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蝎子】【碎片之】旧日似水流（坑）

繁华过后

From: Peta
Last Edit: 2005.08.14

=================================

楔子

1960年，3月6日
开学的时候要举办欢迎舞会，是罗家杰和郭世杰两个人想出来的点子。
曲子是世杰选的，里面有一半是Ray Charles的歌，都是世杰的收藏。
曲子放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最近Ray在年轻人里面很走红。学校附近的唱片行老板好像很喜欢他，开店的时候一直翻来覆去的在放他的歌，于是Ray沙哑的声音随着唱片行那台破喇叭就传遍了学校。
I got a woman, way over town, that's good to me.
轻快的节奏回转在视听教室里，世杰靠在唱机的旁边，看着裙子随着节奏在女生的旋转下鼓起，露出她们穿着肉色丝袜的大腿，在男生的身边转来转去。
“怎么不下去跳舞？”家杰走到他身边，额头上都是汗，虽然喷了香水，但是还是掩不住汗的味道。
“这种摇摆舞我跳不好。”世杰闻到家杰身上的汗味，忍不住动了动鼻子，“等下跳恰恰的时候你不要输给我。”
“我们可是舞会双杰！有什么好比的。”家杰哈哈大笑起来，使劲抱住世杰的肩膀，“反正只要别人占到上风就好了嘛。对了，你刚才看到我的舞伴没有？”
“没有，我在放碟。”世杰摇了摇头，口不对心的说。其实他看到了，校花鲁冰冰嘛，家杰想追的女孩。
“世杰，等下我再跟她跳的时候，拜托你放首可以跳贴面舞的，就那首The man I love好了。”
“好啦，你放心，保证帮你做到。”世杰拍着胸脯保证。
虽然答应好了，可是真的放到那首，看着家杰和冰冰脸贴着脸在一起，世杰还是非常心痛。
He'll look at me and smile, I'll understand. And in a little while, He'll take my hand.
Ray的声音低沉缓慢的流淌在舞池里。
他将会看着我微笑，将会握起我的手。
世杰轻轻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腕，放在左胸前，压着下面那个有些痛的地方。

一曲终了，冰冰却没有跟着家杰走，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女伴身边。
“妈的，脸都贴过了，还是要扮冷艳。”
回到世杰身边的家杰轻轻踢了一下放唱机的架子，引起一阵抖音和一阵嘘声。
“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世杰拍了拍家杰的肩膀，想找些话题来说，“对了，你知道上个月底奥斯卡颁奖的结果了吗？”
“有啊，报纸上都登了嘛。对了，宾虚是大赢家哪。”家杰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个话题转移走了，" 查尔顿·赫斯顿是影帝哎，不愧是我的偶像！”
“宾虚获奖你那么高兴吗？”并不是说喜欢宾虚的人就一定是同志，可是一直有流言说同志大多喜欢宾虚这部片子，世杰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突突乱跳。
“你不知道这部片子有同志最爱影片的称号吗？”
因为有些紧张，所以话音也特别的低，而这时候舞会突然开始骚动起来。
“啊？什么？”家杰好像没听到世杰的话，转身看着骚动的地方。
原来是有人跌跌撞撞的闯进舞会：“喂喂喂！快打开电视！”那个人大声叫着，“美国出兵打越南了！”
“不是吧！真的打仗了！”
“对啊！收音机里正在播，美国出动了三千五百人啊！这里不是有电视吗？赶快打开电视啦！”
音乐声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电视里传来的刺耳的军乐声和房间里学生激动的吵闹声。
在拥挤里，世杰看着家杰被挤离自己的身边，然后冰冰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家杰似乎看见了，挤过去扶了她一把。
一场战争，成全了他们，毁了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在洁白的玫瑰门下，世杰站在家杰的身边，看着新娘一步一步走向他们，然后在白纱下甜甜的露出微笑。
这是世杰对冰冰最后的印象。

