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peta 于 2009-8-4 13:20 编辑
芝麻和绿豆
1
我叫陈谷,男,外号芝麻。
我一直觉得所有人都对我很好,因为他们叫我芝麻,而不是烂芝麻,而更深层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外号起源于某个人曾经在所有人面前大笑着嘲笑我的名字:“陈谷?陈年老谷烂芝麻?”
这个人叫吕耀民,男,外号绿豆。原因是后来他成了我的男朋友,而我管他叫绿豆。
哦,关于我们俩的相识,是因为97年6月的某一天,某个我到现在也算不清楚的亲戚问我想不想去天安门庆祝香港回归。我说好啊,于是我就被安排到了灯光组,就在绿豆的身边。
那天晚上他当着很多人的面叫我烂芝麻,也就在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发生了关系。
那次发生在一堆灯光器材的后面,虽然我从初中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玩意儿,但那时候我从没有想过会在祖国心脏中心的一角,在一堆充斥着灰尘和蚊虫的灯光器材后面被一个男人推倒然后上了。
我一直记得那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革命博物馆门口的那块电子表,每个人都在为他最后的耸动而倒计时,而不失众望的,他在欢呼响起来的时候射了,虽然我被干的昏头昏脑,但还是能说他的时间掐得相当准,误差不超过0.5秒,而且还能在同时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所以说对我来讲九七年七月发生了两件大事:一、香港回归祖国。二、绿豆第一次说他爱我。
虽然我后来知道他不但爱我,还爱单行线的服务生橙子,左手联盟的财务总监苹果,滚水的DJ李子等等,但是我还是觉得那是件大事。
最起码对我来说那的确是的。
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我以外,绿豆爱其他人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星期。不过后来听一个作家说,一件很小的事情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那个作家说这个的时候,我正在往他的鸟上套套子。然后他进入我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想明白了,也许是因为那些人都是水果,而我是杂粮。
绿豆是五谷还是杂粮?我忘了,不过大抵是一回事。我在后来的两个月里一直得意自己这个结论,而且终于把这个结论告诉了绿豆,他看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个小小的事情带来的后果就是,绿豆又上了我,不过这次是在他的家,而且我们足足做了三天,除了吃饭、睡觉和必要的休息,就是在一起鬼混,并一直一起鬼混了下去。
这个词是我爸说的,一直到今天他还用这个词来问候我和绿豆的关系——当然不是跟我说,是我妈转告我的:“你爸上次问我,你是不是还在跟那个流氓鬼混?”
我每次都要解释一下绿豆并不是个流氓,他是个非常专业的灯光师。而我爸必看的那些文艺晚会里有不少都有他的参与——这句话我一直不敢告诉妈,怕剥夺了我爸所剩不多的乐趣。
不过我也不敢告诉妈我不止和绿豆一个人鬼混,比如她走了之后我就在附近的厕所里上了住对面胡同里的小米。
那天我有记得带保险套。
而绿豆忘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米也是杂粮的缘故,绿豆竟然忘了他的原则——当初他第一次上我的时候也忘了带套。
幸亏我是干净的。
可小米不是。
于是零一年的七月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中国申奥成功。二、绿豆告诉我,他HIV呈阳性反应。
绿豆后来一直说那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我被学校退学了。原因是我打碎了一个杂粮的漂亮鼻子。
那个杂粮的名字叫小米。
我关在号子里的时候我妈来看过我一次,我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所以拒绝了。后来绿豆接我出来的时候教训了我很久,说我不该这么对我妈。
他还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强塞在我的手里,逼着我跟我妈道歉。
