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tyma
发表于 2010-3-20 19:33:01
夏天的向日葵--79
第二天,把钥匙还了,武末末重新拿了单子开始了新一轮的拍照建档带客户跑单子。挤著公交从东倒到西,再从西倒到东,十趟二十趟的跑。
中间他会想张梅的静儿的关系,会想那个吃了三天吃烦了的面条和那个特好吃的烙饼,也想郭宁帮张梅要写的东西和郭宁说要带他吃饭还有郭宁说他们过的不错。
然後他就每天盯著万姐给他的单子,希望也能碰到像上次张梅的隔壁,不过这次要换成郭宁的。
可巧事来一次就算是老天有眼了,等了几天,连靠近郭宁的那个区的都没有,让他自己贸然撞上去,刀架脖子上他也不会去。
武末末等不下去了,决定豁出去。
他买了一张电话卡,趁去各地拍照跑路的空隙用不同的公用电话往郭宁他们处的大办公室打电话。
郭处长在开会。武末末挂断了。
找郭处长你稍等我给你转过去。武末末挂断了。
郭处长你的电话。武末末挂断了。
等武末末把男声、女声,尖声、粗嗓,来来回回都用遍了,武末末终於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郭处长去外地出差了。
紧赶慢赶跑到张梅住的1703的门口听了二十分锺,确定里面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武末末马不停蹄爬上了公交车就往郭宁的小区跑。
在小区对面的金源超市逛到了关门,又去夜市吃了一大碗牛肉面,吃饱喝足有力气了,看看时间到了11点。武末末终於走进了小区。
在8号楼的下面看了半天,二楼的窗户还亮著灯,三楼的窗户漆黑一片,又跑到地下停车库等到了凌晨1点半,武末末出来看到整栋楼除了五楼还亮著一盏小小的灯,再往上可以忽略不记了。
武末末搓了搓手,又在花园里抓了两把土抹了抹,感觉手不那麽滑了,起身一跳,勾住了一楼的空调栏腿一蹬人一下子窜了上去,再扒二楼的防护栏,二楼的空调栏,三楼的防护栏,三楼的空调栏,上到三楼,武末末紧紧地拉著窗户的外缘,小小心心地沿著窄窄的细钢条走到了最靠里的窗户,轻轻推了一下,没推动,再往下看黑咕隆咚又高又险,武末末的汗当场就吓出来了。
死死贴著窗户,手指头扣著窗棂。武末末又推了推还是没推动,这扇厨房窗的暗锁早就坏了,当时武末末一直想重换一个,可今天拖明天明儿拖後天,一直到他被扫地出门还没修呢。难道那次给郭宁说了之後郭宁就把它修好了。
武末末後悔不已,不死心,又用力推了一下,这下窗户终於动了一动,武末末扒窗户上仔细看了一眼,天很黑还是能看到锁头那有一点点白,武末末一下松了口气,那里面是自己当初为了能关死一点夹了一点纸片,现在全是这纸片作怪呢。
猛一使劲,窗户终於开了,再一使劲,武末末跳进去了。
“蹭,蹭,蹭”武末末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包括了厕所的灯,然後才开始一点点检查起来。
主卧还是那个主卧,什麽都没变,连床上铺的床罩还是那次他喝醉酒後铺的黄色的床罩。
原来这两天脑子翻过来倒过去的想那次醉酒後这房子的变化,他真没觉出来变化了,初开始还以为自己喝的太晕没看出来,现在才明白是这房子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连他喜欢把一个布艺的装垃圾的小竹方筐放床边都没变。
打开最里面的柜子,里面全是自己过去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著,拉开下面的抽屉,自己的内裤,再一层,自己的袜子,再一层,有围巾手套和一些装饰品。
你他妈的王八蛋孙子。武末末一骂出来,眼泪就收不住了,蹲在柜子跟前捂著胸口一拳头一拳头捶著柜子门。
捶完爬起来再打开郭宁的柜子,里面是雷打不动的郭宁的习惯,衣服下面必挂著相配的裤子。再冲到另一间客房,床还是那个床,柜子还是那个柜子,里面是夏天的凉被冬天的厚被,他和郭宁买回来的四条洗澡用的大毛巾,还有去年他过生日时老秦送的两只情侣熊。
冲到书房,一台电脑和一个笔记本连自己的耳朵上抠了个洞的熊猫鼠标垫还放在笔记本的右边。
跑到客厅打开鞋柜,里面有自己的鞋和郭宁的鞋,最上层最好拿放在最外边的是自己穿了好几年的那双阿迪的拖鞋。
最後冲进浴室,在没有发现一件女人用的东西後,武末末转回了身一头扎进了那张大床上泪流满面。
我操你,郭宁,我操死你,你够狠的啊你。你折磨我真折磨出乐趣了。
躺了足有十分锺,武末末把头正过来了,头枕在胳膊上,想了想还是把鞋脱了,一坐起来就看见床单上的鞋印子,赶紧爬起来拍了拍,才重新躺下。
想天想地想著他和郭宁的这些年,郭宁最开始的强势不通情理,郭宁後来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想著郭宁说的那些话,郭宁最早说:我没有拦著你爱严磊,想爱你可以继续爱他。郭宁後来说,我们没有相互取暖,我们在相依为命。
想著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他们一起买的这张床,两个男人一起买床时的无所顾忌打打闹闹,想著这个家一点点在他的手下成了模样,他们刚搬进来一周嘴角就没闭上过,想著在这床上郭宁的激烈和他的迎合。也想著结婚几个月的郭宁结的叫一个什麽婚,女人在别的地方摸另一个女人的乳房呢,他倒躲这屋里修炼内功呢。
一侧脸床头柜上的那个多用日历的锺表上已经两点多了,武末末哭够了,冷静了下来也有点头大,进来容易,出去该怎麽出去,从门出还是爬下去,这越想越没主意,索性坐起来,继续翻。
床头柜最上头的抽屉里,上次用过的润滑剂还大咧咧地躺在里面,除了日常用的小零碎,里面还有一套钥匙,就是当初自己给郭宁寄回去的那套,上面还挂著自己挺喜欢的一个小木偶。
这个抽屉翻完了,再翻下一个,翻到最下面,翻出一张纸来,拿著那张纸武末末就愣住了。
一首诗,六句话。
最上面是自己刻意写的很工整的大标题:你是夏天里的一朵向日葵。
现在这首六行诗的下面加了几行龙飞凤舞的注解,是郭宁的字。
前面是用黑笔写的: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然後是铅笔写的在右下角:你是夏天里的一朵向日葵,我是你身後发黄的小草。你小子还不给我转过来,我捏死你!旁边还画了一个低著头的向日葵亲著一撮子小矮草。
最下面有一句是用蓝笔写的:
小傻冒,一定要越挫越勇。这个旁边画了一个难看的哭脸。
什麽意思?
武末末拿著这张纸似乎把什麽一下都看穿了,似乎又什麽也摸不著边,忧伤著,纳闷著,心酸著,也欣喜著,突然‘咚、咚、咚’几声砸门声响起来,吓得武末末差点没把这张纸扯成两半。
郭宁回来了?郭宁怎麽可能回来了,不是说还要两天才能回来吗?
武末末脸色一下子千变万化,一把掀开了床罩就想往床下藏,想想太危险,又开了柜子,一看还是不行,赶紧把纸先放回原来的抽屉里,然後手忙脚乱的穿鞋,想了想,还是先关灯,壁里叭啦把灯全关了,外面的敲门声越敲越急,武末末也急得不行,越急越不知道该干什麽,刚跑出去,想了想又跑回卧室把刚才躺皱的床单拉展了,再轻手轻脚的走到他刚刚爬上来的厨房,刚打开了窗户伸了个头出去,一个超大的手电筒光一下射了上来,吓得武末末“啊”的一嗓子惊叫起来再一屁股墩在了地上。
rtyma
发表于 2010-3-21 19:10:10
夏天的向日葵--80
想了不到十秒锺,武末末挣扎著站起来强打著精神软著腿走到门口偷偷看了一下猫眼,这一看,门外一群人,武末末那颗心就彻底的不在位置上了,慌得他一口气差点没憋死过去,手忙脚乱抓著门把手转了半天又把反锁的保险扳过来扳过去也打不开门,折腾了半天才想起这门是从外面锁上的,赶紧跑回去拿了那把钥匙开了门,门还没拉开,外面的人就把门一顶,几条人影冲了进来,还不待武末末反应过来,就被几只手一个擒拿式,连哼都没哼出去就被按在地上了。
“照照他的脸!”一个粗重的男声,接著一个强光手电筒打在武末末的脸上,又一只手拽著他的头发把他的头硬往起提。这回儿,武末末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接著也不知是拳头还是肘子的东西狠狠地在武末末後背上来了一下,武末末惨叫一声,还没忘了洗脱罪名,“请别动手,我就在这里住,我就在这里住,我不是坏人,误会,是误会。”
一个男人反问了一句,“你真在这住?快,先把灯打开。”
灯开了,武末末迷著眼看著围了一圈的公安干警,站在最前面的是他们小区门口的保安,叫什麽名武末末忘了,有两次他没带钥匙还坐在一起吹过牛打过牌的。
武末末这下可遇到救星了,赶紧把头抬起来冲著那个保安扬了几下喊开了,“哎,是我呀,不认识我了,我是这户郭宁的弟弟,咱俩不还一起打升级来著------”
话还没说完,那个保安就指著他叫了起来,“怎麽是你呀,你不知道咱们这个院子自那两户丢了东西後上个月起就全部装了监控啊,一早就见有人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啊,不不不,不是鬼鬼祟祟,我就说呢您大晚上的有门不进爬窗干嘛呀。”
武末末心想上个月装监控,要知道装了监控我还爬窗干嘛,找死啊!
“我不是以为你认识我吗,想著没事就爬了,快帮我说说情。”
保安跑过来就想扶武末末,让旁边一个警察阻止了。
“先别急,先让他把身份证拿出来。你说是就是了,是户主的亲弟弟吗?那你刚还跑窗户边想干什麽?”
武末末挣了挣手,总算手先解脱了,赶紧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递过去,“我们不是亲兄弟,但我一直在这里住著的,我一听敲门就估计是闯祸了,就想著窗外肯定也有人,就想著从窗口给你说一说不麻烦你们上来了……”
警察同志狠狠地歪了他一眼“你还到挺会想,比我们都想的周全。”
武末末赔笑,“哪里,哪里,也就是慌了,没干过坏事不是吗”
说完又看了看保安,保安忙点头,“是,是,他一直在这住著,从装修开始,就是他一直在忙活,在物业上也登记过了的。”
那几个干警这会儿才相信估计是搞错了,赶紧把武末末一拉从地上拽了起来。一脸的怒气。
“我说你,自个家也不带这麽爬窗户的,这楼又不全你家的,人家一楼二楼可不能由著你去爬,万一你摔下来怎麽办,简直是瞎胡闹。”
武末末揉揉肩膀惊魂未定,看来刚刚那一拳算是白挨了,而那几个还虎视眈眈,武末末想招呼人也没的东西招呼,兜里连一包烟都没,只能再陪上笑脸:“我哥出差了,钥匙又锁家里了,本想著在车库凑合一晚上,後来一想他回来还得好几天呢,我还有好些重要东西在楼上明天要用,一下没忍住,就爬了,真对不起您们。”
听了十分锺的教育,再认了十分锺的错,又让保安给他做担保,还让人家把身份证、手机、单位地址都抄走了,说如果这家的户主有什麽事少了什麽东西有什麽麻烦还得来找他,万幸的是他们挂郭宁的手机想核实一下情况,因为已经凌晨两点多了,郭宁关机了。
听著那声好听的‘您拔打的电话已关机’,最後消失,武末末一颗心才算落了地。
好话说尽了,唾沫说干了,好不容易把这群老爷送走了,已经到了三点,武末末就是想回去也没法回了,在房子里转了好几个圈,趴在窗边看著远远的保安室,小保安称职的看著小电视,大门正式锁上了,武末末没辙了,干脆进浴室冲了个澡,往床上一趴闭上了眼睛。
躺床上还觉得这个晚上像做梦似的,还是个荒唐的快把人胆吓破的噩梦,要没碰上这个保安,碰个别的不认识的保安,他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估计得到派出所跟郭宁面对面去。
第二天早上把房子里所有的痕迹都消灭了,一出来‘啪’的关上门,武末末知道坏事了,他没钥匙,反锁不了门,就郭宁那种连书换了个位置都能看出来的人,想瞒自是瞒不过去,垂头丧气的下了楼,武末末去找昨晚的那个小保安封口,小保安竟然也换班了。
猫在武末末那个不大的中介公司斜对面晒太阳的张师傅显然是低估了他的工作量,瞅著武末末在街道小吃店里吃了一碗面进了公司半个小时後还没出来,他终於可以逮著空休息休息了。
他从来没有碰到一个人像他盯的人这麽有精力有耐力还那麽能折腾。
工作先不说,为了不让那臭小子他发现,张师傅每天嘱咐老婆给他制备一身行头,一天干净,一天肮脏,头发也是今天左偏明天右偏,再要麽来个大背头,弄的他每三天就得给老婆强调一下他不是干什麽不法的勾当,这是工作,工作!
他这块做的很到位,小崽子只有一次盯著他看了三秒就把他鄙视了,因为那天他穿的实在太有型,竟然还弄了个不知道什麽年代的帽子扣头上去了。可这小崽子实在太能跑了,每天为了能跟上这个小年青已经费了他老鼻子力气了,三天之後,他就发现每天三十元的交通费根本不够,这家夥上班就似乎是专职的公交试乘人员,从城东跑城西,城南跑到城北,还像个特务似的躲公用电话亭捏著嗓子说话,不去当演员还真可惜了,的确有些不务正业。好在雇主很大方,自己一张嘴说交通费不够,雇主很爽快马上同意把交通费再增加了二十元,只不过加了一条,让他每天晚上汇报一下当天的行程,这个有点难,跑的地方太多了,得找个本子记,他真不明白这有什麽好听的,不就是一个一个的地名,什麽街什麽巷的,不用一周就能重复一遍。
每天能多挣二十,张师傅又重新心满意足了,虽说什麽不干,就这麽跑来跑去还是挺耗费力气,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雇主的弟弟不仅仅是不务正业,简直就是入室偷窃,那天晚上他跟著他到了一个小区门口,壮著胆子跟著几个大妈混进去了,然後就躲在几个垃圾箱的後面候著这小子,结果眼睛一时没注意,那小子就没影了,心里正懊恼盯人也能盯丢了,一个多小时候後那个小子不知道又从哪里钻出来了,然後身手奇快的噌噌噌的爬到了三楼潜进一户人家後来还惊动了警察,吓得他想打电话都没敢打,硬是等到天亮混出去才按雇主的吩咐拔了三下手机就挂了,雇主回电话真快,一分锺後听他说清了情况,张师傅就彻底傻眼了。他现在不但觉的雇主的弟弟是该进监狱待待,这当哥的更应该进去住几年,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这麽玩人吗?
没事!好不容易觉出自己工作的重要性了,那该死的王八蛋竟然说没事,只要摔不死,让他爬去!
翻墙爬院这都不算事,到底还有什麽算事,杀人放火才算数是吧,张师傅是真不明白这哥是怎麽当,要是他弟弟敢爬别人屋里去,他直接两个包子抽的他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让武末末总结这短短的二十六年干的最愚蠢的事情是什麽,和严磊的那一次发晕之後就是昨天晚上的翻墙爬院。
武末末从没这麽懊悔过,从没这麽丢人过,甚至远甚於在严磊面前拔的体无完肤。
垂头丧气回去上班,武末末真的快把牙根都悔断了,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如果郭宁知道後会笑成什麽样子。也许会在那张纸的批注下再多加一条,又挫了一次,继续努力。
这还算好的,这是按自己的心意发展的。如果不好的,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武末末自己都没法想象郭宁会把他鄙视成什麽样子。
这之後的好几天,武末末都跟个小耗子似的心神不定,手机一响就能惊出他的一身冷汗来。每天就在祈求那个多嘴的小保安千万别那麽好事把自己那次荒唐的举动告诉郭宁,郭宁最好再粗心一点什麽都没发现。
这真的只是臆想,武末末心知肚明,他了解郭宁,郭宁只要一开门,就会知道这屋子有人进来过,郭宁有这个本事。
撑到了按郭宁办公室提供的郭宁回来的日期,又多撑了两天,看著毫无动静的手机。武末末真撑不下去了,再撑他得疯掉了。他确定以及肯定郭宁知道他潜到房子里去了,可郭宁竟然像什麽事都没发生一样,屁都不放一个,再混蛋也没这麽混蛋法的。
他得找郭宁问清楚,张梅和静儿还有一成不变的家和那张纸他要找郭宁问清楚,还有那些不痛不痒的施舍关怀。他郭宁到底在玩什麽,除了当初的那个说辞,郭宁想怎麽个活法,他得搞清楚,他再也没法陷进这种一会儿生一会儿死一会儿希望又一会儿绝望的折腾中了,就怕折腾到了後来自己背著一肩的内疚只不过在给别人添乐子。
是死,是活,一刀子了了。他武末末也可以快一点重新做人。
rtyma
发表于 2010-3-22 19:59:36
夏天的向日葵--81
第二天,把手上三个地方的照片弄完,又带了一个客户看了房子,好不容易把这个挑剔的女人送走,武末末打电话给万姐说了一句,这女人没看上,我去一趟城西取钥匙。等万姐说了声行,武末末撒开腿就跑了。其实这钥匙昨天就得取,武末末硬是往後拖了一天,就等著去城西会郭宁去。
在郭宁的单位外面等到四点,武末末拔了郭宁的手机,以前他给郭宁打电话都是这个点,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回来想吃什麽。
铃声响了二十秒,里面出来了郭宁的声音。“喂,你好。”
“我是武末末。”
“你好。末末。”
武末末的一肚子话全让‘你好’这两个字打回去了。原来他和郭宁之间也可以这麽客气,也能用上‘你好’这两个字。
“嗯,嗯,你好,我------”
“有事吗?”
“能不能见见?”武末末终於鼓起了勇气。
“怕是不行,今天我有事。”
“下班以後也不行吗?”
“怕是不行。”
“那再晚一点呢?多晚都行。”武末末声音越来越低。
“可能,不行。”
“那好,那好,你忙,你忙。”武末末匆匆按掉了电话,冲著路上放著的垃圾箱就踹了一大脚。
踹完了,心也凉了。不知道该去哪,还是傻傻地在路边站著,公交车一辆辆的过,人上了下了,下了上了,各行各路,各回各家。
武末末不想回家,他盯著对面的大门看。曾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他每天就等在这个大门口,打电话关机,找也找不到人。没想到五个月後,他又一次犯了傻。
下班时间到了,对面那个大院里的人终於开始往外出了,武末末盯著走车的侧门,终於等到了那辆黑色的别克,不过里面不是一个人,郭宁的旁边还坐了年轻的、漂亮的男人,两个人谈笑风生,好不乐呵。
武末末整个人被打懵了,随手招了辆车坐上去跟在了别克的後面,半个小时後,到了那次他被灌醉的悦海饭店的门口,别克停了,两个人肩并肩进去。
黄悦没了那天发酒疯的样子真的是魅力四射,风情依然。
也许这样的两个人才叫般配。也许那些让自己欣喜的在别人那里早就成了回忆。更也许什麽意义也没有,郭宁只是想换一种生活罢了,定期过够了活期更潇洒。
站在门口等了一个小时,没等到那两个人相携著出来,武末末毫不犹豫地转回了头。
郭宁早上一进到办公室就觉的办公室的气氛有些古怪。
郭宁每天上班一向不是最早的,保证不迟到是郭宁的基本原则。
首先是外间的大办公室三男两女正窃窃私语,一见到他进来,全部以最快的速度撤回原位,要是平时郭宁一定不会奇怪,以前常有这等事,在网上发现什麽好玩的,大家凑一堆讨论一番看到领导发现火速散开。觉的没那个必要,郭宁也从来不干涉。郭宁的处事是大原则上决不含糊,小事情上决不计较。可今天不同,连班都没开始上呢,就开始扎堆了。
进到自己的办公室,办公桌已经擦了,茶水也已经倒好了,窗台上放的一盆文竹披了一层水珠,他知道这是办公室干事小李干的。
小李是前年考公务员硬考进来的,能在千军万马里冲出来的人郭宁自不会小觑。小李是个聪明人,聪明就聪明在她不但相貌不错也会充分利用这一点,又利用的洽到好处,不让人觉的轻浮也不觉的太过突兀。
谁都知道衙门里的女人其实是个重要角色,尤其是有点姿色还有点能耐的女人,郭宁也清楚,所以小李第一次帮他打扫办公室,帮他沏茶帮他浇花,第二天,郭宁就在办公桌上玻璃板下压上了张梅的照片。
可小李的习惯却一直保持到了现在,所以郭宁认为小李很聪明。
听到外间的办公室安静了,郭宁像往常一样边喝茶边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有个文件需要处理,郭宁叫了声小张,小张进来的很快。每次见到小张胖墩墩一跑肉得颠三颠的身形,郭宁都有点想笑,好在小张的内在和外在还是有区别的,在郭宁眼里可以归为稳重男人的一类,可今天小张的表情让郭宁很是纠结,先不说黑眶眼镜下,眼睛乎闪乎闪,脸涨的通红,就连说个话还吭吭巴巴。
“昨晚没睡好吗?”郭宁问。“打牌了?”
小张是个麻迷,每天不摸一把四方牌觉都睡不踏实。
“睡的好,睡的好,昨晚就打了一个多小时就散了。”
郭宁抬起头,“那你怎麽了,病了?”
