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只是看一看而已……这里的大夫,又不会跟着我们去江户的…………好不好?”
…………完全不回答。
“好几天了……源,总是出血不正常吧?”
……………………
“不说话我就叫进来了!”
“不行!”反抗的声音已经虚弱到嘶哑,好几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和不停的出血,可是生气羞愤的叶屋还是死不松口。
“怎么这么大了还不讲道理?”好象在故意一样的声音笑着说着。
不想生气的不想理睬他的,却孩子气的反驳了回去:“混蛋!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说出了口才听到那好象撒娇一般带着怨恨和哭腔的声音…………更羞了!又羞又愤…………
他硬是把被子拉了起来,哭的肿胀的眼睛一时接受不了光线而眯了起来,然后就深深的陷在了他的怀抱里……火烫的热的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把心掏了出来的真挚的眼睛…………
“对不起……源…………”把脸埋在他细瘦的肩窝里带着无尽的悔恨说着,抱紧了他。骨头一把的腰,痛得渗出冷汗的脸,然后和知靠近了,用最深最轻的温柔亲在了他的唇上——柔软的唇,带着和知独有的年轻的热力,叶屋已经迷乱了…………长久的无法抗拒,已经如此坦白的接受他的唇和吻了……轻轻贴着的唇,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知道他在用全身来道歉,然后和知的脸也贴在了脸颊上…………
“我爱你…………源……可是我总是让你痛苦……我爱你爱的也很痛苦啊……什么时候,我能看到你脸上的笑容呢?”
——不要求回答的疑问。
叶屋静静的流泪了。
身体上的痛和心灵上无可奈何的痛。
蝶!快来啊!快来把我救走吧…………好痛啊!好痛啊…………蝶!来救救我啊…………
蝶………………
——永远不可能了。和知杀了她,和知要杀她,和知杀了她…………一切已经混乱不堪,一切都在脑子不停的旋转,一切……可是我仍然是这么痛苦…………蝶!你还活着吗?如果活着为什么不来救我呢?来救救我啊……来救救我…………
通过一层层的回廊,到底是藩主的居城,水榭楼台之间可以听的到雨的淋漓声,却完全淋不到。明瓦间五色鸟儿的嘤嘤私语,和着连阴的雨声,真让人怀疑是秋天要提早前来了。
通过几层帘幕,来到相泽藩的二公子的居处。好象静悄悄的无人声,一个小侍童掀起了竹帘“请。”淡紫的纱帐围屏遮住了二公子的寝台。行礼后,弯着腰膝行进去。那年轻却威严的相泽公子说是位受了外伤的病人。有些语焉不详的感觉,不过幸好他回过身去把病人的伤口露了出来————
——果真是很严重的伤。干结却还在渗血的伤口也许是有内伤。
男宠并不希奇,奇怪的倒是这个一看就是成年男子的身体啊?!……没有做声地伏趴着,相泽二公子在说着是好几天前的伤口了一直在出血啦好象好不了一样很可怕啦之类的话,然后自己也在犯愁怎么去治疗呢?外伤?可是内伤不看看的话怎么知道严不严重?忐忑的提出要看看内部的伤才能治疗…………猛的反抗一般那人动了动,相泽二公子立刻俯下去拥住那突起的细瘦肩头,安抚也是压住了他的反抗,回过头来:“动作快一点!”
侍童捧来了热水和干净的绸巾,洗了手,垫着绸巾分开了他的肌肉,血糊住的伤口好象再次渗出了白液,痛的抖了一下,诊视向内部——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撕裂伤,只是入口处的肌肉撕伤而已,持续的不治疗而使出血越来越严重。说明了没什么大碍,再拿出了治疗一般外伤的药粉,相泽二公子就微笑请人送客了。
“好了,这不就好了吗?”安抚的摸着他的肩头,再紧紧的拥住,因为刚刚的清洗和上药痛的全是冷汗的苍白颊露出了一点烦恼和不知所措的紧张慌乱,然后又害羞一般躲开了视线……怎么能这么惹人注目呢?!这个老男人!他有什么魅力呢?这个敏感又奇妙的个体!可是发现到的时候,已经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看着他的脆弱和痛苦,多么美丽的痛苦之色啊!
——然后我就在想,如果我让他的脸上出现真心的喜悦又将是何等的景象?!
人啊,都是贪心不足的!
得到了他的身体就想要永永远远的霸占住,霸占住了之后又想要他的心了!
