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于睫 于 2009-9-14 21:58 编辑
1. 我歪著身体半躺在沙发上,眼睛平行所及的是窗外高度二十七楼的天空,没有建筑物阻挡,向远方延伸而去。无边无际。灰得单调。
就像秃头的口技一样单调。
唉。
「舒服吗?」秃头听见我的叹息,会错意地问。
「嗯......舒...服......」我嗲起嗓子,暧昧应著,同时偷偷咽下一个大哈欠。
站在服务的立场,我没有理由挑剔客人。只是我实在想不通:秃头既然热衷打嘴炮,怎么技巧还会这么烂呢?烂到我必须要努力想像G片里的片段才能不让自己软下去。
这真是把我给累坏了。
不明究理的人还以为卖身的钱很好赚呢,真是天知道。
算算时间终於差不多了,我闭上眼睛集中意志力,专心回忆起影片里那些赤条条的肉体和夸张剧烈的动作。这一招永远有效,用不了多久,就感觉一股热流渐渐汇集到下腹部。心想打铁要趁热,我忙抬起腰,一边胡乱嚷著「要射了要射了」,一边就扭著屁股把滚烫的精液送出去。
一滴不漏,全部送进秃头的嘴巴里。
他就爱这一套。
眼见他细尝慢咽吞下那些白浊的东西,心里怪犯恶的。不过人各有所好,我早就见怪不怪了,接下来该进行的动作也没怠慢著。
我滑下沙发,把秃头向後推坐在地毯上,自己也迅速趴上他的跨间。
隐隐有著嘲讽的心态,我从一含住开始,就毫不保留使出浑身解数,牙齿舌头合作无间,手指也热情帮忙。果然,十五秒之内,就把秃头-弄得歪来倒去,兴奋难忍。
「先...别......先停...先停......」秃头嘶哑地喘,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听得我直想偷笑。
我知道他不想这么早射,也不想被我吹到射,他想玩我的屁股。
哼。
呸地吐掉嘴里的家伙,换成手指上下用力套弄,我从旁边一口又一口啮咬他敏感的皮肤,还极度淫浪细声细气地说:「可是...我想吃诶......」
真受不了自己,竟然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秃头更受不了,一听之下,批哩啪啦的就射了,根本等不及让我重新含住,甚至等不到我更剧烈的招数。
射完之後,他向後倒在深蓝色的地毯上,叹了一口大气。
是啊,唉,像秃头这种年纪体力的男人,经过刚才这番玩耍,二十四小时之内,他是举不起来了。
对於这样的秃头,我有一点小小的同情。
不过,也仅止於一点点,小小的,同情,而已。
虽然,平心而论秃头算是不错了。他不会像导演那样病态又好色,连洗澡都要挤在一个浴缸里,好让他上下其手;也不会像钢铁小开那样,坚持付了钱就得回本,每次都逼我射出两次才甘心。
但即使如此,做完生意我还是只想赶快走人。这是原则问题。
秃头先洗了澡,围著浴巾躺在床上休息,等我穿好衣服回来,他已经快要睡著了。
交易结束,跟客人说再见也是一种艺术。
我在这方面吃过很多亏,不是又被拖回床上,就是要不到小费。幸好经过一年从业经验和学习代价,现在这些都已经难不倒我了。
我轻轻地坐上床沿,慢慢地抚摸秃头胖大的肚腩,婉转又礼貌地告诉他我得走了,因为模型作业很赶,而且我和同学约好了。
这当然是谎话。作业早就交了,而且同学从来没找过我一起做模型。
「啊?」他睁开眼皮,怜惜地按住我的手。「又要交作业?」
秃头是老主顾了,他知道我念建筑,也知道我功课很好。
基本上,我对客人说过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话,假到有时候还得作笔记才不致於前後矛盾。但是,对於自己就读N大建筑系这一点,我从不曾隐瞒过。因为,进入N大读书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值得骄傲的事,而且我发现,大家在干N大生的时候似乎特别来劲,事後零用钱也给得比较爽快。
秃头也不例外。不仅如此,他还喜欢询问我关於学业上的种种,像是:「修些什么科目」、「作业多不多」这类的。一听到我说作业多得受不了,他就跟著皱起眉来骂老师,一听我说考试成绩很好,他就呵呵笑得乐不可支。
秃头有两个儿子,年纪和我差不多,小儿子高中毕业之後就不再升学,仗著家里有钱,整日瞎混;大儿子好不容易申请进了一间三流大学,却被连续留级两次,今年才勉强升上大二。
都是不成材的混帐,唉。
秃头总这么说。
我每次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成材又怎么样呢?如果能有像秃头这么有钱的老爸,我也宁愿自己是个不成材的混帐。
钱哪.......