“没有,没有,处长,我先干活去了。”小张拿著东西匆匆出去了。
郭宁撇了撇嘴,把手头工作做了简单的安排,然後开了电脑,开始查看E-MAIL。
三分锺後,郭宁盯著一封群发的邮件发呆。他总算明白了一大早就把大家搞的热血沸腾的是什麽东西。
邮件是个署名流血战士的发来的。
内容简单却一箭穿心。
咱们局XX处有一个同性恋,相貌特征如下:
身高一米八往上,体健偏瘦,眼镜男,年龄范围:28-32,职位,正处。大家赶紧调动发现真相的眼力,把这种恶心人清理出去。
郭宁盯著这短短的几行字,盯了足足十分锺,脸热了血冷了心堵了,就好像吃饭吞了个苍蝇,直犯恶心还吐不出来。
他现在相信不但是他们处,是整个局都在热血沸腾。
果真一整天局里就像一群老鼠掉进了热锅里一样,有的是人上窜下跳。就连上厕所郭宁都能听到有人谈论。
哎,你觉的是不是真的。真的有。
你管他有没有呢。只要你不是就行了,别心虚啊。
滚你妈的,你才是呢。
踹你了啊。
你说会是谁呢?好几个人都说是XX处的,就那个高个子,看著挺一本正经的,今年才提的处。
你没毛病吧,他是谁,背景那麽大,当心他给你小鞋穿。
硬是等那两个人走了,郭宁冲了水走到办公室门口,果真自己的那些下属又凑成了一堆,这次的声音比较大,甚至还分成了三个派别。
支持一派的是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你看看外貌特征,一模一样,咱们这里的处长不是老头子就是大胖子,哪有什麽体健偏瘦还年轻的。
反对的人是小张:一点也不像,我见过同性恋,根本不是这样的,肯定是污蔑。
中立的是小李,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面打电脑,离战火远远的。
支持派:肯定就是,不是才结婚吗,结婚也没通知大家,後来只补了喜糖。
反对派:那我还没结呢,将来结连糖你们也吃不著。
支持派:切,少拿你来说事,你不结是没人要你,将来敢不请我们直接撕你的肉吃。哎,要他真是咱们怎麽办。
是就是吧。
就是。至少我和小李安全了。小张你们几个男的得小心,当心被潜了。
郭宁听不下去了,推门进去,场景又重复了一遍早上的惊慌失措,郭宁走过去拍了拍小张,“看来今天还真有能让大家分心的事情,如果你们认为这个X君比手上的工作重要就继续讨论,如果没有,就进来开会。”
几个人全都面红耳赤,最红的是小张,快赶上一块红布了,手足无措的站都站不住,扭了头跌跌撞撞往会议室溜。
等隔壁几间办公室的人到齐,郭宁开始开会,看著下面人的眼神,好几个都闪闪砾砾,甚至连直视都不能做到,郭宁有点难受,他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被人放在嘴里反复咀嚼,还是些跟了他好几年的人。
开完了会,郭宁去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是张梅的爸爸一手提拔上来的,自打郭宁结婚後,老头就开始不把郭宁当外人了,自然那个四个人争的头破血流的处长位置也归了郭宁。
把工作汇报完,郭宁仔细观察了局长的表情,他知道这个老头也一定在猜测著那个X君,猜测到谁身上,也一定有了定论。
“小郭,昨天碰到你哥了,他想约我出来,你也知道我很少出去应酬,不过,推了他这麽多次,实在不好意思,要不,这周末,你把你哥叫上,咱们一起坐坐。”
郭宁脸上僵了一下,赶紧拦著,“局长,我哥也没什麽重要事,只是听我说了您的为人处事,他想结交一下,这事不急,等阿姨的身体好一点,我和张梅请你们喝茶,然後叫上我哥,咱们一起坐坐,上回他提的时候我已经跟他说了,说阿姨这阵子心脏不太好,您不太方便出来,等回头我再给他说说。”
“那也行,你阿姨前两天还跟我提梅子了,梅子也太客气,还给她送了两盒人参茶,回去别忘了帮我谢谢她。”
从局长那里出来,也到了下班的点,郭宁发现今天不但到他办公室闲聊的人少了,难得的是不需要自己推脱就没有吃请。收拾完东西下楼,身边方圆1米的范围内没有一个同性,1米远之外的招呼仍是招呼、笑脸仍是笑脸:下班啊,周末打算去哪玩啊,什麽时候喝一杯吧。
坐在车里,郭宁好半天踩不下去油门,他没法确切的形容自己的感觉,就好像他大一时第一次发现他关注的对像不是那些花容月貌、曲线玲珑的女人,而是清秀瘦削的男孩一样,失落,失败,谈不上,气愤恐慌,也不像,到真是有些好笑,觉的老天爷做事真彻底,伤口上洒盐也不过如此。
他现在能充分理解那个晚上武末末是一种什麽心情,一定和他不同,好歹,他暂时还只是个X男,而武末末当时一定是被拔的身体通透,无所遮挡,他了解黄悦,黄悦一旦发起飙来,不会给任何人留有余地,伤了人也能理直气壮的,也就只有黄悦了。
黄悦昨天突然过来找他,郭宁早想到过,但没想到他会过了差不多两个月才来。黄悦还是黄悦,乱七八糟说了一大通,说到後来也没切到正题上,道歉的态度不用放大镜都没法摸出味来,不过这已经算过了黄悦的底线了,以前他们在一起时,黄悦最大的能耐就是咬死也不会认错还会沾沾自喜。
好在黄悦昨天没有涉足雷区,说完了武末末的事就开始谈工作、谈他和喻斌的复杂关系再加一点圈子里的烂事,两人说说笑笑看著也象是朋友,最後黄悦提出一起吃顿饭郭宁也同意了,说来,自黄悦回国後就找他复合每次都闹的不欢而散,这还是他们六年之後第一次重新坐在一起。
和前BF应该保持一种什麽关系,在郭宁心里从来不是问题,只要不是爱人、情人,黄悦想维持什麽关系他都会妥协。必竟他们曾经好过。
可是郭宁真没想到武末末打电话的时候就在大门外面还一直跟到了饭店,从张师傅那里得到消息後郭宁好半天回不过神来,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个词:窝囊。
摸出来手机,郭宁一条条翻看著,草稿箱里装了很多,都是那个晚上喻斌打电话说黄悦和武末末碰面而且黄悦闹的很厉害之後写的,可最後都没发出去,发出去的反而是他最不想说的。
事来了,就得面对它。
他现在也需要来这麽一句。
车驶出了大院,郭宁很突然的不知道去哪儿。茫然的开了十分锺,郭宁找到了一个地方。
星巴克正开著门,拐角的小吃滩才刚摆出来。做玫瑰糕的师傅还是当初的那个。
“来一碗。”师傅问。
郭宁摇摇头。在旁边的小吃滩前坐下来。要了一碗酒酿汤圆。
汤圆端上来了,郭宁还盯著那些正放在炉火上蒸的玫瑰糕,等时间到了,师傅给上面洒上了玫瑰丝、陈皮、萄匍干,还浇了层糖汁,颜色还是那麽好看。
什麽时候咱们再来吃一次,太好吃了,名字也好听。
我站在台上都能看见那眼睛里的缕缕秋波和款款深情,发电机似的……
那个人的声音和那一天的场景又冒出来了。郭宁的心抽在了一起,像那个好看甜糯却粘牙的玫瑰糕。
“吃一碗吧,很好吃的。”师傅见郭宁一直看著,又开始推销。
郭宁又摇了摇头。低下头开始吃自己的汤圆,一个下肚,就粘住了胃,郭宁推开碗站起来问那个师傅,“您会一直在这里做吗?卖这个玫瑰糕?”
“不一定,什麽时候管的严就不能摆了。上个月市容检查,整整一个月出不了滩,什麽时候再检查,那可说不准。”
“噢。”郭宁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睛亮了,“那你能不能教教我这糕怎麽做。”
师傅当即傻眼了。怎麽能有这麽不识好歹的人。教你了,我卖谁去!
第二天,刚上班,郭宁就接到了通知,是局长的。两点要求。第一,要找出这个恶意中伤人的流血战士;第二,任何人都不准在单位里再散播谣言,这是国家单位,是个严肃的办公场所,不允许任何不良言行扰乱正常的办公秩序。
三天後出来了第一个版本,当然是私底下流传的。流血战士是局里的某个女人,因为暗恋无果,私心做祟,故编造谎言打击X男。
一周後变成了第二个版本,仍是私底下流传,这个大家普遍认为可信度很高,流血战士是个男人,上次竞选处长没竞选上所以怀恨在心,故意编造流言中伤他的对手。
郭宁坐在办公室也能听到坊间的传言,尤其是外面那几个又议论的热火朝天,矛头转了方向仍然是一片攻击,郭宁不经讶然失笑,也让他不得不佩服人的大脑的确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再加上一个神奇的嘴巴,总能产生出神奇的效果。只可怜了上次那几个跟他竞争的同事,每天像老鼠一样迎接众人的猜测。
但这个流血战士竟然能窜到他们局来,还是让郭宁觉的非常不安。
rtyma
发表于 2010-3-24 20:15:40
夏天的向日葵--82
武末末自爬墙翻院後带来的心慌意乱消失的很快,整个过程不到五天,武末末重又回到了刚从郭宁那搬出来的状态。他自以为这次要比上一次强的太多,至少他还能吃下饭睡著觉,心里还隐隐的充满了斗志,早上起来如果早,他还能出去跑两圈,像上次告诉郭宁的那样,活的还算不错。
他是个男人,不是个怨妇,没法伤春悲秋,他伤春悲秋的已经快伤到极限了,他不能再这麽没出息下去。他有很多事要干,有一个给他腾地方跑到乡下的老娘,他要让她过好日子,他还要在漫长的拆迁结果出来之前,租个小房子能让他和他妈一起住。他没法继续当一个窝囊男人,至少不能在他的至亲进医院,他还得为手术费医药费发愁。所以武末末只能成了那个小公司里最勤奋的人,眼勤腿勤手勤嘴上也勤。
这里是他的舞台,能撑起多大的台面他不知道,现在只有这里容下了他。
武末末在中介公司干的时间长了,慢慢的摸著了点门道,因为踏实,万姐也著意陪养他,开始放手让他做一些二手房买卖的单子。武末末的工作时间更长了,有时候晚上干到八、九点也成了常事。除了每周六天的正常上班,剩下的那一天他也会扛个牌子把他手里的主推户型贴在上面去各个小区摆地滩。
感情很重要,绝不是生活的全部,武末末深刻理解生活一点点教给他的。他脑子里不再装满了郭宁,和郭宁那些他看不透的东西。郭宁被各种小区、各种户型、租户什麽时候到期、具体什麽价格填掉了,甚至他的一些刚结识客户的生日也印在脑子里了,一份小小的礼物,慢慢积累的信任。
您想要什麽房子?
三室的,我给你推荐,明园小区134平方,三室两厅两卫,精装修,家俱家电齐全,电视是海信液晶的,去年买的,海尔的空调三部……
广信大厦131平方,中装修,三室,没有空调冰箱但有电视,电视是普通的平面直角……
不要三室要两室,也有,同样的小区,89平方,中等装修……
想按揭,没问题,贷15年每个月还款是****,各种税费整个下来加上中介费是多少,贷20年是****,整个下来是多少。
小小中介公司里只有要客户,就能听到穿著浅黄西服的武末末像播音员一样语速平稳、口齿清晰好听的声音,同事则躲在各自的电脑後面一边打量武末末拿笔给客户算费用,一边悄悄的在电脑上按数字。
同样好奇的还有客户,十个有八个会怀疑的听著武末末张嘴就来的东西,然後拿起计算器按武末末列出来的算式算数字,等上面的数字和武末末嘴里说出来的一样,再轻轻一笑,“你口算真厉害。”
“哪里,昨天刚算过的。”
同事知道不是,後来几个小姑娘不服气,专门用这个刁难他,等武末末一个都算不错才算彻底的把他们震住了。
武末末你小子行啊,那麽多资料霹雳啪啦往外倒,还有这口算,你是不是把电脑塞脑子里去了。
同事的话听著像笑话,武末末也当笑话听。
这决不是卖弄,在一群和他一样仅仅保持最基本生活需要的同事面前没什麽好卖弄的,他对数字天生敏感,对文字天生迟钝,有弱的自然就有强的。不就是口算强一点,这点优势除了能让客户瞪圆了眼睛,并不能帮他拉来单子,这些只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
他的脑子绷的紧紧的,听到数字给出答案,听到需要给出结果,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等武末末後来像一张活地图似的,谁要说去哪不知道路,武末末能随口就来坐什麽车倒几趟,怎麽最近又最省钱,武末末才真的成了他们这个小公司的宝。
“武末末你待我这里真屈才了。”万姐最後说。
才,他是实在找不到工作才扎根到了这里,哪有什麽才可言,只不过他不把全部的注意力用在这上面,就会有乱七八糟的跑进来。他再也不想被这些没结果的东西控制了。
紧接著万姐又说了一句,“当初你刚进来,有人过来说你是同志,说你以前在原单位搅的男男女女鸡犬不宁,作风不好。”
武末末挨了一拳重击,丝毫不差夯在他的心窝里。
同志,原来自己求职无门,仅仅不过是个同志。还男男女女呢,没想到他还有能这麽大的魅力,能让人这麽惦记。
武末末低下头,身上被瞬间拔光了衣服,觉的自己丑陋不堪又没东西遮挡。紧紧咬著嘴唇,好半天武末末才抬起来看著万姐,“那你要我辞职吗?你要,我可以马上走。”
万姐走过来拍拍武末末的肩膀,“开什麽玩笑,我只关心效益,别的跟我有什麽关系。顺便说一下,五年前我和你干的一样的活,现在我是店长。”
武末末心情很复杂,没法感激,感激这个词有的时候单簿的让人想哭,他只能点点头说他明白。
他周围有多少像万姐这样的人他看不出来,他能看多远他现在也不知道,他能做到的是找回自己,十三、四岁时心里没有装著感情却无所不能的武末末。
武末末努力加快著进程,五年,他真的有点等不及了。
那是武末末跑了一天精疲力竭往家走的路上,他当天一共跑了七个地方收获颇丰,认识了两个按揭代理,还通过代理认识了一个银行工作的小头目,万姐还说第二天再介绍给他一个房管局的朋友。想著越做越顺的工作,武末末身体疲累却心满意足。
下了公交车天早黑了,五分锺後武末末拐进了自家的小巷子,小巷子这个点人已经不多了,不像前几年一到晚上老人孩子都爱搬著小板凳子出来纳凉。
按著早就吼叫起来的肚子,武末末想著家里不知道还有没有饭,这一阵忙的没顾的上做饭菜也没买过,李红凌的脸已经板了好一阵了,不过,武末末脸皮磨厚了,不再是那个看到他嫂子生气首先把自己祭出去的傻冒了,有能力就给,没能力就不给。路过一个小商店,为了保险起见,武末末进去买了两包方便面,离开小商店走了不到二十步,就见另一个巷子里冲出来一个人,武末末以为那人著急干什麽去了,往旁边一闪,没想到那人直对著他就撞过来了,一把扯下武末末肩上的包撒腿就跑开了。
武末末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操,自家门前还被打劫了,也太邪门了,敢情是不知道他武末末曾经可是这个院子里的小魔王。
“你丫给我站住。”武末末抓著方便面扭了头就追上去了,那个包里自己的东西都不值钱,就房门钥匙和一个记事本再加一个破手机,但里面有一个公司的数码相机,抢了可是个大事情。
前面那个人跑的飞快,小胡同里钻来钻去,武末末咬著牙气喘吁吁地跟著,打小武末末跑步就不行,翻翻院子还行,真跑起来就要命了,更别说东跑西颠了一天早就肌肠辘辘饿没劲了。
武末末跑了几分锺後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得时不时的腾口气喊一两声,“站住,打劫了------”,喊是喊了可没人出来凑热闹,跑了得有十来分锺的模样,武末末拼死拼活好歹还能跟得上,眼看著那人钻进了一个修车场的後院子,武末末也喘著粗气跟进去。
院子里黑乎乎的,武末末没看到人影,捂著肚子四下张望看那人躲哪去了,就听到後面‘吱嘎’一声,刚才进来的那个大门给关上了。
怎麽了这是。
武末末站定了,回过头盯著关大门的人手上拿著一根钢管,他知道不对了,四处看了看,几辆破车,还有一摞轮胎,武末末把手上的方便面扔了飞快的跑到一辆修车沟後面抓起一个废弃的保险杠,刚站起来,就看到右面突然冒出了一根钢管照著他的头就抡下来了。
原来这里还躲了一个人。
我操你妈的,抢你就抢呗,哪有这麽狠的。
武末末闭上眼睛抄起保险杠就架了上去,“!”的一声,保险杠变了点形,好在没有断,武末末气都不敢换动作敏捷的抬起脚一脚蹬在那人肚子上,那人估摸刚才跑步也跑的累了没堤防住一连往後退了好几步,这会儿,武末末才能看清楚点这人的模样,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挺墩实的男人,长著络腮胡子,一顶帽子压得低低的。
武末末赶紧回头找另一个关大门的人,那人不知躲哪去了,竟然看不到了。
武末末把保险杠护在胸前,问那个正扶著肚子喘粗气的人,“你们他妈的想干什麽?我那包里没什麽值钱-----”话还没问完,腰上猛的一阵剧痛,武末末一下子栽在地上。
武末末背後站著的一个男人,刚把手里的钢管刚抡回去。
看来这两人还真不是惦记他的破包了,武末末挣扎著转过身来,死死捏著保险杠,扶著腰,再看了看大门口的距离,估算著自己能活著出去的机率。
“你们想干什麽?”武末末往前爬了一步。
刚才抡钢管的男人慢慢走过来,抄著钢管对著武末末的腿就来了一下,武末末痛的缩了一下,眼泪差点没当即冒出来。
“干什麽?你个臭屁精,死变态,你看看我们要干什麽,好好的男人不当,倒喜欢被男人干,索性今儿我们帮你变性了,让你变态个彻彻底底。”
男人说著一把抓住武末末手里的保险杠用力的一抽,保险杠从武末末手里脱手了。武末末一慌飞快的想爬起来,那男人冲上去不等武末末爬起来,用手里的钢管往武末末的脖子上一勒就把武末末整个人卡死了,然後硬把武末末拖了起来,冲著旁边站的那男人一点头,“给我把他废了,让他以後老老实实的当公公去吧。”
武末末用力的掰著脖子上卡著的东西,惊恐的盯著慢慢向他走过来的那个男的,嘴里想喊都喊不出来了,可脖子上勒的东西越勒越紧,武末末直著脖子才能勉强透口气出来。
那男人抓著钢管走过来挥舞著拿腔作势的耍了几圈,故意在武末末下面绕来绕去。武末末一头汗都吓出来了,拼命的挣扎,腾出一条腿朝前猛踹不让那个人靠过来。
“行了,磨蹭个屁,快点,”身後的人又把钢管用力一勒,武末末一瞬间眼冒金星,喘不上气来,那个人趁势猛的向武末末下身一捅,武末末拼死的一扭,钢管狠狠的扎在武末末的大腿根上,血一下就冒出来了。
“嗯……”武末末的惨叫被钢管压制住了,整个人痛的一抽一抽。
男人正待下第二棒,突然门外面有一个什麽东西扔进来了,砸在一辆破车上,“!”的一声,紧跟著有人扯著嗓子喊了一嗓子,“警察来了,警察来了。”接著门‘咚咚咚’的砸响了。
一切来的很突然,两个男人都愣住了。武末末感觉到脖子松了点,逮住空一低头张嘴就咬在了那个卡著他脖子的男人的手上,狠的差点咬下一块肉来。
男人惨叫一声,武末末趁势夺过男人手里的钢管照著对面准备扑上来的人就是一棒子。
“操你妈的,老子就是变态,老子就是屁精,想废了我,我白送给你们,老子早他妈的不想活了,我倒要看看咱们今天谁能先废了谁。谁能打死谁。”
武末末抄著钢管转头往刚才卡著他的那个男人身上狠敲了几下,搞的男人抱著头躲开了,另一个男人见势不好举著钢管就向武末末扑过来。武末末就像疯魔了一样,操著钢管,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受伤闷著头往前闯,手里拼命挥舞著不停,嘴里也不停扯著嗓子拼命喊。“我他妈的打死你们,我他妈的先废了你们。”
那个被打蒙了的男人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见外面还有人不停的拍门,当即慌了,而武末末就像疯子似的,嘴里大声喊著,眼睛瞪著整张脸都变形了,纯粹是个不要命的,他不清楚刚才外面有人喊警察是真是假,但外面有人是必然的,单就现在武末末这种情形迟早也能把人招惹进来,忙对著另一个招呼著。
“行了行了,收手了,走,快走,从侧面翻出去。”把跟武末末对打的男人一扯就往墙边跑,跑著跑著还想拾门後面的什麽东西,武末末已经挥著钢管追上来,他们东西也顾不上拾了,踩著轮胎上了墙,瞅了瞅外面竟然没有人,弄不明白刚才是谁在外面弄的事,也顾不得多想,扔下了一句话,“有个姓郭的让你三天之内从这个城市消失了,别再不要脸的往上贴,你最好动作麻利跑快点,等三天一过你想跑也跑不了了,到那时公公都没的做。”
两个人跑了,接著外面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再然後车开走了,武末末依然抡著保险杠扯著嗓子喊,又对著门挥了近十几下才停了下来,手一软下来,整个人就摊掉了。
躺在地上,武末末用了好长时间才把肌肉放松了下来,等视线恢复听力恢复。两条胳膊早像筛糠一样抖起来了。
院子外面有一盏路灯,隐隐的照亮了院子的一个角。慢慢的整个院子的模样看清楚了,除了胸腔呼哧呼哧惊人的声音,院子里静极了。
姓郭的。郭宁真的这麽狠,打死他他也不相信。
不是郭宁会是谁?
真是黄悦吗?黄悦真的恨他到了这个地步。武末末大口大口的喘粗气,腰痛的厉害,还有胳膊、腿,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绷著的劲一旦松了,整个人像摔进了地狱了一样,难受极了。
是真的,还是演电影?要不是身上的痛感明显到他快晕过去了,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在演电影,就好像小时候自己模仿的侠客,枪手,连挨了枪怎麽倒地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原来演戏真的是演戏,真情实景出来哪会有那麽潇洒。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己这几个月过的叫什麽日子,真的快沦落到了围追堵截,赶尽杀绝的地步了。
rtyma
发表于 2010-3-24 20:17:10
夏天的向日葵--83
勉强撑起身体,武末末坐了起来,撩起衣服,就著灯光,看到後腰一片吓人的青紫,肋骨没断吧?揉了揉痛的厉害,武末末也不敢瞎揉。裤腿烂了,武末末扯了扯裤腿,也不敢扯了,他不敢看,知道那里一定挺恐怖,有东西从腿上缓缓的流下来。
爬起来弓著腰,武末末走过去先打开了大门出去看了看,外面没有人,帮他的那人走了?是谁?街道上的人?