清淡而补血的银耳汤,喂过来一口,再喂过来一口,在大堆的侍卫和侍童面前,和知就这么一口口的亲手端着碗喂他。不悦的要恼了他才允许叶屋自己拿起筷子,但是还是要坐在他的怀里吃…………不过因为全身的无力,叶屋不靠着人就坐不直身子。
天气晴朗了,叶屋的伤也好的差不多,可以吃东西了。听和知说明天就出发,再走5天左右就可以到江户。和知又捧来饭后的淡茶……是自己喜爱的茶叶和清淡的香味…………
饭后的午后,无人的水榭上,和知轻轻的摇着扇,让叶屋枕在自己腿上,为他轻轻的扇风取凉。
——微微的汗水,浸染了他身体上的味道和着淡淡的药香,是摄人魂魄的诡秘香味…………
叶屋好象已经要睡去,却在和知腿麻到想略动一动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叶屋要挪动一些到旁边去躺,和知却禁锢住了他的动作。
“听我说,源。”认真的口吻,不知道要说什么?叶屋的眼波转着凝视着他的脸……突然发现和知脸上那少年人的粗糙冲动没有了……认真起来的眼神也严苛威慑…………叶屋看着他,用目光表示在听着他说呢!
“我没杀她…………”和知的声音小的好象在做贼,可是叶屋的眼睛立刻瞪大了——
…………蝶………………
蝶!
——好象立刻浮出一层水光的叶屋的眼睛痛苦的揪紧了!他的视线和瞳孔都开始收缩,他全身变得僵硬,然后他好象马上就要从自己的怀里消失了…………紧紧的拥抱住他颤抖的身子,和知不顾会勒地他窒息,只想着不能再失去他了!甚至好想咬他,咬住他失措泛冷的唇,不让他因为这个名字而如此痛苦…………
“我没杀她,我派人去的时候那里已经空了。”
叶屋出神了一会儿………………然后好象茫然空无的回声一般低低的说:
“你的意思是…………她不要我了?…………蝶……她不要我了?!…………”
“我只是说,我没杀她!我真的没杀她!”
“胡说八道!”叶屋爆发的推开了他的手臂,直挺挺的坐直了,身子怕冷般颤动着,嘟囔着:“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你杀了她!一定是你来骗我的!我的蝶…………她不可能放下我不管的!…………是你说谎对不对?对不对?是你杀了她推卸责任才来骗我的吧?…………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我不信……………………
——我不信……………………
我不信!
(十二)
德川宏政,今年32岁,过了年少轻狂的少年期,在这太平盛世里,是合乎一切人标准的未来君主。母亲是将军正妻,其他嫡出就只有几个妹妹,其他几个庶出的弟弟最大的才16、7岁,和他的年龄、地位、受老臣的拥护程度、甚至在权谋机智奸诈都相去甚远,构不成威胁。相貌堂堂,为人沉着冷静,既无任何事都自作主张的傲慢,也无任人颐指的无能,总之是一位顺理成章的未来将军。
从小在京都侍奉宏政的相泽的和知泽是他最亲近的好友。超越了主上与下臣的关系,是什么都谈的来的朋友。可是和知自从前年秋天回去本藩,应该只是告半年的假的,谁知一直在那边拖延拖延拖延!终于在这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回来了!
带着几份想惩罚他的兴奋心情等着他来问候,可是直到和知回来的第三天他才来府里请安问候。
——瘦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父亲,和知看起来成熟冷静多了!
“你妻子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啊?”端起接风的酒杯,自然的笑意浮上宏政一向对外挺平的脸,爱护这个小弟弟一样的和知,知道和知也如亲人一般卫护自己,是的,在这争权夺利的宫廷里,不是兄弟胜于兄弟!
——要知道,炎凉之态,富贵更甚于贫贱;妒忌之心,骨肉尤狠于外人。
“啊?”和知好象不知道他提到的是什么一般瞪大了眼睛,然后才醒悟般笑了:“是个女孩。”
“没带她来江户?”
“她身体不太好,也许过一段时候吧。”
“哦。”
端起了酒壶:“尝这个,是长州的左三郎专门派人送来的。”
和知微笑着接受了他的亲自倒酒,大口倒入喉,赞赏的深吸一口气:“好酒!”
再拍手传唤爱妾来歌舞:“她是出云今年的五节舞姬,有我见过最美妙的柳腰!”
——悠扬的乐笛声中,宏政欣赏着百看不厌的爱妾细腰善舞,而再一次转头想与和知共举杯的时候却看到他发呆一般的侧脸:凝住的视线,刹时间,他好象在入神的想着什么,皱着眉,额头上全是忧虑的哀伤…………也许是完全感觉不到宏政讶异的视线,和知的嘴角忽又放开一般绽开了,浮起笑容,看着盏中轻浅的酒液摇摇晃晃,映着红色的灯光,而后是更绚烂的笑容:“殿下,这酒真不错,送我一点?”
