了，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是不是，
你还要遇到更好的人，真的，更好的人，
咱们这个不能算恋爱，因为太不正经。
你应该正经的恋爱，那个人会特别特别珍惜你。
你是值得一个人好好对待好好珍惜的。
真的。我说真的。你要听我的。
格子看着我说，冬冬，我不会怎么样的，我不会做傻事的。为你吗？
他说着就又笑，好像这事情很可笑或者我很可笑。
他又忽然严肃起面孔，看着我说，冬冬，回来了以后。我们好好谈一次恋爱吧。
然后我离开你。
我无语。
格子说，就算假的也好。好歹这样我们两个的过程也算补全了。
我说，格子，上车吧。
他咬下嘴唇，说，那我走了 。
我拉着格子，我说，你回来我们谈恋爱，我答应你。
他舔舔嘴唇，说，呵，我就那么一说。我们还有什么恋爱可谈。
4
格子走了以后，我很无聊，也很难受。
我不知道为什么格子会让我这么难受。
我坐在酒吧里喝酒。
Vk问我，你的小动物呢？
我说，格子出差了。
她说，他还好吗？
我说，我们要分手了。
她说，为什么？
我说，别问了，我只是想喝杯酒，我不想想这些了。
她却继续问，他爱上别人了？
我曾经一直以为，我们两个，如果有谁会想摆脱另一个的话，一定是格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
我想我这么爱稳定。而格子喜欢变化，
就好像每个月要调换家具的位置，十二个月要有十二种颜色的床罩。
我就想我有天也被他换掉。
Vk也曾说，格子就真的好像潜伏的小动物，
你抚摸他搂抱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咬一口。
格子每次来酒吧总是很惹人注意，总是很多人围着他。
要他弹琴，要听他唱英文歌。
总有很多人写纸条给他，问他能不能和他们跳舞。
格子就笑，挣扎着从深陷的沙发里起身，拽拽衣服，说，我可去了啊。呵呵。
我有时候坐在那里就会想，总有天会有人从我身边带走他。
乔走过来，坐在我身边，问我：“你今天怎么在这儿？”
我说：“格子出差了。”
乔问我：“你和他说了？”
我说：“我想是他知道了吧。”
“那要怎么样呢？”
“反正我要先解决我和他的问题，才能考虑我和你的问题。你说呢？”
“是啊。我明白。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你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呢？”
“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只想喝了酒回家。”
“那好吧，回头给我打电话。”
他在我肩膀上握一握。我拍拍他的手背。
我回家的时候灯都是黑的。
猫冲我没好气的叫着。
我拿了格子早准备好的食物倒在小猫的盆里。
它一边警惕的看我一边吃东西。
如果是格子在，它会蹭他的裤角，
会要求格子把食物放在手里抱着它喂给他吃。
而它不会这么要求我。
格子不在，整个屋子就空而大。冷起来。
我打开他的cd，听到里面的歌声。
So baby talk to me
Like lovers do
Walk with me
Like lovers do
Talk to me
Like lovers do
I want to breathe in the open wind
I want to kiss like lovers do
I want to dive into your ocean
格子走以前，在反反复复听这支歌。
我才想起vk说的下半句话，可他咬你是因为他爱你。
格子，你爱我吗？
格子，不想你离开……
1
格子离开的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他妈妈的电话。
我说格子不在，他出差了，后天回来。
她说，我只在北京呆一天，你有时间吗？我想见见你。可以吗？
我看见她才明白她本来就是来找我的。
我见了她才知道格子那么像他妈妈。
那么黑而深的眼睛，却看不出她是快乐还是忧郁。
她问我：“你们好吗？”
我想了想说：“我们要分手了。”
她说：“是吗？我想他早有感觉吧。
我上次打电话的时候问他你们怎么样，他说很好，让我不用担心了。
以往他都说还好而已。”
她慢慢的走，问我格子有没有说过他的家庭。
我说：“格子只是说您和他父亲去美国定居了。”
她微笑着看我：“他没有说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们打架打了10年才离婚，他从小看我们打架到大。
有次我真的拿刀扔向他爸爸，最后离格子的脸只有几公分远。”
我看着她，她那么文雅安静，怎么也想不出她那时的样子。
她很得体的笑，那么温柔：“很多东西都会随着时间变化的，是不是？感情也一样的。
只是即使后来变成这样了也不能说以前没有真的爱过。”
“冬冬，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嗯？”
“能对他多好就对他多好。因为其实我们对他都不够好。”
2
格子说好要回来的那天早上来电话说要先回公司，晚上下班以后才回来。
我做了饭等他，他却到午夜才回来。
醉了，他醉到根本站不住，他们总是把他灌醉。
我站在楼下等他，看他从出租车上下来，去扶他。
电梯已经停了。我抱他上楼，把他放在床上，转身下楼去拿他的包。
他拽着我的袖子，一言不发看着我。
我说我会回来的。只是拿东西一会儿就上来。
我拉开他的手，他又拽住我。
我吻他烫的脸，告诉他我不会离开。
直到他睡着才放手。
他醉了就会固执，如果不是他醉了他一定显得满不在乎。
夜里，格子靠在我的背上搂着我哭泣，很小声的。身体却颤抖。
我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怎么劝他才好。
他只是哭。
我醒来的时候，格子的脸离我那么近。
微笑着对我说，你昨天晚上做的菜很好吃。
我说，都已经冷掉了怎么会好。
格子说，真的好吃。
他问我是想喝牛奶还是喝豆浆想吃煎蛋还是煮蛋。
我说不要忙活了，怪麻烦的。
他笑，说，反正也没有几次了。
我说，格子，你不要好像不经意的说这么让人难受的话出来。
格子说，对不起，我不说了。
不要说对不起，因为那个背弃你的人明明是我。
3
我第一次去格子的公司，从玻璃外面看进去。
他戴了眼镜，一下子成熟稳重了许多。
第一次觉得他早就不再是个小男孩了。
我看着他训人做事，看他的女同事向他抛媚眼，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
似乎从来都没见过他有这样的一面。
似乎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有能静下心来了解他这个人。
他看到我，急急忙忙走出来：“你来干什么啊？”
甚至他说话的声音，对我和对别人都是不同的。
我说我来等你一起去吃午饭。
他说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做完。
可随后又说，你等一下，我就来。
格子说，你第一次来找我。
很早以前格子曾经在我公司的楼下等我，打电话给我。
我说你不要给我添乱了我这里忙晕头了，你自己去吃饭吧。不要什么事情都来找我。
我在2个月以后才想起那是我们同居1周年的日子。
那天晚上格子做了很好的菜，我却在应酬之后找了个男孩419过夜。
今天格子说，我买了礼物放在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了，你要是早回去了先拿出来试试吧。