一想到钱,我就头脑清醒了。开始担心秃头会介意我刚刚「暗算」他这件事,万一他记在心里,从此不再找我打炮,那我可就因小失大了。
我知道我很孬,不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嗯,今天时间太赶,下次再找我!让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我拉起秃头的胖手,边捏边说。说完还怕不够诚意,硬是憋著气在他油亮的额头上啵地亲了一下。
这回又成功了。
秃头不但陶醉地应著,还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皮夹,数了一叠钞票递给我。反倒是我,突然察觉自己的卑鄙,迟疑著不敢伸手去接。
「怎么啦?」他问。
「不用了......」我不是故意以退为进,是真的有罪恶感。
「傻孩子!」他不由分说,翻过我的手把钞票塞进来,又慈祥地轻轻拍了拍。「这可是奖学金哪。」
我垂下眼睛接过钱,心里涩得要命。
凡是给过我钱的人都老得可以当我爸了,我老爸却从来没有给过我钱。如果他知道我现在干这一行,不知道是会把我打死还是会向我要钱呢?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自怜,或许是想要索取一些回报,秃头一声招呼也不打,忽然间就像章鱼那样紧紧缠抱住我,还把嘴凑到我脸上啧啧乱亲。害我顿时全身鸡皮疙瘩乱起,一颗心差点就毛掉了。
闪人要紧!我当机立断,假装快迟到了那样,匆忙脱身。
一出房门,我就忍不住拔腿狂奔起来,因为身上那股恶心的触感,像是黏兮兮渗进了毛孔里似的,让我厌恶得想要尖叫。
除了火灾之外,大概没有人会在希尔顿饭店的走廊上跑成这样,清理烟灰缸的服务员吓坏了,一直猛盯著我。
2.
我一路冲向敞著门的电梯,冲得太快了,而且没料到电梯里还有人,仓皇间差点就迎面撞上去,幸好一只巨大的手掌伸出来,及时止住了我。
是个长得像金刚的巨人。
他用一只手挡住我,另一只手向旁护卫住身边的人,凶狠的脸上堆满了横肉,笑容却是无比和善。
我连忙尴尬地牵动嘴角,算是自我解嘲,向後退一步,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门阖上之後,我在镜子里数度偷瞄那个巨人,发现他长得......十足就是个巨人咧。
天生注定了要吃保镳这行饭。
不过他笑得可真亲切,又傻。自顾自的憨笑堆在那张大脸蛋上,说有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我抿著嘴,很困难地忍住笑,正想基於礼貌移开视线时,忽然间怔住了。
有人在看我。
也在镜子里。
我惊觉地转过头,迎上镜中反射的目光,立时打了一个寒颤。 好冷的眼睛。
之前太慌张了,竟然没注意到巨人身边还站著这么个锐利的身影。
除了锐利,我想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因为他高大修长的身形,就像是用刀锋凿出来的那样,笔直而充满棱角。巨人虽然足足高他一个头,杀伤力却绝对不足他十分之一。
正常人在偷偷观察别人的时候如果被发现了,都会尴尬地回避。
他显然不是正常人。
对上我的视线之後,他依然直勾勾地盯著我看,而且还是用那种抬著下颚垂著眼睑,骄傲又讨厌的神情看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眼睛不禁逃避地乱飞,闷重的空气,一层又一层压在我的肩上,沉重得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所谓眼神会杀人,指的大概就是这种。
我真想逃出这个四面都是镜子的鬼电梯,而且几乎伸手去按了楼层按钮,但就在那瞬间,我一转念,就对自己生起气来。
怕什么?
笨蛋!他能看我就不能看吗?我是被他看著好玩的吗?
我抬起头,很勇敢也很故意地,转身面对他。 因为身高差距悬殊,看著他的时候我必须要抬头,藉由这种姿势,
我顺势高高抬起下巴,表达自己的不满:你再看,再看哪。
讨厌鬼!