——那刹时间的入神,神往,仿佛为了盏中酒而神魂颠倒了…………那种痴态,即使只有一刹那,宏政也明明白白的看到了…………
而可以确定的唯一一件事,宏政知道,让他神魂颠倒的,绝不是酒。
9月的重阳过了没多久的19日就是和知的生日。
记得在京都开始每逢和知的生日宏政总是亲自去祝贺,而这次又隔了好久没见,江户城里的大小官吏和各藩无不送礼,因为世子说了:要热热闹闹的为和知过一个生日。
为了请大量的客人,宴会是在和知位于城郊的中府邸举行的。一共要摆三天的宴席,因为世子第一天要来,所有的头面人物都要挤着得到第一天的邀请。
秋天的红叶和菊花都是必备的美景,这里的清水一弯却分外有秋天舒朗高净感觉,看着廊下的碧水泛波,耳边是清淡歌声,似乎这应该是热闹到不堪的场合却让人放松懈意, 宏政轻轻的喝着酒,看着和知在四处的接受祝贺,然后在一阵子突然的躁热下觉得热了,看看和知很忙碌,宏政自己起身,到廊下去自己的侍卫就跟上来了,摆摆手不要他跟上,然后自己一个人顺着水流穿过后殿的桥一路走去。
几年前来过的景致因为有了人在住而更精心布置了,四处有种试抹一新的细心感,低头看了看池中的锦鲤,又转眼去追着岸上一株海棠上一只罕见的翠鸟而转上了往东院去的小径——东院是和知平时住的地方。
半路上就看不到那只美丽的鸟了。也走的有点累了,于是从另一条路转回到大殿上去。
一片竹林边的小桥上,有个人在独坐着——很危险的坐在了窄窄的圆木桥栏上,低垂着头看向水流…………年龄比和知大些,好象有病般苍白着脸……走的近了,然后他抬起了头,消瘦的颊上方只看到了一双很大很长闪着显长的睫毛的眼睛……清亮如水的眼…………清澈到几乎是无色的水…………
——谁啊?是和知那久病不愈的大哥吗?不会吧?可是和知和他的大哥一直关系不好啊?
——可是这个年龄?
是谁?
——好象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了低头,舔了一下干涩的唇,意外的有一种脆弱的感觉。
打开扇子,清了一下喉咙,放出平时的姿态:“你是谁?”
——他更慌乱了…………更低的把头低下去…………
后面跑来了一个人,还没到跟前就快快的说话了:“您觉得怎么样?我拿了药来!再休……”看到了宏政他立刻住口了,宏政已经看清了是和知身边的侍童小君——更奇怪了!小君从来不服侍和知之外的人啊!难道真是和知那身体翕弱的大哥?
——他站了起来,随着小君的跪下而跪下,小君恭敬的称呼:“世子殿下。”
再次问了一次:“你是谁啊?”
他仍是低垂着头,什么也没说…………
小君立刻回答:“啊!这位是公子剑术老师的公子,受了伤在我们这里将养。”
他无言的低垂着头。
“哦,这样。”宏政其实并没有特别的兴趣探究和知一个下人的身份,简短的哦了一声后就继续走回了正殿。忙碌的和知也正在找他,一阵的说笑后已经把那个人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和知今年是27岁了。
(十三)
忙碌的生日宴席。和知强迫要他出来看看散心的。
然后在小君的陪伴下绕过东殿,许久没有见过太多人了……连和知的一些侍卫的眼光也是敏感的。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呢?那天……在前田主城那个夜晚后来和知可是把所有的人都吵起来了,弄热水弄冰块换褥被……昏迷的时候不知道暴露在了多少男人面前?一想起来就连太阳的脸都不想见了。
“您看,那个就是今年京里最出名的舞姬了!”小君陪着他坐在一般由女眷坐的高台屏障后面,由最嚣薄的淡黄纱制成的透明屏障,只看到外面而外面看不清楚里面。叶屋还是斜靠着柱子,想把自己倚靠着什么也想把自己藏在那少许的阴影里…………
——人还真是多呢…………
小君还在耳边兴奋的把来的宾客告诉他,这是长州的世子啦,那是滨松的二公子啦…………
“那位穿蓝的是寺田藩的世子…………”一个熟悉的名字冲入耳朵里,屏息了……张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人:感觉很普通的一个贵公子,在大堆的显贵里一点也不出众的脸和身材,好象也不是特别活跃,只是平凡的在和众人一起祝贺一起干杯一起说着阿谀奉承的话…………
——曾经为了这样的人卖过命!
想想好象如同前生…………曾经拥有的连死都不想放弃的忠心!就是为了一个如此普通如此平庸的人?!为了他为了他的安乐奢华生活就让我冒险,让我连妻子的命都搭进去,让我差一点死去…………
没有耐心再看下去了。
惨白的脸让小君恐慌的以为怎么了。慢慢的走回去。在流水的桥上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几乎跌倒……小君要立刻喊和知去,叶屋制止了他:“我坐坐就好了……帮我去拿点药就行。”
气血翻腾的好象吐……
一种恶心的感觉。看着流水,仿佛是将自己的刀放下去的中山道上的孱孱流水……放弃了自己武士的身份,打算为蝶一个人活完后面这半生的,却害的她送了命……尸首无着……可是现在自己为什么对和知恨不起来呢?明明是他杀了蝶的,明明是啊……
——为什么我看着他的痛苦的时候自己一样感到痛苦呢?