我却没有礼物给他。
他笑，说，你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
他看着窗外的落叶，说，竟然都3年了，是太长了。
4
晚上，格子说咱们一起去酒吧吧。好久都没有一起去过了。
我说好啊。
他们看到他都和他打招呼，其中一个人看见我还和格子说，你怎么还和他在一起啊？
格子回答，快了快了就快要分了。
我最终还是……我看着别人和他跳舞还是生气了。
他们的身体离得那么近，那个人和他的拍子合得分毫不差。
我看着看着就走过去，拽了格子的胳臂离开。
我们走在街上。
格子笑，说：“你怎么了？”
冬冬说：“我吃醋了。”
格子微笑着摸我的手心，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我想明天就离开吧。”
我看着他的侧脸：“为什么？”
格子说：“因为今天很开心啊。呵呵。
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所以正好可以离开了。”
但格子不再笑了，忽然掏出大衣里的手套，说，给，还给你。
我想我很自私吧。
我抚摸格子的身体，忽然觉得如果此后都是另外的人来拥抱他抚摸他。
我觉得针刺样的疼，一直到疼到指甲下面。
我想我其实是自己曾经看不起的那种无情无义却又无耻的男人。
他坐在我身上。
“真轻，格子，你太瘦了。”
他靠在我肩膀上，歪着头吻我，以他喜欢的耍赖的方式。
像只树熊样的蹭着我长出的胡茬。
猫试图钻到我俩之间，发出微微的呜噜呜噜声。
格子，你给我点时间……
格子，和我说点什么……
1
格子是喜欢撒娇的。
却又要在关键的时候忽然就变得强硬起来。
我才发现我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才觉得自己开始了解了他。
而以前，我都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才知道他不喜欢百合花。
我才知道他吃薯条不要沾番茄酱。
我才知道他晒了太阳会打喷嚏。
他把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换到右手，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右手无名指是离婚后的keeper。
他温柔的笑，他在用他的方式刺痛我。
我们去看一个展览。里面有件东西格子看了很久。
很白很宽大的一张皮毛，长长的毛柔软异常。
仔细看才看到那下面藏了长长极锐利的针。
格子说：“我真想摸摸它。”
我看那展品的名字——爱。
格子说，其实这世界上最恶毒的人就是我这样的吧。
好像很柔软的，就像它，其实我总在伤害你。是吧。
我说，那是因为我的原因，是我在伤害你。
格子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是不是？
2
格子曾经差点被人强暴了。
我那天很急到处去找他。
我找到他却骂他，对他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知道不知道。
为什么他们不去找别人却找上你。
格子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
他什么也不说。我问他什么他都不说话。
我说，格子，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很恨我。
格子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当时一直在想你一定会来帮我，你就来了。
我很想你抱抱我，你却没有。
我搂住他。
他笑着挣脱，说，别傻了冬冬，不是什么都能一次付清的。
3
格子的周末，他忽然拉着我，拽我进浴室，
对我说，我来教你怎么擦浴缸最干净。
以前我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详细的和我说，要用什么样的刷子，要买什么样的清洁剂，
要记住什么和什么不能混合在一起使用，
他说，不要笑，会起化学反应会中毒。
我说，格子，为什么忽然要和我说这些。
他说，因为这些你都不会。以后你自己总是要擦的，我现在来告诉你啊。
我说格子，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想了想，说，如果那个人来做的话，你再告诉他。
他告诉我怎么用热水器怎么为热水器除水垢。
热水器是格子买的，以前用的那个后来漏电了。我一直都不知道。
格子总是先把我推进浴室，总是让我先洗。
而漏电的问题总是随后才显露出来的。
他出差的时候，我先给猫洗了澡，才发现。
格子发了工资就去买了新的。
我说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他说，反正要等有钱了才能买新的，告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分别呢？
格子说，到时候我会带猫一起走，你那么笨，一定养不好。
你要记得把自己养好一点。
对那个人，要好一点。多和他说说话。这次是恋爱了。要认真。
我听着，觉得压抑。很难受。
他看我的脸色就停下来，摸我的手背：“我是不是很唠叨，你不要觉得我烦。”
他眼睛里的泪直直的滴到我的手背上。
我在夜里叫他的名字，格子格子。
格子。
格子。
我们最终还是要分开的，是吧。
这是一开始就定好的，对吗。
4
猫丢了。
我对格子说，猫都是这样的，它一定是找到自己的生活了。
你不用替他担心。它会很好的。
可它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回家过。
格子一遍遍的在屋里翻找。
一遍又一遍。
我说，格子，你镇静一点，你不要这样。
我说，格子，你停下来。
我说，格子，不就是一只猫吗？
他忽然停下来，盯着我。
他忽然说，不就是我吗？不就是我吗？所以你扔掉了也无所谓。你是这样想的吧？
他停下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地板，轻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我们出去找找吧。
我握着他的手，他的手那么冷。
他还是没有手套。
他仔细的看每一个角落，他仔细的看每一只猫，
他不停的叫猫的名字。
他忽然微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像神经病一样？
但他又没有要我回答，眼睛望向别处。
他在我前面走。
我觉得我只好像在陪着他。
我跟在他后面，我只看着他的背影。
我觉得我一点都没有帮忙。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他忽然站住。
我问他，怎么了？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
我看到猫的尸体。
有种被人一次次推进水里的压抑。
我从来不喜欢那只猫，长得不可爱，性格也不温和。
我却从没想到它死得这么惨烈和凄凉。
格子脱了大衣，包裹着小猫那么瘦弱的破碎的身体。
我把自己的大衣披在格子身上，他摇摇头，竟然笑。
我说，我真不明白他们怎么能对一只绝对不会伤害他们的小动物这么做。
