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朱夜】《冲田、斋藤和新撰组 》

海上草

冲田、斋藤和新撰组
作者：朱夜

冲田
冲田最初被送到试卫馆是去学剑的吗？
　　好象不太可能。因为当初冲田家家境很艰难才把冲田送走。而去某流派道场学习剑法的年轻人都是要交学费的。名气越响、弟子越多的道场，收入也越高。既然如此，冲田家是特意送他去学剑的可能性很小。有一种说法，认为冲田当初被送去是当仆人的。在没有刻意教授的情况下，只有10多岁的冲田在耳濡目染中就掌握了高超的技巧。后来近藤发现了他惊人的天赋，于是加以培养，授以天然理心流的奥义。

菊一文字则宗是冲田总司用过的刀吗？
　　实际上不太可能。
理由：
1.除了在子母泽宽的书中看到描述冲田是高个子以外，其他常见的描述都是个子不高、相貌秀气。当时日本成年男子平均身高大约1.65M。土方岁三身高1.7M左右就算“身材修长、引人注目”的了。如果冲田确实是身材不高，那么大概只有1.6M左右，和漫画中的剑心差不多。菊一文字则宗刀身长78CM左右，刀柄为刀身的1/4，总长接近1M。请大家想象一个身高1.6M的人走在路上拖着1M长的东西。会是多么累赘啊！
2.菊一文字则宗在幕末的时候就已经是有600多年历史的宝刀，价值连城。新撰组既没有有钱到买得起这样的刀，也没有重要到有人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去巴结他们。
　　
　　为什么人们会觉得冲田带着菊一文字则宗是很和谐的画面呢？主要还是因为，一个淡泊名利、生性纯真的天才少年剑客，确实很衬菊花和宝刀吧？
冲田总司一定得病死吗？
　　不一定。在没有强力抗结核药物的年代，感染结核菌的人群，在城市中大约是60％（参考数据：上海，1950年的抽样调查。）其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会发病，成为结核病人。生活在空气良好、温暖干燥的地方，有充分的营养，能够做到绝对安心休息的结核病人中，自然痊愈率是20-30％。而在居住条件差、营养不良、劳累过度的人群中，这个比率只有5％不到。
　　那么冲田怎么样呢？
　　首先他当然没有休息。在他已经病入膏肓的时候还在为新撰组效命。在他病情加重的时候，就由永仓新八兼管一番队。从历史上来看，这样的兼管出现过很多次。说明冲田的病情好好坏坏，还是有缓解好转的时候。一直到冲田过世前半年多一点，常常不得不整天躺着，好几天才能起一次床。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从史料来看，他还参加了一些军事活动。休息是几乎谈不上的。
　　新撰组虽然很有名气，但是半军事化的生活中，居住条件也不怎么样。在壬生的时候，只有番队长才有个人住房。其中冲田的房间是最大的，有6叠，其他番队长的只有4叠，不到10平方米。而这种配置因为驻地时常搬动，也坚持不了。电影御法度中，井上和冲田住同一个房间。床铺是头碰头，当中只有几个拳头的距离。（参考镜头：御法度，加纳夜里到井上卧室告诉他自己发现了浪人的驻地，然后两人离开去决一死战。当时睡在旁边的人是冲田。等那两人走了他就全身披挂到土方的房间去报告。）空气质量不可能很好。
　　饮食就更糟糕。日本武士向来看不起注重饮食的人，觉得那是大丈夫不齿的行为。平时饮食就很简单，以谷物、腌菜、海带、紫菜和鱼为主。从战国时代开始武士行军打仗时习惯吃茶泡饭。茶泡饭就是把米饭烧熟放凉，吃的时候用热茶冲下去，再加一点盐。只有地位很高或者很讲究饮食的人才会加一些鱼干在里面。（参考：剧本－－山南敬助脱走，冲田找到山南的时候，山南嘱咐女仆去准备这样的东西。）这种东西携带和烹调都很方便，却是严重缺乏铁、蛋白质、维生素等营养元素。而新撰组常常需要伏击、追踪、护卫，所以大概也常吃这种东西。即使没有结核病，老是吃这样的东西也容易导致贫血、抵抗力低下。
　　同时，对日本医学影响很大的中医，在治疗痨病的时候讲究“忌口”，鱼类作为生冷食品是属于不能吃的行列。冲田在新撰组成立后不久就被诊断为痨病，可能早早地就开始“忌口”，更导致营养不良。
　　肺结核病人容易在用力的时候撑破肺里有病的小血管，发生咳血。用力越猛，破掉的血管就越大，咳血就越多。有人认为司马辽太郎在池田屋事件中冲田大咳血的描写是不真实的，因为事后冲田还活了将近4年。其实这更说明结核对他来说是一种慢性的过程。另一个例子是，在庆应四年年初冲田被送去养病的时候病势已经很沉重，而到他最后过世，却已经是5月底，还活了5个月。可见在多年的病程中他肯定有过康复或者至少使病情稳定下来的机会。
　　所以说冲田很可能白白丧失了能活下去的机会。然而，让他恢复健康追随近藤被砍头或者追随土方被乱枪打死，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地病死比较好？这个两难问题，如果让我选择，我绝对没法下决心。