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亲近我的人都死去了……
丽,从来不了解我却一片纯真的爱着我的妻子,蝶,我爱着也爱着我的唯一的女人,她们都死了……死了……而我却还活着。
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做着另一个男人禁腐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可是就是这么活着活着活着!如果浅浅的水流可以淹没我的呼吸,有一种错觉已经跳进它温柔的怀抱里快乐的停止呼吸了……
茫然的想着过去未来的一切,叶屋已经怔怔的坐了好久,连有人接近的气息都没有察觉的时候,脚步声已经停在了身旁……
——干燥。干燥的男人。
第一个印象就是干燥。
他的脸是干燥而晴朗的白色,握着扇的手是干燥而洁净有力的,他的身体也是高大而紧绷干燥的…………身上是简单的黑色衣装,染着简单但是瞬间让叶屋震撼到无法说话的……葵花。
世子。德川家的世子。
他看着自己,一样好奇带着征询的目光。
突然的没有话可以说。说什么呢?自己承认自己是和知养的“小姓”?不对!那是戏子才叫的……那应该是什么呢?囚犯?食客?毫无办法回答也不敢再抬头去看他…………
养尊处优的声音响起来,带着高高在上的简短问话:
“你是谁?”
——无法回答无法回答!
——以前,对外面的所有人,我是商人叶屋源四郎。回到藩里,就是武士叶屋源四郎。
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平凡人一个,叶屋。
和知的禁腐。
小君在送了世子回来后扶着叶屋回去。已经耗费了所有气力的倒卧下来,这样的秋天出汗出的重衣尽染……内脏因为过重的思想负担和回忆的苦痛而剧烈的震颤着,叶屋俯在盂上吐出了一口血。然后再匍匐进最柔软的丝棉被褥间,任小君盖上被子,再也挣扎不起来哪怕漱一下口。
没有睡着的。在无人的空间里头有微微的痛楚,刺激着一种想为非作歹的豁出去的冲动……去死好不好?反正已经没什么留恋的了……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和知带着一身酒气烟尘冲了进来——
“源!怎么好好的又吐血了?!源…………?你睡了吗?”轻轻的被扳过去了,连脸上满布的冰冷泪痕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了……
没什么。反正……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了…………
——如同刻在心上一般,被他直接的搂进了怀抱里……顺畅而自如,和知的怀抱。然后把脸放在他的肩膀上时,泪又流下来了……心里在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蝶——!却将身体完全的交给了和知……
“嘘…………”他捧着脸,用丝帕拭去泪水,带着一种故意的安慰微笑说着:“我知道,见到世子了?他没说什么吧?哭什么呢?…………你可比我大哦……这么爱哭……”
在他的抚摸的温热下渐渐的停住了的泪腺,被他抱在怀里漱了口,又被喂了半碗掺着药的燕窝汤,几个侍卫静静的来了,却只能在廊下等待。叶屋停口不再吃了,和知又接过漱口的温水来……小君也在探头看了……
“我没事……你忙你的去吧…………”叶屋紧咬着唇,突然的挤出一句话来。
和知停住手看着他。
叶屋避开了他的眼神,自己躺倒了,盖上了纱被。
听到和知第一次笑出了声。愉悦的几乎可以说是幸福的笑声。然后被隔着被子抱住了——
“世子送的好酒,如果你今天再不吐血了晚上就给你喝!”没有等叶屋出声,他站起来走出了寝室。一路笑着的远去的声音…………感觉非常的幸福。
——就好象,自己在蝶身边时那种笑声。
他实践了诺言。
最好的清酒,透明的倒在白玉杯里。加了冰块,掺上如血的梅子汁,变成了一抹艳丽到诡异的血红。举起来对着秋天的月亮……和知看着叶屋——
——他要求加的梅子汁,他举起那杯血样的东西,他惨白的脸上只有眼睛在闪着波动的光芒……不知为什么,现在看他,和记忆里那个先前的他相比,居然有如此大的变化!
以前的他只是锐利而冷冽的一个人。
现在他带起了一抹寒冷和妖异的美丽…………
——美丽到在月色下几乎透明!几乎美丽到凡人见了心就冰冻的地步……被那刺骨的冷猛刺一下、而后冻住了、而后醉在了他的眼里………………
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这样的抱拥他,囚禁他,让他在我的怀里哭泣,让他的眼睛只看着我。
伸手,拥紧了他。
低声的承诺:我不会做什么的。
能这么静静的拥抱他其实就已经够了。
叶屋的眼睛闪啊闪的……好象被月光反射了所有的银色诡丽,可是在自己的注视下就变得脆弱难当……
“我今天已经满了27岁,源,”看着他的眼睛,和知一字一句的说出口了自己的誓言:
“我知道自己还不够成熟年纪也还太小前途也只能是依靠世子的即位或者是我大哥的过世,可是我希望我能保护你——希望我能永远的保护你、拥有你,希望你能对我真心的笑,希望这一生我都不会让你受任何痛苦…………”
被他揪在手心的心痛的窒息…………叶屋咬住了唇!