他听见我跟我妈道歉的时候低下头,抬手揉了揉鼻子,我知道那代表他很高兴。因为绿豆笑起来嘴角会出现很深的皱纹,他一直憎恨那个东西,所以总是用这个小动作掩饰这个让他变老的证据。
我希望爸就在旁边,这样他就会发现绿豆的确不是一个流氓。
那天我们打的去的宾馆。
那天绿豆第一次对着我不举。
好在我举起来了。
最少我们还能完成一次口交。
2
曾经有一个哲学家告诉我,事情往往变化的很快,在很短的时间里一切都会改变。他说这话的时候刚刚射完,离他第一次勃起只有不到5分钟的时间。
我只在号子里呆了五天。可是出来以后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比如绿豆把他那辆拉风的福特皮卡换成了一辆同样拉风的永久牌自行车,比如他找了一个筒子楼的单元住,把他爷爷留给他的四合院高价租给了一个美国人。比如他对着我开始不举。比如我久未谋面的爸第一次出现在绿豆面前,威胁绿豆立刻离开我的身边。
爸跟绿豆说,如果绿豆不让我回家,他就会去报警,说绿豆猥亵诱拐他儿子。
爸真的老了,他忘了我那时候刚过完18岁生日。
最可气的是绿豆居然也同意,当着爸的面把我的东西都扔到了楼道里然后跟我说:“陈谷,你丫滚蛋吧。”
他第一次没叫我芝麻,把我划出了杂粮的范围。
我很伤心,所以我跑了,爸和绿豆都没抓住我。原因有二:一、我能在胡同里骑快车,可爸不能在胡同里开快车。二、绿豆那辆拉风的永久车在我的屁股底下,而他们俩谁也没有跑过自行车的本事。
摆脱他们之后我一直在后悔,因为我饿了,身上没有一分钱。而绿豆的钱包和车钥匙当时放在一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拿了车钥匙而忘了钱包。
然后我碰到了那个哲学家。
我离开的时候没要他的钱,因为我只提供了不到十分钟的口交服务,但他却帮我了我很大一个忙,我决定回到绿豆身边。
我离开绿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而哲学家说,一切事情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改变。
我怕不断的改变下去绿豆就不再是绿豆。
其实最重要的是。
我真的饿了,我想吃绿豆煮的绿豆粥。
3
我回家的时候绿豆正在抽大麻,还剩一半。
我走过去把大麻抢过来,狠狠的吸了一口,又一口,一直到只剩下一个烟屁股。
医生说绿豆要过健康的生活,远离烟酒等任何有害健康的东西。
大麻肯定对健康无益。
绿豆一直很震惊的看着我,似乎我从一个芝麻突然变成了芝麻花。
我的头有点晕,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不坐在他腿上的原因是我还记得为什么回来:“绿豆,我饿了。”
我的肚子很合作的附送了一串咕噜声给绿豆。
绿豆突然很用力的抱住我,非常用力,我怀疑他把恨小米的力气全用在了我的身上。
因为我差点以为明天报纸上会登出我被男人拥抱到闷死的新闻。
恩将仇报的家伙,早知道我就不揍小米了。
4
爸后来又来了一次,这次绿豆坐着爸的车出去了四个小时零三十六分钟。
我一直坐在客厅里提醒自己这次跑的时候要记得带钱包。我发誓如果绿豆再赶我出去,绝对不会因为肚子饿回来找他。
所以绿豆回来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拿钱包,左手抓钱包,右手抓钥匙。
结果我失算了,绿豆先抢走了车钥匙和钱包。
然后他抓住我的手张开嘴。
我不要再一次没有钱包的离家出走,更何况这次连自行车都没有。
“绿豆!我饿了!”
情急下我除了吃什么都想不到,“我想吃羊肉串,麻辣烫,包子,蒜蓉粉丝蒸扇贝,大闸蟹,绿豆粥,酸梅汤……”
然后绿豆吻我了。
他的吻是他早上用的口腔消毒液的味道。
不好吃,不过很饱人。
5
绿豆吻完我就骑着他那辆永久带我去佑安医院做检查。
他做复查,我做初筛。
我是阴性,他的还要等等。
回来的时候被警察逮了现行——骑车带人,罚了绿豆二十块钱。
那个警察很好心,告诉我们附近在布防。
于是我们俩只能慢慢推着车走回家。
离回家还有很长的路,绿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突然觉得我有义务让一个病人高兴点。
于是我问绿豆他的皮卡去哪了。
绿豆说卖了。
绿豆说他现在要保持身体健康,所以要多骑自行车少开车,所以干脆把皮卡卖了。
绿豆还说,你看咱们那筒子楼下面抠抠缩缩的,哪有地方停皮卡啊。
我又问你干吗把四合院租出去,原来不是住的好好的吗?
绿豆沉默了半晌才说,那美国人磨了我好久,我禁不住鬼子的皮糙肉厚。
我问绿豆那天你干吗叫我滚蛋?那什么不成咱俩就不能一起过下去了?