格子说，你呢？你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格子，你在恨我……
插嘴
冬冬的公司亏本了。他不善于经营打理和交际。
即使很努力很努力也仍还是不善于。
亏本这东西就好像雪球一样血球一样。
冬冬不开心，但他想格子又能如何呢，格子没有钱，不能帮他。
格子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何区别的。
冬冬很爱网络，因为不现实，他要把自己的不快乐从生活中撕一个口子发泄出去。
可其实你在网络上对一个人诉说，得到的安慰难道比格子可以给你的安慰更多吗？
我实在不明白。
即使格子不懂得安慰你但是那是会真的陪在你身边的人啊。
为什么要觉得网络上的一段段文字会比那个生活中的人更爱你呢？
算了，我不问了。
你只是需要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我们都常常逃避。
格子后来失去了工作，
他老板说：“虽然我现在没有证据，但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做的。
你够厉害的啊，都能搞到我的小秘来帮你的忙。”
冬冬的公司里帐多了10万元，但什么问题都不足以解决。
只是冬冬对格子说，你看，人家老婆都和他离婚了，还拿出10万来。
可你看你都什么都没有。
冬冬知道钱的事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公司也好，格子也好。都过去了。
有的时候，生活的真相，甚至还是不知道的好。
或许更爽快些。反而是真相，让人如泥裹身，动弹不得。
其实冬冬曾经晚上从卧室出来，看到格子在看财务的书，电视没有关好。
格子已经睡着。白白的手臂垂着。
他在一瞬间觉得很动心，有半点月光洒在格子的脸上。
他想他应该抱抱他。
但是他想，算了。这么多事。算了。睡吧。
他在床上反复想格子的脸，但他还是睡着了。
其实格子也可以为自己说话，他曾经可以把很多事情源源本本的告诉冬冬的。
其实他在冬冬不在的时候偷看过他电脑里的记录。
他想冬冬早晚是要离开的，感情淡了，生活厌了。
这事情是挽留不得的。
他有时候又想，离开就离开吧。生活总还在。总还要继续。
不和这个人在一起也会和别人在一起。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格子一直很消极，他想这爱或不爱全在于感觉，而不在于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但你不说不做又让人如何去感觉呢？
我们把这当命运的安排好吗？
错过，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就好像他明明想要得到拥抱却没有说。
如果如果如果
如果我们按回放键我们到底应该回到哪里停下重演过才刚刚好会有个不错的结局。
或许这里或许那里。
或许在格子无聊时看着冬冬的财务报表发呆的时候。
或许是他一边看一边想这里好奇怪明明对不上的时候。
或许他应该把冬冬从房间里拽出来和他说自己的手受伤了，自己很疼。
或许他应该搂紧他说，冬冬，你不要离开我。
求你……不要……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
我们之间本来就有很多缝隙。
我们流好多好多眼泪，流到这些缝隙里。
可是天冷了，结冰了。
我们裂了然后碎了。
你怨不得别人。
最后是爱他还是舍不得。
难过的是离开还是失去。
是感情还是习惯。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
生活不只是只有感情怎么点问题而已。
不要纠缠在这些上，没有意义的。
是大人了，要成熟了。
感情是小孩子才介意才摆脱不了的游戏。
是大人了。
想点别的东西，说点别的东西。
我们终归不过是一个人来的一个人走，一个人消失而已。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你们都好烦人。
乔说，格子，如果他真的爱你，他怎么会受我引诱？你回答我？
你有没有听到歌声
应该是怕了寂寞 才担心过了明天 你将突然沈默
微笑着决定该离开我 离开我
应该是想得太多 才怀疑每个今天 我们都变软弱
到时候不知该怎么说 怎么说
应该爱着你紧紧握你的手 应该抱着你从此不让你走
应该是练习背叛 比想像中的简单
你对我的依赖 竟变成最严厉的负担 怎么办
应该是急于推翻 以往种种的不安 才藉口为了你
人生重新设定再重来 重来
应该爱着你紧紧握你的手 应该抱着你从此不让你走
应该轻轻吻你不让你说错 应该静静守住给你的承诺
应该趁着还年轻好好感动 应该把握每次眼神的交错
应该说 应该做 应该爱过就忍住不放你走
格子说，冬冬，我们之间是没有承诺的。
第二部分：乔说
蛇或蝎子
1
格子一直都不快乐。
他的不快乐都是因为我。
这么想的时候就会觉得也不错。至少我有一个位置。
但我也会觉得有点委屈。
爱一个人做些努力难道就是错了吗？
他几乎整天都躺在沙发上。
几乎不吃东西不喝水几乎不去厕所。
只以不同的姿态躺在沙发上。
常常我上班出去和回来目睹同样的他。
我坐在沙发上他就躲身腾开块地方给我。
不和我说话。
我觉得他在想报复。
而他能使用的最残忍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2
我和他说，和我在一起吧。
格子说，你多可笑，别和我说你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才勾搭冬冬的。
我沉默。
格子笑出声来，说，乔，你太怪了，你想我要多宽宏大度才能原谅你？
我说，我没想过你原谅我，我只是觉得你明明和他在一起也不幸福。
他根本就不爱你，他不知道好好对你，他不懂你。
我会比他对你更好，好得多。
格子暴怒，站起来：那是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你以为你是谁？
资格？
我只是说，但我是真的啊。
格子笑，捏我的脸，说，乔，你醒醒吧，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他要证明他的恨他的不喜欢他以为的不可能。
我想我这次必须执扭应该坚持，不能放手。
不能。如同抓住悬崖上最后一块岩石。
不得不尽全力。
不惜伤害他或被伤害。
3
我喜欢他很久了。
还上高中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一起登山。
我掉下去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看到。
他们喊我的名字却听不到我的回答。
我发现自己竟然能流那么多血，我想我死定了。
我未满18岁，还没有和女人搞过。
有人还欠我上百块钱。
我捧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就在一直拼命想这些。
我不知道呆了多久了，只是开始想是不是要天黑了会不会有狼。
直到格子从上面滑下来。
他为我包扎，对我笑，说，你真的在这里啊。
我第一次当着另一个男孩的面哭。
4
格子问我，你这样要到什么时候？
你不觉得和这样的我在一起很闷很无聊吗？
我说，还好吧。
他专注的看着我的脸，说，那你告诉我，怎么才是不好呢？
我说，我不知道。
他忽然很撒娇的样子来拉我，告诉我告诉我嘛。