——我这样的人!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什么都不是,一个老男人,为什么会被你爱?!为什么?!爱的好苦…………好痛…………
第一次,为和知流泪了。
誓言的吻温柔的落在了手上。
而叶屋的泪也同时垂落到了那被他吻过的手背上。
(十四)
秋天快过完的时候从相泽传来了消息。
和知那久病的大哥过世了。没有留下任何子嗣。
父亲的来信说打算立刻向将军提出和知成为世子。因为大名的一切要事必须要将军家的同意,而和知大哥的妻子也将在春天的时候离开相泽回到自己家的高知藩——她是高知现任大名的最小妹妹。也许要改嫁吧?合上书信,和知想起了那位颇有武家风范的大嫂节子,和多病的大哥其实并没有多少夫妻感情的她其实和和知的感情挺好的。
——有时候想想自己的亲大哥其实是被自己逼死的。
身体本来就不好,父母的宠爱都在弟弟身上,娶来的妻子也和弟弟谈得来,臣子们一直就要求废黜自己的世子地位,连藩里百姓也只喜欢那个能干的弟弟…………好象所有的人都巴不得自己快点死去……
不过和知只是想想而已。
——就算你是我的亲大哥,可惜你也是我的敌人。我从来不同情我的敌人。
小君跑来了,带着一点笑和兴奋的声音:“叶大人他刚刚说想吃些鱼呢!”
——府里的人已经已经习惯称呼叶屋为“叶大人”,叶屋好象也渐渐的放松了,不再在任何人面前都摆出一副恐惧和有愧的脸色了,他也不再总是怔怔的发呆发呆发呆了…………好象渐渐的对于身边的事情有了一些些关心,也不再任何时候都想躲藏起来了。
秋风冷起来之后,叶屋的伤势和呕血旧疾已经没有再发作了,起居正常,辅以精良药物,大量的补品,那原来亦是习武的身体在慢慢修养,恢复,而他的心,也好象慢慢的无声息的开融了……
——搂着他时,叶屋的气息不再是慌乱恐惧只想着抵抗的了,信誓旦旦的不再作出让他痛苦的事,只有淡淡的亲吻抚慰,然后他一天天的放松下来,也将与另一个男人的亲吻这事看得不再洪水猛兽了……想到这里,和知把那封书信扔到一边去,站起身来:
“是吗?很好!”
——喜悦的口吻,和知光是如此想想那些就振奋了:“把饭端过去,今天一定要让他多吃一点!”
天气算是初冬了,叶屋早早的挪入了深深的内室。隔绝一切瑟瑟秋风,也不让他看到萧瑟的光景,只是每天把院里最美的红叶采来插瓶赏玩。
——叶屋久病之后已经习惯躺卧着休息,坐起来的时候总是习惯的靠着人,没有人掺扶就走不了太远的距离。所以又要他不受冷,也要让他看到季节变化的美景,和知几乎费尽了心思……走进内室的时候,叶屋独自伏在案上对着那瓶一枝独秀的红叶,发呆吗?不是,他流转般的眼睛带着一种天然的欣喜看着那姿态凌云的红叶一枝。
每个脉落里隐藏着的风霜好象都能被他看尽一般。
走到他身后,坐下,让他不要靠着那冰冷的柱子和不再温暖的棉垫——靠我的胸膛就够了!没有挣扎,叶屋放松的靠住了他……是没有力气吗?和知不想去追究了,只是知道他愿意靠在自己的怀里就已经很高兴了…………
“美吗?明年你身体好起来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去江户川边看更美的红叶。”和知又在许诺了……
——没有答话,叶屋只是伸出手去,好象想碰一下那孤高的枝丫,轻轻一触,怕它会被生人的气息惊散坠落…………和知抓住了那只想缩回去的手——被那温热而光滑的手一抓,刹那有种奇怪的慌乱感,然后被他轻吻在手背上了……却莫名其妙的放下心来了…………
秋天的风,刮的天空莫名的高而开阔。
这年秋天雨很少。
风却很大的日子里,一天天都是那无云的碧蓝天空里风声呼啸而过的寂寞。
——寂寞的时候,他就在身边了。
寂寞和那种温热的交织中,叶屋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第三种感觉了。
而这年冬天的雪却又大又多……
在年关将近的时候,和知又升官了,到世子那里谢了恩,被留下观赏武藏国门下有名的戏班“金昌”贡奉的喜庆能乐,高知藩送来的一路用海水装桶存活的龙虾早早的装好了盛盘,喜气洋洋的新年里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和知却一直在想着那个今天要孤独了的人…………
怎么又下雪了?房子里冷吗?自己一个人吃饭他又不好好的吃了吧?没有把小君带出来让他照顾叶屋,还是有少少的不放心的……热闹的声音一阵阵的传来,也露出笑容在喜悦的气氛中和所有的人一起渡过今年的最后一场大雪最后一场欢宴。
看戏的时候大家开始安静下来。
心思并没有在那喧闹热闹到不堪的戏上,酒也温热了——现在的自己越来越喜欢那冰冷的未温过的烈酒,冰到澈骨可是饮下后在胸腹里燃烧起来的滋味是尝过一次永生难忘的,就象是尝到叶屋眼里的泪水的滋味……不能想!尝过他的眼泪,让那苦而冰的涩涩的液体在舌尖上滑过,然后看他被自己的唇吮过后的微微红肿的眼角,怕他痛却由忍不住再一次俯下,再次尝那冰而涩的泪…………
——就好象现在的自己,怕他痛,知道他恨自己杀了蝶,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他痛苦的来源却绝对不能不愿意放开手!
