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酥】《清晨倦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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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为了睡懒觉可以牺牲一切的人，所以很少见到清晨。因为少，偶尔的
几次都记得很清楚。最近的一次也是两年前的夏天了。那年夏天刚结束了一段感情
逃回家疗伤。一个月后从上海返回纽约的那天晚上推开房门，发现卧室天花板上的
石灰掉了一大块下来，床一片狼籍。心里一阵烦，索性锁了门去曼哈顿通宵跳舞，
时差都不必调了。清养了一个月的我似乎忘了以前可能在某旁观者眼里是动人的颓
废的出来借酒浇愁的惨淡日子，在这个正是周五的晚上，中城那家club里人头椽动，
暑期出现的很多新鲜面孔，让我对这熟悉的地方生出一种陌生的亲近感。成功的从
自己心里找出了一些重生的气息后，我混迹于人群中恣意地舞动。跳舞累了靠在吧
台喝可乐? 偶遇了一个从费城来过周末的旧友，便一起相约跳到散场。我们混在最
后一批酒醉的人群中离开, 街对面第 五大道的百货公司门口,时钟指着四点三十。
这大概是我最晚的一次归家，或者也可以说是最早。天还是黑的，路灯还亮着，我
打算捱到六点天大亮了去Uptown一个朋友家睡。告别了朋友，我漫无目的沿着第五
大道向中央公园走， 穿T恤的我在夏日的晨风中有些发抖。往日沸腾的街上没有人
影，出租车也难觅踪迹，只有坑坑洼洼的马路中间路马围起来的修路烟筒在突突冒
着烟。然而天就要亮了。夜生活结束了的曼哈顿这时候才真正的在沉睡中。我好象
看到了往常每一天的我现在正是沉沉梦里，和周围街道两边公寓里的百姓们一样，
但是现在又明明逡巡在清晨静谧的曼哈顿，自己和自己分离着，好象没有什么理由。
困倦使我心里空空如也。爱情，在这个只属于睡眠的一小段时间里好象突然的从地
球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烦恼更无从谈起了。

走到中央公园的入口林荫路的时候，青白色天光已爬上公园四周高层楼房的墙
壁。林子里有乌鸦在叫，这时的我不知是否清醒，在白天黑夜的交界处我突然很怕，
怕迷失在这个可以忽略的无限小的时间点里。但幸好这一切都在五分钟之间陡然消
失。只一眨眼间各种细微的噪声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响起，黄色的出租车象是从地下
突然涌现在街道上。我头重脚轻的向晨跑的人们我一生中最少碰到的部落致注目礼。
五点十分，我在苍白的人行道上拾到了从钢筋丛林隙缝中漏下的一缕阳光，转身走
下地铁站。

我厚着脸皮敲朋友的门，朋友却恰好要起早出远门。由于事先没有打招呼，彼
此都有些意外。但两个人都是半梦半醒，意外在此时迟钝的大脑皮层中激不起任何
信号，竟然默默无话。他给我在客厅里铺了床，我倒头就睡，朦胧中听到他带了门
出去又折回来，嘱咐我走的时候关好门和冷气。我胡乱摁了几声答应着。过了会儿
又折回来好象凑到我跟前问，小酥你是不是刚从中国回来？我闭着眼没理他，他在
慢慢清醒，我却再也记不得任何事。仿佛一生从未有过那样沉沉的一觉直到醒来前
的迷离中还以为妈妈在厨房做早餐，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一个人已在地球的另一面一
个陌生的地方，时间是下午三点。到厨房灌了一杯自来水，几分钟后我坐在沙发上
重新开始向往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