“好让我知道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彻底死心呢？”
5
格子坐在那里喝酒，看着杯子不看我。
我看着他一点点醉下去。
他说，你和我在一起就一点都不像你。
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现在的我也早不是你认识的我了。
你说他不懂我，你和他又有什么分别呢？
我无言以对。
他总是能让我的幽默我的贫嘴我的言语变成无话可说。
6
格子粘过来，问我是不是想和他做爱。
我有点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从冷漠到热情的虚假，我不是感觉不到看不出来。
我说我不想，我想你至少有点喜欢我，再和你做爱。
他歪着头笑，说，我现在就有点喜欢你啊。
你看，你说你对要对我好。但我现在想要你都不满足我。
他软的手抚摸我的下身。
我明知道他不是真的，却抗拒不了他对我的引诱。
他是突然间停下来的，让我不知所措。
很傻的呆坐着。
看他进洗手间，听龙头极大的水声，很久。
7
他会在浴室里很长时间。
我就有点担心，进去，看他整个人浸在满缸的水里，包括头。
我把他拽出来，说，你疯啦？
他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说，没有人能在正常状态下淹死自己，即使他多么想死。
靠本能就要挣扎上来。
他把脸埋在毛巾里，只露出极黑的眼睛，说，我就是吓唬你一下，很恐怖吧？
他狡猾的笑，说，乔，和你在一起真没意思，比水里更闷。
“冬冬是怎么看上你的呢？”他问。
8
他们按照格子说的位置在山崖下找到我们的时候 ，天真的黑了。
没有狼，但很冷。
格子搂着我，说，不要睡着，和我说说话。
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遇到格子和另一个一起登山的女生。
我问他怎么了？
格子没有回答我，那女生说：格子那天滑下去的时候腿受伤了，
但所有人都以为血是你的，所以没人注意他。
格子摆摆手，说，没有多严重，你不要这样哭丧着脸。
医生只是说，不要再上山下山这么剧烈运动，不要跑步，会显出跛。
格子，你不觉得不值得为了我这样吗？
难道要我看你死掉啊？你记得你的命可是我的啊。格子笑。
我是不是就好像你的蛇或者蝎子？
从前
1
高二的夏天，我和我妈南戴河一个招待所养我的手臂。
回来的时候我晒得很黑。
我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显得很阳刚，包括手臂上的伤痕。
我和格子不熟。
我们两个所在的班级中间隔着楼梯和极其长的楼道，碰到的机会很少。
但是他救了我。我觉得我之所以要向他靠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格子很容易相处，人很温和，和人亲近又保持一定距离。
我，是那种不怎么好相处的人。
我家庭背景过于突出，来这个学校不是凭我的成绩，
虽然差得不多，但还是不够。
老妈当时只不停的说，放心吧放心吧宝贝儿子。
可是其实问题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姓名和学号的位置就说明了入学分数的高低。
“关系”并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轻易摆平的。
而我又好斗。
格子这样的人，是我觉得最不可理解的。
他为什么会好像对什么都游刃有余？
为什么总是笑着。总好像没有烦恼那么开心？
为什么即使为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失去了爬山跑步的能力都无所谓？
想破头都想不通。
登山队的队长土豆（他的名字和洋芋同音，得到这个全年级共用的外号），
是我们年级的红人，后来当了学生会主席。
很高大，一副很稳重诚实可靠的样子。
是他约我一起去登山的。
我觉得这其实是那个阴险的教导主任交给他的任务，让他多与我联络感情，
以便在上高三的时候能收复我制服我。
所以后来我并没有和他们走一条路线，这才掉了下去。
在登山中，我第一次察觉到土豆和格子的关系不一般。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对视着的笑，眼神，或者其他动作，我直觉上觉得就是很怪。
而且我才发现其实土豆是一个发现事情不符合自己的计划就很容易急躁的人。
但只要格子说一句什么，他就又变镇静。真奇怪。
土豆力气很大，可以瞬间就把格子整个人都翻过来。
而格子其实很高的。只是瘦些。
他们就笑。
我在旁哼哼两声耸耸肩。
2
我在开学以后就特别注意着格子，经常约他中午一起吃饭。
竟然发现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和感兴趣的事。
我和他说，我经常想象那么严肃的英语老师，和她丈夫做爱时的表情。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鄙夷的看这我，端着餐盘离开，
或至少说一句，“你这人怎么这么流氓啊？”
格子呵呵的笑，说，我也这么想过。
那时候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我和他从来是不说学习的。
我小时候，老爸的官还没有这么大，我总和机关大院里的小孩玩，
我就对他讲这些事情。
而格子家只有他一个小孩，儿童阶段都没有什么玩伴，
给我讲他怎么种一棵白菜花竟然种了好多年。
从来不无聊。
我第一次遇到能这样让我觉得不无聊的人。
3
我在化学实验准备室的门口看到土豆抱着格子，吻他的脸，脖颈和嘴。
我看了很久。
不出声的。
我都没有察觉自己在特意的看着。
我浑身燥热，不得不跑到厕所隔间里自慰。
我问格子，你和土豆是什么关系。
格子说，同学和朋友。
我说，是多好的朋友？
他说，比我和你更好点的朋友。
我说，那是什么意思？
他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一再追问，格子想了想：
如果那天你伤得很重，又没有人来救我们，天黑了，我会放弃你，自己想办法爬上去。
如果是他的话，我会一直呆在他旁边。
我说，即使他死了？
格子说，嗯。
我说，你们真恶心。
我以为格子会生气，他只是笑着说，因为你不是我你才这么以为。
后来我们再没有提起这个问题。
我只是观察他，偶尔可以看到他身上的吻痕。
4
我有次去格子家玩。
我第一次看到父母分房睡觉的家庭。
他爸妈一人一间屋子，格子在客厅，没有床。
他爸爸当天一言不发的吃了饭就进自己的房间了。
我觉得他妈妈脾气特别好，极其温柔，人又漂亮。
我和格子说，我以后要是能遇到像你妈这样的女人，我一定娶她当老婆。
格子只是微微笑，说，你都这么大了还说这么蠢的话。
当天一直下雨，晚上给老妈打电话说要晚点回家，
这时候，才知道她和老爸去了湖边别墅，
本来准备让司机来接我的但是雨太大了，觉得高速公路不安全。
跟我说要不去机关招待所住。
格子说，你住我家里，跟我睡呗。坏坏的笑。
我哼了一声。
老妈表示同意，又听说是那个救过我的同学更是放心。
我放了电话说，跟你睡，睡哪里？沙发啊？
格子点头，去拉开沙发床。
好大一张床居然。
铺得很软。枕头也很软。
格子抱着被角，蜷着身体。
我说你这样子就好像女人。
他说，你说谁呢你。
然后用被角胡噜我的头，我用枕头打他。
就这样闹了好一阵子。
格子蜷身睡着了。
我却还在心跳，看着他露出被子的光滑肩膀发呆。
他翻了个身，轻轻靠着我的手臂。