视线对抗的游戏幼稚无聊,但却一点都不好笑,尤其是......当我发现他居然在用那双骄傲的眼睛打量我的时候.........
他在打量我。
我知道。
因为他表现得太明显啦!
好像我是超市货架上的一块火腿,或是橱窗里的一件衣服,他用那种秤重量、测质感的眼神看我。巨细靡遗地看我完整张脸,接下来又看我的颈子肩膀,我的左右手臂,我的前胸,我的小腹........
我全身上下在他目光笼罩下无所遁形,慌乱中甚至有种可怕的错觉,他是不是可以穿过衣服透视我的身体啊?
搞不好视网膜上还会出现资料读数.........
男。
十八岁零七个月。
身高一七二公分。
体重五十八点五公斤。
血型A。
职业.........
我心头一紧,猛然想起秃头给的小费还捏在手里。
快收起来!
才刚这么想著,他一双鹰眼已然不偏不倚停在我捏著钱的手上。我赶忙把手往裤袋里塞去--
......................妈的。
我太急了,钞票不但没塞好,还掉了好几张在地上。(这就是人生。愈是讨厌的人,就愈容易看到你出丑。)
我红著脸蹲下去,将那些用精液和水换来的钱一一捡起。
飞落在他脚边的那张,我装作没看见。
电梯终於到达一楼,我不等门全开就往出口靠去,但那男人比我更快,拾起那张该死的钞票,长手一伸拦住了我。
他的眼睛,毫不留情的,仍然紧盯著我。
我低头接过没有说谢谢,狼狈地逃出电梯。 自尊,有时候真像是对自己的变相惩罚。
3.
「哈哈哈!哪有人这样看了两眼就知道你是卖的啦!猪头!」杰听完我叙述那天的遭遇之後,狂笑一阵。
他觉得我是小题大作,胡思乱想。
我没有反驳他,但是心里很明白,自己一定,一定被看穿了。
那时候,我刚洗过澡,全身上下都是饭店沐浴乳的味道,头发湿湿的披在衣领上,手里还捏了一叠钱,怎么看都像是「外卖男孩」啊。
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闷。
因为就算有一万个理由支持我去卖身,但每次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卖」的,我就会心虚得抬不起头来。为了这种事,我不知道被杰骂过几百次了,但是没办法,改不过来。这是个性问题。
如果我能像杰那样不在乎就好了,可惜我不是杰。
我会自卑,会自责,会觉得自己不乾净。深怕被人发现了这个秘密,我在学校里从不多说话,一下课就马上离开教室,班上和学校的活动也避不参加。大家都以为我是心孤气傲的好学生,我宁愿他们这样永远误会下去,这总比发现我其实是自惭形愧的卖身男要好吧。
杰常说,我们是在城市里默默行善的性爱小天使,专门抚慰可怜男人的心。
那是他的说法。
我只知道我们得靠这些男人才能安心生活,才能继续上学,才能穿漂亮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反正一般青少年从家里获得的,我们靠这些可怜却又有钱的男人供给。而且真要说起来,杰在他们身上榨钱的手段,可比我要狡诈凶狠得多了。 我最近常想,如果一年前没有逃家,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不能上学,这是肯定的,而且早就开始工作了。
我是指「正常」的工作。
可能在港边的鱼罐头工厂,可能在镇上的面包店。脏兮兮的,闷闷不乐的,脸上还带著伤。
我不懂爸爸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就像我不懂他为什么那么爱喝酒一样。他每次喝了酒就打我,每次都好像恨不得要把我打死。我只能依靠妈妈保护。不过,十五岁那年,妈妈也跑了,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街坊邻居窃窃私语,都说她跟那个在海边旅馆打工的年轻人私奔了。
我曾经一度无法理解也无法谅解,最疼我最爱我的妈妈,把我当作心肝宝贝的妈妈,为什么能丢下我不管?她走了之後,爸爸喝酒喝得更凶了,一喝醉就痛扁我,後来就算没喝醉也痛扁我。如果没有跟著杰逃出来,我就算被打死或打残了也不是件奇怪的事。
所以我逃了。
逃出来之後,我才似乎体会到妈妈的心情。
她也想逃吧。
不顾一切想逃。逃的意念胜过一切,就像求生的欲望那么强烈。於是,为了要逃,妈妈可以抛弃我,而我,可以出卖身体。 「怎么一个人晾在这里?不怕别人吃了你的草莓派啊?」
听见杰的声音,我睁开眼睛,愣愣地被他从躺椅上拉起来。
杰理了理我睡乱的头发,领著我走向窗边的小圆桌,远远地我就看见,洁白的桌布上,有他特别为我留的草莓派和红茶。
今天是十一月的「集合」。