一
小叮当的音乐声响起来的时候，罗乃凡闭着眼睛抓了两下才在床头柜上抓到手机。
“没事的话我会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凌晨才从警局爬回来家，罗乃凡还根本没睡够两个小时，打开手机盖也不分哪头是话筒就开始嘟囔着。
“罗哥，是有人要跳楼！你快点过来！”小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焦急的响起来，“啊！他已经爬到栏杆外面了！罗哥！我们都劝不住他！你快点过来！”
“干！你们都干什么吃的！消防队在哪？”罗乃凡一下清醒过来，从床上跳起来一边夹着电话一边叫，“叫消防队了没有！”
“叫了叫了，消防队已经过来了。”小芳的声音从那头焦急的传了过来，“先生，先生，我们是警察，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我们提出。”
“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有没有记者，让记者站在你身边，这种要跳楼的都肯定有话要说。”罗乃凡一边下着命令一边抓着车钥匙，然后飞快的冲下楼，开车向事故现场狂飙过去。

“现在什么情况？”穿过现场的群众走上顶楼，罗乃凡走到小芳旁边，“问清楚了为什么要跳楼了么？”
“好像是被老婆抛弃，工作也没了，还欠了债，所以才想寻死。”小芳轻声说，“还真是没用的男人，现在在外面坐着呢。”
“有记者，你不许胡说。”罗乃凡轻声训斥着心直口快的手下，但是眼睛却调皮的眨了眨，似乎是同意的小芳的话。
他也蛮讨厌这种失败了就以死来逃避的男人，而且这种想死又不敢死，站在那里犹豫的男人更可恶，每次都动辄要牵扯警局里起码四五个科的人手来摆平。
“知道是什么身份了吗？”罗乃凡这么问的时候，小芳就摇了摇头，抿起嘴说，“不知道，民政局那里查不到，也许是非法入境的也不一定。”
“真麻烦，算了，我过去吸引他注意力，你们从这里绕过来制住他。”罗乃凡指了指地图，然后扒扒头发，松开领带走向天台，“先生，我是罗乃凡高级督察！”
坐在天台旁边的男人回过头看着罗乃凡，慌张的动了动，引起下面一阵惊呼。
“别紧张，别紧张！我就是过来跟你聊聊，你看，我身上什么都没有。”罗乃凡手持着警官证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脱下西装，让对方看清楚自己身上没有带任何其他东西。
在惊呼中，罗乃凡翻过栏杆，慢慢凑到那男人身边坐下，然后随意的动了两下，在男人惊异的眼神和下面的惊呼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这里的风景不错嘛，空气也比下面好多了。”罗乃凡低头看了看小如蚂蚁的人群，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烟吗？”
男人开始摇头，但看到罗乃凡悠哉的抽起烟来，还是渴望的看着他手上的烟。
但是在罗乃凡要凑过来替他点烟的时候却拒绝了，可是自己又点不了，最后还是罗乃凡凑过来为他点上了烟。
见罗乃凡没有要把他拉回去的意思，男人也放松下来，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坐在原地沉默着。
近看才发现，其实这男人长的还不赖。尖脸，皮肤很白而很好，睫毛也挺长，罗乃凡稍微离远些看，发现他的身材也不错，不是特别健壮，也不太瘦弱，只不过可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传来一股酸臭味。
被老婆甩了，以他的资质找个男人去照顾自己应该问题不大吧，一定大受圈里人欢迎。罗乃凡这么想的时候也这么说了，结果吓得那个男人的手一抖，差点把烟掉到下面。
“别慌别慌，我就是打个比喻。”罗乃凡轻松的笑起来，趁男人盯着自己的脸的时候打了个手势，两个警察就猫着腰悄悄的从男人的死角窜了过来。
“我的意思就是说这世界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就算混成你今天这样了，还是能找到出路的。当鸭子当然是下下策，可是逼急了也是一条路，不管怎么说用不着死啊。”
男人似乎从来没听过这种论调，所以一直惊异的盯着罗乃凡瞎扯。
一直扯到同事都已经到位了，罗乃凡才把手里的烟头掐灭，然后一手拉着栏杆，凑到男人的面前微笑着说：“怎么样，需要不需要我给你介绍个老板？还是让我教你怎么开头？”
他一边说一边向同事勾了勾手指，没想到男人却突然推开了自己。虽然罗乃凡抓住了栏杆没掉下去，但是男人却因为这一推而身形不稳，在惊呼中就从楼上掉了下去。
“抓紧了我的手！”千钧一发之时罗乃凡用左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可是对方却象是昏了过去一样，手腕软软的。
不回扣回来，他的手根本抓不住太久。罗乃凡的冷汗都掉了下去，如果就这么让这个人掉下去，他肯定回去做噩梦。
“喂！你是昏了还是死了！快点抓回我的手！”他一边用脚拼命踢着男人的身体一边抬头叫着，“你们赶快拿网子过来，我坚持不了多久！”
“哦，哦！知道了！”天台上脚步声很嘈杂，罗乃凡咬着牙忍住左手上传来的撕裂感，努力抓着那个人的手，“喂！你！赶快醒过来抓住我的手！还有很多人关心你，你不能死！”
他看着缓缓从自己手里往下滑的手，咬牙切齿的怒吼着：“赶快抓住我的手！你死了不要拉我垫背！如果你死了，我的年终奖金和年度报告都会被你毁了你懂不懂！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终奖金的威胁，总之男人的手突然动了一下，然后就紧紧的抓住了罗乃凡的手。