那天晚上很糟糕。我弄脏了床单和被罩。
格子的妈妈还很担心我不好意思，
摆摆手说，十七八的男孩子这样很正常的。
5
我并没有爱上格子，我很清楚。
什么叫爱？
不过统统是虚晃一枪。
我不久以后就和我当时的女朋友上了床。
我想我只是有点欲求不满而已。
功课真的忙了。
他们安排土豆给我补习功课，我的恶意刁难和作弄让他心绪难宁。
我又总缠着格子，让土豆都没有时间和他说话。
我很开心。因为他们之间的隐秘关系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格子是化学课代表，有准备室的钥匙。
一次他在那里数试管。我站在他旁边。
我远远的看见土豆在窗前晃荡。
我对格子说，我真想知道你和土豆接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吻了我的嘴又离开：“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想我当时的脸一定很红。
我捂着嘴，说，真恶心。
还能感觉到刚刚格子嘴唇的温度。
我听见楼道里土豆跑掉的声音。
那天他们吵架了。我听到土豆在试验楼的尽头大声说话。
我听不到格子的回答。
我看到玻璃上反射着自己的脸，即使无表情也依然阴险。
6
我高三上了没有多久就出国了。
老妈一手的安排。
我语言方面完全不成问题，
到了外面才觉得竟然学习也不成问题，
我还比鬼子们的智力水平稍微高一点点。
走以前我问格子，会不会给我写信。
格子说，如果你给我写的话。
我给他写信，那时候他还不能上网，所以都是航空信件，大概一两周一封。
我呆在这里上预科，真是无聊。总是拿厚厚一封信去邮局。
里面的纸两面都写满了字。
可是总没有回信。
从来没有。
我想是他没有收到吧。
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我怎么也不相信我这么多个月写的所有信他一封都没有收到。
竟然一封都没有？
我逐渐不再写信了。
我写的最后一封信里写，如果你收到这封信以后还不回信，那咱们就再没有交情可言了。
没有回信。
7
我从来没想过在我生活的城市能遇到土豆。
他也出国了是我始料未及的，他高考最后没有能上清华让他很是失望。
我很想问他，那你来了格子怎么办呢？
但我不想显得我很八卦的打听或者我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和他住的地方大概是20分钟车程，于是经常一起打发无聊的周末。
我的生活条件比他的好太多。
他对我的优越和糜烂都感到震惊。
我在美国的头两年，几乎把一个人堕落所需要的全过程都体会到了。
最浓的烟，最烈的酒，甚至大麻。
性，任何性，发现其实男女通吃也不错。
我可以对土豆毫不夸张的说，现在能刺激到我神经的东西已经不多，
而我每天都在不断寻找。
土豆一直生活态度严肃认真是有理想抱负的好青年，
后来真的和我搞到一起完全是人在来美以后的无聊空虚加上我的引诱所致。
开始的时候还是有点愧疚的，他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他和格子每周约好时间通电话，由格子打过来。
我拉他去娱乐，他第一次错过那个时间。
但有一就有二，我又不断的对他说，远距离恋爱挺不了多久的，早晚会完蛋。
生活这么短暂，享受现在的快乐最重要。
我发现那个时候，我就在破坏格子的生活。
这种事竟然也是有一就有二的。
蛇或蝎子
1
跳舞的时候，格子拼命的摆动着身体，我看着他的汗流下来。
我想跟上他的动作可是他不断摆脱我。
这就好像我们之间追逐和逃避的游戏。
忽然音乐从暴烈的迪曲换成了一首极温柔的歌。
我没听清DJ说的解释的话。
格子忽然停下来，拉我的手。
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拽着我合着音乐慢慢摇晃。
他什么也没有说。
我只能听见我怦怦不停的心跳。
我不是初恋，却幼稚拘谨得像个孩子。
我太过认真太放不开，这本不是我的风格。
我低下头，可以觉得他的发梢都是微湿的。
我想我应该吻他，或者怎么样。
我想本不需要遵守什么法则，
没什么必要等他爱上我或者哪怕是一点点喜欢。
如果我想得到一个身体，只需要一瞬间的冲动和决定。
可我的手还是会发抖。
音乐停了，格子抬起头，说，走吧，回去吧。
他在车里向外看着路灯，说，刚有一盏灯不亮了。
我说，会有人来修的。
他忽然问，坏了的灯泡是摔碎还是要扔到什么地方？
我说，我不知道。
他说，反正是没有用的废物，也就不会有人来问。
他说，那个酒吧每年今天都放那只曲子。
去年的这个时候，你在和谁跳舞？
2
格子想找工作，他说，我要是有工作就不和你住在一起了。
我说为什么不？
他说，这像什么？
我不说话。
我知道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
财务审查还没有结束。
我知道他前老板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时间越久对格子越不利。
本来格子的专业工作范围就小，以前的公司又是垄断性霸主。
我很阴险的开心着。
即使他就这样躺在沙发上，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
即使他一句话也不和我说。
我看着他。
我依然阴险的开心着。
他总是闭着眼睛要求我拥抱他。
总是紧闭着眼睛。
在想什么？
在把我当成谁？
我很想问。
可是又贪图那几十秒的安静和温暖。
我在心里默默的倒数，
直到他若无其事的推开我，重新拿起遥控器。
3
我推开门的时候总会想他是否还在家里。
他把戒指拿在手里扔来抛去。
我在空中接住，我说你不要玩了，以后我给你新的。
他笑，说，你凭什么给我啊？
他脸离我很近。
他说，你是否想吻我？
搀着色情的微笑，从我手里拿出戒指。
我终于听到“当啷～～～”一声。
晚上他洗澡的时候，我趴在地上找了好久才摸到。
我握在手里，却不知道应该拿它怎么办。
4
格子在街角的kfc找了个工作。
可以明显的看出他的开心。
我问他工作怎么样，他说很好很好。
我说辛苦吗，他也回答还好还好。
我感到他的敷衍，觉得相当无趣。
他却忽然搂住我的肩膀问我，你呢？你今天工作怎么样？你辛苦不辛苦？
我看着他，说，还好吧。
你真的想知道吗？
5
我站在kfc门口看他在里面忙，透过玻璃窗看了好久。
然后走远一些，拦住一个看上去毛手毛脚的小子。
“干嘛你？”
“帮我一个忙。”
“怎么啊？”他扭着眉毛。
……我看着他的背影走进kfc。
然后再看他向我走来。
“另一百呢？”
我掏出来给他。
“不会是假的吧？”他抖抖纸币。
“谢谢。”我想我一定笑得阴险。
“他怎么惹你了？”
我笑着耸耸肩：“反正钱给你了，不要多问了。”
我本来以为会看到格子很沮丧的样子。
他只是好像往常一样在看电视。
我说，你怎么没有在店里？
他说，工作丢了。
为什么？
顾客提意见呗。你吃饭了吗？
他不再提起这件事，给我煮了碗加了一只蛋的面条。
我吃完，他拿碗去洗。
我本来甚至准备好要劝他。
可他竟然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
6
格子不断翻报纸，用红笔划出招聘广告，打印简历，隐瞒工作经验。
然后一次次失败。
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我问他什么都是还好，很好，挺好的，真的。
我说我给你找个工作吧。
他说，不用。我现在吃你的住你的我还要怎么样啊？
我笑着说，好办，钱债肉偿。