每个月的最後一个礼拜六,所有男孩子都会聚集到老板在白鲸饭店租下的豪华套房吃下午茶。这天,大家在宽敞的客厅里大玩特玩,玩累了,就到满满摆放著点心的长桌子上拿东西吃。点心式样变化多端,但绝对都是昂贵而精致的,搭配的香槟、红酒、白酒,还有衬托用的新鲜花朵,更是从来没有少过。
这是老板对我们一个月来辛苦工作的慰问,用的当然是我们赚的钱,不过,大家都吃他这套,聊天的时候,话题也总是不脱生意经。
聊到生意,难免会互争长短,争得面红耳赤是常有的事,暗地里偷偷较劲更是不在话下。但即使如此,大家还是喜欢趁著集合时大玩大闹,吵得没个样子。这时候,老板总是任由我们放肆胡闹,顶多就是在我们玩得太过火时,皱起眉头来轻咳两声罢了。
虽然只是轻咳两声,大家听了却都会立刻乖乖收敛起来。
我们的老板是个性格的男人,瘦长的脸上,不管下雨还是出太阳,永远挂著一付浅褐色的墨镜。平常讲起话来不慌不忙、头头是道,一旦发起脾气,就凶狠得吓死人。
我曾见是过他教训人的狠劲。那次,他阴著一张脸,冷冷地看著那个倒楣的男孩子。那男孩一开口,他就甩他一个耳光,再想辩解,就再甩一个耳光。尴尬的静默中,大家屏息看著,倾耳听著,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气里啪啪作响,谁也没敢说话。後来,那男孩终於憋不住放声大哭了,老板这才开口。他说:
绝对,不准对客人说「不」。任何委屈或不爽都可以回来申诉,但
是在客人的床上,一定要先服从。
我一直记得这段话,也一直记得老板当时的脸色。
事实上,老板交代的事我从来没有违背过,他讲话的时候我也从来不顶嘴,我知道老板当初会同意让我在他手下工作,完全是因为杰坚持要带著我的缘故。
杰是老板的摇钱树。
这世界上有天生吃保镳这行饭的,当然也就会有天生适合卖身的。
就男生的标准来看,杰真是漂亮到不行了。意思就是说,如果要再多给他一些漂亮,也没有地方可以加分了。他的脸孔完美,身材也完美,只要不开口说话,不管哪种装扮、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个倾倒众生的美男子。
但是一开口就不行了,杰的嘴巴很坏,刻薄得会气死人。 对我来说,杰像是另一个妈妈。
自从妈妈离开後,他就像妈妈那样地照顾我。
不过,杰跟妈妈当然很不一样啦,他不会像妈妈那样,有事没事就搂著我亲我,妈妈也不会像他那样,家常便饭地和别人调情。
杰调情勾引的招数很多。最常使用的,是在脸上挂著一种看起来很轻浮,但似乎又很天真的微笑。每当他这样一笑,眼角就会甜甜地往上勾,不少人一看见这样的眼睛,脑袋就糊涂了,就傻傻地被勾了去。
我一边吃著杰特别为我留的草莓派,一边看著他又在用这种眼睛勾人了。
这次的对象,是上个月才加入我们的CK,之所以会这样叫他是因为:这人长得很像CK平面广告的男模,而且一有机会就炫耀地露出那些令人又忌又羡的肌肉。更气人的是,他的客源和我们大部分人不同,尽是些多金而又不敢出柜的明星或大少爷,所以他不用被压得唉唉叫,也不用和老头子抱来抱去,就可以赚进大把大把钞票。
他似乎很喜欢杰,在杰身边就像只被驯服的老虎,凌人的气焰都不见了,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杰。
他们坐在我对面,小小声地说著话,客厅里人声吵杂,我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倒有点像是欣赏真人演出的默片。
CK那双眼睛眯起来感觉色色的,像极了杰的初恋情人,我看这家伙的下场大概会很惨。 观赏调情戏码,享受美食,正觉得万分有趣之际,突然听见老板冷冷的喝斥声,叫大家都坐到客厅去。通常老板这样招呼我们,就是要发奖金了,但他今天神色相当不善,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站起身来偷偷瞥了一眼,发现老板正凌厉地瞪著我们这个方向。
他在瞪CK。
老板他......大概不喜欢自己手下的男孩子互相勾搭吧。
我乖巧地跟在杰的身後走进客厅,正想挨在他身边坐下,却被老板拦住了。
老板递给我一张纸条,说是有新客人临时指定我,要我立刻就去。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张纸条,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的生意,向来都是事先安排妥当之後,再由老板指派男孩去服务的,从来就没有像这样临时指定,而且还指定我。我的业绩平平,长相也不算顶尖,如果有新客上门,怎么说都不该轮到我啊。
我怯怯地又瞄了老板一眼,纵有满腔疑问却不敢发问,他的脸色实在吓人,我不想没事找骂挨,只好摸摸鼻子出发了。
4.
