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丝瓜——读甘草柴胡的《韶华》

七格

故事的一开始，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奇妙的：被淹没在浩渺人海之中，勉强算得上是一滴水无名小辈陈敬岳在武林大会见到林冠慈之后，有了一个天真且不切实际的想法，一定要去结识他。
而林冠慈是谁？他是当今武林的盟主。曾经带领了一批武林豪杰阻止了乐土教向中原武林的入侵。年纪轻轻就已身负绝技，头脑敏锐，具有同龄人所欠缺的勇气毅力。

这两个云泥之差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交集的一天呢？

最开始看到这里，其实我也是很迷惑的，经过小小的揣测之后，以为这又是一个会按照某种套路发展下去的文章。但是接着看下去，我不禁惊诧起来，原来甘草，她用了最最朴素，也是最为合理的办法，让冲动又怀有梦想的冒险家小陈走出了第一步——跟着林冠慈。

甘草有着敏锐的幽默感，在小陈打算下山寻找小林时，有过这样的一段描写：
“第二天，陈敬岳就搜刮尽了师兄弟们的积蓄，连小八藏在鞋壳里的铜板都没放过，然后辞别了师傅，去追寻他的理想去了。”
写到这里，不经意间，会莞尔一笑。没有谁路遇武林高手继而接收其相传绝世武功，没有谁貌似天仙继而误打误撞一见钟情；因为摆脱了通俗的套路之后，层层拨开的是一个年轻人那种热血又冒着傻气的可爱形象——很纯粹的，很感动的。

在小陈跟踪了181天之后，终于能和林冠慈说上一句话了。为了能见上一面，和林冠慈搭讪几句，小陈可是煞费苦心的把自己一番打扮。可是谁知道，就在小陈马上能追上林冠慈时，半路杀出一个黑衣人，硬是找上碴儿，把小陈的新衣服抓破，打得他灰头土脸的。结果懊恼的小陈后悔不已，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林冠慈竟然会询问小陈：“要不要到舍下去裹裹伤？”
小陈以为自己撞了大运，有了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其实第一次看到文中的小陈，看到他怀有那种天真又幼稚的想法时，心里面很是不屑一顾。因为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既然一无是处又凭什么有底气和胆量要去结识武林盟主？真是太不切实际了！
一个盲目的幻想家！
但是在后来，看他在文中那对小林的报答、感谢、保护和担忧，一点一滴，都表明了这个家伙的心意——单纯的，只想好好崇敬一个人，只想要他好，无论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
文中的小陈，笨拙粗糙，武功不济，可是若要细细剥开来看，就能察觉得到小陈的骨子里，是有一种浪漫主义的情怀的：为了崇敬的人，可以不顾一切的支持他，可以锲而不舍的一路追随着他的足迹。他认定，自己的坚持——即使愚蠢不讨人喜欢也没有关系，只要我可以守着他，和他一起。
可是这样的愿望，因为对方是武林盟主，所以对于小陈来说，便成了那样的奢侈。

说道小林，最开始的时候，他是那样的印象淡薄。大概是因为在文中，他预知了自己的命运，于是肩负起自己应但得责任——消除乐土教对中原武林的威胁。责任归责任，于是小林的性格，他的内心，一直掩藏在责任的背后，不曾显露出来。直到他遇到了小陈，和小陈一起同患难，共进退。
小林的命运，在少年时期就已经被决定了。所以，他的性格是那样的淡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穿了生死荣辱，胸怀天下。但是这样的人生，没有人真正关怀和疼爱的人生，多多少少令他有些难过。但难过只能被掩埋，不可以说破。直到小陈的出现，在他握着他的衣袖，轻轻亲吻时说道：“你是这个世界最好看的人！”于是在小林的心里，为小陈留下了一个位置，他知道，有一个人关心他爱护他，胜过自己的生命，小林感觉不再那么疼痛和难过了。
文章的中段，小陈看见小林断了一只手臂后，紧张又难过。在照顾小林的时候，下定决心说出自己的心意，哪怕是不被接受不被理解，他也要说：

静默了一会，林冠慈开口道：“以後不要事无巨细都帮我做了。我好歹还有一只手，总要学会自己打理。
陈敬岳却急了：“不用！你只要做大事就好，这些小事就交给我吧。我、我、我照顾你一辈子！”
“一辈子”，林冠慈低声重复，似乎在咀嚼这几个字的份量，“一辈子不知道有多长……。”
“一辈子，不管有多长！”陈敬岳的目光坚定而炽热。

到了小林决战乐土教的前夕，两个人终于相互预定好未来：

“好，我等著你，不管到什麽时候！”一句承诺，重逾千斤。後半句话，却带了呜咽：“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
林冠慈凝视著陈敬岳，半晌才轻轻道：“好。只要我还是我……，只要没有……”
“不！”陈敬岳眼睛都要急红了，“你不会死！永远都不会！”
呼呼喘息数声，才接著道：“咱们一定会大获全胜的！等到平息了乐土教之乱，你若还继续做武林盟主的话，我就当你的跟班。你成家立业了，有了、有了妻子和孩子，我就当你的管家。等到、等到我们都老了，我、我在院子里种丝瓜，种葫芦，我们夏天在架子下面乘凉，冬天一起晒太阳……”

看到这里，于是被他们两个人很平凡又简单的愿望彻底打动了。

你拨开繁冗世事，看那尘埃之后，有一个人，那样的小心翼翼，带了虔诚与真挚去守望你的背影；有一个人，愿意弃了大好韶华携了仆仆风尘，为你“南亩耕，东山卧”，种下满院的葫芦丝瓜。
那么这样，人生应该是幸福圆满的。

世态人情经历多，
闲将往事思量过。

于是，真的有了满院的葫芦丝瓜，摇曳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