武末末反应不过来,也没功夫反应,回到院子就开始瞅地上,刚才在那两个人身上没发现他的包,知道他们不是真正的劫匪,武末末倒有点高兴了,至少那个数码相机不用赔。
摸黑找了一圈,找到了那两人在门後准备拿的东西,是一个大麻布包,估计是准备装他用的,扔了布包,武末末继续找,两包方便面已经踩成渣子了,想要也要不成。找到一辆旧车後面,武末末看到自己的包,赶紧拾起来取出相机,还好,一点没坏,再把今天的拍了那些照片检查了一下,武末末放心了,靠在一辆破车上把气喘匀了,掏出手机一下没停打了喻斌的号。
“末末------”喻斌的声音挺兴奋,一张嘴就问了七、八个问题,怎麽样,在哪儿呢,好不好,吃饭没-----
武末末直截了当的拦住了喻斌,“我想要黄悦的号码。”
“找黄悦干嘛,他就在我这,你等一会儿,我叫他。”
黄悦竟然在喻斌那儿,这都几点了,武末末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正准备挂电话,里面黄悦的声音已经出来了,听起来也很高兴,“武末末,我是黄悦,怎麽了。”
“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行。”没多会儿,黄悦开口了,“说吧,我在厕所里,还为那天的事生气哪,我那天-----”
“甭管那天,我只管今天,黄悦,你给我听仔细了,你想废了我没那麽容易,我就是没了生殖器也比你像个男人,别说三天,就是三年、三十年你都把我赶不出去,我就呆在这里,就是死我他妈的也要死在这个城市,有种的你就当著我的面敲死我,没种你就再找那些个小妖小怪们出来丢人现眼,我就在这等著你,你最好快点过来给我收尸。”
啪的按了手机,把手机装回口袋,武末末正准备把包挎在脖子上,突然耳边冒出来一个声音,“小夥子,没事吧,你要不要报警?”
武末末一回头黑咕隆咚的一个人影就站在他身後,武末末一下子七魂吓飞了六魄‘啊’的一嗓子瘸著腿就蹦出了一米远,腿一软没站住直接一个屁股墩坐地上了。“你----你-------”
“我是人又不是鬼。”说话的人很快按开了墙上的一个开关,墙壁灯亮了。武末末虚著眼睛一瞧,原来是一个五六十岁模样的老头,可能被武末末的样子逗乐了,老头咧著嘴跑到武末末身边把武末末扶起来,“你这是怎麽了,刚才那两个人打你一个,你都挺威风的,怎麽我就一句话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武末末呲著牙站起来,这下浑身上下更痛了,“我还以为这里没人哪,突然冒出个声音,能不吓吗-----”说完,武末末也觉的有点丢人,那麽老大的一个男人竟然吓的坐地上了。
“这麽大的院子怎麽可能没人,我是在这看门的,天晚了正打算锁门,就看到有车停门口了,牌照还贴著了,我还当要修车呢,没想到跑进来一个混小子,大半晚上的还带著墨镜带帽子,指指点点的让我进屋去,没多大一会,你们就都跑进来了。”
武末末明白他们一定是从他下公交就盯上他了。问了老头卫生间在哪,老头把武末末带进了後面的一个小房子开了灯。武末末对著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还好,脸上还没事,要不家都回不去了。
老头站在一边看到武末末的牛仔裤大腿根上的破洞和半条红裤子,一下慌了,非要武末末把裤子脱下来不可,说他这里有药,可以简单止止血,要不,到不了医院他就得休克。
武末末听话的褪了裤子看到大腿根上有一条二寸长的口子,肉都翻出来了,估计是那个钢管的尖头弄的。
老头一见就唉呦了半天,“这两个人是什麽人啊,下手这麽狠。”
武末末没搭腔。等老头简单的处理完,武末末谢了半天,又掏了一百块钱硬塞老头手里,才一瘸一拐拖著腿扶著腰慢慢离开了修车场往家里挪,至於医院他是不打算去了,太兴师动众了,也许这些伤睡一晚上就全好了。
慢慢挪著步子朝家走,武末末这才觉得後怕起来,要真废了,武末末眼睛红了,他真的可以够格死了。一想到这鼻子一下子酸的透不过气了,脸上哗的就掉下一片,越擦越多,越多越得擦,脚下还不敢停,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慢慢挪进自家的小巷,这时手机响了,武末末一看是喻斌的,估摸著黄悦跟喻斌说了,反正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什麽好怕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不信黄悦还能把他怎麽著,他就这麽一条命,拼个死他还能拼的出去。
把呼吸放稳,把脸上好歹抹了两把,武末末接起了手机。
“末末,你没事吧,你刚才给黄悦说的是什麽意思?”
“没什麽意思,刚做了个噩梦,梦到和黄悦打架了,脑子一糊涂就说胡话了。”
“你在哪儿呢?”
“家呢。睡觉呢。”
“你家在哪儿呢?”
“我家当然就在我家呢,难不成还跑你们家去了。”武末末又拐了个弯,再有七、八分锺就能看到自己家那个大门了,武末末松了口气,头太晕了,还有这腿和腰太他妈的痛了,那老汉的止血方法看来不行,腿上又开始湿乎乎的往下流了。
“别跟我开玩笑。”喻斌口气冲了起来。
“没开玩笑,好了,我要睡了,您也忙您的去吧,您那不还有客人吗,好好招呼吧,拜拜。”武末末刚说完巷子里走出来一个人,不是喻斌是谁。
“你睡呀,搁地上好好睡呀。”喻斌话音一落等看清了武末末的样子一下子惊呆了,“操,怎麽了这是------”
喻斌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武末末大腿根上裤子烂开了,包著纱布,纱布已经红了,脸上更吓人,好几条血印子。“妈的,谁干的,走,快跟我上医院去。”喻斌赶紧跑过来把武末末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搭,身子一就往下蹲,“快,我车在你们家胡同口停著呢。”
“不用,不用,我没事,就一点皮外伤。”武末末从喻斌肩上扯胳膊,扯一下头皮乍一下,整个背部贼拉拉的痛。
“等著我抱你呢是吧。快,上来。”喻斌见武末末还扭捏,抓著武末末的胳膊往脖子里一绕抱著武末末就冲出巷子了。
在医院的小病房里,医生说还好没扎在大动脉上,要不情况真就难说了。
喻斌这才看清楚武末末脸上花的不是伤了,可能是手抹出来的。
医生要绞裤子,武末末让喻斌先出去,可喻斌退到门口还是看到了。大腿根的裤子绞了,连著内裤也剪开了後,血肉模糊的伤口看的喻斌的头皮都麻掉了。五厘米的距离会出来什麽样的结果,他真的不敢往下想。
跑出去到附近还开著门的服装店里买了条棉质裤子回来後,医生已经给武末末处理了伤口,缝完了针。这里弄完喻斌扶著武末末去拍片子给其它部位做了检查,好在骨头没事,都是一些外伤,可看到武末末光著膀子身上一片黑一片紫尤其是腰上惊人的一条青紫,喻斌握著武末末的手都抖了起来。
在医院观察了三个小时,挂了两瓶药水,又开了大包小包外敷内服的药,反正整个过程不管喻斌怎麽问,武末末一声不吭闭著眼不摇头不点头,就连动一下武末末痛的满脸淌汗浑身打颤也没吭一声。
喻斌坐在旁边难受无比又没有词语安慰。帮武末末买了份白粥上来,武末末也没吃。喻斌只能等武末末的针打完,又把武末末弄上了车送回家去。
在武末末家院子门口,喻斌把车熄了火,转过来看了看武末末,武末末整张脸煞白煞白靠在座位上,短短的头发上沾的有汗也有血一缕一缕的,精神状态极差。喻斌等了好久才敢碰了碰武末末,“到你家了。”
武末末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外面,还真到了,这麽快,他真想就在这睡下去,现在动一下真能要他的命。
“末末,你请几天假吧?好好在家休息。”
“行。”武末末点点头。
“这事不是黄悦干的,他没那麽坏。”
武末末坐在那儿盯著他们家那个越来越破的小院子,好久才撑起身体扯了扯嘴角,“不是黄悦,那就是刚才那两个人说的姓郭的了,难道以前我一直没认出郭宁竟然是玩黑帮的,早知道他还能这麽酷,没准我还能多崇拜他一点。”说完,武末末歪著不敢多活动的嘴轻笑了两声。
“你真这麽认为。”喻斌侧过脸看著武末末,武末末笑的很难看,整个脸上有一种天空都黑了的颓势。
“开玩笑呢。只能是开玩笑,要不还能是什麽,我和郭宁生活了四年,你说我贱也好,没出息也好,就算今天真是他做的,我能怎麽办,给他戳回去,我没他狠我戳不回去,我不也就只能认了,好在我清楚这不是郭宁干的,看来老天对我还是有点眷顾的。我们在一起四年,郭宁对我不赖,我没什麽可以还给郭宁的,他是好人,就剩了这四个字。”
拉开车门缓慢的挪下了车,武末末冲著喻斌笑了笑,“管他是谁,我今天没死,就死不了了,我他妈还非活成老妖精给他看不可。谢谢你,喻大哥,没你,今晚我真看不起病,过两天我把药费给你。”
喻斌鼻子酸了,“别惦记这些没用的了,赶紧把伤养好吧,最近多注意点,没事别乱跑。”
看著武末末一瘸一拐慢慢挪进了院子,喻斌看了看表,凌晨一点半,把车头一掉,油门一踩,奔火车站去了。
rtyma
发表于 2010-3-24 23:08:13
夏天的向日葵--84
在火车站等了近三个多小时,听到手机响起来的时候,那会儿喻斌早睡迷过去了,梦都不知道做了几个了。
喻斌强睁开眼睛往外看,远远的看到一个人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喻斌按开了车锁。
“到了。”喻斌揉著眼睛招呼。
郭宁一脸疲倦的坐了进来,“走吧。”
喻斌观察著郭宁的脸色,郭宁脸定的平平的,什麽也没看出来。
喻斌吸了一口气,声音低的就快听不见,“刚才手机里都没敢跟你说,真没见过那麽恶毒的,就差5厘米,命根子就捣烂了。”
郭宁的头‘嗡’的炸开了,冲的他眼冒金星,气都差点没透过来,一把卡住了喻斌的手腕,差点没把喻斌的骨头捏断,“你他妈的给我说实话,除了你刚才说的腰,现在的腿,到底还有哪你没说,你快给我说!”
喻斌痛的眉头都抽一起了,“就这些,就这些,别的相对於这都算轻伤了,万幸没出大问题,你能不能先松开。”
郭宁瞪著喻斌,好半天功夫才把喻斌说的内容慢慢消化了,松了手。
喻斌揉了揉腕子,“哎,我说你是怎麽知道的,那边一出事你隔了好几百里就叫我火速赶过去,弄的我饭只吃了一半……”
郭宁把头转过来看著窗外,似乎还没从张师傅打电话时惊天动地的喊叫声中还过神来,怎麽买的票,怎麽上的车,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就剩了手机里声嘶力竭的几个字,‘你弟弟出事了……’
出事了,终於还是出事了。
几个月来不敢踏实的睡,每天心惊肉跳的等消息,知道有个伏雷埋著,知道它会炸却不知道怎麽炸,什麽时候炸,有一根线时时的挑拔著你的神经,让你放松不得,又不知道该怎麽防御。窝囊,没用,这几个月,郭宁已经把这两词反复咀嚼嚼碎了。
可显然,现在仅仅这两个词已经不够用了,从坐上火车开始,郭宁的脑子就被掏空了,痛、闷,还有一根绷的紧紧的弦在那儿支撑著。
“从上个月起我就找了一个人天天跟著他,走之前就觉的不太妙,因为有人往我们局发了群发邮件指出我的身份,所以我叮嘱那人机灵点,要寸步不离,晚上至少守到12点,没想到……”
喻斌呼了一口气,小声的问郭宁。
“你打算怎麽办?”
郭宁没吭气,好半天才吱了一声:
“天一亮我还得赶回去,我只请出来了半天的假,明天有我的报告,不参加不行。”
“开车还是火车?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还是火车吧。”
“那末末-------”
“我知道该怎麽做,先送我回家吧。”
喻斌又看了看郭宁,再次小声的说:“武末末说跟你在一起四年没什麽可以还给你的,你是好人,就剩了这四个字。”
郭宁靠在座位上没法吭气,心口堵的透不过气来。一路上的心慌意乱已经快把他的神经拉到极限了,而现在喻斌的声音更是一计重锤,敲的他几乎挺不下去。
好在,喻斌看到郭宁整个人的肌肉都绷住了就连呼吸都收得紧紧的,也识趣的闭住了嘴。
到了地儿,郭宁让喻斌先回去了,这一晚上喻斌也折腾的够呛,等喻斌车没影了,郭宁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没有上楼,扭头走了。
打车赶到武末末家的巷子口,郭宁推了推已经窝在一个卖菜的小棚子下睡著的张师傅。
“醒醒。”
“谁呀?”
张师傅睁了半天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後一下站起来,“你总算来了,你不知道那两个人多狠,我在门缝看著那麽长的钢管一下就扎下去了,TNND的快吓死我了,急的我到处找东西找不到,只好扔了我的一只鞋。”
郭宁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摸出一沓递给张师傅。“今天真的多亏了你,拿著重新买双鞋吧。”
张师傅数了数,数到一半就糊涂了,“这麽多,买鞋也太多了,不是每次付五天吗?”
“你的事做完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这就完了?”张师傅赶紧揉了揉眼睛,“那个他不是……”
“完了。照相机归你了,不过让先我把照片导出来。”
“你一说照片我就想起来,前两天我拍的有一张照片上有一个人看著和今晚上的一个人有点像,可能用衣服挡著没拍清楚。”
郭宁一听赶紧接过照相机,打开,里面照片不多,却也有一些,拍摄没技巧,没准度,好多都是虚的,不过大多是武末末的。
武末末在公用电话亭里面的,武末末站在公交车站两眼茫然的看著前方的,武末末半弯著腰撑著腿的,还有一张是武末末咬著食指靠在悦海饭店对面的商铺展示窗前的,正翻著,胸口一闷,眼睛一黑,郭宁突然一头栽到卖菜的台子上,要不是手下意识的拉著旁边的杆子,就躺地上了。
张师傅一见吓了一跳,赶紧把郭宁扶起来。“你这是怎麽了?”
郭宁好半天没反应。张师傅吓的手足无措,扶著郭宁晃了好几晃,又掐人中,又拍胸口,好一会儿郭宁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甩了甩头,几分锺後脑子才回过神来,靠著台子慢慢坐下来冲著张师傅摇摇头,“我没事,有点旧伤,要不你再帮我干一件事,帮我包一辆出租车来,再看看哪有卖水的,帮我买一瓶,半个小时候後就在这里等我。”
张师傅快快的走了。
郭宁慢慢撑起身体,向里面的一条小巷子走去。
他第一次来这条巷子,旁边是简陋的街道,前面有一个欢快的身影,手里提著米面,肩上扛著饮料,身上是他精心挑选的衣服,一千多一件衬衣,他一心想把他培养的有风度有气质,可那些高档衣服远远比不上他手里的那些杂货更衬他的脸。
後来他来过很多次,两个人提著米面、大包小包的吃食,他总会挑体积小的重量大的,另一个什麽不说嘴角笑的弯弯的,
郭宁眼睛湿了,一股酸气涌到鼻子口把他憋住了。
跌跌撞撞走到那扇斑斑驳驳的大铁门前,郭宁停下了。
这个院子里没有高层建筑,除了那些低矮的简易房,最好的是那栋快一百岁了的小二楼,外面只要矮矮的墙就把一切都遮住了。
从四处漏缝的栅栏外面,郭宁看著东面的那个破落的二层小楼,那里有一扇60公分大的窗户,那间黑黑的屋子,小的没法翻身的床,头顶上是钉在墙上的柜子,这些是属於武末末的。现在他得挣扎在那里面养伤。
郭宁靠著墙蹲下来,死死的埋著脸。
rtyma
发表于 2010-3-25 19:50:34
夏天的向日葵--85
早上八点,郭宁坐在一辆出租车里看著街对面的那幢高楼。跑了一晚上,只睡了一个小时,头虽然还很晕,人倒慢慢精神了点。
等了二十分锺,看到一辆黑色的奔弛车驶进了地下车库,又等了五分锺,郭宁才递给了前面司机两张大钞,“这一晚上辛苦你了。”拿了旁边座位上放著的一个文件袋进了大厅,上到了三楼看到那个大大‘大宇通信技术’,郭宁停下来站了好一会,环顾了一圈。这里可真不是个小地方,够气派,够档次,附合那个人招摇的性格。
郭宁辨认了一个方向朝里面走,一个正擦桌子的员工拦住了他。“请问你找谁?”
“杨峥。”
“杨总还没来上班呢。”
“他肯定来了。”郭宁语气生硬,不理她的阻拦径直穿过还没有几个人的大办公室向最里间的套间走去。
推开门进去,里面没人,卫生间里倒有动静,郭宁在那张豪华的大办公桌前面待客的沙发上坐下来。
一分锺不到,卫生间里出来一个男人,中等个,有点胖低著头正束著皮带,一看到郭宁就愣住了,“小宁,你怎麽来了,你不是-----”
“在外面开会呢是吧!”
郭宁脸定的平平的把手里一直拿著的那个牛皮纸袋扔过去,“为了你,连夜坐火车也不是什麽难事,我记得当初你让我帮你给银川的陈总送钱,我连夜开了八个小时的车,车上装著二十万,那会儿我才刚学会开车三天,等到了地方,我的身上没一块干的地方,今儿我给你拿了个东西,你看一看。”
杨峥看了眼郭宁突然笑了,没接郭宁扔过来的那个袋子,先去倒了杯水放在郭宁面前,“怎麽了,小宁,出什麽急事了吗,还非得连夜坐火车回来,早上吃了没,来先喝点水,今天你这口气还有点咄咄逼人的架式,弄的我都有点不适应,到底怎麽了?”
郭宁低下头捏了捏中指的指环,然後去拿桌上的杯子,放在了嘴边一口没喝又停下了,抬起头看著杨峥,“哥,记不记得你曾经给我倒过一杯水喝,那天我踢完足球回来特别渴,你递给了我一杯水。”
“怎麽了,我给你倒的水还少呀。”杨峥的表情还是微笑著。
“那里面放的是什麽?我记得我醒来後医生说是中毒了。”
“杀虫剂,你也知道不是我故意的,是胡阿姨灭蟑螂用完没有把杯子扔了,结果我以为是干净杯子就用了,胡阿姨老不记事,你那条叫什麽名字的狗,对,豹子,不就是她的杰作,你当时还偷偷哭了一天哪,不过你那一次,我真吓的不轻,你妈妈後来还把胡阿姨扭送到公安局去了,幸好量很小没出问题,要不事可真的闹大了。”
“我知道,其实再早一点,在九岁那年,你带我去游泳,结果你沈下去了,我游过去拉你,可你狠狠地把我的头按进了水里,要不是後来有人看见了,你早就得手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就是睡著了也得睁上半只眼睛防著你,要不怎麽死的我都不知道------”
“你太多心,小宁,非要把事情弄的跟电影上似的,哪有那麽玄乎,我只是再跟你闹著玩。”
“应该是,後来我才明白你就是在跟我闹著玩,弄死我你没那麽大的胆子,弄的要死不死吓死我你倒乐於尝试,你常跟我闹著玩,你爸和我妈不在的那两年,你几乎每天都跟我闹著玩,你撕我集的邮票,扔我最喜欢的唱片,豹子无缘无故死了,到最後我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好的,你在努力逼我把这一切去告诉我妈,然後我妈就会为了我从这个家里退出去,可我偏偏就能忍的住。从那次中毒後,我开始给我所有的东西打上标记,杯子放在哪,早上被子垒成什麽样子,晚上回来变样了没有,书有没有人动过,抽屉有没有人翻过,吃的东西包装是不是完整,晚上睡觉门反锁了没有,宁愿少吃一顿也不碰我看著不保险的饭,不碰你碰过的任何东西,从十一岁开始我的生活把从前的全部颠覆了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杨峥一错不错的看著郭宁,手撑著下巴,胖胖的脸上有著好戏才开始上演的冷笑。
这个游戏他玩了十多年快二十年了,现在才真正玩出了味道。
对面郭宁脸上什麽也看不出来,不怒不威,说话慢条斯理,一幅眼镜下没有尖锐的锋芒。这些年郭宁在他面前实在太安静了,安静的他都以为安静就应该是郭宁的常态,可显然安静只是表像,相对於过去的他做什麽郭宁无力反抗,他更乐於见到一个有点乍毛的郭宁。
“那你隐瞒的不错,我一点没看出来,我以为那是因为你的洁癖。”
“像我这样的人会有洁癖?”郭宁失笑,“我第一次进你们家,你记的你骂我什麽吗,你骂我脏怂,洁癖是逼出来的。”
郭宁看著杨峥的胖脸,他现在还能记得他妈带他第一次进到杨家时,杨峥的那张脸。
圆圆的脸上有著不符合年龄的尖刻、凶狠和恶毒。
“叫哥哥。”他妈推了他一把,他听话的轻轻的叫了声哥哥,然後把手里专门准备给哥哥的见面礼递过去,一本他非常喜欢的邮票年册。
他妈从打算离婚到再婚时间很快,半年。他相信要是没有他,不管是离婚还是再婚,速度会再快上一倍,也许他应该为这个速度感到欣慰,就是他让他们的节奏放缓了。
跟谁?没有人跟他商量,那两个闹离婚的人关著门吵的不可开交。
一个说跟著你就把小宁这辈子毁掉了,像你一样变成一个呆子,我就要给小宁提供最好的环境上最好的学,另一个说,要毁也是你毁,你让他进那种家庭,以小宁的性格能过的好吗?