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来到一栋外观宏伟的华厦。高耸的木门,没有像一般大楼玻璃门那种冷冰冰的现代感,取而代之的,是绝对傲然的贵气和质感。
走进门房为我推开又掩上的大门,走进挑高近四层楼的大厅,我停下脚步,盯著脚下黑色大理石地砖映出的倒影,心里直犯嘀咕。
老板只顾著生气,竟然忘了告诉我约定的时间哪!
现在可好了,我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赶来,也不知道到底该找谁才好。
我才正埋怨著,就听见有人向我走来,抬起头来一看,是个五十好几的男人,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茍,身上的黑色西装笔挺得吓人,一张脸绷得又冷又硬,活像刚拉过皮一样。
他走到我面前,冷漠地点了个头,转身就向大厅尽头的电梯走去。
这是干嘛?
他走了几步,见我还呆站在原地,没好气地转过身,对著我冷冷地说:「请跟我来。」语气礼貌得不得了,不过整个人还是直挺挺的跟个冰雕一样。
我把纸条收进口袋里,暗叹一声倒楣,跟著他走进电梯。
我们分据电梯一角站著,没有交谈。
我藉著打量电梯四角的雕刻图案,偷瞄了他好几次。根据以往和有钱人周旋的经验,我看得出他是那种「有教养的有钱人」。换句话说,就是会和秃头那种暴发户划清界线的有钱人。这种有钱人和绝大多数人格格不入,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和社交圈子,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似的。他们的存在,又像是在提醒大家:无论社会和时代如何改变,人跟人之间还是有等级区分的。
这种客人最难讨好了,在他们面前装清纯,一不小心就会自讨没趣,可是如果表现得太奔放,又很容易遭白眼。
唉,天上掉下来的生意果然不好做,我看今天的小费大概是混不到了。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跟暴发户做生意自在些。毕竟,我们的差别只在有钱没钱而已,而钱本来就不是什么高尚玩意儿嘛。
胡思乱想,出了电梯,踏上和大厅一式一样的大理石地砖。黑海般的地面,在水晶吊灯下闪著炫耀的晶光。宽广的长廊两旁,白墙高耸。长廊的尽头,只有一扇黑色雕花铁门,孤傲地等候著。
进入铁门,穿过两侧铺满白色小石的走道,眼前豁然开朗,一间矩形大厅无声矗立著,深长的空间,看起来像是比学校的体育馆还要大。手工编织的波斯地毯,奢华地铺满了整间大厅,地毯上摆放著巴洛克式样的家俱,每一件都是古董,也都是艺术品。落地窗内的遮阳板雕工细致,窗廉满布著精美的刺绣,鹅黄的墙壁上沾染了落日余光,悬挂著的油画,静静沐浴在光里,每一幅都像是留住了永恒。
我怔著看著,忘了前进,猛一回头,发现那个扑克脸正绷著一张冷脸瞪我,我冒出两滴冷汗,连忙跟了上去。
穿越大厅尽头的大理石柱,进入另外一间矩形大厅,布置的色调瞬间从赭红转为靛蓝,灿烂的地毯只分占矩形长边两端,中间嵌入了一个方形水池。
水池在壁灯映照下波光粼粼,像是一个小型海洋。我爱极了这精巧的海洋,但是为了避免再次被瞪,我只匆匆看了一眼就绕过它,跟著扑克脸走上两层台阶,进入一组双扇的白色木门。
白门里的卧房,仍旧铺满了多彩的手织地毯,只不过摆设变得非常单纯,一张拉起床幔的古典木床,两侧各放一张小几,再加上并在床尾的那张床凳,就算是全部的家私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右侧和前面全是相连的落地窗,罗马式窗幔高高拉起,窗外天空一览无遗。匠心独具的设计,让这间卧房看起来既孤独又危险,像是一座深入海洋的半岛,也像是筑在悬崖上的鹰巢。
扑克脸开了房间左侧两扇白门中的一扇,告诉我那就是浴室,接著,又有条不紊地说明使用方式和换洗衣物的摆放位置,这时,我才明白,原来他只负责接待,并不是指定我的客人。
松了一口气。
幸好刚才忙著东张西望,没有一进门就脱衣服。
走进宽敞的浴室,心脏立即砰砰砰的跳得好快,因为这里布置得就像是罗马浴场一样,墙上,地板上,全都是手拼的马赛克小砖!