转身倚到窗边去,远远的廊下,飘飞的飞雪终究还是和北国是不一样的……
北国的雪是呼啸而来的,一夜之间压满了满城满乡,看出去的时候,那雪是横飞的,在大风里横越过天空,呼啸着,不知道要到哪里去的狂暴……
而江户的雪,再大也是纷纷扬扬的落着,静悄悄的,无声无息的覆下来,温柔,温柔间好象要使人窒息。在不知不觉中,被那种温柔的雪扼杀了呼吸……
感觉不同却一样致命呢。
——知道叶屋非常喜欢雪。
看到雪就想起了他清亮如冰的眼,想着他一个人望着这皑皑白雪的孤寂,想着他想着他……
好想去陪着他!
也想把他随时随地带在身边,什么也不想做,不想当什么世子,不想做什么二条城的高官了,不如只陪着你,看着你的微笑,只要能陪着你……
——孤独的你。
突然想起了那位最开始吸引了自己眼光的蝶。她的艳丽和风姿的确再也无法从其他女人身上找到了,那种孤高美艳压人的美丽只有站在原来那个叶屋身边才合适啊……记得那时候的叶屋,高挑而自傲,风霜之中无法形容的寂静冷漠,好象世上只剩下了他与她,他们走在哪里都可以震伏一切人的眼睛。
——可是那是以前的叶屋。
至于现在的叶屋……
怎么说呢?被折了羽翼的白鸟?再也飞不起来却感觉依旧锐利。可是和知越来越喜欢他在自己怀里流泪时候的脆弱……清亮依旧的眼睛里,连痛苦都是飘浮在上面的,无论有多恨有多伤心除了那次他从来没有付诸语言来抱怨,也没有任何话对自己说,他只是,低垂下眼睛去,然后再抬起来的时候,就蒙上了一层让人心碎的水光…………
——让人只能一把把他抱在怀里。
什么都不想再问了。
伸出手去接了几瓣雪花,很快融化,带给肌肤微刺的冰冷,而后是异样的烧炙……
“又在发呆了……看什么呢?”一个声音响在身边,那种温和带着干燥爽朗气质的人除了世子再没别人了……回过头来的时候,世子也坐下了,探头出窗外。
——啊……说什么呢?说我在想一个如雪般冰冷却如酒般炙热的人吗?
世子突然回过头来笑了:“我都没发现呢……你真是眼尖。原来我的梅花已经开得如此之盛了!”
和知遥遥望去,在最高的景明殿后面的花园里,世子那闻名全江户城的百亩白梅已然全然盛放了……
这百亩白梅是世子年幼的时候从海外的商人手里买到的百棵树种,经过三十年的精心栽培,现在已有千棵之多。这种白梅是完全的纯白,属于重瓣品种,蕊为少见的微红,在寒冬飞雪的天气时候才会极度的盛放……世子很宝贝那些白梅,一般只折一些枝花贡奉给二条城的父亲大人,其他的谁也不许攀折,也很少允许他人随便进去观赏。
和知是不在此限的。
记得小时候和知还一起和宏政照顾一棵生病几乎要枯死的白梅。每年和着雪花,总会去看看和雪一起绚烂的白梅。世子站了起来,带着邀请和自小就熟悉亲近的笑容,小声的说:“一起去看看吧!”
(十五)
走在侍卫打好伞的清冷空气里,头上是红色的油纸伞隔开的天空,脚下是石的小径,随时随地有人在清扫的石面上没有一点雪迹,还是穿着棠木高底的雪屐的两个人一路谈笑着走向梅园。
“唐玄宗曾为梅妃建造了一座供她做诗的梅园,可是当他迷恋上杨玉环的时候却铲平了那千倾的梅花……可惜啊,他终究不是爱花之人,不过是因美色而附庸风雅的赞赏梅花罢了。”宏政亲手推开了梅园的大门,闲闲说起他朝的故事了。
“因为所爱的美人喜欢梅花而建造梅园,因为爱驰而冷淡梅花,帝王的爱恋究竟……”和知也微笑着回应。宏政回过头来,定睛看着他,突的笑出来:“我说和知啊……发现你现在好象比我还老呢……说起话来成熟的很么!”
