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lie（眼影）】《白鸟残樱》

于睫

白鸟残樱
作者： ailie（眼影）
月光下，那个叫残樱的少年孑然而立。
他低着头，发丝如水般直直垂落，手紧抓着衣襟两边，雪白的衣裳兜满了樱花的花瓣。
“残樱……”远远的，有个声音在呼唤他。
残樱蓦然抬头，发丝纷纷从额前、脸颊滑至脑后，漆黑的眼睛宛若暗夜里的明星闪亮。
“江南雨。”喃喃的吐出三个字，手指松开，衣襟垂落，樱花如珍珠般飞流而下，苍白的……洒落了满地。
嘴角弯出一个微笑——纯洁而诡异的微笑……残樱笑着，从背后抽出一把明亮的刀。转眼间——衣衫狂舞，身形跃动，他如一只脱笼而出的白鸟越上高空。
雪白的月亮，象琴弦拨动的乐器，蓦的颤动几下，那白鸟的影子无声无息的熔化了进去。
山鸟嘎然惊叫着飞起，搅乱了山林的宁静，只遗下一地流泻着珍珠光泽的樱花静静躺在月光里，苍白的花瓣上闪烁着淡淡的血晕。
传说有个美丽的公主在梅树下睡着了，香冷的梅花落了她满身。当公主醒来时，却么也拂不去额上那朵五瓣形的梅花。公主哭着去找她的父王，皇帝说：“女儿啊，那梅花落在你额上很好看，不如就叫做‘梅花妆’吧！它是吉祥幸运的象征啊！”
残樱的额上也有印记——那是一朵血红的樱花，心脏形状的花瓣——杀戮的标志。
残樱这个名字是他的哥哥江南雨起的，哥哥说：“残樱，你出生的那个夜晚，山谷里的樱花一夜间全落了。”
不止是山谷里所有的樱花都凋谢了，残樱的母亲也在那个夜晚死去，更诡异的是残樱的父亲在山路上行走时，一棵千年朽树突然倒下，砸在他身上。
……就这样，残樱刚出生就成了孤儿，他被当作是不祥的怪物。是哥哥把他抚养长大的，可哥哥恨他，残樱知道。
“残樱，你又到哪去了？”
如果说残樱是白鸟，现在站在他面前说话的黑衣男子就象骁悍和黑鹰。
江南雨——如诗般浪漫的名字，他的眼神是犀利的，如出鞘利剑，他的表情是冷酷的，如万年冰川。
“我去了后山。”残樱淡淡的说，他露出一个明丽的笑容，灿烂如樱。
“我警告过你——那是禁地。” 江南雨说。
“我知道。”残樱说，淡淡的语气，明丽的笑，冷漠的眼神。
笛声花影，月色衣香。烛光的映照下，画轴上一个美人凝眸含笑，发髻旁插着支双翠翘。
“那么说你是故意的。”江南雨眯起眼睛，烛火畏缩的跳动了一下， “嗤”的细响后——青色的竹帘上印出一条鲜红的血弧。
“是的，亲爱的哥哥。”残樱微笑着说，血从肩头的衣服慢慢渗出。
那个叫“鬼谷”的地方埋葬着江南雨和残樱亡故的父母，江南雨不准许残樱去那里。
“下次，我会割断你的喉咙！”
“十五年前，哥哥你就想这么做了。”十五岁的残樱说，他没有露出一丝妥协的神色，也没有一丝痛楚的表情。
“哥哥你明明恨我，却把我抚养成人。也许亲手杀死自己最恨的人是哥哥你最大的愿望吧？”
蜡烛流着眼泪，鲜红的，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凝在桌面上，象一片冻固的血水……
江南雨的未婚妻是守城将军的女儿心桃。残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在花园里看桃花……粉色的云彩层层叠叠压在枝头，心桃穿着粉色的衣裳，拿着粉色的团扇，上面绣着对翩翩蝴蝶。看到残樱走来，她就笑，用扇子掩着半边脸轻轻的笑。而残樱冷冷的看着她，什么都不说。
“你长得真好看。”和残樱同岁的心桃说。
残樱的心情很坏。他的手指按在刀柄上，他当时真想杀了这个女孩——她的美丽让他说不出的烦躁，他想起那满山谷败落的樱花——黑的底色上发脏的白色，那种感觉很适合形容心桃给他的印象。
“你不喜欢我吗？”心桃问。她明亮的眸子凝视着残樱，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残樱，残落的樱花，听说残樱出生的时候满山谷的樱花都败落了，是真的吗？”
听到这儿，残樱冷笑，这种事——自己出生时不祥的征兆，哥哥竟也告诉她了。哥哥说那夜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黑漆漆的山谷里铺满樱花的落英，母亲痛苦的哭叫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女人果然是种讨厌的东西。”残樱皱起了眉头，他的手指离开了刀，转身就要离开。
“因为我是你哥哥的未婚妻所以讨厌我吗？”身后心桃的话既轻飘又犀利，残樱想自己竟忘了那女人也是靠刀过活的。
“我讨厌所有麻烦的东西。”残樱冷冷的说，这时他看见哥哥江南雨走进花园。
“残樱……”江南雨看看残樱，又看看心桃，最后把目光定在了残樱身上：“你怎么回来了？”
粉蝶儿，翠蝶儿，在桃花的云彩里翻飞，欢恋的气息在空气中不安的躁动——那是一种甜蜜，花般的甜蜜……
“我没死，哥哥你觉得遗憾吗？”残樱说，他的眼神明亮锐利，他的嘴角生硬不含一丝情感。