这对郭宁还算是个好消息,相对於那些孩子成了累赘的家庭,至少他们争著要他。
然後,他进入杨家,女人的眼泪打败了男人的坚持。他妈让他对著那个一看到他就转过脸恨恨的走了的人叫哥哥。
他叫了,得到了一个背影。他手里举了半天的东西被另一个男人接过去了,‘杨峥就是毛病多,小宁你不用管他。’
他没有叫这个男人爸爸,这个原则是他进这个家之前就定好的。他爸爸是那个教他下棋话不多却鼓励他穿过马路自己在路边捏著一把汗的男人,不是眼前这个笑的很有内容有点拿著领导派头的男人。
他进了杨家,那个哥哥当天晚上就跑到他房子里拽著他的衣领子,狠狠地给了他两拳头。“你妈是不要脸的狐狸精,你是个不要脸的狗崽子,我到要看看你们赶走我妈硬要挤进这个家里会得到什麽好处,什麽都得不到,咱们走著瞧,有本事,就去给你妈哭去、闹去、诉苦去,早点滚出去。”
那个晚上他一晚上没合眼,挣扎在告诉和不告诉之间。
郭宁至今还记得大了他四岁半高了他半个头的杨峥那天的狠样。这个人就这样阴魂不散的跟了他二十多年。
当年的半个头倒过来了,当年的仰视变成就俯视,二十年全反过来了,可格局还是老样子,依然没变。
郭宁站起来,低著头盯著杨峥头上的两个旋。有一段时间他就靠著民间的传说‘一旋好,二旋坏’来理解著杨峥的种种行为,也用这个自我安慰,每每他忍不住了恨不得学著杨峥的样子狠狠地揍他一顿,狠狠的把他按进水里,猛猛的灌他一瓶毒药,揍死他、淹死他,毒死他,他就会想到杨峥房间里那张放大成48寸的大照片,像示威一样挂在一进门的白墙上。
那上面有一对母子。同样普通的资色,同样胖胖的身材,却甜蜜温和的笑著。
後退了一步,郭宁打量著杨峥,杨峥的脸上有那种得意的你奈我何的张狂,这是只有他们两人在才会有的表情,多了一个人,这张脸会是另一个样子,老实平和。
“哥……”郭宁把视线撤开了盯著著窗外。
窗外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街道,杨峥仅仅用了十年时间就买了这个楼价最贵地段的整整两层楼,还不算他的企业和藏匿各处的房产。他一点点看著杨峥在迅速度扩张变强,杨峥越强,他的本钱越大,他则越弱小。
在杨峥的眼里,他不过就是一个可以任意让他摆弄,可以变著花样来满足他打击乐趣的小虫子。
rtyma
发表于 2010-3-26 19:02:18
夏天的向日葵--86
“我真的没想到到了现在我还能叫出哥来……”郭宁视线又落回到杨峥的脸上。
“这些年我小心翼翼,学习我认真的学,工作我认真的做,我没有给你留下一丁点的把柄,我知道你就是一条躲在我身後等著我犯错误的狗,随时会扑上来给我一下。尽可能不犯错误,是我这些年学到的最大的本事,除此之外,我最善於忍。这些年我一直在忍,不管你做什麽,再讨厌我我也不反抗你,我躲著你,你说什麽我应什麽。你给你爸说学围棋没前途,我就听话的放弃了学围棋,你说我太小不能住校,我就只住在你眼皮子下面,我想学文,你给我妈说学文没出息,我就改学了经济,大学毕业後我想就业,你说得上研,不管我想干什麽,你都能让我反著来,让我难受是你最乐意干的事。而你最善於威胁我,我妈是你最好的武器,她是贪慕虚容,没有真才实料,你每次让她帮你干什麽事都能惊出我一身冷汗来,我不敢考外地的大学,熬不下去也不敢出国,就怕你没有可折磨的人了就会折腾到她身上,我像条听话的不会说不的狗,这麽多年来我从来不敢轻易张口,不说我喜欢什麽讨厌什麽,因为我知道说了的後果……”
“干嘛了,小宁------”杨峥哈哈哈笑起来了,“今天是什麽日子,风向一下子转变了,你还来追根就底起来了,弄的我跟个无恶不作的坏人一样,我是真的为你好,就算刚开始想不通有些气恨,小孩子嘛,只想著逼一逼你,说不定就能把你们逼走了,这都过了这麽长时间,哪还有气,那就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的,你怎麽一记就记了这麽多年,小宁,你看不出吗,这几年,我是真把你当弟弟看,你不也看到了,你现在走政途不也走的挺好的,短短四年就是处级了,谁能有这麽好的发展。”
“是,我能看的出来,高三我借口和院子里的人打架然後和我妈整整一年不说话,我才算可以从家里搬出来。可你依然没放过我,你三天两头的拿我妈过来说事,你努力想把我变成个渣子,吃喝嫖赌该弄的烂事我都弄了,好在你爸拉了我一把,让我走政途,他是想给你铺条路,这才算是让我透了一口气,工作的这几年你基本上没怎麽折腾我,也不过就是认为我还有点用途,所以对我网开一面了。其实这些年你做了这麽多,我并不算太恨你,因为我妈破坏了你的家庭,让你母亲离开了,她得了抑郁症每天得靠吃药维持,你可以把你的恨全落在我身上,我没法抱怨,今天我只想用一些东西换一些东西。”郭宁的视线落在了那个牛皮纸袋上。
“你想换什麽?”杨峥的视线也落在了牛皮纸袋上。
郭宁的脸冷了,“你非要我说出来,那我就说出来,别碰他。”
杨峥收起了笑容手交握在了一起,指头还一下一下的打著拍子。
这个突然闯入了他的家庭、赶走他母亲的混蛋,似乎处处都表现的比他优秀的东西,,在他心里如同一个脓疮一个恶瘤一样就应该烂在街边的畜生,拔不掉就让他浑身难受睡觉都不自在的家夥,每去美国看他妈一次,他就狠不得一回来就拔了他的皮,他想干什麽,还想反天了不成。
“什麽是他,他是谁,我怎麽不知道你除了个张梅还有个他,来,先让我看看我别扭的弟弟今天拿了什麽宝贝来。”
杨峥冷著脸斜了郭宁一眼拿起袋子捏了捏,脸上的肌肉也跟著抖一抖,慢慢把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堆东西来,有合同文本有帐目有票据还有一个录音笔。
杨峥脸白了,再接著变青,手死死地捏著那些东西,好半天才把已经扭曲了的脸色复原回来,拍了拍信封对郭宁笑著说:“你还真有心,弄这些没少花功夫吧,你是怎麽搞到的。”
郭宁看著那些东西没吭气,这些东西没有想像中难搞,五年时间,总会有些积累。杨峥初开始还比较谨慎,後来做的多了,胆子大到都不屑於隐藏了,随便翻翻杨峥公司的帐就能看出来漏洞百出,更别说杨峥得罪了那麽多人,被他利用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留一点底子。
“真没看出来你还这麽有心,谁就值得你这麽动心思了,不会是张梅吧,你以为你玩一招金蝉脱壳就能胡弄的了我……”
杨峥说著哈哈狂笑了起来,“看来我还真有必要去张梅他爸那里去表表功,让他看看他赞不绝口的好女婿对他女儿是如何的上心,然後又是怎麽惦记著另一个他。”
郭宁等杨峥笑完才接口,“你想找谁表功只管去找,我只想告诉你,别碰他。”
哼!杨峥冷笑一声,脸这回真的冷下来了,往凳子上一坐,脚翘桌子上去了。
“小宁,你真以为有这些就能把我怎麽样,你太天真了,这里面有几个是能拿出来给我定罪的,你信不信,你今天把这个交上去,明天,这个东西就能回到我手上,你还指望用这些来要挟我,郭宁,你的水平也不过如此嘛,你真的以为你翅膀硬了当了个小处长就可以跟我对著干了是吧,你真以为你傍上了张梅,张梅和他爸就会站在你这一边,我告诉你,你的翅膀是我给你安上去的,什麽时候想拔下来得看哥哥我的心情,你别以为你选择和张梅结婚就能将我的军就能迷惑我的眼睛,郭宁,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张梅也不过是颗炸弹而已,什麽时候炸,也得看我的心情。”
等杨峥的话音落地,郭宁伸手把那些东西收好重新装进了袋子,正要合上袋子,杨峥一见失去了冷静赶紧坐起来伸手去抢,郭宁干脆把袋子塞进了杨峥的怀里,“你收著吧,想要多少我这里有多少,五年能积攒下来多少,够你写传记用了。告诉你,杨峥,这些年我从来没有瞧的起自己,因为我错了,我以为对你软,迟早能换来你的宽容,可你根本不是那种人,我是没什麽本事,没有一个姓杨的站在我身後,我屁也不是,可你也太放纵你自己了。”
杨峥站起来伸手点了点郭宁的胸口,“那又怎麽样,有本事你就去告我呀,我等著你大义灭亲呢,最好把大夥都灭干净。”
郭宁随手把杨峥的手用力捏住,一使劲,杨峥脸色都变了。
“能不能拿得下你清楚,你折磨我没关系,过去为了我妈,我可以忍,可昨晚的事,你自己掂量著办吧,杨峥,就冲你为了我肯下了这麽多功夫,你还真配当我的好哥哥,你让武末末找不到工作,他前脚进门,你的人後脚就能进去胡说八道,你动了武末末嫂子的店再动了那个无辜的老头你做这些不就是等著我跳出来,你让姓陈的把武末末放在销售上,弄了多少个陷阱想把他拉下去,你做所有的一切都要让我眼睁睁的看著,借力打力,你从来都喜欢这样折磨我,你收人家的钱允诺人家提正处,可偏偏我们局长油盐不进,你没法子只能把他拉下水,我不帮你,你就动武末末来警告我,你等著卡住我的脖子都等的狗急跳墙了,你不就是想要把柄吗,拿著把柄你就可以去找张梅的刺,也能把我踩在脚下让我不得不听你的,可我真没想到你会这麽狠,你会用这麽歹毒的方法毁掉我,看来我把你想的过份仁慈了,这几年你对我笑的再欢可你的狠劲一直没变,杨峥,如果你想要面子上的哥哥,我叫你哥哥,可要是让我知道武末末身上因你再流半滴血,再沾了你一星半点的口水,你就等著坐班房吧,拼著我进去陪你吃牢饭,我也要把你拉进去。”
杨峥脸一下涨得通红,挣开郭宁的手,张牙舞爪扑过来拍著桌子就喊了起来,“郭宁,你少他妈的血口喷人,你说什麽说清楚点好不好,昨晚怎麽了,你可别污蔑人,武末末是谁?我压根不认识武末末,别什麽脏的臭的就往我身上摔。”
“那这个人你认识不。”郭宁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照片摔桌上,站起来,一把捞住了杨峥的领子。
“杨峥,我觉的还是这种样子比较像你,你装的再绅士也不过就是一条经不起事的狗,你把照片好好看看,不要说你连你的狗腿子都不认识,告诉他们,要想跑路就跑快一点,我是绝对不会饶他们的,还有,如果你真不知道武末末是谁,就赶紧去打听清楚,打听清楚後最好上著香保佑他连跤都不会摔一下。”
说完,郭宁扭头走了,门一关上,就听到杨峥在里面拍著桌子大骂,“杂种,杂种,你他妈的狗杂种,死变态,和你那不要脸的妈一样,各有各的不要脸法,你妈那种婊子没本事就会靠男人,你比婊子还不如,就会靠女人,就你们这种狗杂种还要来威胁我,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呀-------”
郭宁站在门口手抓著门把手停下了,一转身又开了门进去了。
杨峥看著门口的郭宁气极败坏的抓起一个杯子就朝郭宁摔过来,郭宁身子一闪走上前去又一把捞住了杨峥的衣领子。
“你想干嘛?”杨峥一下子慌了,胖脸一抖一抖的,两只手用力地去掰郭宁的手。
“你说我能干什麽,帮你把你这张臭嘴给我闭上。”说著,郭宁一拳头冲上去。杨峥当场就栽在地上了。
还不等杨峥爬起来,郭宁一脚跺在杨峥的肚子上,看到杨峥嚎了一嗓子捂著肚子,郭宁抬脚就踩在了杨峥的下身上拧了一下,杨峥当即惨叫起来,“小宁,别……”
“别,你跟我说别……”郭宁额头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两只手的关节都在喀嚓做响,眼睛里的怒火喷出来快把脑子冲爆了。
“别,你还有资格跟我说别,你昨晚不就是打算这样废掉武末末吗!你不就是打算让他生不如死吗,畜生,你真他妈的真是畜生,就不应该活著!”
憋了一二十年的积怨比不上昨晚的重重一击,郭宁松了脚,蹲下去一下子狠狠地卡住了杨峥的脖子,再一使劲,杨峥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汗不停的从脸上往下淌,两只手死死的掰著郭宁的手,叫都叫不出来了。
隔壁刚才打扫卫生的女的听到这间办公室里的动静,敲了敲门,然後推开门来,被眼前的景像吓呆了,一下子惊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转过头就去摸电话。
郭宁被那声尖叫惊醒了,好半天才醒过神来自己在干什麽,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手一点点放松下来。
幸好这女的进来,要不他真的不清楚自己会做到什麽程度,似乎经过了昨晚,那些怒火压下去再升起来再压下去,到了这会儿做什麽他都无所谓了。
慢慢直起身来,郭宁在脸上用力的搓了几把,对那个女的摆摆手,“报警是吧,出去报,我叫郭宁,如果找不到我,可以问你们杨总,等警察来了,顺便帮我也报一个,就说这里有人买凶杀人。”
那女的也不知是吓住了还是怎麽了,真的退回了外间办公室。
郭宁蹲下来重新看著杨峥,“知道什麽叫宽容了吗,谅你也不知道,下次,我要再听见类似的东西从这个洞里放出来,你就不用再当男人了。杨峥,你是我见过最没品的人,离开了你爸,你连路都不会走,跟你这种人成为一家人让我无话可说,你恨我,你可以直接冲著我来,不要殃及无辜的人,这些年我忍你,不代表我会一直忍下去,要气不过,你一样可以继续想办法做了我,但我劝你看在你爸爸我的杨伯伯马上就要退休的份上,你想要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最好还是和我和平相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脏也好臭也好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但你再别使你的那套两面三刀的本事,也幸亏你爸有远见卓识安排我去走政坛,去接他的班,要不,今天我也没有这个机会和你面对面,杨峥,给我记住,千万别把我逼得比你更狠,别再对我的生活指手划脚,我这辈子可以无儿无女无依无靠就一条命,但你得给你女儿积点德留後路,真要让我等到了那一天,我保证连一口气都不会让你们姓杨的喘出来,流血战士只配当流血死士了,死的也不会只有你一个。”
再次摔了门,郭宁下了楼打了辆车,说了一个地址,车一路飞使,快到武末末家的那片小弄堂的时候,郭宁猛的一下叫停了让车调了个头,重新向市中心开去。
rtyma
发表于 2010-3-29 21:11:46
87
坐在自家的沙发上,张梅头没梳脸没洗,就连隐形眼镜都没顾的带。本来想好的,一看到郭宁二话不说先踹上一大脚再敲诈点什麽别的做为补偿,除了以前上学时被逼无奈,她历史上从没十点之前起来过,更别说还是静儿难得休假的日子,可现在别说踹了,安慰都不知道怎麽安慰了。
张梅往郭宁身边挪了挪,拍了拍从进了门说了一句“杨峥对末末动手了,差点废掉……”就说不下去也抬不起头的郭宁。
“要不,你就扯著嗓子哭,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哭,跟我面前装什麽硬汉,这次我保证不拍照行了吧。”
郭宁没动,只是肩膀一抖一抖的,嗓子憋的死死的。
张梅无奈了,站起来去酒柜里摸出一瓶红酒,倒了一大杯端过来。“喝!”
郭宁还是埋著头捂著脸。
张梅干脆扳著郭宁的额头硬要把郭宁的头扳起来,“你给我抬起头来。”
郭宁反抗,张梅“啪”的一把掌呼在郭宁的脑袋上,“你就会在我面前装怂人,从小打不过我就算了,怎麽大了还是这幅得性。”
张梅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两只手卡著郭宁的肩膀左右摇晃起来,“要麽放声哭,要麽跟我说话,老娘最见不得你这幅鬼样子。这几个月我还见的少啊。”
郭宁一把握住张梅的两只手放在腿上,“梅子,你能让我静一会儿吗。”
张梅无语了。这死郭宁,训练人也没这麽训练的,一转头看到静儿在厨房门口露了个脸,张梅赶紧使了使眼色,静儿聪明的跑过来搬了张凳子放在张梅屁股後面,张梅坐下去,腰才不用躬著了。
这会儿,她也不打算说话了,随他郭宁爱哭爱憋由著他了,反正郭宁自小到大就是这种臭脾气,他要不想说,撬开他的嘴都没有一点用。就是自己有点不好过,醒来一支烟,今儿这烟还没得著空抽呢,憋屈死她了。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郭宁终於抬起头松开了张梅,“梅子,对不起。”把放茶几上的眼镜带上了。
张梅瞅了瞅郭宁的眼睛,没红没肿,痕迹消失的很快,刚才还悲恨交加现在就一马平川了,这也应该算是一项能耐了。
“静儿做了饭,想吃吗?”张梅快速的从桌子上摸过一盒烟抽了一根放嘴里抽上了。
郭宁摇了摇头。
“那烟,来一根。要不,刚给你倒的红酒喝点?”
郭宁两手交叉吸了吸鼻子。“她会做小鸡炖蘑菇吗?”
操,这会了还不忘点菜。
张梅一仰头喊起来了,“静儿,郭宁想吃小鸡炖蘑菇。随便给他弄一点对付一下。”
喊完张梅狠狠的吸了口烟,吸完整张脸都舒坦了。“要不,你去看看他?”
郭宁吐出一口长气,好半天才摇了摇头,“梅子,我觉的我们这回真的要完了”。
张梅脸青了,手指头冲著郭宁一指,烟灰差点烧郭宁脸上“放屁,完个屁完,你现在就给我去看他,我就不信杨峥真的敢跑到我们家胡咧咧。”
郭宁摇头:“算了。”
“怕他把你打出来?”
“想打他现在可能也动不了,不见,刚才差一点就把杨峥弄死了,要看了,杨峥绝对没命活下去,这都算轻的,我肯定会做傻事,已经十个小时了,我脑子里全部都是怎麽把他弄死,这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忍了他二十年,真的忍到极限了。梅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如果……”
张梅一个大嗓门截住:“没有如果的事,武末末没残,杨峥没死,你也好好的坐在这里,这是结论。”
郭宁往後一靠,头歪在了沙发靠背上。“我现在才明白我当初一意孤行的把武末末拉进我的生活是个多大的错误,一点点疏忽,就能毁掉好多人。”
张梅弹了弹烟灰,站起来往另一张沙发上一横躺下了。“错误?错误不是靠事後来总结的。你能因为预先知道这是个错误,就不碰武末末?那就不是你郭宁。”
郭宁没吭气。
因为他碰的时候不知道他竟然会陷的这麽深。
他碰的时候武末末在他心里只是一个好玩有趣又有灵性的孩子,这个孩子有潜力,可以改造。武末末就像一张白纸,往那里一滩就一目了然,他知道称虚而入,步步为营,知道从哪下手。他知道武末末想入圈子只是想转移感情,所以他下手了,在武末末还没认清楚自己该是什麽角色就被他定型了,得到之後他就像一个家长,武末末像他的孩子,他怎麽引导,武末末怎麽跟随,什麽什麽该怎麽样是他的喜好,头发的颜色,穿衣的风格,走路的姿式。在生活上,武末末成了彻彻底底的适应者,节奏是他来把握的。
什麽时候变过来的?
郭宁已经说不清了,也许就是知道武末末不忍他妈辛苦放弃了上研,满嘴燎炮跑在街上找工作也不来求他一声,再也许,就是站在街角看著从小商店出来的武末末提著大包小包东西时的一脸幸福,也或者就是坐在武末末家里的小客厅里看著武末末粘著他妈的目光,和他对老赵头的亲情,当然还有那个武末末背著他扔进垃圾筒的那瓶饮料,那瓶饮料粘著难看的翅膀,却是一个明目张胆的‘磊’字。
之後的日子,就像正午的太阳洒在晒谷场上,美的像幅画……
郭宁鼻子塞住了,“我是真的很喜欢武末末……”
“又来了,你喜欢他,给他说去啊,这几个月我听了可不止一遍了,还记得我第一次听到後眼睛睁的有多大吗?娘咧,要我妈知道我也能有这麽大的眼睛,她一定认为以前我是在故意隐藏美貌。”
郭宁捂著鼻子咧了咧嘴,没笑的出来。“他昨天伤了之後还说我是好人。”
“那小子真没眼光。”
“是,他没眼光,他认为一个人好,就会全心全意信任他,不管多委屈,他都不会变,我比不上他的千分之一,我从来以我为出发点,为了解气甚至可以眼睁睁的看著他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那还不是因为你看了那东西,再说你当时那种情况做这样的反应也算正常,要我,做的可能更极端,再说,你也是为你们俩打算。”
“正常?”郭宁苦笑,“我就是太正常了,什麽事最有利,怎麽做最合理,我能最快的反应出来,列出算式,找出最佳答案,我以前常宽慰自己就像迷恋男明星的那些女孩的男朋友,总觉的跟一个挨不著边的人吃干醋犯不著,但心里难免会骂他几句傻,武末末对严磊感情剩不了多少,就剩一种执念,一个喜欢了好久的东西突然落到你面前,不管能要到多少,又有几个人不想要,想会这麽想,看就是另一回事了,那一瞬间我真的有点心如死灰,破罐子破摔了……”
张梅脸青了,“咱能不提那天的事吗,当时看到你那个鬼样子,我都心里障碍了。”
“其实当初我挂完电话就後悔了,我知道他们之间什麽都没发生,照武末末的性格,如果真有什麽事,他一定会躲起来不会还留在那里等我,可我还是要坚持这麽做,一来,我就是想让他吃点苦头,二来,我心里也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可以借机和杨峥搏一下,可我真没想到会把末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还把你拉了进来,结果事情越来越复杂,弄到了现在失控的局面,不光他伤了,连无辜的人也给连累了。”
“行了,你有完没完,别一股劲的埋怨自己,杨峥就是个疯子,他不这样就会哪样,谁能知道他脑子里都装的是些什麽杂碎,谁能阻止的了他,他这些年坏事做惯了,胆子太大了,你也别觉的对不起我,我是你拉的吗,咱俩互惠互利,我高兴还来不及,再说了,你选择这样做你不是没办法吗,你要没出事,事情哪会变的这麽复杂。”
郭宁摇头。
张梅拍拍郭宁的手,“行了,你要真没反应,你就是圣人了,当初我和静儿不也一样,她去同学家睡了一晚上,我们差一点就闹分了。”
郭宁再摇头“这几个月我一直再想我和末末的关系,以前生活在一起似乎想不到,现在有的是时间想。”
张梅撇了撇嘴,打趣郭宁:“不会是父子关系吧,听了我想吐。”
郭宁苦笑,坐正了身体把那杯红酒端起来。暗红的酒色,干净透明,那个宾馆,那几杯红酒,还有武末末的第一次,郭宁端著酒杯的手抖了。
武末末的惊恐和故作镇定,他的强势和志在必得,一切依然历历在目。
“其实刚开始不是,就觉得这孩子咋能这麽机灵呢,你不知道我每次跟他下棋,头十分锺,你会认为他是个草包,再十分锺他比较正常,到了最後,就成了魔鬼,输给他让人心里特别憋闷,就像有一根绳子卡在你脖上,有力使不出来,就觉的他是旁门左道,恨不得抽他一、二耳光让他按照规矩好好下的那种,可我怎麽下就是下不过,我可以输给别人,就是不能输给他。你知道我做的最可笑的事情是什麽,为了赢,我去背我爸的棋谱。”
张梅笑了,“这不挺像你的作风,当年你打不过我,不还在腿上绑了沙袋练腿功。”
郭宁脸上有些赤,没接张梅的话,“我不知道我脑子怎麽想的,就觉的我不能输给他,看他到输棋抓耳挠腮烦躁的转圈圈,我觉的特有成就感……”
张梅从沙发上爬起来,把烟头按进了烟灰缸里,顺带扫了眼郭宁,然後直接无视了。刚才还痛不欲生呢,现在一说起武末末倒成了两眼发红还要春风荡漾。真不够恶心人的。
“我们刚在一起住,他给我二百块钱说是一个月的生活费,结果让我一顿吃没了,他晚上翻来翻去睡不著,早上起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又翻出来两佰,估计是他攒了很久的,又让我一顿吃没了,那个晚上他又折腾了一夜,第二天早早的起来悄悄的去看放钱的罐子,里面是我提前放进去的两仟块,他脸上的表情我现在还记的住,一个人站在客厅一动不动站了十分锺,可除了吃饭他还是没花我一分钱,後来他竟然因为钱放弃了上研,你没法想像我当时的感觉,我们是不平等的,是我让武末末把这个概念一点点深化了,从我开始占有他,我就没有给他留余地,我当时就一个目的,让他成为我的所有物,别想从我手里面逃出去。”
张梅撇撇嘴,“你丫可真够阴险的。”
88
郭宁不吭声了。是,阴险。张梅这个词用的真对。她常能一针见血。
在那个家里哪一个不阴险,杨远明,杨峥,他妈,哪个不阴险。
杨峥不用提了,阴险这词都不配他。
杨远明长期混迹官场不阴险?