“哪里……”和知躬身致意:“不过我想唐太宗与杨玉环的爱情能成为千古绝唱,也许那千倾梅花故去的也算值得了。”
“这话怎么说呢?梅花可是因为杨玉环的嫉妒而葬身污泥的啊……”宏政将手放上侍女捧着的暖炉上暖一下,示意和知也来。和知也将冰冷的手放上那白铜、包上了锦袱的暖炉上暖着,一边继续笑着回答:
“因为爱一个人可以为她把那千倾梅花舍去,那么后来可以为她把国家放弃也不足为怪了。我只是觉得,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曾经以为重要的东西其实什么都不重要了…………”
——宏政专心的看着和知那又飞到了远方的眼睛……
呵……这小子!一定是迷上了哪个美女了!
管理梅园的人来了,宏政就让他带路,走进了分不清花抑或雪的奇景里。
雪静静的飘着,空气里弥漫着雪的清香……哦,不,应该是花的芬芳吧?可是已经分不清在身体四周漂浮着的是静止的白梅呢,还是纷纷的雪花?分不清了…………
古人那句“凝素已怜堪赛月,无香犹自欲欺花”果真是贴切啊!
雪和花已经分不出谁更胜一筹。
雪无香,轻盈俏丽却胜花,花无魂,沾染着尘世的凝素却赛过有阴影的月…………
宏政爱怜的仰头看着自己最爱的白梅,不顾冰冷的雪已扑上面颊:
“我不会为任何人放弃我的白梅的……永远不会。”
干燥而坚毅的声音,宏政的话掷地有声。
——他是未来这片国土的主人,他的话没有人敢怀疑。
看了许久。身上的雪和冰冷的手上沾满了雪的冷和花的香。
不想再让这清冷的身体沾到酒宴的繁杂,和知比预定的要早回到了自己的上府邸。
一进入内室,就看到叶屋转过头来,连鼻子竖起来了…………
——他那注意到什么事的特别表情好象竖起了羽毛的白鸟,眼睛锐利的观察着自己的地盘里每一个特别的异常。和知没有和平常一样在炉子边暖了身体就直接走到了他的身边,叶屋闭上了眼睛,入神的静静嗅着那浸透了的清香…………
“难道……就是世子府里从不外传的异种白梅?”果然是江户人,叶屋也知道那个传闻。
“是的。真是瑰丽的白梅!雪和花几乎迷惑了人的眼……分不清是雪花还是花,连雪也有了花的香,花也好象在雪里漂浮不定…………”和知伸手扶他坐起来,那股幽香就传到叶屋身上去了……
入神了一会儿,叶屋低低的自言自语了一声:
“好想看…………”
为他这一句话。
和知马上又赶到了世子府里,要开口提出非常有难度的要求。
长这么大,其实和知从来没有开口向世子要求什么。可是那白梅也是……宏政最宝贝的宝贝啊……
“啊?……白梅?”不出所料的宏政很震惊……
和知咬着唇……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和世子说?应该说什么呢?我要一瓶花?我要给一个心爱的人看?他是不能来这里看的…………
“给谁看啊?”果然宏政问了。
“啊……给……”结巴着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就听到宏政笑着的声音:“我知道……你迷上了个美女吧?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有那么弱不禁风吗?什么时候带来我看看么!”
“是……”汗都下来了。能说出口吗?我迷上的是个老男人而不是美女……
“好吧!你特别,去折吧。”宏政爽快的答应了。
于是和知喜气洋洋的抱着一大瓶含蕾半开的白梅回去了。
在他走的一段冷冷的时间里,好象空间里所有的热气都不见了。小君拿来的火炉,因为怕被烟熏到而远远的放在角落里,盖着的最厚的被子压的骨头都要痛了……密不透风的房间里,隔壁就睡着贴身服侍的小君和几个侍女,有时候一想起来和和知亲吻的声音都会被他们听到就羞耻的不能抬头……可是这是富贵人家的习惯,随时随地都要有人在旁边伺候着。
——那次,在前田城里做的时候不知道周围有人吗?
反正在一片混乱中听到了小君和几个人离开了附近的声音,却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是能听到自己那呼喊救命甚至破碎到不堪的哭泣声?…………
足有半年了吧?
没有性事的身体,经过修养和调息,习武的身体渐渐的把旧伤的汹涌压制过去了。虽然力气没有恢复,精神却好的多了,毛发脱落的症状也在慢慢起色,所以……甚至已经背着和知自己解决过一次了。那是个清晨,和知早早的离去办公了。小君把热水放在了枕边,因为叶屋说口很渴。
坐起来的时候发现清晨的欲望已经抬头。
四周无人。
用手很快的解决掉。在洗手的时候把污液清洗掉。神不知鬼不觉呢。
不知道他呢?