“罗哥，你太牛了！”小芳在病房里崇拜的看着左肩膀上抱着纱布的罗乃凡，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大叫，“如果你死了，我的年终奖金和年度报告都会被你毁了你懂不懂！靠！”
“你这句话震了整个警局啊！哇哈哈！我看你这次真要被这个无名氏给毁啦！”探员小伍丝毫没有同情心的拍着罗乃凡的肩膀哈哈大笑着，“你知道局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有多黑吗？现在所有报纸上都在讨论警员福利问题，也许署里会下达文件给我们加福利，罗哥，你舍身为群众，我们实在太佩服啦！”
“痛痛痛！”虽然是拍右肩膀，但是也会动到左肩膀，然后韧带拉伤的地方就会痛得有如刀割。罗乃凡皱着眉头把小伍的手给瞪掉，“那个人怎么样了？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吗？”
“对啊，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哎，好像鬼上身一样。”小芳啧啧有声的说，“他非说自己叫郭世杰，生于1934年9月18日，在1961年4月9日参加过朋友的婚礼后酒后驾车，不小心冲出了悬崖。然后就被罗哥那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给吵醒，才发现自己现在这个身体正在玩跳楼。”
“啧啧，在天台的时候没看出来，这人居然还是个卫斯理迷。”小伍摇了摇头说，“这么快就编出一个故事，他不去写小说太可惜了。”
“不过很诡异哎，问他1961年的东西，他知道那年2月底伊丽莎白·泰勒拿了奥斯卡影后，可是不知道同年7月与8月海明威和梅兰芳去世的消息；知道1月肯尼迪上任，可是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最恐怖的是他可以背出1961年4月1号到9号本城的天气状况，尤其是9号那天，他连中午两点开始阴天都说的出来，我去气象局查过记录，一模一样。”小芳摸了摸胳膊打了个冷战说，“这个人不会真的是从1961年来的鬼魂吧。”
“不管是不是，他都得赔偿跳楼给警局带来的损失。”罗乃凡郁闷的靠在床头说，“怪力乱神之说，你们最好不要乱宣扬，也许这个人早就有了跳楼不成的打算。”
虽然他也不信那个因为老婆跑了工作丢了就要跳楼的男人能想的出这么周密的计划，可是如果真的在自己抓着那具身体的时候里面的灵魂来了个时空大挪移，罗乃凡打了个冷战，心想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