他妈没有真正的能耐只能靠关系,为了坐稳位置打压别人不阴险?
自然也包括他。每天在杨峥的算计里如履簿冰,能不多几条心眼。大学竞选学生会主席,他只给副校长透露了一点点他和杨远明的关系,他就把主席的位置从喻斌手里夺过来了,而之後他之所以能和喻斌突然之间成了朋友,就是看上了喻斌有比他更好的群众基础,谁说学校就不是社会了,利用被利用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
从很早他就没有朋友了,转学後他和杨峥一个学校,谁要和他走近一点,杨峥都会拉上三两个人把那个人教训一通,为了不给人惹麻烦,他干脆谁都不接近,等杨峥离开学校,他已经没有交朋友的能力了,除了那些硬往他身上贴的人,像严磊。他所有认识的人全部被他归成了两类,有用的,没用的。有用的,他会给他们微笑,没用的,进不了他的视线。
他从不认为自己这样不好,从小到大没有人帮他,就只有一个字‘挺’。
他不需要靠任何人,有没有朋友对他无所谓,要不是偶尔的有一天老秦问他,你快乐吗?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把个词单独拿出来仔细想。
快乐吗?他非但不快乐,简直是不知到该怎麽活,甚至这几年一直活的浑浑噩噩。
那天是中秋。他刚读研。
他早记不清和家人在一起过中秋是什麽滋味了,似乎这个节日对他们家是不存在的一样,大人们忙,小的不用说了,在一个屋檐下只要杨峥不挑事,就算是过节了。家人对他是个恐怖的字眼。高中和院子里的那个家夥打了一架之後,他就再也没有在家里过任何的一个节日,相比和那三个人坐一张桌子上吃饭,他宁愿躲到图书馆饿上一天。
中秋那天早上老秦的眼睛刚睁开,脸没洗牙没刷眼屎没抹净就开始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他特快回去了一盒月饼,是他专门挑出来的,差不多几点到,月饼是什麽馅的,哪个是不含糖的给奶奶吃,哪个是莲蓉的妈妈吃,哪个是黑芝麻的弟弟吃,还有一种蛋黄的给爸爸,月饼太油腻大家都得少吃点。
他躺在床上听著老秦整整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内容就是这些生产大队分配粮食没有营养的东西,到了晚上,老秦又开始打电话询问大夥吃的结果,莲蓉的好吃吗?黑芝麻的怎麽样,还吃了什麽,葡萄有吗,吃西瓜了吗,西瓜甜不甜,有菱角吗,他好久没吃了。听著这些果园里的东西在耳朵里飞进飞出,郭宁越听越烦燥,扑上去一把扯下贴在老秦耳朵上发烫的手机就扔地下了,“你他妈的有完没完,想当农民滚回家当去。”
老秦捡起手机没发怒没生气,把手机重新装好看著还能用一下咧著嘴笑开了,然後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个月饼递给他,“这个是专门给你留的,五仁的,不腻。”
他盯著那块月饼,嘴角直打哆嗦,他真不明白老秦是在戏弄他还是关心他,然後就听老秦问他,“你快乐吗?你每年中秋、五一、十一,甚至周末躲在宿舍里就这麽过,除了学习和学校那滩破事,没有人来找你,他也不找别人,你快乐吗?”
他快乐吗?
从他进入杨家那一天起,他就快乐不起来了,不但多了一个讨厌他恨他折磨他的哥哥,还多了一个爱把事情做在表面的继父,却少了一个知他痛他的母亲。每年过年躲到外面甚至连鞭炮的声音都不想听,每年过生日绝对不碰他收到的姓杨的任何礼物,除了他妈的生日,他记的这个日子,因为他妈是剖腹产,从小他就爱摸他妈肚上的这道伤疤,在他从家里搬出来住校之後,每年必买的那个蛋糕,却从来没有机会吃上一口。
这麽多年,从来没有人问他,你快乐吗。
他妈忙著适应新生活,忙著在各种应酬中花枝招展,她只会说小宁你变的太多了,连笑都不会笑了,我看著都害怕;
杨峥则在忙著想各种的花招,得逞後会说,郭宁,要麽就去告你妈,要麽你就给我老实点忍住;
杨远明五年升一个官级,抽著了空会说,小宁,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这样有前途。
没有人看到他一个人低著头进进出出不说一句话过来问一句,你快乐吗?
这两个字,他好多年没有碰了,所以一下崩溃了。
他从来不知道他还能哭的那麽没形象,他妈离婚了之後,他就再也没有哭过,躺在床上,脸朝著墙,他就像往外泼脏水一样泼著肚子里藏著的东西。他妈的贪慕虚荣、视而不见,杨远明的势力狡诈,最後是杨峥,怎麽毒死他养了三年的豹子,豹子是他爸送他的,他抱著它睡了三年,杨峥撕他第二天要交的作业,给他饭里放脏东西,最恶心的是放过一条蚯蚓,杨峥怎麽在他妈面前说他撒谎,说他偷拿杨伯的钱,甚至於杨峥把他压进了水池,竟然是杨远明过来让他息事宁人,说他们这一家的特殊性,走到一起不容易,杨峥在他们那个大院子里挑事,让人辱骂他,他自小就是不喜欢认输的人,可自从进了杨家,他从不知道怎麽能赢。
老秦比他大一岁,一个宿舍住了两年。两年中,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老秦,当初在宿舍和很多人搞不好关系,换了好几个宿舍,後来知道老秦因为获了个奖搞特权要了个双人间,他也硬是找关系挤了进来,能住下去,就是因为老秦从不多事,从不问他晚上为什麽会这麽晚回来,为什麽会有一身酒气,他为什麽会有那麽多钱。
他怎麽也想不到他能对著一个住了两年没说过多少话的人哭了整整三个小时。
你习惯了输才能体会赢。这是他爸教他下棋时说的。
人得为自己活著,其它的是狗屁!这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
他讨厌权术,却想利用权术强大起来,然後可以摆脱身後的这种无形的禁锢和杨峥时时刻刻盯著他的目光。这麽多年,他什麽也不敢喜欢,什麽人也不敢爱,就连一个小动物他都不敢养,他生怕他喜欢了爱了,杨峥就会硬生生的给他碾碎,因为他知道杨峥一定会这麽干。
折磨他对於杨峥来说是从小孩子的气恨上升成了一种精神的需要。
杨峥教他开车,让他在高速上开到200迈,体会车在颤抖哢哢做响的感觉,他曾一天抽过三包烟,抽到自己完全晕迷了过去什麽都不知道,杨峥带他去找女人,教他怎麽去做一个男人,他花出去了三百块忍著难受完全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他能一晚上输掉2万又一晚上赢回五万,钱对於他来说,是他妈给他开了帐号後仅剩的对他的感情,他不碰这些钞票就摸不到那点亲情。而把他陪养成渣子是杨峥最大的成就,有时候一觉醒过来看著自己做的荒唐事,他也几乎视自己为渣子。
那四年,他不清楚自己是怎麽熬过来的,他没法说不。因为杨峥不但在他身上找乐子,还把触角伸到了他妈身上,而他妈却浑然不觉,仍以这种生活为荣。
那个晚上老秦什麽话也没说只是不停的拍著他的背。那个晚个,他终於有了第一个真正的朋友,那个晚上之後,他在老秦的鼓励下开始学著不去利用别人,开始和人交朋友,再然後他欣喜的发现喻斌竟然和他一样,也是个GAY。
有了朋友後,他开始妄想感情,他开始和喻斌设立论坛。然後他们一起认识了黄悦,黄悦基本上算是坛子里最红的人物,不仅仅因为他漂亮,更因为他傲慢的不可一世,谁都不放在眼里。他就像发现了猎物的豹子,虽然喻斌跑的比他更欢,可他的办法最实用,再傲慢人也需要经济来烘托傲慢,他用钱把黄悦抓住了,他和黄悦在一起後还是放不开手脚,生怕杨峥知道,黄悦提出了几次搬出去住,他都没同意,可黄悦竟然在知道他不能帮他出国之後没有一点犹豫就投奔了能帮他出国的喻斌的怀里。
三个人这样开始,又这样落幕,可笑的让人说不出一个恨字。
他不再信任感情,他宁愿要一个家人,这个家人是他喜欢,他打造的,所有的一切是符合他的心里面家人的模样的,这个家人不会离开他,不会防范他,也不会背叛他。
他逮住了武末末。武末末会下棋,会唱歌,聪明灵气,人质朴对感情真,他扑到自己怀里哭的那一场,像极了自己对著老秦哭的那一次,让他觉的他们很贴近,原来武末末也是让一件事纠缠了好多年没法释怀的人。可积习难改,他早已经定型。郭宁不想去回忆自己和武末末的头一年。那会让他觉的自己真的不是个东西。
“来一根。”张梅又递过来烟,郭宁接住了,点著吸上。他知道刚才张梅玩笑也罢,猜测也好张梅说的很对,後几年他和武末末更像一种复杂的父子关系。
郭宁知道自己不经意的捡到了宝,不仅仅是他最初认定的末末歌唱的好,棋下的好,人聪明,而且他单纯善良的让他没有一点压力,每天上了班回到家是他一天最爱干的事,哪怕不说话,能看到那个一会儿一个主意的人在家里哼哼唱唱是那麽美好的事,他从来不知道心里装著一个人的时候,自己是那麽快乐,这跟和黄悦在一起疯狂的追求性爱的感觉简直就是天攘之别,他喜欢看武末末和他妈在一起特别由衷的幸福,也羡慕家这个字眼对武末末深刻的含意,武末末家里的其它人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尤其是他嫂子庸俗势力,可所有的缺点到武末末这里,都能被两个字软化了。‘家人’,并因此而幸福。
他也从来不知道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付出的过程是那麽让人满足,就好像那些没过过好日子的父亲,有了孩子後不忍心让他再尝自己受过的苦,他喜欢看每次帮了末末之後,末末扑到他身上像个儿子似的讨好,他就觉的再付出十倍也是值得的,可好也是一种毒药,就像一个想要孩子优秀可一旦孩子做不好就马上出手帮助做的惯孩子的家长,慢慢的孩子的能力也就抹掉了,变成了越来越强的依赖。
这种毒药,这几个月来郭宁已经尝够了,他把自己变成了武末末身後的山,山倒了,武末末的世界也塌了。
郭宁的烟抽到一半,静儿端了一盆小鸡炖蘑菇上来,张梅吃了一块,停了嘴,郭宁默默了吃了半盆放下筷子拿出一个文件袋,“帮我把这个给那个王老板吧,资料全在里面,怎麽做我们已经商量过了,让他等我的消息。”然後说要去赶火车了。
临出门,郭宁停下了,“梅子,你觉的我还有希望吗?”没等到张梅的回答,郭宁转身走了。
张梅等那个高瘦的人出去带上了门,一巴掌拍静儿手上,“小骚蹄子,小鸡炖蘑菇里为什麽不放盐。”
静儿奸笑,“我就想试试他能不能吃出来。”
“行了,你成功了,我得送他去X市可能晚上回来,你没见他刚才走路的样子,身体都打晃了。”
89
武末末只在家休息了两天又回那个中介公司上班去了,扶著腰瘸著腿一寸一寸往前挪的样子很自然成了他们那里的风景,这种样子和那个坐在小圆桌前对著客户眼睛眨巴、嘴巴不停、脑筋翻转极快能把客户的嘴角说弯的武末末就不像同一个人。
大夥问了好半天武末末才说大前天晚上回去碰到打劫的了。众人一听还能碰上这麽刺激的事,一下围上来一群人让武末末细说端详。武末末没法细说,往桌子上一趴一天到晚糊在座位上一句话也不想说。万姐也不好意思再让他跑外面接待客户,只吩咐他做一些整理资料的轻活。
因为他的伤,家里也闹的不可开交,武亮一反平时蔫声不语的状态非要武末末去报警不可,武末末没答应,一口咬死就是瞎了眼的人打劫错了对象,黑灯瞎火的人脸也没看清楚,还报什麽警,武亮只能做罢,请了两天假在家里照顾武末末。
其实武末末也不想上班,光每天去上班这一截子路程倒两趟车就让他头痛,上车下车,腿的幅度大一点就能扯著伤口,可他是真的没办法,他在家里实在躺不下去了。
武末末原本一心瞒著老赵头,一个院子里住著想瞒哪能瞒的住,而且消息远比他的想像的跑的快,院子里每个人都像发生了大事一样,阿婆阿婶都到家里来溜了一圈,再顺便感叹世风日下。
老赵头不但每天至少来一趟,家里没人的时候还会给武末末煮糊涂面吃,闲暇之余还帮他弄了根拐杖让他拄著走路,老赵头这样做无可厚非,小时候武末末也没少让他照顾过,可郭少平这样,就让武末末喷血了。
郭少平是自己摸过来的,在楼门口转悠了好半天,让武亮看到了,一听说来看武末末的,名字都没问,就赶紧把人请进了家门,
武末末没法形容这时候再见到郭少平,到底应该把他当作谁,老赵头的师兄还是郭宁的父亲,这两个关系无论哪一个都轮不著他有探望的必要。
在武末末家小小的客厅里,郭少平提著大包小包的东西唐而皇之坐在他们家小沙发上的样子的确诡异,就连武亮听武末末介绍完‘这是郭宁的父亲,’也惊讶的目瞪口呆。
郭少平没说太多的话,问了武末末的伤,想看似乎也不方便,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又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看了武末末住的小屋,知道武末末每天大部分时间就躺在这里养伤之後就开始问武亮家里大大小小的情况。武亮倒是兴高采烈,有问必答,而武末末初开始的惊诧和习惯性的尊敬长辈的客套消失之後,脸上早就开始下刀子。估计郭少平也看出来武末末面色不善,一个小时後,郭少平识趣的告辞离开,可再两个多小时後,老赵头来了,手里竟然端了一锅汤来。
老赵头什麽时候还舍得褒汤喝了,顶多俩鸡蛋就算营养了。可现在他不但端著,眼睛里的内容很显然比汤里丰富的多。
武末末盯著武亮喜滋滋端过来的东西火冒三丈,可偏偏什麽火还发不出来。
等第二天,又一次看到老赵头特有的大海碗装著不同的东西送上来,第三天他就上了班。
郭少平为什麽来,武末末已经无力去猜了,这几个月来他猜的够多,想的够多,有人不想张嘴只想玩下去,他已经没有精力奉陪了。
喻斌的电话一天来一通,每次说要过来看他都让武末末拦住了,说他已经没事了,在家休养家里太小人太多没功夫招呼他。
三天之後,什麽动静也没有,郭少平消失了,老赵头消停了,再也没有热汤热饭,没有人过来威胁他要他滚出这个城市,也没有人过来再给他一蒙棍,武末末甚至故意每天下了班就在他们家那道破胡同里荡来荡去等著某些人再冲上来。以他这种状况,是下黑手的最好时机,他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天天提心吊胆,可如果不是黄悦,他又不知道该去找谁挑战。
人倒霉时喝凉水也会塞牙,武末末现在这种形象已经是他们这一片的景了,没成想吃了晚饭正在小巷子里晃荡找敌人的时候竟然还能碰上了严磊。
严磊几个月见不到武末末,每次打电话说聚一下武末末都推脱了,只能上门逮人,结果就看到大傍晚上的武末末拄根棍子,叉著腿躬著腰三步一挪在小巷子里瞎转悠。
这情形真不够严磊惊吓的。“你这是怎麽了?”
武末末看到严磊也有点尴尬,赶紧把手里的棍子扔了,再把腰努力直了直,想把腿并起来难度就有点大了,看来自己这幅鬼样子真的要深入人心了。
“前几天打劫了。”
打劫打到那地方去了。严磊没好意思往那块多看,也没心情和武末末开玩笑,当即跑到超市买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给武末末让他好好休养,只是第二天又跑过来一趟说帮武末末找了一套房子,一居室,费用已经交过了,既然这个小巷子不安全,那武末末就得搬出来住。
武末末的脸当即黑了,端直就没对严磊客气。
“你真转性了想包个二爷啊!妈的,老子再不济也还是个男人吧,真到了让男人养的份上了?”
硬逼著严磊把那个房子退掉,看到严磊一脸别扭的模样,想说又不好说的得性。武末末有点不是滋味,他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渗进了其它的成份。债是无形中欠下的,把原本的友谊变了色。而这里面,他是罪魁祸首。
严磊最後的要求是他每天过来接他上下班。这个要求,武末末更加无语,两人你来我往交锋了不下三个小时,武末末最後妥协了,同意了只能早上送,而且只能送三天,要严磊再多事,别怪他不客气。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严磊的车准时的候在武末末家的小巷子口。武末末上了车还不忘给严磊带了一份早点,是他自己做的三明治,有肉松有鸡蛋,武平平吵著要吃,他都没舍得给。
严磊一路没话黑著脸,武末末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在武末末公司那条不算繁华的小巷子里,郭宁坐在一家小早点铺子里盯著门外,面前放了两根油条和一碗豆浆。旁边坐满了大口大口喝著豆浆赶著时间的人,郭宁没什麽胃口,到真不是嫌弃这里脏乱的就餐环境。
离他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公交站台,五趟车次,来来往往有人上下,都是早起上班的人。郭宁看了看手表,从七点锺到这里坐了已经一个小时了,身边的人换了好几拨了,老板的白眼已经扫过来五回了,郭宁依然平心静气,半个小时候後店门口停下来一辆白车,先下来一个人,跑过来开这一侧的门。
是严磊。郭宁心里一紧,手忙脚乱的端起凉掉的豆浆放到嘴边也顺带遮住脸。
一眨眼的功夫,车里的武末末已经跨出来一条腿,动作很慢,严磊架著著武末末的胳膊用力一抻,另一条腿也出来了,整个过程武末末呲著牙抽著嘴,腰扳挺的直直的。
郭宁的心一瞬间被扯的七零八落,豆浆洒了一手一裤子。
不过,这个情况已经比昨天好的太多,昨天武末末从公交车上下来整整用了两分锺,从车站走到公司门口二十米的距离整整用了五分锺。
等武末末笑著冲严磊摆了摆手,转身挪进公司去了,郭宁放下碗问老板要了纸擦了手出来打了车走了。回到办公室,郭宁一分锺没停开了电脑去看昨天他在网上发的一个贴子。
从昨天凌晨一回来就开始弄这个东西,俩仟字,却用了五个多小时写完,写完後到小吃店看了一眼武末末回来就开始酝酿怎麽发,等发上去又用了一天,中间反反复复,修修改改,权衡利弊了无数次,这个东西出来後会炸到什麽程度,郭宁发完之後已经不愿意去想了。
二十分锺後,郭宁把下面的跟贴看完,松了口气,这张贴子已经如他所愿在本地论坛的首页站著呢。
再给王老板发了封邮件,郭宁关了电脑。一如既往的开始准备新一天的工作。
风平浪静的一个月後,武末末的伤基本上好了,大腿上缝的二十针的针路像一道蜈蚣,丑陋无比,武末末扔了以前的三角裤改穿平角裤,就这还能露出点蜈蚣尾巴。除了腰偶尔还会隐隐作痛,别的都恢复了正常,至少腿好利落了,不快跑不会显出问题来,到医院复查了一回,结果很不错,重新回到了生龙活虎的老样子,又开始每天跑进跑出,成了万姐最喜欢指使听话的小跟班也是最得力的助手。
把那天晚上喻斌帮他出的医药费缴成了喻斌的手机话费,偶尔的闲下来武末末也会想起那个像噩梦一般的晚上,那两个男人的心狠手辣和那个晚上背後的原因,可大部分时间他不愿意去想。
人,首先得为自己活著。他现在才觉得郭宁这句话是多麽正确。
经过了那件事,他知道人要死太简单了,一个棍子就升天了,这还是好的,就怕残了想活都没法活。他得为自己活著,以前他似乎把自己抛弃了,最早脑子里全是他妈,让他妈过好日子是他十四岁之前最伟大的梦想,後来成了严磊,再後来成了郭宁,现在这些人都不在他身边了,他才能看的到自己。
怎麽活著,靠卖房子?五年後也争取当一个店长?
武末末重新拾起了专业书,每天晚上回到家里强迫自己看三个小时。
rtyma
发表于 2010-3-30 21:34:38
夏天的向日葵--90
李红凌这几天对武末末出其的好。先是拿了一件看著就不像李红凌能舍得买的衬衫送给了武末末,武末末当然是感激涕零,试穿了一下,不但武平平一个劲的尖叫,说她小叔的范又回来了,把武末末弄得挺不好意思,连武亮都难得的对著李红凌笑了半天。
再一天又拿了条牛仔裤,武末末一抬眼吓了一跳,这会儿他真觉出他嫂子不对劲了,美特斯邦威的。虽说没法和以前郭宁给他买的比,可李红凌自从进了这个家,除了在地滩上给他哥买二十块钱的T恤时会稍带著给他一件,就从来不曾大方过。
“穿上穿上,看合适不合适,不合适,我再拿去换。”
武末末只能换上了,大小刚好,也不亏他嫂子是卖衣服的。
“嫂子 ,您这是怎麽了,股票解套了,还是中彩票了。”
“解什麽套,刚拔出一条腿来,身子还在里面受罪呢。哎,末末,明儿你休息和我出去一下成吗?”
武末末自打在中介上班後,一周只休息一天,见他嫂子的目光很期盼就点点头,以为又是让他帮她进货跑腿去。
“行,去哪儿?”
“到时候去了就知道了。”
第二天武末末一睡就睡到了十点半,起来随便吃了点,他嫂子就催著武末末赶紧把新衣服换上,等武末末穿戴一新,不由的别扭起来,心里也开始忐忑了,“不是进货吗,穿这去不得挤黑了。”
“就穿这,这穿著多精神,昨儿都说好了的,要不是你哥今天有事,你哥也去,是好事,啊!”