说完这句话，残樱就离开了，他冷漠着……天空在眼前扩展出粉色的蔚蓝——就象是满天空里开满了桃花——妖媚而甜美的花……
十六岁时，残樱来到另一个城镇。城镇很小，春季的城镇里，桃李缤纷，残樱骑着马来到了那儿。
酒馆外，残樱骑在高高的马上，他看着酒馆里坐着的一位客人，那男人也在看他。男人举起杯，对残樱做个敬酒的姿势，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酒馆的角落，落魄的书生发出叹息——只会发出叹息，百无一用的就是书生，自命不凡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残樱跳下马，把缰绳拴在一边的木柱上。他走进酒馆，挑张最不起眼的桌子坐下，然后摘下背后的刀。
一个人慢慢的靠近残樱，接着又是一个……一共是四个男人从背后向残樱包抄。
风，吹进来，轻轻用它的手指撩起夜樱斗笠上的面纱—— 一朵血红的樱花跳进视野，诡异得让人发毛。
“白鸟残樱！”坐着饮酒的男人叫出了残樱的名字，同时杀气从四周倾下，几把刀呼啸着向残樱劈下。
白鸟残樱——象白鸟一样美丽而孤傲的刀客，他雪白的衣衫在刀尖上飘过，雪白的面纱在划破空气的杀戮声中翻飞……
死亡，是在每个人生命里潜伏的杀手，他的刀子在人身体上刺进的时候，人会感到甜美——从烦扰的尘世间脱离，斩断所有恩怨情仇——死亡做了人类所无法做到的事情……
轻轻的……没有一声呼吸，白鸟收拢了它的翅膀，双足踏在血泊中。
“江南雨竟有你这样厉害的弟弟，果真了得！”
饮酒的男人一直在饮酒，他握着青瓷的酒杯，精致的花纹在他手指的触摸下，一丝丝裂开。
“龙堂堂主江南雨没有弟弟——从来就没有过！”
残樱冷冷的说着，抓起衣襟擦拭去刀上的血。这男人是个不一般的角色，如果死在他手里，就不用回去了。
“动手吧！”残樱命令到，他锐利的眼神投射在男人身上，似乎要将他的每一根骨头看透，再一根根削断。
“铮”——剑锋发出尖利的嘶叫直扑面门，象一钩明月绽放。
残樱仰头，整个身子就势后倾——象拉满的弓，翻个跟头躲开了。
“好身手！”男人说着手腕一抖，无数剑花点点绽放，如水银流泻。残樱将刀挽成团银光罩住身体，下盘却突然发动进攻——笔直而修长的腿腾空踢出，逼男人连退几步，接着又扫出。
男人的身体飞跃起来，跳上酒桌。残樱的腿横扫过去，“卡啦卡啦”桌子腿立时扫断，轰然倒下。接着又一腿劈落在桌面，桌子变成碎片，四下飞射。
“小家伙，你还嫩点！”男人讥讽的说。
残樱眼前一花，只见男人身形晃动，衣衫飞舞，“哧”的一声，胸前剧痛——竟是中了一剑，剑刃直没。
“下辈子好好做人吧！“男人说着要拔出剑。却见残樱反手一折，将剑在胸前生生折断。
嘴角露出残酷的微笑，残樱手腕一抖，星光流动，几支梅花镖从袖中飞出。
男人身形后撤，左右腾挪，躲开了。
这时，刀锋却至——呼啸着划出优美的弧线，血花滚烫的飞溅。
“下地狱吧！”残樱说，刀身发出细微的声响从骨头和肉间抽出，男人的身体颓然倒地，尘土飞扬。
……一道阳光射在鲜血晕染的地面，残樱面无表情的将那段剑刃从体内拔出，丢在地上。
马在门外不安的嘶叫，残樱走出去。
春季的阳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刺目，一切景物模糊摇晃。巨大的黑色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它说话了：“残樱。”
血迹在靴子边的地面迅速晕开，残樱仰起头目光摇晃不定的看马上的江南雨，一丝冰冷的微笑浮现在他的脸上。
“借第一剑客萧成之手除掉我，做得真是干净漂亮！——江南雨……”
额上的樱花颜色渐渐的淡着，褪去妖媚的鲜红，残樱笑了……血象水一样畅流……整个城镇的桃花在残樱那样的笑容里，转瞬间全落了，好象春天突然尽没。
残樱最后的一句话是：“谢谢哥哥把残樱抚养成人，从今后你我恩断义绝。”
——刀起刀落，一片血迹斑斑的衣襟削断，飘落红尘。红尘又有谁看得透……
白鸟振翅，飞向天空。
阳光、白云的偌大世界，燃烧着火焰，吞没一切飞翔的影子。
“残樱……”
呼唤的声音折断了翅膀，坠落红尘……红尘又有谁抛得开……
白鸟只遗下一羽白翼，表明他决然的心情。从此后他的刀将在另一个世界挥动，洒落血雨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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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贴人: 58快6 时间: 2004-04-24 01:59:47
句子很美丽，感情很淡漠
回贴人: fly 时间: 2006-05-28 16:41:04
楼上说得对极了，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