绿豆没说话。
我等了半天听不见绿豆说话,只好继续硬着头皮问他:“我爸上午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绿豆还是没说话。
我只能继续我自己的独角戏:“说不定这次就阴性了,再说医生也说只要你按时吃药积极治疗也能控制病情。那什么,医生不是说HIV阳性跟艾滋病还不一样么……”
“够了!你说够没有!”绿豆突然停下来,冲我大吼,“你想告诉所有人我得了艾滋病是不是?”
走在我们前面的老太太突然浑身哆嗦了一下,原本不快的小脚紧着倒了几步,离我们越来越远。
我看见了,绿豆应该也看见了,他僵硬的看了看左右,突然跳上自行车,飞快的跑了,就象我那天没命的逃开他和爸的身边一样。
不过他带着钱包,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肚子饿而回到我的身边。
6
我没搭公共汽车,一路慢慢自己走回家。
绿豆没回家,我一个人在客厅里看了三分钟的电视。
然后我决定出去喝一杯。
我讨厌这种等待的感觉。
从绿豆告诉我他HIV阳性到今天,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来过单行线了。
酒吧里的人换的很快,很快就变了一群新面孔,连橙子也从服务生变成老板了。
橙子问我绿豆呢我说他今儿晚上有节目。
橙子跟我说绿豆好久不来了大家都挺想他的。
我说是你挺想他的吧橙子说呸,招手叫一个小C过来说这是我老婆柳丁。
我说你确定你是老公吗?橙子差点把手上的Martini泼到我脸上,瞪着柳丁说这是你芝麻哥好好招待他,说完扭头就走了。
水果有时候也很可爱。
那天晚上我看上了一个混血帅哥,有点眼熟,也许在广告上看过他。
当然我也知道吧台对面的小C也看上那帅哥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吃亏,更何况帅哥的眼神已经在邀请我出去走走了。
我刚要跳下吧台,柳丁突然按住我的手:“你别过去,那香蕉的小情下手可狠了,专破人相。”
柳丁还跟我说香蕉的小情打我白打,往我脸上划个小口顶多蹲两天号子。
我本来不怕,反正绿豆的小情们也挺危险的,当年橙子还揍过我。不过我还是没跟香蕉出去走走。
因为柳丁说我不会有小米那样的运气。
我问他小米有什么运气。
柳丁告诉我小米跟别人争糖爹,结果被打碎了鼻子,打他的那小子家里巨有钱,赔了好几百万让小米不上告。
柳丁无限憧憬的说小米买了个巴西的护照,现在正在日本做整容手术。
胡说八道。
橙子阴沉着脸把柳丁轰到一边去,我发现橙子真的有点老公的气势。
我问他到底小米死哪去了,他问我小米的鼻子是不是我打的。
我们俩同时沉默。
橙子说小米被打碎鼻子的时候才知道自己HIV阳性。
我说你什么都知道那柳丁的谣言是从哪听来的?你把我家清光了也凑不出好几百万来。
橙子沉默了很久才说,没有好几百万,绿豆通过他把皮卡卖了赔了十万给小米。
橙子说得了艾滋病就是靠钱续命,你那一下也许续了小米好几年的命。
我突然想狠狠的揍绿豆一拳。
但我要先确定爸会拿出几十万来赔。
7
绿豆的检查下来了,还是阳性。
医生要求他再做最后一次确定。
我陪着绿豆去银行取了五千块,交化验费、买药。
最后还剩下八十块让我们打的回家。
一路上我们俩谁也没说话,倒是司机的话挺多。
大概他老在佑安医院趴活,专业术语都一套套的。
他越说越离谱,绿豆的脸色越来越黑,我忍不住跟师傅说咱这还没确定呢,您怎么就扯到后期治疗上去了。
师傅立马闭嘴,一路无声无息的把我们拉到筒子楼下面。
口袋里还剩下六十多块,我们俩在楼下的馆子里吃了六两饺子一盘炸花生米干掉十多瓶啤酒,正好把钱花完。
绿豆醉醺醺的在电梯里说:“今天真痛快,五千块,眨眼就没了。”
开电梯的湖南妹突然回过头鄙视的打量了一下我们俩,又回过头继续看她的小说。
我们俩走出电梯以后绿豆突然笑起来说:“现在的电梯工真有个性,居然在看《檀香刑》。”
我说:“是啊?我都没注意到,你眼睛真尖。“
绿豆搂着我的肩突然咯咯笑起来说:“你说她以后要知道我他妈HIV阳性会不会把咱俩都赶去爬楼梯?”