武末末跟著李红凌拐弄堂穿胡同,不到十分锺,就到了李红凌的店里,见他嫂子没顾著开店还是往前走,武末末心里更不踏实了,“到底是什麽事啊,非得去吗?”
“当然,这就到了啊。”
他嫂子指了指街道旁边的一个小酒店招呼武末末,“来,跟我进去。”
武末末跟著李红凌进去了,大厅里还没到吃饭的点,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李红凌进到一个小包里,武末末头刚伸进去,就见那里面有两个人站起来了。武末末的头一下开始发晕了。
“来,刘姐,这就是我那小叔子,怎麽样,模样不错吧。”李红凌推了武末末一把,武末末只得对那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点了点头,“阿姨,您好。”
李红凌又拉著刘姐旁边站著的一个女孩又喊了起来,“这就是玲玲吧,你妈还真没夸错你,还真是美人胚子。”叫玲玲的看了武末末一眼一下害羞地转过头去了。
李红凌又推推武末末,“末末,这是玲玲。”
武末末连赔笑都不会赔笑了,僵著脸看著那个长得倒真不错,只是很明显站著就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女孩。
他绝对不是歧视,他一点也不会歧视,如果这是个他认识的女孩,他会为她的下半生担心不已,如果这不是个他认识的女孩,他也会为她这种命运而叹惜,因为他绝不会歧视她,他的生命过程里,他还从来没有学会歧视。
可现在被歧视的显然成了他自己。
而偏偏这还是他认识的女孩,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他们一直一个班,那个乖巧的孤独的长像秀气坐在他前排的女孩,他们班老师专门在班会上强调的不允许欺负的女孩,他曾帮她解过题提过东西,她也曾给他买过冰激凌,一块五一个吃起来像过大年,小学升初中,她送了他一本纪念册,他回赠了一本日记本,再後来,他们不在一个班,她像个影子一样退去了。
时间的磨针不知道怎麽一转又把他们拉到了一起。
武末末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颠覆起来原来是可以这麽的彻底,彻底的连最後一丝温度也不想给他留。
一个小时候後,武末末和李红凌离开了酒楼。
李红凌侧著脸小心地看著武末末,“你觉得怎麽样,玲玲这姑娘其实真的不错,要不是看她的人品好,你嫂子也不会这麽做,这事一直是玲玲妈妈找的我,好几次了,说她们家玲玲经常提起你,自打你一搬回来,玲玲就托她妈到我这里来打听了,末末,你要相信,嫂子绝对不是想害你,刘姐家除了开了这家酒楼,还屯了好多房子,你听人家也说了,只要你肯,这酒楼就算玲玲的嫁妆了,他们家在这条街上可算有点名声了,一直本本份份的做生意,都是老实人。玲玲这孩子也倒霉,你不是也知道,五岁多的时候生病就成了这个样子,看那个模样,真的挺痛人的,末末,嫂子也不是要干什麽,成不成的,你自己拿主意。”
李红凌忙著开店去了,武末末站在街角徘徊了半天,街角有一家游戏厅,里面灯光闪闪,一个十七、八的男孩正在跳舞机上蹦躂,手舞足蹈,青春无比。
武末末走进去站在旁边静静的看著,看著他扭腰甩屁股,他当初的杰克逊後来的麦当娜,青春一闪就不见了。
等男孩终於跳够武末末走上去掏出钱包的一瞬又扭回了头,慢慢踱回自家的破院子,刚准备上楼,赵老头突然从武末末身後闪了出来,武末末还想躲,赵老头早一把掌拍武末末背上了,“臭小子,又想躲我,这一个月就没见你跟我正经说一会话。”
进了那个黑黑的小屋,在那个小方桌旁坐下来,武末末不吭气,赵老头倒不闲著,拿了一个纸包递给武末末,“为了你这钱,弄的那父子俩算计了好半天,还以为人家医院给算错了呢,给,小子,我的医药费厂里全掏了,。”
“真的?”武末末吃惊。
全掏!就那个连厂长影子都见不著的破厂子。
“别骗人啊你,你要真把你二万块钱棺材本拿出来给我,下回再出事我可不救了直接把你捐献了。”
“骗啥。”老头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拍桌上,“看到没,有人帮著要,我乐得再拿一笔精神损失费,还有这个……”老赵头猫下腰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摸出一块红布,一抖开,竟是一面锦旗。
“瞅著没,勇斗歹徒,保护厂里财产安全的英雄,想我赵五也能挨的上英雄的边,难得啊,这布就值一万呢,刚好可以当抹布。昨儿我还干了件大事,打我的那个兔崽子抓住了,得亏我视力好,前一阵郭宁拿了照片让我认,我就没走眼,昨儿又让我去公安局认人,我谁呀我,一眼就把那个狗东西认出来了,那死货腿一软就给我跪下了,老母儿子的哭了一大通,我上去‘!、!’就是两巴掌,造孽呀造孽,这钱就是他妈赔给厂里,厂里再转给我,顺带给我发了奖金再这一块布,美死了。”
老头拿著锦旗把桌子抹了抹再把布随手一扔又进旮旯里了,然後开始摆棋盘倒茶水,中间还不停地咳嗽。
“您怎麽了,哪儿还没好透吗?”武末末有点担心。老头自打出院了後,腿还有点不利索。
“全好了,昨天没事郭宁他爸接我去他那下棋去了,估计让那里的空调吹凉著了,没别的毛病。”
“吃药了没?”
“吃什麽药,用不著吃药,这一阵吃药吃伤了,连饭都吃著不香了,我这身体就怕吃药。”
“那您还去厂里看门,别去了呗。”武末末看看老头的身体,这次幸运,下次再碰上怎麽办。
“再干一个月,好歹人还给我了一面锦旗不是吗,我得坐在哪里每天骂人说点风凉话,好好恶心恶心那帮人,下个月,我就去棋院混饭吃了,郭宁他爸让我帮他带学生。”
武末末兴奋了。“那真是好事。”
老头嘿嘿一笑,“是好事,今年可是我的好年景儿。”说著老头哼起小曲来,武末末仔一听竟然还是‘我的祖国。’
等棋盘摆好,老赵头不盯棋盘到是一脸探究地看著武末末,武末末没猜子就拿了颗黑棋扔在右上角占位去了。“爷爷,今儿只下棋不说话咱也讲点围棋礼仪行吗?”
“不行!”赵老头一脸奸笑,看的武末末想哭。
“行了,行了,想说就说,想问就问吧。”
“你这臭小子前一阵躲我不说现在还躲我,躲出滋味来了啊,就不能跟我说说话啊,我又不吃你,你怕什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武末末不吭气了。从郭少平上了门之後,他见老赵头就跟见郭少平一样,唯恐避之不急。
赵老头放了一颗子然後看看武末末,“你知道你嫂子为什麽要把那个瘸腿姑娘介绍给你?”
“您怎麽知道?”武末末吃惊。
“唉,我谁呀?这院里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你嫂子是有点主意就贴脸上去了,就你哥傻的看不出来,一听说要给你找媳妇,乐的都没边了,那姑娘的哥就是我以前看大门的那家厂子的头,你嫂子想要一套三室的大房子这院子谁不知道,前一阵你哥就为这事跟她闹离婚呢……”
武末末咧嘴笑了笑,“看来我还没猜得太错,不过有一点您一定不知道,那姑娘可是我的青梅竹马,打小学我们就对上眼了。”
“放屁,缺心眼的家夥,还青梅竹马呢,到了这会儿你还乐!”
“我还就乐了,她如果真想要三室,就让她要吧,大不了我回乡下种玉米去。”
赵老头上去就给了武末末一巴掌,“不求上进的东西,那你知不知道你为什麽下围棋下不过郭宁?”
武末末的脸僵了,死死的盯著棋子,不敢抬起头来,他知道赵老头的那两只小眼睛肯定像探照灯似的一错不错地盯著他,就等著抓蛛丝马迹呢。
“为什麽?我问你呢?”赵老头等了五分锺终於撑不住了,脚底下狠狠地踹了武末末一下。
“不知道。”武末末的声音小的得用扩音器,可赵老头还是听见了。
呵呵呵,老头得意地笑了起来,“因为他是背完了棋谱才跟你去下棋,要知道他背的可至少是专业六段以上的棋谱,再没用也能顶点事。”
武末末一下抬起头,“您怎麽知道?”
嘿嘿嘿,赵老头又开始得意了,把武末末都看的急了,赵老头才喝了一大口茶,再清了清嗓子。“猜的。”
武末末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半天就得了这麽个答案一下气馁了,“猜的,您老也真敢猜。”
“他那招数蒙蒙你也就行了,蒙我可不行,我跟他总共下过四盘棋,当初棋路一出来,我就明白他是谁了,连背谁的我都能给他猜出来。”
还能背谁的,以前不知道,现在可是一清二楚,武末末撇了撇嘴,“那他也太费事了,为了赢也太下功夫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麽要这麽做?”
“为什麽?”武末末随嘴问,他已经没兴趣了,斗手段他斗不过郭宁,斗精力他也认输了。
赵老头可没看出来武末末的不耐烦来,撇了撇嘴还是一脸老谋深算,“我也不知道,不过,郭宁这小夥子真不错,我也喜欢,当然我可不是因为他帮我到厂里讨公道帮我找人抓紧破案我才这麽恭维他,而是因为昨天他孝敬了我一盒上等的毛尖,哎,末末,要不要尝尝?特香。”
尝?武末末往棋盘上扔了一颗黑子,把那包钱往口袋里一揣,“我认输了,改天再下。”扭头走了。
只剩老赵头的声音追在後面,“臭小子,你真不尝,别後悔啊!”
後悔,他现在更宁愿後悔他就不该认识郭宁这个人。
武末末回家重新躺回了自己的小床上,中间他哥进来了一次,一脸兴奋地问他,“今儿见的那个姑娘怎麽样?”
“他们家条件太好,我配不上。”
“不合适,就让你嫂子再给你找。”
听到他哥又出去了,房子安静下来,武末末本来已经死掉了的心不知怎麽又拐到了赵老头的那些问题里。为什麽,郭宁跑去背棋谱,还有老头最後那个我也喜欢,也,是不是就等於老头已经确定他武末末是怎麽回事了。
武末末在床上翻腾过来翻腾过去,脑子里似乎有什麽,又似乎没什麽,看来自己的这一辈子是要和小白脸挂上钩了,当了郭宁这麽多年的小白脸,一转眼,这还有人接手了,给的似乎比郭宁给的还多,看来自己的这张皮行情似乎还不错,真值得庆幸!
蒙著脸,武末末知道他不该哭,他打小就特鄙视哭鼻子,可这几个月他不但把活了几年的眼泪都流尽了,还弄了个鼻子一酸就能哗啦啦的臭毛病。
rtyma
发表于 2010-3-31 20:09:21
夏天的向日葵--91
武末末眼泪刚爬满了一脸,肆意著,也畅快著,门‘!’的撞开了。
武平平冲进来,“小叔,快来帮我提东西。”手刚碰到武末末的胳膊一看武末末腮帮子上都挂著水珠的样子,吓了一跳,“你这是怎麽啦。”
武末末慌慌张张的擦把脸坐起来,“没怎麽,刚点了眼药水,你要提什麽东西?”
武平平小心的走过来,又凑到武末末脸上看了半天,才小声说,“我要住校了,我爸刚被厂里叫回去修电路去了,我想让你帮我把东西提到公交车站,我自己坐车去学校。”
武末末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日历,竟然都八月底了,“这麽快呀,要开学了,要不我送你去学校吧。”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武末末把武平平往外一推,“你先出去,等我把衣服一换,我送你去学校,这第一天,别人都有人送,你自己一个人跑什麽跑。”
脱了身上李红凌买的相亲服,武末末拉开定在墙上的小柜子,再想想郭宁房子里的那一件一件挂的好好的衣服,武末末脑子又拧在一起痛。
打了车把武平平送到学校把名报了又陪著找到宿舍帮她安顿好,武末末刚准备告辞,武平平一把拉住了他说,“小叔,我请你吃顿饭吧。”
“今儿太阳晕头了。”
“就算是吧。”
出了学校,武平平就开始东张西望,武末末一把拽住她说“还是我来请你吧,也算你第一天上高中庆祝一下,想吃什麽你随便点,你又不挣钱,请我干什麽。”
“就一碗面,还不行啊,这可是我头回请人吃东西,你得知足。”武平平瞪了武末末一眼就进了学校门口跟前的一家小面馆。
两人要了一样的炸酱面,武末末实在有点吃不下,挑了挑面勉强吃到了一半就停下来了,一抬起头,武平平一边咬著汽水的管子一边斜著眼睛看著他呢。
“小叔,你知不知道我特崇拜你。”。
武末末瞪了武平平一眼,“崇拜我,就因为我的嘴长得特像你的偶像,要不要我把他割下来你每天带著上学也方便你每天能瞻仰瞻仰。”
“你真烦人,人家好不容易说点正事,你打什麽岔你。”武平平不乐意了,手啪啪的打在武末末的手背上。
“那好,那好,你说,你到底崇拜我什麽?”武末末对他这个没大没小的侄女早就认输了。
“第一,特帅-,第二,特聪明,第三,特善良,第四,特善解人意,第五,让人特踏实-----”
武末末伸手把眉飞色舞的武平平一推,“行了,行了,别第一二三四的了,不够恶心人的,就说我十全十美不就完了,用得著浪费那麽多口水。”
武平平喊叫,“十全十美不够用,好多重要的都没说呢,我想了好半天呢,你不听可别後悔-----”
“行,我後悔,後悔你也不用说,想知道我百度一下,褒义词,出来多少我就当那全是夸我的行了吧,不比你那省事,快吃,吃完回学校去,都是新同学,快点回去认识一下,学校也是个小社会,学问大著哪,得宽容大度别太计较懂吗。”
“切!”武平平瞪了武末末一眼,掏出个绣花小钱包付了钱,出来後踢了武末末一脚,“婆婆妈妈。”
见武末末瞪眼,武平平突然蹦起来搂著武末末脖子冲著武末末的耳朵就吼了一句,“最最重要的是我特幸运我有你这麽一个小叔叔,要不是你和我沾著亲,长大我一准儿嫁给你。”
看著武平平蹦蹦跳跳的背影进学校去了,武末末一肚子的郁闷情绪一下子被清掉了一半,鼻子又不听使唤的酸开了,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嘀咕了一句,“死丫头片子,发什麽妖疯,言情个屁啊言情,不好好学习,到时候看我怎麽收拾你。”
转了头慢慢往公交车站走去,走了没几步,旁边有人按喇叭。
武末末一回头,黑色的别克。
心里一滞车牌号还没看出来,车窗摇下来了,露出来一个人,是喻斌。武末末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後车窗也摇下来了,武末末心一下给冻住了。
郭宁笑得淡淡的,对著武末末摆摆手,“末末,上来。”
滚你妈的蛋!武末末白了一眼,理都没理,继续往公交站牌走。
喻斌下了车紧追了几步拉著武末末,“走,走,上车,卖我个面子。”
“我还有事。”武末末挣扎。
“就一会儿,就一会儿。”喻斌又拽,“就给老哥一个面子行不。”
武末末想了三分锺终於绕了车前,打开车前门,座位上放了一大包日用品,像一个被子。武末末只能拉开了车後门,坐了进去缩在车角落里就是不斜视也能看见郭宁的半边脸。
喻斌转过来冲著武末末笑了笑,“刚才远远的看著就像你,你送平平啊,巧不巧,我送木子,木子也上这所高中了,我想让郭宁介绍一下这个学校的主任,就把他硬拉来了,末末,平平分在哪个班?”
“三班。”武末末依旧目不斜视一脸正气。
“这麽巧,和木子一个班,我听说三班的老师最好,很多家长都把孩子硬往三班挤呢,木子这次差的分多,二十多分了,要不是郭宁,能把我姐愁死,走,我请客谢郭宁你也一起吧,郭宁,你挑个地方。”
武末末还没等郭宁张嘴就挡住了,“你们吃去吧,我刚吃过,就那儿------”武末末回头指了指学校门口,“我侄女请我吃的面,你把车停前面,我下车。”
喻斌忙拦著,“再吃一点吧,咱俩也有一阵没见面了,好好聊聊。”
武末末还准备拒绝,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郭宁发话了,“一起去吧,末末,好歹平平上这个学校我还出了点力,就一起吃个饭吧。”
武末末的目光一下像射枪一样盯在郭宁的脸上。
平平上这个学,上的我他妈的自尊都没了,你还想怎麽样,吃个屁饭吃,命都快没了,还吃饭,你真把我当牲口使唤呢!想拉就拉,想踹就踹!
这句话压在武末末的喉咙里充的满满的,每次要冲出去就能被被喻斌给压了下来,似乎他外甥成了他儿子,木子长木子短再搭配上他的侄女武平平,就像在开家长会。
整个过程武末末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郭宁,委屈,愤怒,像刀子一样盯著,狠不得从郭宁脸上撕下一块肉来,再把他的心掏出来好好看看,一肚子装的都是拔皮刮骨也没法平息的愤怒。
郭宁初开始还能看著,嘴动了动,手伸了伸,又都停下了。一肚子的话憋的久了丧失了冲出来的能力,满身的勇气被对方的愤怒打压的没了踪迹,只能默默的低下头。
三个人的晚餐,又是这样关系的三个人,这气氛势必诡异,可诡异成这种样子,还是脱离了武末末的想象。
重新吃上牛排,武末末没有一点欣喜,猛然间又有了自己又在剽窃不属於自己的生活的罪恶感。
郭宁一如既往的吃的很斯文,而喻斌像是要把调节气氛的功能发挥到极致。嘴里一边说著这个明星的八卦那个明星的丑闻,像个娱乐记者,一边还拼命的劝武末末多吃一点。
“末末,你得多吃,我看你最近精神不太好,瘦多了,伤全好了吗?腿怎麽样了,腰那里还痛不痛了,上次都忘了问了,严磊说你辞职了,新工作辛苦不辛苦,我听严磊说你在中介公司,下回我要买房子你可得给我帮帮忙,我这有客户也一定照顾你,你也真是的,还给我交话费,就那麽点钱你还记著,太见外了,来,喝点酒,这牛排是不是老了,嚼不动吗,你怎麽不吃啊,要不,重新换点别的什麽你想吃的……”
喻斌的话唠和郭宁的缄言对比鲜明,有那麽一瞬间,武末末都糊涂了,到底是他和喻斌的关系更近,还是和郭宁更近。
而对面郭宁就好像什麽都没听到似的,始终默默无闻的吃著,连应景的搭腔都没来一声,都到了这时候还等不来他郭宁的一句话,武末末的心从初开始的愤怒到慢慢冷静,这会儿是彻彻底底的凉了,凉透了。
牛排吃了五口,看著对面像一副布景似的郭宁,再多一口武末末也吃不下去,红酒也只喝了半杯,再多一口也喝不下去,坐在那里看著对面的刀叉熟练的飞舞著,隐约著就是当年郭宁第一次带他吃西餐,教他怎麽用刀子怎麽用叉子。
武末末终於打定了主意。等郭宁吃完,手里的叉子放下,武末末伸了一个指头点了点郭宁的手,“郭宁,你能跟我到外面去一下吗,一分锺的时间,我只要一分锺。”
喻斌一听笑了起来,“不方便的话,要不,我先上厕所去吧。”
“不用,外面对我更合适。”武末末站起来,率先向门外走去,郭宁看了眼喻斌随即跟了出去。
在西餐厅的拐角处,武末末看著窗户里典雅的装饰和漂亮窗帘垂下来的流苏,似乎现在自己的这种样子才是最正确的样子,他是属於美景之外的角色,只配看著再感慨一两句,多美啊!
感叹著别人,这才是他应该的生活,闯进去就会一塌糊涂。
看著慢慢走过来的郭宁,白衬衣西裤,如同他在围棋比赛後礼堂门口见到的郭宁,干净、冷酷。
武末末深吸了一口气,又把肚子里想了好长时间的话过了一遍又一遍,等对上郭宁一贯平静的视线,武末末很想从里面看出点什麽来,情绪激动或暗流涌动,可是没有,郭宁最大的本事就是深藏不露。
不管这个人值不值得,有多麽糟糕,为了过去的四年多,也为了他自己真正的放下,他今天也得说,他剩的就只有那个结,他得把结解开,要不他永远没法终结掉。
武末末向前迈了一步,定了定心,终於张了嘴,“郭宁,我只耽误你一分锺时间,有句话我想给你说,不说我不甘心,你不爱听可以当没听见就当我放了个屁-------”
武末末低下了头,很快又抬起来,“可能真是这几个月来我才真正活明白了,所以我想给自己过去的几年一个交待,我不想像对严磊说的我曾经喜欢过他那样,等几年後提到你的名字在心里说我曾经爱过你给也你一个终结,以前我不相信我会变,现在相信了,趁著现在我还没变,郭宁……,我爱你……”
武末末眼圈一下红了,可他不想低下头,最後的一次,他没法低头。
“我爱你,郭宁,这就是我想和你说的话,好了,我不欠你的了,也不欠我自己的了,咱们扯平了,再见吧,我不会再缠你了,碰到你我会自动的绕著走,过去的四年多我欠你的还不了我也不还了,对不起你的你也别计较,我就这得性,没品性,没操守,没原则,你甭跟我一般见识,您大人大量,过去的就当过去了,以後我不认识你,也想请你当我不认识,我妈,我嫂子平平您就当陌生人,我们都是小人物,承受不了您和您的家人嘘寒问暖,像今天这种狭路相逢以後还是别再有了,我不想把我的生活过成一场闹剧,我折腾不起。说话算话,这是起码的做人标准,我们一起遵守你当初说的话,我们没有以後,就要说到做到。”
武末末扭头快速走了。
rtyma
发表于 2010-4-1 00:17:06
92
喻斌站在门口瞅了好半天,见郭宁一动不动,被定住了一般,轻轻走过来碰了碰郭宁“他走了?”
郭宁的脸一下子转到了一边,好一会儿,闷闷的应了声。“走了。”
喻斌拍拍郭宁的肩,“你一大早就拉著我在学校门口等著,他来不来也没个准,就那麽干等著,结果真来了,你就说了那麽一句话,就让他走了?”
郭宁没吭声。
“最关键的是除了车上的那一句,我就再没见你出个声,你丫的不是真是让武末末震住了吧,连声都不敢发了。”
“虽说看你小子像高中生似的深情款款我感动的特别想笑,可我不得不问一下,那武末末用一分锺给你灌了什麽黄汤了,就让你激动成这个样子。”
什麽汤?