斋藤一
时尾对斋藤一的称呼是什么？
　　可能私下里的称呼还是“阿一”。
　　事情要从松平容保说起。松平容保是会津藩的藩主，在德川幕府末期担任京都守护的职务，并且是幕府的重要高级藩臣，参与了很多重大政策的制定。同时他也是新撰组的直接领导者。顺便说一句，现有的关于新撰组的官方史料有很大部分是会津藩的公文和档案。细微到例如庆应三年12月赏赐近藤勇20两银子的见舞金（看医生的钱），同时其他不那么正规的史料中记载的近藤勇在那时遭暗杀，右肩受重伤。这两个事实就可以相互印证。
　　1868年夏德川庆喜投降以后，松平容保逃回会津藩的若松城，组织了4个藩的同盟，对抗新军，希望收复幕府的失地。会津藩是东北的偏僻省份，比较落后，但地势险要，民风强悍而忠烈，这一场战斗打了几个月。到秋季的时候若松城失守，松平容保投降。但最后保住了性命，被贬为普通的大名。
　　斋藤一是什么时候离开北海道的，现在已经无法考证。反正他确实是离开了，而且找到了松平容保，并且做过一段时间他的私人护卫。由松平容保本人作媒，介绍高木家族的高木时尾与出身寒微的斋藤一成亲，并且在登记户籍的时候亲自赐予他“藤田吾郎”的名字。高木家族是名门望族，和松平容保等旧高官有密切的往来。所以高木家应该是知道斋藤一的经历。
　　作为存活到明治时代的前新撰组干部，有关斋藤一的史料少之又少，比早早死去的冲田总司还要少。据推测是松平容保和高木家族为了保护他而动用自己的力量，逐渐把他的档案人为毁去了。由此可见松平容保对斋藤一是非常器重的。
　　同时造成的事实就是，对于斋藤一的猜测是最最多的。事实缺乏的地方，猜测自然就冒出来了。我上面说的这些有多少是事实？除了斋藤一的妻子的姓名和出身以外都不能保证，汗...
　　今天在以按照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决定社会发展为历史观的正统历史书上看到了对新撰组的描写：由剑客近藤勇等亡命分子组成的反动封建暗杀武装。对土方岁三的称呼是“幕府中极少数顽固的愚忠分子”。看得我冷汗淋淋。幸好上苍比较怜悯我，没有出现冲田总司的名字。
　　虽然我知道按照正统的马列主义以阶级斗争为主线、农民反抗封建压迫运动为代表的历史观点来看，我完全应该预料到这样的称呼。但是，我不能接受。
　　首先是我不能接受对失败者压倒一切的批评。这种“成者王侯败者寇”式的评价直到现在仍然非常有势力。以成败论英雄的缺点第一是永远做马后炮，墙头草，说了这个人是英雄就要四下张望，害怕政治风向有什么改变。第二是抹煞了对历史人物客观的、真正的评价，容易把流行的道德标准套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人身上，给这些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人设下不切实际的要求，然后就很容易扣上简单的批评或者褒扬的帽子。
　　其次是抹煞了一个人作为人的存在，使他仅仅成了历史上一个象征政治的符号。难道历史就是由这样一个个干巴巴的符号堆成的而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的言行组成的吗？
　　最后是从感情上来说不能接受。从我的感情出发，为信念而奋战到底的人都是一种英雄。也许这种奋斗从一开始就朝向了错误的方向，从最初就决定了不会有任何好的结果。也许从出生起他们就注定了要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仿佛乘在雾气茫茫的大海中墙倾桅断四处漏水的大船上，唯一的耳目就是坐在顶端了望台上的哨兵。也许这个哨兵完全不善于把握方向，一直把船往礁石上引。但至少船上的人为保住他们乘坐的船和同船人的生命力挽狂澜，拼死搏斗过，即使船注定要沉没。
　　也许这个世界太过需要看得见摸得找的结果，所有那些没有带来结果的努力，很容易被嘲笑批判。
　　最近疯狂地想看新撰组的资料。无论什么类型的都想看，结果用很正统的学习历史的方法找了这么一堆很正统的资料来看。看得我今夜大概很难入眠。为什么丢下应该做的正经事而投入到这种疯狂中去呢？也许是因为太多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因而突然不知道应该为什么而努力了吧？
　　心情非常差，杂七杂八地看了半夜书，写了一堆乱糟糟的东西。


文章回贴
回贴人: luoyudy 时间: 2004-08-20 15:43:41
好高兴看见关于斋藤一的消息！！在《浪客剑心》里最喜欢的人物就是他了！！虽然总是黑着脸，现在看见了他的另一面，期待他的消息！！！加油啊！！！！

回贴人: kana 时间: 2004-08-29 00:02:24
写的真好
请问可以转贴吗

夕至

啊呀长知识了呢~我对新撰组的了解仅限于《新撰组异闻录》和《银魂》……（羞愧地捂脸~）

安斯艾尔

朱夜大既然考证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写篇关于新撰组的文呢

Scorpius

膜拜考据党……
LS：
朱夜有写啊，有一篇《为了忘却的纪念》，剑心、斋藤、总司都有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