他沉默，靠近我吻我的耳朵和脸颊。
我不自觉的去抱他。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觉得心里难过。
觉得正在与我所希望的结果背道而驰。
我看他闭着眼睛。
“你在想什么？在想谁？”我问。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只闭着眼睛微笑着：“你真的想和我上床吗？”
从前
1
和土豆在一起的日子里，我觉得我不是对他完全没有感觉或者感情。
我相信无论和什么处时间长了都是有感情的。
我们经常并排躺在床上聊天。
一边抽着烟，谈很多事情，谈以前。
谈我走以后的学校。
谈格子。
往往在做爱以后。
我问土豆：“你爱他吗？”
土豆说：“当然了。”
我笑，一直笑出声。
他说，你不明白，你这种人没有初恋的。
我说：“你和他说你有别人了吗？”
他说，我等有机会再说。
他说，你说他在北京是不是也有别人了？
土豆说了这句话忽然从床上坐起来。
我说：“你有病啊？干什么呢？”
他说：“我想现在打个电话给他看看他干什么呢，和什么人在一起。”
他说：“你说，会不会有人现在正和他做那事。”
我看看表说，北京现在正是凌晨，不会的。
他重新躺下，说，你说多奇怪，为什么我自己这样，我还是不许他和别人……
我说，那还不明白，你自私呗。
我瞥他一眼。
他说，你白我干嘛？
我说，你他妈的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么恶心的话。
他侧身向我，呵呵，你嫉妒了？
我只是在一瞬间生气。眼前看到格子在别人怀里。
2
土豆的邮箱密码我是猜到的。以他的性格，一定用自己生日。
我打开他的邮箱，翻他的email。
里面都是格子的信。
我小心的拷贝下来。
他的信都写得很平静。
这信发给谁都好，不带一点暧昧。
只有在最后写，天冷了。注意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信很有规律。2天一封。
为什么他以前不给我回信呢？
我知道土豆的回信是完全没有规律的，
功课一忙，和我一折腾就完全把这些事情放在一旁。
而且土豆觉得完全不需要去解释，
如果格子要问为什么不写信，为什么不等电话，很简单的回答，忙～～。
可格子没有问过，一次都没有。
我开始给格子写回信。我知道土豆说话的语气，绝对不是温柔的，
他的信里从来只有“我……”“我……”
我说完土豆的那些事情就也在结尾加上问他身体怎么样的话。
然后我去跑到格子的信箱里，密码竟然是土豆的生日，
土豆写的回信统统被我删掉，只留下我写的。
我想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给格子的信他从来不回。
我一点点恶作剧似的玩笑。
格子有阵子好多天没有回信，我就很担心。
也疑心是土豆用了什么软件把信先收下来了。
我问他，格子还给你写email吗？
他说，最近没有。
我说，为什么？
他说，谁知道，我就说他在外面有人了吧？
我说，电话呢？现在也不打了？
他说，我老和你混，都没在住的地方等电话。你老问这个干什么？
我看了格子的信才知道，他得了阑尾炎，住了段时间医院。
因为我迫不及待的看了信，未读的标志变成了已读。
那信就被我做贼心虚的删掉了。
土豆没有看到。
3
我和土豆经常做爱，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别的特别的事情好做的。
我觉得我们本质上是两种人，对生活持有完全不同的态度。
我们两个没有什么未来。这个简直是个必然。
只是偶然撞上的冰山。
有天我汗涔涔的躺着，问土豆，格子做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我，急着想睡，说：“他无所谓。”
“什么叫无所谓？”我问。
他说：“他从来不主动。我觉得做不做的对他来说就是那么回事。”
我问：“他叫床吗？”
他说：“不会。”
我说：“可你有时候也挺暴力的。”
他说：“他忍着。我喜欢他忍着的样子。我有时候就是成心。”
我说：“他忍着是因为你们在化学准备室里？”
他翻身面对着我：“他是不是亲过你一次？”
我在黑暗里看他的眼睛。
这以后，我还问过几次。零零碎碎的。
这以后，做爱的时候我经常在想，格子是什么感觉。
他被这个人抚摸或进入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他是觉得好，还是觉得难受。
4
我去土豆住的地方找他，正听见他在一片肥皂剧的电视声中用汉语骂人。
我只听到他结尾的时候对着电话大叫着：“你丫甭以为自己是一高级妓女。Bitch。”
我看他挂了电话，我说你怎么了？和谁发这么大火？
他叽里咕噜歇斯底里的一段话的主要意思是，格子在北京一定和别的人上床了。
他说，我们完了，真的完了。
我当时心里很奇怪，我想明明是他先和我搞在一起的，
明明是他在背叛，他还有脸骂别人，
还最后把自己搞得怨妇一样。
我忽然想到格子不会再写信来了。
我一下打在土豆肩膀上：“你丫还哭，哭什么哭。真他妈恶心。”
5
后来没有什么原因的。我们就分开了。
本身没有感情，于是谁也不想谁。
我只是说，我最近比较忙，你不要来找我了。
再后来，土豆还是来找过我一次。
拿了个很干净的纸箱，一看就是实验室里装过什么仪器的。
里面装了我的cd什么的，他说他要搬家了，都给我拿来。
我说你放下就走吧。
他却坐下了，还四处看看。
他在站起来走人以前抽了3支烟。
最后说，你是不是喜欢格子？
我说，你说什么呢你？
他说，你少跟我这儿装蒜。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没有回答。
他说，我看你他妈还不只是喜欢吧？
我说，你快滚蛋吧，少和我废话。
他站起来，说，我昨天收拾你的东西，我想起以前来，我觉得你根本就是喜欢他。
我们就没说过什么别的。全是格子。
你这人真没劲。
6
我又再交别的bfgf，这很平常。
最后一个，他给我大麻烟。我们晕晕的拥抱。
那时候，别人告诉我一个不错的同志聊天室，中文的。
我刚毕业又不急着找工作，就经常泡在那里。
在那里遇到不少人。
我那时候就经常和冬冬聊天。
我知道他有bf，我没有任何企图，也什么都没有多想。
他们又告诉我一个bbs。那里有一个版是专门贴他们这些熟人的照片的。
我特意找了自己几张很乖的照片发了去。
我在那里看到冬冬和他bf的照片。
那天我对bf说，我想回国工作。
我迅速的不再吸大麻了，连香烟也不想抽。
迅速的变成一副可以回家见人的稳重样子。
我朋友说，你这人对什么都没有深情。
我说，怎么？什么意思？
他说，我就不说你怎么对我了。你能连大麻这样的东西都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把烟碾死在盘子里。
蛇和蝎子
1
我从浴室出来的，客厅里的电视已经关掉了，没有看到格子。
他躺在我床上，背对着我，露出半个背。
夜里，很黑，他的背很白。
这对我是个暗示还只不过是个诱惑？
或者，是个阴谋或报复？
可我还是躺在他身边，
忍不住去看他的背，
忍不住把手放在他背上轻轻抚摸。
这样的时候，却觉得寂寞。
他转身，
看我的眼睛，
他的眼睛在夜里显得更深更黑。
微笑。
靠近我。
吻我。可以感到他温的舌。
吻他。在靠近嘴唇的地方，他别开头。
吻他的脸，吻他的脖颈，吻他的锁骨，吻他的每一寸肤。
倾听他呼吸的频率变化，
感觉他手心的微潮，他抓紧我的方式和力度。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我心里不停听到这问话。不停的。