双手抚摩砖缝纹理,我忍不住连连叹气。
亲眼所见的砖图,比画册上的照片还要美丽好几倍,既不新也不艳,还散发著含蓄的光泽,美得让人爱不释手。
我摸遍了四面墙,又把地上拼贴的砖图也一一看个仔细,这才意犹未尽地脱去衣服,走进四方型的浴池里。
坐在浴池里,我把双手搭上池边,吸著冉冉飘升的水蒸气,幻想自己是罗马帝国极盛时期的公民,正在公共浴池里轻松地洗著澡呢......想著想著,我禁不住呵呵傻笑,还把头靠在池旁,结果一仰头,我就看见了天空。
真是天空!
浴池正上方的天花板,嵌著一个拱型屋顶,而且还是玻璃做的,上方的天空,透过玻璃就看得见。
泡澡的地方有天空,睡觉的地方也有天空,这房子的主人不但有钱,而且还很有品味,不但有品味,而且还很浪漫耶。
我开始有点期待见到他。
换上白色浴袍,正襟危坐在床上,等了好久,客人都没有出现。
老板约的到底是几点哪?
我把房门开了一条缝,蹑手蹑脚地往外观望,偌大的水池厅里,只有波光映在墙上,一个人也没有。
我回到床边坐下,打了几个哈欠,忍不住往床上一倒。
结果就睡著了。
我才闭上眼睛,就做了梦。
在梦里,我发现那个浴室正是如假包换的罗马浴场。
马赛克拼砖的墙壁里,是流有热蒸气的空心砖,脚底的地板架高了,下面也流著热蒸气。头顶上的拱形屋顶,是为了让水蒸气凝结流下而设计的......我抬头望去,屋顶上果然凝结了不少水珠,可是水珠并不沿著拱墙流下,反而一颗接著一颗,直落低坠下来,有些滴上了我的额头,有些滴上了我的脸,还有一些,划过我的嘴唇,流进我的嘴巴里.........
我伸出舌头去舔,一舔之下,赫然发现那其实不是水滴,而是--
手指!
我在瞬间惊醒,而且几乎是用跳的坐起来,在我面前坐著,被我舔著手指的......竟然!是大前天那个讨厌鬼!
我又惊又气,瞪著他,说不出半句话。
我想得没错。
被他看穿了!
我早就知道,他那天盯著我的眼睛不怀好意,只是我怎么想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大费周章地把我找来玩!难道,在电梯里瞪来瞪去的时候,他就是一面动著这种念头,一面兴致昂然地看著我出糗吗?