郭宁抖抖索索拿出一根烟来,放进嘴里,摸出打火机,半天没打著。喻斌才看出不对来,“到底怎麽了,刚才末末说什麽了。”
郭宁摇摇头,看著手里没点燃的烟,干脆扔了,“斌子,咱们唱歌去吧。”
喻斌不乐意了“唱什麽歌呀,我还没吃饱呢,刚才尽招呼武末末了,你看我吃了没。”
“那好,你去吃,我自己去。”郭宁转头就走。
喻斌赶紧追著,“别介,一起走,一起走。”
一个小时候後,喻斌盯著屏幕上不知道第N遍响起的暗香,也沈默了。
郭宁从进来找到这首歌之後,就靠在沙发上盯著房顶的天花板。不说,不闹,也不唱,害的喻斌坐在旁边也不知道是该安慰安慰,还是离开算了。
反正音乐响完,它会自动再来一遍,点歌单上一串串的重复整整齐齐。
又坐了一会儿,喻斌手机上的短信嘀嘀嘀的,喻斌有点坐不住了,本来和黄悦约好的今天去看房子。黄悦在城南新买了套房子,准备装修了,让他陪著一起去买材料。没想到郭宁一大早就上门了,说是陪他去送木子上学,弄的他只能给黄悦说把时间往後推,当时听黄悦的口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可喻斌也不想拒绝郭宁,谁叫他当年挖了郭宁的墙角,现在一看到郭宁就会自动矮上三分。
抓紧时间给黄悦回了条短信,说和郭宁在唱歌呢,黄悦的短信很快就回了过来:问在哪唱呢,他也要过来。
把地址发过去,喻斌倒了杯茶,挪过去碰了碰郭宁,“哥们,到底怎麽了,末末究竟说什麽了?”
“没什麽。”郭宁瞪著眼睛摇头,“要忙,你先走。”
喻斌无语了,再凑过来一点观察著郭宁的脸色,“没什麽你这幅臭得性。”
“我就是想看看他,再听听他的声音,现在看也看了,听也听了。”
喻斌翻个白眼,“真他妈的不够我恶心的,我还当他甩了你呢,看一下,听一下,就让你痛不欲生成这样。”
郭宁坐正了身体盯著屏幕,沙宝亮正深情款款。
”他想甩了我,没那麽容易,来,唱歌。”
郭宁拿著麦站起来,看著屏幕上的歌词,‘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我会拼到天尽头……’也不关原唱,一嗓子干吼出来,声音嘶哑难听不说,还有好几处破音。
喻斌浑身一哆嗦正要取笑,看到郭宁唱著唱著突然一屁股坐下来,捂著脸,一抖一抖,喻斌吓了一跳,忙跑过去抢郭宁手上的麦,“行了,行了,别唱了,别唱了,咱们走……”
“你他妈的给我起开……”郭宁把喻斌一推,把脸上一擦,站起来,掂著麦又开始了,“难忘缠绵细语时,用你笑容为我祭奠……”
唱了两句又唱不下去了,靠著墙埋著脸,停一会儿又接著继续。
喻斌不拦了,索性坐在沙发上,两手交叉,看著郭宁用这种方式喧泄,喧泄出来总比闷在肚子里好的多,当初黄悦劈腿,他们三个人一夜之间一拍两散,郭宁连一个字都没给他和黄悦,一声不吭撤出去了,弄的他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落著说。
郭宁向来狠,什麽时候这样过。
等那一段刺耳的尖锐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彻底结束了之後,喻斌一下关了点唱机,就剩下了个大大的蓝屏幕和拿著麦愣在场子中间的郭宁。
喻斌走过去拍了拍郭宁,硬把郭宁扯回沙发上坐下来。“行了,哥们,如果黄悦也像武末末一样单纯,我现在不知道美成了什麽样。你和武末末把事情说开,事情就会有转机,我和黄悦我们俩滩的开开的,也不一定什麽时候能有结果。”
郭宁盯著手里的麦,转机,怕只怕一切都没说清楚,就已经来不及。
哀莫大於心死,他今天在武末末的脸上就看到了这种表情,可他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人都有个度,就怕武末末的这个度已经撑破了,不想再撑下去了。
郭宁点了根烟,静静的抽,烟雾从脸上慢慢飘过,脸上表情慢慢没了,等烟头扔进烟灰缸里,郭宁的表情已经完全复原了,就好像刚才什麽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把桌子上的包一拿,“走吧,我唱够了,你不是还有事吗。”
喻斌气恼,“走什麽走,我得在这等黄悦,黄悦让我陪他买材料去。我这电灯泡当的也真他妈的够憋屈的,还不知道他过来会怎麽埋汰我呢,说实话,当初知道你结婚了,真的挺替武末末不值的,不过现在我真的有点羡慕你了,人武末末折腾成那样都没说你一个不好来,这武末末你到底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下水道里。要不你在这等,我先走。”
“你敢,至少也得让黄悦看到我没在这胡来,就跟你在一起呢。”
“真对不起,斌子。”郭宁看了眼喻斌,重新坐下来。
“行了,甭叽歪了,你别用刚才那幅模样吓我就算对得起我,老子生来就是悲催的命,敢情好的全往你那跑呢,妈的,我努力了多少年,到现在还只是个半吊子,跟人屁股後面穷追不舍,人还见天的使脸子,老兄,咱也不蒙你,说真的,那次见武末末来找我,还真动了点小心思,要不是我已经背了一挖墙角的恶名,见到你就自动负荆请罪,没准我还真的会努力努力,多好的一人啊,郭宁,你他妈的就是命好,也许,当初我就应该挖掘一下你战胜我的原因,要不,黄悦-------””
“黄悦早是你的了?那也未必。”郭宁盯著喻斌,他真不明白喻斌到了这个岁数怎麽还一点也不了解黄悦。
“黄悦和武末末不同,黄悦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他的眼睛里只有他自己,当初他看著我们俩为了争他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反目,他是真的挺得意,我战胜你的原因,不过就是我当时有自己能支配的经济,可等他要出国我帮不了他,他一转头就可以投奔到我怀里,在他的心里,所有的人都是他手里的一张牌,你是我也是,有用没用,拿自己手里总比让别人拿著好,当初我追黄悦就是迷他所有一切全在他手里的那种不可一世的张狂劲,可张狂劲用来过日子并不适合我。”
喻斌一听郭宁说黄悦不好立马不愿意了,“谁说他张狂了,我看他就不张狂,至少现在在你面前就不张狂。”
郭宁无语,真想给喻斌一下敲醒他,“那是你这麽认为,当初他扑你怀里後还不想撒开我,可他不也没答应你,用完了不照样把你晾著,等他在外面待了几年发现外面远没有他想像的好所以又回来了,而这时我又恰恰比你多了一点点小权利,他看到的永远是最有利的那一个,你以为他那些过激的行为是因为爱我?压根不是,他太自信,黄悦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他以为所有的人就该围著他转,黄悦也不小了,咱们三个同岁,他还能折腾几年,喻斌,你要真死心踏地的爱黄悦,所有的都别太计较,但心肠该硬还是得硬起来,晾一晾他也许会好一点。”
喻斌撇嘴,“就像你现在对武末末那样?爱的要死不说出来,使劲的晾著。”
郭宁的脸当即青了,一把拎住了喻斌的衣领子,喻斌忙不迭的赔罪,“就当我没说,没说行了吧,你也知道我时常管不住我这嘴。”
郭宁松了手,一下滩在了沙发上,“要真是晾倒好了……”
喻斌打量了一眼郭宁小心的张嘴,“还别说郭宁,你现在比以前强的太多,还记的你以前那幅鬼样子吗,看来还是武末末改造有功……”
“以前?”
“就以前那幅样子忘了,阴险点,狡诈点,心狠点,手重点,无情点,有钱点,所以现在老让我有种错觉,不知道是你以前那种样子更酷,还是现在这幅样子更有人情味,那次我过生日在酒吧聚会黄悦硬逼著我把你叫过来,我真没想到你会来,更没想到你会带武末末来,还会跟我说过去的都过去了的话,那天我真的以为你被灌了迷魂药,是有人支配你的意识说胡话呢。”
郭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是,我一直认为人得为自己活著,我妈,杨伯,杨峥还有黄悦,他们都在为自己活著,活的很彻底,拼命的想把自己想要的抓在手里,不择手段,不稀伤人,我也和他们一样。虽说我活的憋屈,只要给我一点机会,我也会想著不择手段的报复回来,为此我都没睡过安稳觉。”
“最开始,我以为武末末在感情上就是个傻子,他是个幸福点极低的人,能为了严磊放弃了保送,为了他妈放弃了上研,他甚至可以为了一个隔壁没什麽血缘的老头拿出他所有的钱,在他心里放弃自己跟吃饭一样随便,可他活的真的很踏实,我一直羡慕他。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生怕哪一天他也会因为这样因为那样就这麽放弃我,可能是他妈的一场哭闹再或者是我们家某人的煽风点火,哪怕这些都是他非常想要的,只要在选择的那个时间段,他心里面倾向哪边,他就会选择哪边,这些年我不敢过多的说我自己的事,怕他接受我是因为同情我,怕他担心,他认识的世界跟他自己一样简单,更怕他知道我事实上没那麽好,我把很多事都想在他前面,不等他说先做了,我以为他越来越依赖我,把他惯的越来越离不开我,真等他做决定的时候才不会那麽干脆,会觉的有点对不起我然後对别人硬起心肠,可我从来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郭宁的声音突然哑掉了,低著头说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哥们嘴欠,好不容易风才平浪才静,刚才都是我胡说,会好起来的,肯定会好起来的……”喻斌拍著郭宁的肩膀安慰。“前两天看报纸,不是说杨峥兼并那个企业涉嫌暗箱操作,吵的沸沸扬扬的,杨峥应该套进去了吧?”
郭宁等了好半天才长呼了一口气,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
“差不多吧,谁叫他这次玩的太大,他还真以为现在是前两年,他爸在後面给他顶著,说一两句话,再来点高压再设置点障碍就行了,好几家大鳄盯著那块地呢,竟然让杨峥抄了小路,人混到这份上,谁背後没有点关系,再加上杨远明年龄到扛扛上了,要退是明摆的事,他们这会儿要不跳起来就真奇怪了,不过,有他爸死撑著,大事不会有,脱几层皮应该差不多。他应该庆幸末末的命够大,要不,我真会让他进去把牢底坐穿。”
“那你妈哪里怎麽样?”
“我还没想好。”
rtyma
发表于 2010-4-1 21:09:38
93
等黄悦过来,再寒暄了几句,看著喻斌喜滋滋地跟著黄悦的屁股後面又是帮忙提包又说开车门,郭宁也转了头打了辆车走了,他没有回家直接去了政府大院,下了车又去超市买了几种水果才上了楼。
就算郭宁心里早有准备知道他妈在家,可进了门见到一大群人还是有点不适应,不是过节又没什麽人过生日,人到全来了。
“小宁回来了。”最先吱声的是坐在沙发上和杨峥说话的杨远明。
“杨伯伯好。”郭宁笑著打了招呼,然後又对著沙发上坐著的大大小小点点头,“哥,嫂子你们都来了。”再扯了扯正抱著洋娃娃玩的小姑娘的脸蛋,“甜甜,又漂亮了。”
杨峥表情僵硬的‘嗯’了一声,倒是郭宁的嫂子站起来招呼郭宁,“来,小宁,来这里坐,阿姨剪头去了,一会儿才能回来。”
“怎麽就你一个人过来了,小梅呢?”杨父问。
郭宁把身子往前挪了挪,“张梅接了个活,最近特忙,她说她过两天回来看您,这水果就是她买的让我带过来的,她知道您最爱吃火龙果。”
“这小梅也是的,都当了媳妇的人了,天天还只想著挣钱。前几天碰到你岳父,人家对她也是一肚子的报怨,说是半个多月了连人影子都见不到,这有了自己的小家了就把娘家撇了。”
“我回去一定说说她。”
听到杨峥从鼻子里冒出了一丝凉气,郭宁对著杨峥笑了笑,“哥,你那事怎麽样了,要不要我帮你找找人?”
“不用------”杨峥气恨恨的话还没说,杨父就瞪了杨峥一眼,转过脸来对郭宁说:“小宁,你们俩兄弟得相互帮衬著,上面已经找我谈过话了,估计最晚只能撑到年底,你哥做事瞎大胆,当初他要从商,我就不愿意,陷阱太大,等你也说要从商,我是坚决反对,你哥这次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怕越扯越多,现在谁的屁股是干净的,你妈那不还有一滩事吗?这些年要不是我顶著,你妈早不知道栽了几回了,她去年的事,我找了多少人,事情才算压下来,什麽时候人家想翻旧帐了,谁也说不准,谁能保证不得罪点人,更别说还有人在身後给你下绊子,你说是吧?”
郭宁点点头。杨远明话中有话向来是他的风格,听著已经很适应了。
“这次你哥弄这个兼并,他当初找我我就不同意,漏洞太多,尤其是那个厂长根本就是个大嘴巴,稍微一诈什麽都往外抖,栽了多少人还不吃教训,好在,你哥先把他打发出国考察出了,还能缓一缓,现在的情况是有人先在网上点炮,紧跟著几家企业网上联名曝光,媒体再集体轰炸,上面直接下文调查,想遮都遮不住,弄的我也脱不了干系,小宁,你这几年打的基础不错,我也会在後面再给你使把劲,再说还有你岳父帮著你,等我退休了,你妈你哥他们俩还能倚靠谁,不就是你了,你要想有更好的发展,也少不了他们在後面用经济推你一把------”
“杨伯,你说的我都知道,哥那边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郭宁正说著,门开了,李延进来了,後面还跟了个小保姆提著大包小包的东西。
李延一看到郭宁眼睛就亮了,“小宁来了,快,看看妈妈这头剪得怎麽样?”然後走到郭宁面前把头一转让郭宁看她刚烫出来的挺精干的卷发。
“挺好看的。”郭宁笑著站起来接他妈手里的小包,顺便抓了抓他妈的头发.。“真的特适合你。”
看到郭宁突然大变样,这麽亲近,李延更乐了,跑过来对著杨远明大呼小叫,“老杨你看呢?”
在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後,李延脸上笑出了花,“那个造型师可给我剪了快五年的头了,一见我就给我推荐的这款,让我犹豫了好半天,生怕把我的头发剪坏了,没想到还真不错,要不明天去参加下面公司的开业典礼,我都怕出不了门。哎,小宁,喊了你多少次了,怎麽推了这麽长时间才过来,快,我屋里有我给你买的衣服,还有两身是小梅的,快进来试试。”
郭宁跟著母亲进了里面的大套间,李延从脚柜上取下几个大袋子递给郭宁,“试试,本来还想给你买双鞋的,拿不动了,行李超了十多公斤,下个星期还要去趟日本,等去了再给你把那双买回来。”
郭宁看著那些袋子皱起了眉,“我又不是小孩,天天买这些花花绿绿的,我上班呢,别人都穿的规规矩矩,就我像个模特似的显摆不太好。”
“管他呢,就你们衙门那些人,给他们也穿不出样子来,一个个腰肥肚圆的塞满了油水,还是我儿子看著舒服,是标准的衣服架子,不穿就浪费了,给这些是小梅的,还有她让我帮她买的化妆品。”说著又取了几个袋子递给郭宁。
看郭宁还愣著,李延‘啪’的一把掌打郭宁背上,“快,试试,扭捏什麽,当你妈的面还不好意思,快,穿了让我看看。”
郭宁脸僵著,浑身别扭,能和他妈喜笑颜开已经是努力了再努力的,他真的已经不适应这麽热络的母子关系,可李延一脸期盼执意要他现在就换,郭宁无奈的转过身去把身上的衬衣脱了,再把新的换上,听到他妈一连声的夸赞,郭宁心里一抽,似乎场景换成了另一个。一个勉勉强强的穿,一个不住嘴的夸。再想著今天听到的那句‘郭宁,我爱你’和那个人眼睛里一直在打转没掉下来的泪水,郭宁捏紧了拳手,一下按住了帮他整肩膀的那只手。
“好了,妈,这麽多东西,我拿不完,要不你帮我送下去吧。”
“就这麽几件东西还拿不完,叫惠惠拿就行了,拿个东西还要你妈给你跑腿。”李延嗔怪地拍了郭宁一下。
郭宁笑容收了,把手里的两个袋子放他妈手上,“你也给你的保姆放一会假行不行,看你像个皇太後似的,活动活动能更好的保持身材!”转头把身上衣服换了塞袋子拿了剩下的给客厅坐著的那几个打了招呼率先下了楼。
开了车门,把东西放到座位後面,等母亲过来,郭宁把东西接过来放车上,又对母亲比划了一下,“上车吧,咱俩去喝一杯咖啡吧,还从来没一起喝过。”
咖啡厅不远,出了大院五百米远。
郭宁等服务员上了咖啡离开,才开始慢慢打量他母亲。
他母亲这十多年基本上没怎麽变,还是那麽有气质,有韵味,各方面保养的都很好,当年的小舞蹈演员的架势还是很足。他知道这就是他妈想要的生活状态,简单,富裕,众星捧月,没有压力,这跟她和他父亲在一起的生活截然不同。
他记得那时他看到最多的就是他妈一个人干这干那,演出家庭忙得不可开交,甚至一些本该男人做的事也被她做了,郭宁并不是埋怨他爸,他爸是个专业棋手,性格决定了他一天说不了十句话,沈在各种棋路里不能自拔,他在自己的事业上很优秀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一个不知道自己妻子背著自己抹泪的男人,就算郭宁再渴望一个圆满的家,也没法不同情他母亲,可他真没想过他妈竟然会攀上杨远明,去破坏另一个家庭。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更像他父亲,他也明白当初杨远明要他放弃下棋说那个太费时间和精力了也没什麽前途,他妈为什麽那麽爽快的答应,然後断然的要他不能再碰棋了。他相信她妈相对恨他爸可能更恨他爸手里的棋子,当初的崇拜变成了实际的生活,才学和智慧变的一文不值,倒是那些能看得到的权力和金钱在闪闪发光。
郭宁不相信这麽多年,杨峥对他表面和善背後拼命打压协迫,他妈会一丁点儿不知道,很多时候杨峥甚至就故意做在表面,可他妈从没有说过一个字,可能更多的是她刻意的去蒙住了眼也蒙住了心,因为杨远明才能给提供她所想要的生活,她可以不必为了一条看上的裙子省吃俭用,她可以使唤上保姆,不需要每次去看当年一起跳舞的张梅的母亲回来後就长吁短叹,从一个什麽不懂只会跳舞的小女人成了一家企业的一把手,这些和儿子小心试探过来的目光相比较,她心里有把尺子,早衡梁好了,所以就算她知道了,也没有勇气去打碎。哪怕他实在忍不住了把那个指著他骂的臭小子打进了医院,他母亲也没问他一个字,只是硬逼著他去道歉。
郭宁也就是那一次才彻底的灰了心,他知道他母亲爱他,只是爱的不那麽纯粹,爱分成了等级,他不是最上层,也不是第二层,他在哪个位置,只有他妈才能说的清。当然,她也会内疚,内疚的方式不是感情上的回馈,她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弥补他,僻如从高中起就给他开了账户,逐年增长的钱,再像今天的这些东西,哪怕这个儿子好多年不跟她说一句话,生疏的甚至不如一个路人。
郭宁喝了一口咖啡,抬起头,“妈,今天我来是有事找你,这麽多年我没求过你,我能求您一次吗。”
李延一下子局促不安了,相对於这麽面对面坐著,她跟适应自己满腔热情而郭宁冷淡缄言。
“什麽事跟妈说还用得著求。说吧。”
“您能不能不要再和杨峥有任何经济上的往来。”
“前几天你不是给我发短信提这事了,怎麽还需要这麽郑重其事的提出来,为什麽,小宁,你觉的这真的很重要吗?”
“重要。”郭宁一脸严肃。
“可这必竟是一家人,你也知道我就是不答应,他还是会通过你杨伯伯给我施加压力,前两天杨峥还想让我从公司给他倒一笔钱出来……”
郭宁脸一下白了,“您给他倒了?”
“还没,回来後这几天忙的没顾上,再说了他这次要倒的数额太大,就是要倒也得先把文件做出来,弄的像回事,我才能和其它人去商量,其实我也有点担心,上几次弄的我收不了场,我也有点怕了,你没看今天杨峥脸色多难看,弄的他一进门我只能溜出去弄头发,这躲能躲几天,小宁,如果不是很严重,先给他拆借一点也行吧?”
郭宁松了一口气,“妈,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出事了,你认为你丈夫会把他亲生儿子推出去还是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
李延沈默了,就算杨远明对她再好,能说明什麽问题,在商场混了这麽多年,她早混明白了,杨远明也绝不是善茬,能沾一次腥,少不了得沾第二次第三次,头几年还好,这几年外面多多少少也有些传言,和单位里哪个秘书又和哪个小主持人怎麽了,像他们这种半路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可以活的不累,就算听到了她也可以权当没听到,只要该她的少不了就行,可真要碰到大事,杨远明会保谁,她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年来,她知道杨远明对这个儿子是怎样的放纵,似乎是在赎罪似的,只要杨峥开口,杨远明是没有不做的,有时候明知道是违法的事情他也能为了杨峥抛头露面。
李延的脸慢慢白了抬起头看著郭宁,“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我听说杨峥前一阵为了弄老人艺後面那个企业的地把那个厂长的儿子办到美国老婆也去陪读了,这中间一定塞了不少,是不是出事了?”
郭宁吃惊,“杨远明没告诉你吗?”
李延摇了摇头。“告诉什麽?”