心里一动。和知呢?他才不会老老实实的不碰女人吧?是男人就有欲望,健康的年轻男人,和知不可能半年都不发泄一次。不过每天夜里他都回来陪自己一起睡,那么就是找其他时间了?
——突然的,为自己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涨红了脸…………
——我管他呢!
“咦?是不是熏的太热了?怎么满脸通红?”好死不死和知正好回来,看到烛光下叶屋红通通的脸,大惊失色的马上试他的温度:“发烧了吗?”
“没有…………”有些烦躁的拍开他的手,却被他牢牢的抱在了怀中。
“没有就好……我带回来了,去看看?”
裹上毛裘,再用被子包上,和知抱起裹的象条毛毛虫的叶屋走出内室……
——轻了太多了……记得第一次触摸到他的肌肤的时候,这个身体上细瘦但结实的肌肉,有力的握住刀柄的手危险的如同野兽,然后在雨里抱他回来那次,不停的流血的他的身体有着成年男人的重量,抱起来也颇为重,破裂掉的手掌但是简直就象要断掉一般。
可是现在。
已经裹上这么多层了,还是感觉轻得让人心痛……
白梅放在了廊下,轻浮着的白瓣伸展在了坠落的雪花里。
瓶也是青白瓷器,不掠夺梅的香,也不掩盖雪的纯,然后摇摇晃晃的,在他的怀抱里,叶屋伸出了手去触摸那苍白到如梦幻般的白瓣…………和知抱住他,好象在同一瞬间,把花与人,一样清香的人与花同时抱入了怀中…………
坐在了冰冷的廊下地板上,叶屋好象喘不上气一般起伏的胸膛,透出了湿润光泽的唇,还有陷入了回忆而再次痛苦的眼睛…………和知看的呆了。甚至忘记了抱他,而一起跌坐到了冰冷地板上…………
“我喜欢雪,也喜欢梅花。我曾很想要一棵白梅花,很想看看世子的有名白梅。找寻了很久却只能找来泛着微红的白梅。”叶屋好象在说着什么……一切过去的事情……伤怀的事情……
可是和知只能听着只能听着……
“我想到北海道去也许有异种的白梅吧?所以和蝶一起去了北国…………想不到,还是在江户看到了……”
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所有的是和蝶在一起的回忆,那过去的岁月,他曾经有过的精彩和冒险,甚至还有第一次知道了爱情滋味的日子…………
压住了他的唇。和知的手冰冷而带着狂燥的不安。
扳过他的脸,让那已经无焦距的眼睛看着自己,只能看着我!叶屋!看着我看着我!
“忘记掉吧……源……把过去都忘记掉吧!”
——蝶的声音!她的声音……在燃烧的船边,一人握住了一半的“赦免状”,不能放弃的自己还是想要回去寺田藩,可是她却说出口了:
“忘记掉吧!源!把过去都忘记!我们一起走!一起过完下半辈子!”
然后自己就把过去的一切忘记掉了,只做她的叶屋了…………
面前这个男人,用一样热切的眼睛和手臂一样的要求着:忘记过去吧!
——要我……忘记掉蝶?…………
好象被一支狂暴的箭射中了,无法说出任何话的叶屋任和知摇晃着紧拥着……紧紧纠缠在一起的眼神,说不出口的拒绝和心里痛苦的迷惘…………“我没杀她!”……“你的意思是…………她不要我了?!”…………好象月亮也在嘲笑着世上的一切不明了。月亮隐去的那一刻,和知强硬咬开的那冷冷薄唇里,发现了热灼的舌…………
相互咬合的唇,有一些不太一样的热切的感觉在叶屋发麻的头皮里,不知所措的跟着和知的舌蠕动着唇,他的舌在口里四处奔波着,探索着,然后在一个深深的咬合中舌已经到了他的口中……
已经吮了好久叶屋滑软软的舌,和知突然的发觉,也许叶屋是因为陷入了回忆而把欲望唤起来了?…………不管了!至少他现在是在我的怀里!吻上他紧闭的眼睛,再强迫他睁开,对着那里水光波动的迷惘……迷惘什么呢?还记得她干什么呢?!和知瞪着他,用最严厉的声音告诉他!
“看清楚!是我!我比她还要爱你!我比世上任何人都要爱你!”
浮上了一层比月光还要脆弱的水波…………那眼里好象一口气将要喘不上来似的绝望……
然后叶屋哭了出来。
出声的,发出了呜咽的声音,张开了唇,因为哭泣的剧烈而不得不喘息,身体也抖着,不想再掩饰任何东西一般哭了出来…………
和知慌乱了……
不想看到他的伤心和泪,可是知道,他只有哭出来,才能放弃掉一些东西。
逝去的东西为什么人们还要不停的伤痛呢?
也许是因为不能再次拥有。
也许是因为心还留在那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