我只想尽可能的温柔可爱，尽可能让他快乐。
想象着他会经常在夜里想起我，抹掉他的身体对别人的记忆。
我心里充满了这样复杂的想法。
我湿漉漉的躺在他身边，他迅速的离开我的身体。
隔着远远的距离。
又背过身去。
好像只是我自己曾在狂想中自慰。
我抚摸他的背。
可以感觉到他身体微微的颤抖，
不知道是不是因高潮过后而变得敏感。
我搂着他，非常紧的。把脸靠在他背上。
不知道他是否感到我的睫毛。
他握我搂他的手，在我怀里慢慢转身，微笑。
双手捧着我的脸，贴近我的脸，我以为他要吻我。
他只是在我耳边发出和刚才一样的喘息，一样的呻吟，
我甚至感到一样温度的气息。
他轻轻问：“这 难道 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2
早上了他还在睡。
非常安静。
我已经穿了西装打好领带，觉得自己好像虚伪的战车。
我去卧室里看他。
看着他，想起夜里的事情，深呼吸平复怒意。
一瞬间觉得很想掐死他。
他侧躺着，手微微蜷着，垫放在脸下面，另只手伸着。
我蹲下身，非常轻的握着他伸出的手。暖的。
一直看着他。
他睁开眼，很慢的，好像没有睡醒。
握握我的手，然后慢慢握住。
他伸手摸摸我的脸。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清醒是不是依然在把我当成别人。
“对不起。”
“嗯？”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微笑。有点无奈的微笑。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小声说，早点回来吃饭吧。
3
回家的时候很晚了。
屋里没有开灯，只电视忽明忽暗的光打在格子倒躺的身子和沙发上。
他看到我，什么话也没有。
伸手按按遥控器。
很疲惫。
我坐在他身边。
他忽然坐起来。盯着我的脸，跑去打开大灯。
“你的脸上怎么了？”
“没什么。”
他摸我眼角贴的创口贴，猛然撕下来。微疼。
和甲方谈的时候，最终双方都急了。一个杯子砸在我身后的墙上。
碎片划过我的眼角。
没想到有那么多血，竟然滴到地上。
我以为是眼泪。
格子轻轻的吹，在我创口上抹上白药，很轻的敷上防水创口贴。
他离我很近，表情专注。微微撅起嘴唇。
我就好像兽性突发的狼。
等我发觉的时候，我正把他扑倒在沙发上。按着他的手。
我放开他，撑着身子看着他，他别过脸，只看着电视。
我的眼泪，竟然滴到他脸上。
我以为今天的血。
他摸我的脸，擦我的眼泪。
他抬起身子搂着我。我渐渐倒在他怀里。
他的手很凉。怀抱却温暖。
他在我耳边说，不要哭，你知道，我从来不懂得安慰谁。
4
格子倒在沙发上。
我以为他和往常一样。走近了才知道他醉了。
酒杯在地上，酒瓶里的红酒只剩下一点。
我微微弯身看着他，他身上有葡萄酒的味道。
我看着他，从他发尖摸他的脸。
他很乖，脸红的，热的。
像个脾气温和的孩子。
他睁开眼，拽住我的手腕，又闭上眼，又睡去。
我坐在茶几上，不知道往下该做些什么。然后呢？
我只是一直在破坏，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建立起我的幸福。
我拿走他手里的杯子。
他微微攥动手指，微微皱眉。
我站起来，理顺他的身体，躺在他身边，搂紧他。
他翻身，搂住我。
温和的气息，我感觉到。
他把头靠在我胸口。
我摸他的发。
他迷迷糊糊的轻声说话。
“乔，这样的我让你厌烦吧。”
我说，没有。
“乔，我们要怎么样？”
我不知道。
“乔，你让我觉得真暖和。”
5
他睡熟。
我在想他睡在沙发上客厅里都在想什么。
看着那么高的天花板。
我抱他上床，轻手轻脚的脱掉他的衣服。
他忽然睁开眼睛，微笑，什么也没有说。
温柔的抚我的脸，轻吻。
“格子，以后不要在客厅过夜了。听见没有？”
他没有反应，又似睡去。
早上的时候他在我耳边叫我起床。
我猛地睁开眼，拽住他的手腕，吻他的嘴。
他刷了牙，唇上有清凉的牙膏味道。
他要伸手擦嘴的动作被我制止。
他无表情的看着我，很平静的脸，我只听见屋里的钟滴答的响。
他转头看了看表，说：你要迟到了。
然后我们就再次陷入无声的僵局。
我们对视着。
他微笑，说，抱抱我吧。
6
应该怎么样做才能更像一场恋爱呢？
我应该写情书吧。
我应该送他礼物。
我应该对他说我爱你。
可明明即使我什么都不做，我的立场也如此明确。
如同烈日沙地上的旗杆。
可他没有回应。
拥抱不表示相爱。
总好像我写那么多信给他，他都可以没有回信。
有天，我所看到的他的信，却都只是暗含着对别人的爱意。
我想我有天终于要失去耐心，
我想我有天要果断决定。
我想我应该放手。
应该换个思路。
应该换个方式生活。
应该……
然后
1
我去南京出差，本来以为最多一个星期就能回来。
甲方很热情的招待我们再去周边玩一玩，说再住一个礼拜吧。
每天给格子打电话。
我们的生活看起来那么像情侣，那么那么那么的像。
他说，那你早点回来啊。
那里天气好不好？
你累吗？
我能想得出来他懒散的躺在沙发上的样子，他的声音柔软得好像棉花糖。
我不知道是该怀疑还是感到甜蜜。
我想不清楚，到底在他心里，是怎么看我的，是怎么想我的。
这是伪装的温柔还是微微的动情。
我怎么都分不清楚。
我想起冬冬以前说的，格子是不外露的，他把自己的情绪藏得太深了。
可我真的很想知道。
2
在南京的最后一天，我说我会坐飞机回去。
他说，要去接吗？
我说不用，公司有车会去接，先回公司再回家。
他问，那大概时间呢？
我说，大概晚饭的时候回家吧。
他问，那你想吃什么呢？
我说，随便。你做的都好。
他说，上次那瓶酒本来是为了做菜用的，我想尝尝味道，没想到喝到醉。
对不起。
你回来那天做给你吃。
我说，好。
3
我回家以前，在公司给家里打了电话。
没有人接。
我想大概他去买东西吧。
很快就能见到了。打电话其实是很多余的举动。
我打开门。
屋里有烤肉的香味。
空气中有上次那种酒的味道。
我推开每扇门。
我想我多疑了。
哪里都很干净，整洁。
光亮如新。
每扇门。
我想他一定是躲在哪里。
这么大人了还玩这样幼稚的游戏。
每扇门。
只听到烤箱发出叮的一声。
再然后
1
他就仿佛消失在空气里。
走了也不带走半片云彩。
他在衣柜里放了件毛衣。
上面贴张post－it的黄色贴纸。
“给你的。生日快乐。”
有时候会收到自己并不想要的生日礼物。
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怎么样。
没办法做表情。
2
我一直头痛。
坐在椅子上久了感到背疼。
却发现自己头疼的时候笑得比较内敛有分寸。
背痛可以让我把身体挺得更笔直。
我没有心神不宁。
项目负责人说，你最近心情不错啊，做事也专心。
毛衣一直没有穿，只是夜里我自己对着镜子试了试。
大小正合适，好像特意为我做的。
可镜子里的自己，耷拉着脸，严肃的像只狗。
胡子刮得很干净，可还是显得阴沉颓废。
配不上这毛衣的舒适和温度。
我戴上了他的戒指。
左手无名指。
他们看到就说，你订婚了吗？和谁？还是你暗自结婚了？
我只好笑。
戒指很紧，几乎拔不下来。
好似附了紧箍咒。
3
我总失眠，吃很多药片也没有用。
这时候会愤怒，会诅咒格子。
会觉得自己跑来找他纠缠他是个错误。
我完全不需要这样的。
我早上忽然醒来，无论是恶梦还是好梦都会让我恼羞成怒。
一挥手就打碎了瓷制的台灯。
没有去扫，光脚踩在上面，穿袜子的时候才知道脚破了。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茶几上的带尖水果刀在沙发面上划了一个口子。
看着白色的海绵爆凸出来，好像人类的皮肉开绽。