又像那天一样,他盯著我,用那双让人又想逃避又想对他吐口水的傲慢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撇开头,但并不是示弱。
我是为了要用斜眼瞪他,而且还瞪得很用力。
非常用力.........。
僵持没有很久,我斜瞪的眼珠就发疼了。这回,我又是那个先移开眼睛的人。
我又输了,而且气氛好僵。
我低下头,揉了揉眼睛,赌气咕哝一句:「不想做就算了。」
「我有说吗?」他终於开口了。低沉的声音既冷又傲,就像他的眼神一样。
真是个讨厌鬼。
算了,随便。反正我也不是来培养感情的,而且还巴不得早点做完走人呢。
我念头一转,倏地跪起身体,去脱他的衣服。
因为一点也不想讨好,我脱得极其粗鲁。袖扣几乎是用扯的拔下来,随手往床边的小几上扔,其中一颗没有丢准掉下了来,我也不
去理它。
看见我这个样子,他动都没动,甚至就连眉毛也不挑一下。
那好,我继续。
七手八脚解开他的领带,故意抛在地毯上,衬衫扣子一颗接著一颗毫不温柔地剥开,拉出扎在裤子里的衬衫时我很粗暴,左右拉扯把衬衫整件卸下时更是卯足了劲。
结果,一看见他裸露出来的身体,我心里呕死了。
原来他不是只脸长得好看,身材也......,哼。
早就知道这世界不公平,谁知道上帝竟会偏心到了这种程度。又给他好看的脸,又给他好看的身体,还给他这么多钱。
他妈的。
心里猛犯嘀咕,双手却没停著。我继续向下探去,解他的皮带,一边解著一边在心里暗自盘算:待会看见他的「家伙」,管他是大是小是粗是细,我都要鄙夷地对他嗤一声。男人对这种事最敏感了,平常我们服侍客人,总得在这方面特别小心,可今天,我偏要反其道而行。
气死他。看他还骄傲得起来不?
皮带解开了,钮扣也松开了,我预备好戏谑的笑容,正想一把拉下他的裤子拉练,手腕却被抓住了。
他抓住我的手腕,淡淡地,摇了摇头。
我挫败地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转念下一个动作,他的手就伸过来了。一把抱起我,把我拉到他的大腿上,裸露的手臂和胸膛,城墙也似地包围著我。
坐在他的膝上,我别扭极了,因为头顶正好抵住他的下颚,双手都被圈起来抓著,脚也完全购不到地。
就是这种讨厌死了的姿势。
我拉直身子,想要蹬到地上,但他只一勾手就把我拉回来了。
又试了两次,结果还是一样。
「你干嘛啦!」我很不爽地提高声调,因为很讨厌像小鬼一样被对待,更何况还是被他这种人。「放我下来!」
抗议没有回应。
他的嘴唇在我耳边发际斯磨,好整以暇的,安安静静的,还带著湿湿的热气。我的心脏原地暴跳了好几下,被热气吹拂过的地方,又像麻痹又像生病那样地不对劲。
杰什么都教过我,就是忘了告诉我,遇到这种情形该怎么处理。以前应付过了成打的恩客,也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我。
我就这么手足无措地呆坐著,跟块橡皮擦一样。
对於我的僵硬,他倒是一点也不介意,亲亲这里,亲亲那里,还不时闻闻我的头发,咬咬我的耳朵,摸摸我的脸。
好几次,我想化被动为主动,自告奋勇提议帮他打嘴炮,但都被阻止了。又有几次,我被身不由己的颤抖给吓坏了,差点就想用力一蹬跳到地上去,可一想到老板那张铺满寒冰的脸,只得又硬生生地忍住。
我以前一直以为,爱玩69的钢铁小开是最恶的狠角色,今天才终於发现,他那些刁难根本就不算什么。
从一开始,我在这个人面前就是背。
视线对抗没赢过,力气差他一大截,最後就连上床也得乖乖受他摆布,更别说要他的锐气了。
好想哭喔。
几个世纪过去,我这块橡皮擦已经被玩得快要溶化了,他老兄这才进入主题,随手一拉,松开我的浴衣,手指手掌手背间替,鱼儿一般地在我大腿和股间游过来,游过去......游过来,又游过去.........
我气急攻心,喉头一紧,发出咿咿唔唔的声音,但不是吼也不是哭。
我发出了一种自己也没听过的,既陌生又色情的声音。
更恐怖的是,他的抚摸移到哪里,我的血液就冲到哪里。
事实上,我早就勃起了。
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这么听敌人的话,我气得闭上眼睛,不想让他看见我的脸。谁知道,这时他竟不预警地紧紧一捏,害我倒抽一口气仰起头,好死不死,向旁一栽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羞愤之余,我连忙不屑地把头转往反方向,结果脖子上又被结结实实亲了好几下。
从头到尾动弹不得,我任由他抱著,尽情鱼肉。不间断的抚摩带来过度的刺激感,把我弄得像是吃了摇头丸的虾米那样,瑟瑟地胡乱扭动,只觉得身体愈来愈热愈来愈轻,意识愈来愈远愈来愈模糊,眼看著就要死掉了......