郭宁脸都青了,杨远明明知道这个窟窿钻不起,他竟然还想拉著他妈往里钻。
“妈,杨峥这次钻企业兼并的空子,光资产评估就缩水了近四成,国有资产一变脸成了私有的了,现在检察院都进去了。”
“那杨峥……”李延害怕了。
“他出事是迟早的,现在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件,他是那种见肉都要啃的人,还不说他在下面几个县明著码的标价卖官,从去年开始,知道他爸要退休了,他像发了疯似的敛财,就我知道的我们局就两个人给他塞钱了,他能不知道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可他胆子也太大了,什麽钱都想要。”
“那杨峥这次怎麽办?”李延慌了,杨峥前年弄了个假合资,从她手里弄走500万,差点没让她搭里头,找了多少人才把窟窿填上,那件算大的,还有很多小的,杨峥最早发家的第一桶金就是他过来求她,她硬是把国家出口配额倒给他才赚出来的,杨远明也默许了她那里是杨峥的後花园,她就是不想办,也由不了她,这次要是杨峥出事,万一又把以前的那些烂帐扯出来怎麽办。
“你先别担心,杨峥这事他爸压著,现在只查他的注资,兼并了一个月了资金只到帐了10%,说的投资生产线,连影子都没有,工人上不了班,他到急著又是卖地又是找人投资盖酒店,现在乱就乱在这一块呢,工人得了信开始闹了,後面能不能收场,得看杨峥怎麽做事了,妈,我只想给我通个底,他的事我有参与,如果杨远明用这事为难你,你就说什麽都不知道。”
“为什麽?”李延大惊失色,“你怎麽能这麽胡来呢,你不怕杨远明知道------”
“杨远明知道,刚才他已经给我露底了。”
李延脸白了,脑子一下炸了,“谑”的一下站起来,指著郭宁手都抖开了,“你为什麽要这麽做,这麽做对你有什麽好处,万一收不住,杨峥就得进去,他一进去,杨远明也得承担责任,然後就得牵到我……”
郭宁站起来抓著他妈的胳膊想让他妈坐下,“妈,你先冷静一点。”
李延‘啪’的一下把郭宁的手打开了。
“冷静,我怎麽能冷静的了,你不明白吗你在干什麽吗,我真是不明白你想干什麽,这麽多年了,我知道你对这个家不满意,你非要把这个家折腾散不可是吧,杨峥对你不好,你就不能让著他一点,他能把你怎麽办,谁在社会上还不受点委屈了,别人能忍,你就忍不下去,你至於做到这种一拍两散的地步吗,我知道你就是嫌弃你妈爱慕虚容,就见不得你妈过这种日子是吧……,你就想把你妈往死路上推,你太自私了你……,你从来都不为你妈想……,吵了一次架你就跟我堵这麽多年的气,让大家看了那麽多年的笑话,现在你又做这种事,你太自私了……,我真不明白你这样做能落著什麽好处……非要把我逼死吗?”
郭宁盯著眼前的咖啡杯,静静的坐著,变冷的咖啡奶油一点点浮上来了,凝固在杯子边让人恶心。知道他妈会是这种表现,可真的看到听到,还是让人觉的一切都没劲透了。
这麽多年的隐忍没劲透了。这麽多年的弃舍也没劲透了。
自私,他自私的时候没人说他自私,等他想著不自私,倒有人开始说他自私了。这天下的事还真是奇怪。
rtyma
发表于 2010-4-2 22:55:51
夏天的向日葵--94
郭宁硬著头皮把凉咖啡一口一口喝完,放下杯子,低著头看著桌子,对面的那个人什麽样子他已经不想看了,但那必竟是他妈,他仍得给她留活路。
“妈,这些年,我知道杨峥可以把我当一个出气筒,来求得他心理的平衡,杨远明可以把我当成一步棋,来满足他权力的延续,您呢,你把我当什麽,儿子吗,你努力把我往权力上推,仅仅是为了我好吗,在这个家,只有我再把我自己当人,我不想过你帮我设想的那种重权在握威风八面的生活,我没必要活给别人看,这些年我一直被这种生活压制著,透不过气来,我想要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生活,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达到这个小小的目的而已,我只想保护我该保护的人,如果不是为了你,今天不会是这个局面,为了不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潭脏水里,我把我所有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我付出的是你想像不到的代价……”
郭宁说不下去了,死死的抓著咖啡桌的一条腿。
李延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後又慢慢的坐下来,她有点不敢去看郭宁努力控制表情的样子。因为郭宁真的把他吓住了,他冷是冷,可还从来没有这麽跟他说过话。好半天李延才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小宁,我刚才有点急了。”
“没关系,每一次事出来,我都会说没关系,我习惯了。”
郭宁抬起头,好不容易挤出点笑容来。
“不过这样也好,话滩开来说才能说的更清楚,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回头我是没有能力让它回了,我不让你和杨峥有来往,只是不想让他把你拉的更深,到了最後连点自救的余地都没有,你是国营公司,他都敢在里面动手脚,等杨远明一退休,没有人能保你,他把你拖沟里是迟早的事,他现在拼命想拉上你就是为了拉上我,也就能拉上张梅他爸,这就是他们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不说你了,这次杨远明提前退,就是因为这次荒唐的兼并是杨伯出头打的招呼。”
“那杨远明没事吧……”李延又慌了。
“杨峥没事,杨远明就没事,他想把自己冼干净首先得付钱,这次资金至少得到帐50%才说的过去,他才有可能实现当初答应工人的,才能快点堵住别人的嘴,不去查他资产评估上的水分,才能保证在他爸权利还在之前平稳的把这件事抹平擦光,可他不要说50%,20%都拿不出来,他这几年捞的多,赌的更大。所以他只能盯著你这一块,我刚才听杨远明的意思也明白了,他就想把大夥栓一块,杨峥今天过来逼你,他张嘴,您就答应他,但一定找理由拖著他,刚才不是说你要去日本吗,那你就去吧,尽快动身,多待些日子,你人不在他也没办法,过两天我会去和杨峥谈条件。”
“小宁-------”李延张了嘴,突然又说不下去了。
“有什麽你就说。”
李延是真的说不下去。她怕她儿子,每次从郭宁的眼睛里射出来的光都会让她抬不起头来。从郭宁高三那年因为院子里的人一句闲话把人打进医院後,她让他跟人赔礼道歉,郭宁跟她大吵了一架後,整整一年,郭宁没有和她说一句话,之後,便是长长的冷战,後来话好歹开始说了,可说的人听的人都隔著厚厚的东西,郭宁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贴心的话,也许是为了彼此都不尴尬,他们彼此都在避免著面对面说话。要不是前一阵她过生日郭宁很突然的来给她过生日,就像突然转性了一样跟她说了又笑了,让他们冷冻了近十年的关系结了冻,她真的不敢想像她还能和她儿子有说有笑的坐在一起的一天。可刚才一激动又把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又撕开了。
李延观察了郭宁好半天才伸出手摸了摸郭宁的手背,叹了一口气,“小宁,这些年,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当初我和你爸离婚,我知道你特想跟你爸一起过的,可你看他自己为了下棋都可以不吃饭,我怎麽可能放心把你给他呢?我知道你特崇拜你爸,你常悄悄的去找他我也知道,你不知道那天我过生日,你专门回来给我过生日我有多激动,真的,那天我真的觉的我儿子又回来了,那一晚上我激动的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小宁,妈知道这些年你一直不开心,还不说你出了那麽大的事,今天看你这样,什麽事都特有主意的样子,甚至还要顾全我,我真的-------”
“行了,妈,咱们不提这个,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别说这个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还不等李延张嘴拦,郭宁已经站起来走了。
李延在和郭宁见面的第二天飞赴日本,连那个公司的开业典礼都没参加。
郭宁算准了他妈去日本後杨峥撑不过一个星期,果真,第四天,杨峥就等在他们单位的大门口了。看著奔驰里的杨峥,郭宁没有跟杨峥去杨峥定好的饭店而是让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杨峥早没了那天的嚣张,胖身体因为骤然掉了肉,连脸都松驰了。一进办公室就扯著郭宁的胳膊连起码的尊严都顾不上。
“小宁,我求求你,能不能请你找找张梅他爸给上面递个话,我爸前两天去找他了,可老头一句不属於他的权限就推了,这些天我爸头发都急白了,风头浪尖上,他现在不方便出面,要这事要再追下去,破产事小,很有可能我和我爸都逃不了干系。”
郭宁面无表情的扯开杨峥的手,去拿桌子上的杯子,“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张梅他爸就那种个性,谁的人情都不理。”
“行了,小宁,咱也别绕了,这次算我栽你手里了行不,张梅当初放风给我让我掉沟里我就是傻子现在也明白过来了。”
郭宁一下转回头,“张梅给你放风?你开什麽玩笑,那块肉你一直盯著,你说的好好的帮张梅,让张梅找关系把批文跑下来,结果最後关头你把张梅绕开自己挺上去了,张梅找的公司竟然连入围都没通过,这笑话是不是也太好玩了点。”
“你要这麽说,我也没办法,那家香港公司预审资格没通过我真的没插手,你相信我。”
“我信你,用什麽信,你的大宇通信是怎麽来的,不就是这麽来的。”郭宁盯著杨峥,晃了晃杯子,“我这有上等的好茶,尝不尝一点。”
杨峥盯著杯子,火都已经上额头了,一打眼扫到郭宁不笑不怒的脸,火又慢慢的压下去,往郭宁对面的沙发上一坐,声音也降了两度,“小宁,今儿给个实话,你想怎麽著,你说?”
郭宁站起来去倒水,给自己的杯子续了水,又重新拿了一次性的杯子泡了新茶端给杨峥,“上次出差带回来的,给杨伯了一盒,杨伯也说好,你是尝惯了好东西的人,就怕入不了你的法眼。”
杨峥苦著脸,不要说茶了,酒在嘴里他也品不出味了,三天就吃下去了两顿饭,他要还能有味觉就是奇迹了。检察院越问越多,这还是他爸打了招呼的,要是控制不住局面,谁知道他们还问出什麽来,现在他还能出来,可眼看著再问下去有可能行动自由都要限制了,到了那会,他可真的哭都哭不出来。
“小宁,你能不说茶吗?”
“那说什麽?”郭宁在杨峥对面坐下来,“说说这二十几年咱们兄弟情深,你是怎麽和我玩闹,还是说我这里存的你的那些丰功伟绩如果真兑了现你会不会把牢底坐穿。你要不贪,没人能栽的了你,这次没人给你下绊子,你同样的手段做了多少次,以前是没人追究,只不过现在你该尝到报应了。”
杨峥头上的汗淌了一脸,擦完左边右边的又下来了,郭宁见状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纸扔过去。
“擦擦,别掉地上。”
杨峥的脸黑了,可没法发作。
“小宁,我这不是来求你吗,我是过分,可我爸这麽多年对你们母子怎麽样,你心里有数吧。你妈每年的一两百万是怎麽来的,我应该清楚吧,你想怎麽样才能放过我?你说呀?”
郭宁盯了杨峥足有一分锺突然一下笑开了,“我想怎麽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处长,从我这个位置爬到你爸那个位置,一辈子都不够我爬的,你凭什麽会认为我有那麽大能耐。”
“可张梅她……”
“张梅是张梅,她爸是她爸,想求他的是你,我从来不需要求他,这次的事,张梅他爸没染一根指头,你不要把他也拉下去。”
“小宁……”杨峥急了。“算我错了行不行,我不该动武末末,我认错……”
郭宁低著头看手,手上有一枚戒指,也是一个符号,这几个月他忍的心肝肺都快裂了。
“你现在知道这几个月我过的什麽日子了,你让我睁著眼看著,看著他两眼抹黑蒙头乱撞,而我却不能动一下,我只要伸一次手,你就会给他一次教训,然後站在一边欣赏我的丑态……,我帮他嫂子,你就去砸他嫂子的店,我帮他拉项目,你就找人逼他给人塞钱,谁对他好,你就折腾谁,你的关系四通八达,你掏钱找人监听了他的手机、我的手机,我走在路上不知道我的身後有没有人跟著,这几个月来你让我对他一句话不敢说,一件事不敢做……”
郭宁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杨峥脸上,“事实上,我完全有理由不怕你,把你送进监狱很容易,可我真不想因为我把你扔进监狱,不管你多麽讨厌我,只要你爸和我妈他们想继续婚姻关系,我就得和你继续亲戚关系,他们老了,你折腾我没关系,别折腾他们,要放在我收集你资料的前期,我压根不会考虑别人的处境,我收拾你,会带出你爸爸,再带出我妈,这些我都不会考虑,你只要敢出手,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你应该庆幸你选对了时间,我变仁慈了。”
杨峥没吭气,端著茶杯喝了一大口,然後拿著纸巾擦汗。
“我没有报复你,这是你应得的,如果不是你非要当著我的面才肯折磨我,让我缓了一口气,可能现在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杨峥,为了你宽限给我的两个月,这次我帮你。”
杨峥眼睛一下亮了,站起来向郭宁这边冲了两步还没碰到郭宁,郭宁的眼睛已经盯著他的手了,杨峥及时刹住,却依然兴奋不已,“真的,你真的帮我。”
“我还是那句话,从今往後,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我的生活不需要你指手划脚,咱俩是两条平行线,这次我帮了你,不代表会有下一次,你最好别指望下一回你还能这麽幸运,你知道我的雷区,我不想从任何人的嘴里听到我不想听到的东西,不让他爆炸,你最好别碰它。”
rtyma
发表于 2010-4-3 21:39:19
夏天的向日葵--95
在城郊的一个还没完全建成的家属院里,窗外还有正在施工的脚手架,高高的龙门吊正在起起落落。
武末末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套小房子,三十四个平方,毛墙毛地没门框,还好卫生间里装了个简易马桶和洗脸盆。
面容精干的万姐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很快打退堂鼓了,“末末,这条件真不行,要不再找找,咱们那资源多,没准就能碰上能住的价位也合适的,我再看看我朋友那里有没有空房也好过住这里啊。”
“我觉的这就挺好的,什麽都有。”武末末冲著万姐笑了笑,走到窗户边检查了一下,窗户还不错,封闭的挺紧的,地上还有以前民工落下来的一堆破烂。武末末转过脸来看了看万姐再看了看万姐旁边站著的女士,“行,我定了,这以後就是我的革命根据地了。”
十分锺後武末末付了一个月的押金和一个月的房租,看来租房子也是有门路可钻的,谁说毛坯房就不能住人了,400块钱一个月像白捡的一样。
办完手续,武末末回去给他哥说他重新找了人合租,他哥沮丧的坐在门口抽烟,他嫂子嘴上埋怨却满脸喜色,到是告辞到老赵头那儿的时候,老赵头硬拉著武末末给他做了一顿饭,说是他过两天也要搬了,搬到棋院里去住。
武末末没接话,仔仔细细的做了三菜一汤,一老一小吃了喝了。撂下一句,我一准儿去棋院看你,武末末告辞走了。
当天晚上,武末末的小家布置起来了,垃圾扔了,墙扫了,那个发黄的马桶让武末末洗的甑亮,安好了淋浴,再给最大的房间里装了一个小床垫,再一张小书桌,卧室弄好了,一个小单灶,一个煤气罐,一个锅两个碗一个调料盒,厨房齐整了。
环视一周,这是自己的家,还那麽大。武末末开心了,先扑到床垫上弹了几下,看著对面的水泥墙,转身在自己的行囊里找到那支早准备好的粗马克笔,看好了位置,上去大笔一挥一行大字留墙上了:
郭宁,你给我死远点,我要是放不下你,我就是孙子。
晚上躺床上,听著外面轰隆隆搅拌机的声音,武末末难得的不到十点就进入了梦香。
第二天早上,早早的把手里的活弄完,又带了两个客户看房,之後武末末去书店把他需要的书找了个齐全买回来了。
考研,是那次挨打之後就做出的决定。
如果说干什麽能让他有点底气,就是他的专业了,他不信他找不到一份和他专业有关的工作,如果仅仅是他不够好,那他必须继续努力,当然前提是没有人再跑到学校里举报他是个同志。
这次要比上次难的多,时间短,任务重,武末末心知肚明,他不是像上次一样去试一试,这次他得破斧沈舟。
武末末依然过著忙碌又充实的生活,连万姐都夸他最近气色好多了,前一阵一直凹下去的脸也开始有点肉了,一扫灰败暗哑,连肤色都莹白光洁。
朱可终於在九月底回来了,严磊和朱可在武末末百般阻挠下还是没能进得了武末末的小破屋。
站在乱七八糟没绿化没大门旁边还有一栋正在施工的小区里,严磊左顾右盼也猜不出武末末到底住哪里。
“算了,”朱可拍打著武末末,“是不是金屋藏著娇,怕我们去了坏了你的好事是吧。”
武末末赶紧点头哈腰连声称是。
後来严磊说“末末,我请你吃大虾,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味道和当年的李嫂烤肉的大虾的味道一样。”
武末末就跟著朱可和严磊去了。
虾的味道果然不错,朱可和武末末谈的热火朝天,眉飞色舞。谈新疆的民风,那里的小吃及她的那些学生。严磊埋头吃东西,偶尔在朱可的拳头下‘嗯,对,是’应上一句两句。谈到後来,朱可拿了张请柬递给武末末,“我们十月十五结婚,末末你这伴郎那天可得给我长点脸,不能让两杯小酒给放翻了。”
武末末一听当即就叫起来了,“操,你们就这样打发你们的伴郎,换馆子,换馆子,咱们吃好的去。”听的朱可哈哈大笑。
武末末打开了请柬,上面一张小小的结婚照,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吃完饭,严磊终於在饭桌上说了一句长句子,“朱可,你先回去吧,我和末末还有点事。”又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扔给朱可。
朱可一撇嘴“干嘛,你们有什麽奸情,还不能让我听。”
武末末对著朱可一挤眼,“就是有奸情,才要打发你。快走,快走,严磊要和我商量去哪泡漂亮MM去,以後结婚了哪还有机会,快别耽误我们。”
“敢带坏我们家严磊,仔细你的皮。”朱可开著车走了。
站在小饭馆门口,武末末看著一直不在状态的严磊,扯了扯严磊的耳朵,“你丫的要敢说你其实一直爱著我,我绝对会把你剁碎了用签子串了烤著吃。”
严磊没笑,一本正经地看著武末末,“现在朱可不在,我能上你那看看吗?”
“我那破地就那麽值得你惦记,饭都吃完了还想。”
“值得,就想,你怎麽著吧。”
武末末没办法了真把严磊带了回去,严磊看著地上的床垫和墙上的那行大字默不作声。
“知道为什麽不让你们进来了,怕你们说我幼稚,其实还真挺幼稚的哈。”武末末也盯著墙上那行字讪笑两声招呼严磊坐。
严磊没有坐唯一的那张凳子选择坐在床垫上。一坐下去矮了半截再看武末末只能仰著头。
“昨天我去给郭宁送了请柬。”
武末末眼睛迷了一下,“看来他是比我重要,先送他再想著我。”
“屁,不是找不著你的窝吗,打手机又不接。”
“手机坏了,送修了,你打电话那会刚拿回来。”
“我告诉他我要结婚了,请了你当伴郎,郭宁说他可能要出差,不过我结婚,他爬也得爬回来。”
“噢。”武末末转了身去倒水,倒了水端著呆了半天,然後自己喝了一口,等喝完才意识到这水是给严磊倒的,忙涮了杯子重新倒了递给严磊。
“末末,过来坐下。”严磊接了水杯放在旁边的地上,伸手去拉武末末,武末末犹豫著没伸手,严磊的手又收了回来。“你这有啤酒吗?”
武末末小心的看了眼严磊,“绿豆汤行吗?酒在我这里是奢侈品。”房子太热,虽说到了九月底,秋老虎的威风还在,每天一大锅绿豆汤又消暑又解热。
“行,绿豆汤就绿豆汤。”
武末末把窗台上放的一大锅绿豆汤端过来了,再去厨房找碗,总共就两个碗,一个碗里还有早上吃剩的一点咸菜,狠了狠心把咸菜倒了把碗洗了拿过来,武末末挨著严磊坐下了。
一人一碗绿豆汤,递给严磊一碗,武末末端著在严磊的碗上一碰,喝了一大口,“哥们,见过这麽特殊的祝贺没,也就我武末末能想出这招来。”
“是,只有你能。”
武末末一扭头,严磊正定定地盯著他。
“干嘛,你还深沈的没完没了了,别不是迷上了马景涛了吧。”
“末末,这两个月里我常常犯糊涂,老是想要是当初你告诉了我会是什麽情形。”
武末末脸黑了,“你真想让我串肉串啊,我得离你远一点,省得我忍不住下狠手。”
武末末刚动了动,严磊一下抓住了武末末的手,“你给我坐下。”
武末末就坐下。
“我大大前天去和朱可照婚纱照,照到一半我差点就和照相的打起来了,前天我和朱可领的证,进了民政局一坐下,我就差点跑出来,总觉的来错了一样。我不该来那个地方,脑子里有一根筋就那麽绞的我难受,朱可要是不骂我,没准当时我就胡来了,末末,来,干了,干完了之後,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以後我不胡放了,你也知道我就一马大哈,肚子里装著东西不倒出来就没法活,哥哥我思来想去还是发现和你做兄弟要比前两个月别别扭扭脑子浑浑沌沌想三想四强的多,所以,咱们还是做兄弟。”
武末末笑了,“孙子你真聪明。”
严磊把汤碗拿起来和武末末的一碰然後一口气喝完了,“过瘾,就差点酒精味。”
武末末斜了严磊一眼,“我这有酱油要不要。”
严磊抬起一支胳膊往武末末肩上一横,“末末,你会结婚吗?”
“我?”武末末低下头,“你真觉的我还能结婚。”
严磊晃著空碗,“那你说我喝不上你的喜酒这心里是不是有点不平衡。”
武末末笑著打严磊,“你不平衡个屁,我才不平衡呢,记的帮我多生个儿子是正经。”
“今晚回去我就和朱可商量,赶明年这时候一定让你当干爸。”
严磊笑了半天突然收了玩笑正经起来,“送请柬的时候我把那天晚上的事给郭宁说了,郭宁说那事在他心里已经不算个事,他还说在你心里也一样,说谁都会有执念,末末,我觉的郭宁真没变……”
“抬头。”武末末一把扯住严磊的头发把严磊的头拉起来,“看看墙上小爷我的决心书,你就别在这给我添乱了。”
严磊看著墙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人都说字如其人,这笔字还真该是武末末写出来的,简单的笔划,能省就省。
“反正我给你说了,虽说我在郭宁办公室,好些话他不方便说,可郭宁真的没变,信不信随你,反正我信,郭宁说他从来没有拦著你那个啥……”
严磊小心的选择著词语,还是没选出来,“那个,就是那个,郭宁说他就像迷恋男明星的那些女孩的男朋友,跟一个挨不著边的人吃干醋犯不著,但心里难免会几句傻,虽说这话听著有点别扭也拗口,意思我真的懂,末末,郭宁就算结婚心里想的还是你,看你们俩这样别扭著,我也不舒服,要不,你给他说,让他离了呗……”
“你他妈的还有完没完,”武末末真生气了,一脚蹬在严磊小腿肚子了,“还想在这待著,就挑该说的说。”
“不是,这不是心里不平衡吗,让我纠结了好几个月觉都睡不著的事情竟然被你们忽略不记了,你们真他妈的会害人。”
“是你占我便宜,你倒还在这伤春悲秋了,要不,我再占回来,让你平衡了。”
“欢迎来占。”严磊嘴刚伸出去,武末末‘啪’的一把掌甩严磊头上。“美不死你丫的。死一边凉快去!”
“末末------”严磊往床垫上一躺,手一撑呈了一个大字,“末末,生活有你真他妈的美好。”
武末末冲上去一拳头就把大字砸变形了,“你NND的,想抒情找朱可抒去,别在这里恶心人。”
生活的确是有点美好了,字一上墙,武末末的心也定了,工作也越做越顺,二手房交易在政策的调控下热热闹闹,武末末每天马不停蹄的跑东钻西,忙的不亦乐乎,回来简单吃一点再刻苦刻苦,这日子武末末过的踏踏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