定了时的cd机忽然放起keiko lee的never let me go。
我一刀扔过去。
我不知道我在为谁生气。
4
天一黑下来我就脑袋空空。
我回家的时候经常眼前一晃，能看见那个人躺在沙发上，
握着遥控器。
“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我接到冬冬的一个电话，
他问，你怎么样。
我说还好，我听出他语气的冷淡，我知道他想问的不是我。
他说，格子和你在一起了？
我说，没有，他走了。
他说，他去哪儿了？
我说，我不知道，我……把他丢了。
他很长时间的沉默。
他轻声的问，那你怎么样？
这次换成我的沉默。
他说，乔……
他沉默。
冬冬，你曾经喜欢过我吗？
喜欢过的。
你对格子，是爱？
嗯。我是在要离开他的那段时间，才觉得爱上他。
为什么我爱他更深更长久却……。
我没有听他的回答就挂了电话。
我不想说我哭了。只是我的脸很木，完全失去了感觉。
他们说人都要恋爱，恋爱就会觉得很幸福，恋爱是件好事。
只是没有人说得清楚什么叫幸福。
5
我又开始上网了。
聊天室里的人全不认识。我只是看着，看那些字都映在瞳孔里。
然后我就可以什么都不想。
格子离开后的第7天，我在聊天室里遇到一个叫sofa的男人。
我的名字后面有bj做后缀，他来问我，嘿，你在北京？
沙发。你为什么叫沙发？
呵呵。人人都可以过来做。
是因为这个？
那么你以为是什么呢？
我说，没有，很好。我喜欢你的名字。
我申请了新的qq号码，那上面只有沙发一个人。
每天都在和他聊天，即使非常无聊的嗯啊，啊啊。
他似乎无所谓。
他说，我想你一定是个很老实的人。
我说，为什么？
他说，你每天晚上总是在网上，一定没有和人有约或419。
我说，那你不也是吗？
他只是呵呵。
过一会儿，他说，我约的人来了，886。
我经常幻想，沙发就可以是格子，他以他的方式来刺探我的生活。
就像我对他的窥视。
可是和沙发聊得越多，他就越不像。
沙发是过于动物性的人，似乎什么都不回避，什么都不隐瞒。
他说他恋爱过，然后分了；他说他结过婚，然后离了。
他说他现在不想和人现实里恋爱，只像和人床上做爱。
他说他以前是用上半身思考，却发现自己的生活一团糟；
他决定他以后都只用下半身行走，什么都不要想，这样自己有一半身体能得到满足。
和他说话没有负担，只是没有什么机会阴沉。
我偶尔会忽然无话可说，阴郁起来，
他就说，我们说点别的吧，我觉得李学庆绝对是个斜视。
我只好笑。
我说，沙发，你要给我难过一下的权利。
他说，生命这么短暂不要用来难过啦。
6
我没有和沙发说过我和格子的事，
没有和沙发通过电话，
没有想过和沙发见面。
我现在的心情，几乎不想见任何人。
我的力气只够在公司里撑一张微笑的脸，在网上打出：）两个符号。
我一直呆在客厅里，对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累了就躺在沙发上，很慢的喝酒，
可以很沉的睡去，什么都不会想，甚至没有梦。
醉了，早上却会醒得很早，看到眼底的血丝。
晚上从公司回来，想起一个文件放在卧室，
推门看，发现里面居然打扫得很干净。
碎的台灯也换掉，床单被褥都铺得非常平整。
我觉得自己精神失常了。
这不是一部王家卫的电影，我不是电影的主人公。
我把这当个笑话对沙发说。
他说，真的会有这种事？别傻了。是梦吧。
7
我想我会安静下来，逐渐学会忘记。
也想找人来陪我过夜，但是却觉得自己竟然冷漠到甚至失去手淫的兴趣。
每天只是上班下班上楼下楼上网下网偶尔上床睡觉。
有天晚上回家忽然看到我妈站在我搂门前，
我第一次见她这样脸色黯然，非常憔悴的样子。
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爸倒了。”
我回家见老爸，看到的却是一个脾气很好，淡泊快乐的老头。
我才发现，其实我们都是一样，
心里有事却更要摆出一副没什么问题的镇静样子。
我已经很多年没看到他笑容这么多了。
我们一杯杯喝酒，直到两人都微微醉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什么话都没有说。
此后
1
我知道工程出问题的时候，那25块玻璃已经全部从27层高的墙体上掉下来了。
我只是坐在那里，等这别人来问我问题。
老妈用了她最后的关系网，使我的名字不至于很尴尬的出现在报纸和电视上。
然后呢。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然后。
我向公司交了辞呈。
公司说，你现在住的房子是公司的。限期收回吧。
我说好的。
2
晚上我一直开着电脑，什么网页都没有开，只是开了qq。
我等着看沙发的头像亮起来。
只是一支支不停的抽烟，很安静的房间，放一张Lisa Ono的西班牙语专辑。
不想听任何一个我可以听懂的语言在说我的心事。
沙发的头像终于亮起来。
我说你好。
他说Hi。
我说我一直在等你。
他说怎么？
我说我今天要问你一个问题。
他说我听你说。
我说，如果一个男孩爱一个女孩很多很多年，
然后为了追求她不惜牺牲一切和伤害很多人，甚至女孩本人，这样做对吗？
他说，我不知道。我只希望自己不要是那个男孩，也不要是那个女孩。
我说，我也希望。
沙发忽然说，那么我来给你讲个事吧。
我说，好。
他说，我今天见到我初恋bf。他从美国回来。我好多年没有见他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我的电话。
我见到他，随便说了些话，然后他给我一包东西。
他说让我回来再看。
我说，那是什么？
他说，是一些信。不是他写给我的，是另一个人写给我的。
那些信寄到学校去，每一封他都替我领了。
他没有把任何一封信给我看过，也从没告诉我这件事。
我说，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说，我回来以后就一直在看那些信。好像时空错乱一样。又回到过去了。
我说，那写信的人爱你？
他说，那是来自过去的信。我不知道他当时的心情。
他说，还有件事，我没有告诉过别人。
我曾经偷偷去看过我初恋bf，我本来想这会是个惊喜。
我到了那里，等了他一整天，却看到写信给我的那人和我的bf在一起。
他说，这些事情，都过去很久了。只是今天看到那些信，竟然又想起来。
我要做事了。我下了。886
他的头像一下子暗了下去。
我都来不及和他说，我明天就要搬走了。我要离开了。
3
搬家公司的人来得很准时。
我四周看看。告诉他们要搬哪些东西，哪些碰都不要碰。
一个人来搬一整箱的cd，我说你一定要小心。
但到了楼下，装上车以前，他走下人行道的时候还是踩空了。
Cd撒了一地。
我很无奈的弯身去捡。
忽然另只手伸过来帮我捡起来。
我面对他的时候才忽然知道所谓心跳加速这样的事情是真的。
格子只是微微笑，然后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要离开？”
我也只是笑。
他说：“这次该我收留你了。”
我才知道他就住在我楼上，
我才知道他的窗口可以看到我每天进出这栋大楼。
我才知道每天和我聊天的人真的是他。
我才知道。
格子，格子……
“嗯？怎么？”
我只是想，只是想叫你的名字。
我向前急走几步，握住他的手。
2003/1/7 |
IP卡
狗仔卡
发表于 2009-8-3 20:05:16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显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