喔不,是要射了.........
随便被摸几下,就迫不及待地射在别人手里,我真是恨死自己了。
「小兔子。」
遥远模糊的声音,在我耳边汤漾,像是波涛中的小船。
「小兔子。」
啊?!什么!原来是在叫我!
什么嘛!混蛋!别这样随便乱叫!!
「小兔子。」
不准叫我小兔子啦!
但是,「啊啊......啊...不.........」濒临射精边缘了,没办法好好说话。
强烈的想要射出的欲望,像是踮著脚站在悬崖边上那样蓄势待发,我的身体紧张到了极点,不自觉地张开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咬紧了牙根承受。
终於,黑暗中彷佛冲出了些什么,在眼前此起彼落地爆炸,爆炸,再爆炸.........然後我就像是瞬间晕厥了,一动也不能动。
就连思考也不能。
极端疲劳的身体,在爆炸的余烬里载浮载沉,模糊中似乎感觉到有什么湿热而柔软的东西,降落在我的嘴唇上。愣了好久,才发现,那原来是一个吻。
而且还是一个深吻。
?!
啊!不行啦!!
快放开我啊啊啊啊---
5.
妈的。被吻了。
我从来没有因为偷懒而不做垃圾分类。每次作业都是全班第一个交。老师夸奖我的时候我总是谦虚地低下头。客人夸奖我的时候也是。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这种事?!
那可是我的初吻。历经千辛万苦和冷嘲热讽,好不容易才保留下来的初吻诶!
没了。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皮耶拿著一叠钞票诱惑我的时候,就该把吻卖给他算了。随然很不愿意把珍贵的初吻卖给一个色鬼,但这也总比被讨厌鬼抢走要好吧,或者说,被讨厌鬼骗走.........反正就是被他又抢又骗地弄走了啦!
变成这种局面,当然我也要负一点点责任,因为,我并没有......没办法......抵抗到底.........。
不过我很怀疑在那种情形下有谁可以。
我挣扎,推拒,捶打,我试过了各种抵抗,但全都像是船过水无痕似的非常遗憾。而一当我张嘴叫喊,他就把狡诈的舌头伸进来,同时极其熟练地挑逗我身体最敏感最脆弱的部分,让我意识游离,然後,就自暴自弃。
我的身体和他暗中勾结,卯起来无情地背叛我,所以才让他得逞吻了我,而且还一吻再吻。
从在他膝上爱抚结束的那一刻吻起,一直吻到我瘫在床上承接他的身体为止,始终都,没有停止过。
整个夜里,我们至少做了四次。
不是应付吹出来那种,是真枪实弹完整的做。一边剧烈做爱,一边还不停接吻,我真怀疑那时候我们是怎么呼吸的。
或许最後一次就是做得吻得忘了呼吸,我才会厥得睡过去。但也有可能是累极了突然就晕过去也不一定。
总之这回我亏大了。
腰好酸,喉咙也哑了。
上午我是偷偷跑回来的,趁著他在浴室梳洗的时候。
幸好醒得及时,不然等他梳洗完毕回到床边,不定又要追加一次。
那我明天就别想上学了,就算勉强去了学校也坐不住的。
因为屁股也痛。虽然并没有流血。
遇到做爱狂了,卖身男的第二大梦餍。仅次於虐待狂。
但是,最恐怖的事并不是他精力充沛,也不是他技巧惊人,而是,而是......实在很不愿意承认,可其实就是因为.........
他好帅喔。
他的脸孔既漂亮又富有男子气概,他傲慢的眼睛在激情中就变成了灼烧的火焰,他冷漠的唇瓣也是。
他的身体,和我整日摸来抱去的老头子完全不同,既坚硬又充满弹性,在那上面的肌肉线条,完全没有硬练出来的痕迹,倒像是野生动物的纹理。他的气味混合著淡淡的古龙水香,又有著些许菸草味道,很容易就让我头晕目眩。
我根本就不需要说服自己去为他服务,事实上也没那个机会,没那个时间。
他只消霸道地搂住我,我的身体就投降了,顺从地随便他做这做那。
我的专业技能毫无用武之地,我的自制力也荡然无存。
我简直就不是我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