我说:“人家未必明白你那是什么意思。再说你不是想锻炼么?人这是督促你别偷懒。”
我没绿豆喝的多,不过也差不多了,站在楼道里拿着钥匙晃悠着就是找不到锁孔。
绿豆似乎突然清醒了,从背后握着我的手打开了门。
我自然而然的偏过头,吻着他的嘴唇,被他推进了屋门。
然后绿豆甩上门,然后我们做爱。
我后来很惊讶,过了这么久,绿豆居然还记得保险套放在哪里。
而我喝得这么醉,居然也没忘记问他到底带没带套子。
死亡的力量真的很大。
8
绿豆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开电梯的湖南妹第二天就拒绝我们坐电梯。
而我证实了这里确实有人懂HIV阳性的意思。
她说居委会说为了楼里居民的健康着想电梯里禁止传染病患者入内。
显然听到我们昨天晚上说话的人是个不懂装懂的半调子。
我们俩走了八层楼梯到楼下的时候,街道主任王大妈“正好”在传达室织毛衣。
虽然我们俩预感到了要发生的事情并且打算尽量隐蔽通过敌区,但显然我们不是久经革命的老前辈的对手。
王大妈跟我们说:“咱们出去谈吧。”
然后我看着她挺起胸膛,扬了扬下巴,缓缓的把织到一半的毛衣放在床上,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如果我不知道她只是要出来跟我们谈谈,一定会以为她这是要上刑场。
我向后站了站,悄悄握住绿豆的手。
绿豆的手心很凉,还出了一层薄汗。
我使劲捏了捏绿豆的手,并在王大妈出来之前松开。
没想到绿豆反而握紧了我的手,低声对我说:“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了。”
绿豆拉着我的手站在王大妈的面前。
我感觉浑身都有蚂蚁在爬。
9
我们俩第二天就搬了,石景山附近的房子,橙子帮着找的。
橙子还找了一帮哥们帮我们搬家。
东西都搬上车以后绿豆突然开始吻我。
就在楼道门口,我知道街道大爷大妈在不远处盯我们的梢。
然后橙子开始吻柳丁,然后突然筒子楼下成了同志吻技表演场。
绿豆的吻技一直非常好,所以我硬起来了。
我猜我身上那些蚂蚁早就被我的皮肤给烤成了蚂蚁干。
我现在除了希望绿豆能找个地方赶快上我,还希望街道居委会骨干们的血压能够坚强一点不要升的太高。
如果不是知道我们是同志,绿豆是HIV阳性,他们还是挺好的老人。
10
橙子说如果我想的话就去单行线帮他的忙,他缺一个Bartender。
我扭捏的说绿豆说成我就成。
橙子说:“芝麻你丫扮什么贤妻良母,还绿豆说成你就成,到底干不干?”
“干!”,我连个磕巴儿都没打。
橙子说我就住附近那什么上班的时候我来接你。
绿豆在里屋说橙子你丫别趁我不在勾引芝麻啊。
橙子大声说你放心我现在不吃杂粮。
橙子走了以后我进屋看见绿豆正在收拾他的行李。
绿豆接了一个连续剧,要去青岛四个月。
医院的最后确定还没下来。
我问绿豆说你现在怎么开始接连续剧了?
原来绿豆从来不接连续剧,他嫌那个时间太长没大牌看还没挑战性。
绿豆说那导演是哥们哥们开口不好意思推。
绿豆还说芝麻你舍不得我啊跟你说我中间还回来呢北京这还有三场晚会都预定好了。
我说你现在是不是要钱不要命了?那天医生不是说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持健康吗?
绿豆说我什么都戒了成天吃斋吃药还他妈没保持健康。
绿豆把行李箱的盖子一下摔上,可惜软箱子发不出声音没法给他的动作添加气势。
我说绿豆你最近怎么那么爱发火,要不我给你买盘录像带你学学瑜珈吧。
绿豆站起来挺起他的胸膛。
他穿着一件紧身体恤衫。
上面写着Fuck Yoga。
11
绿豆最后还是带着我给他买的瑜珈指导书走的。
我决定参加成考,反正高三的教科书我都留着。
我知道没有学历我做正经行当挣不着什么钱。
橙子每天晚上都带我去单行线上班。
妈来过一次单行线,我们在酒吧后门见的,她给我带来一张申请表。
爸的公司最近赚了一大笔钱,妈拿这笔钱在澳大利亚买了一栋房子还做了一点投资。
妈说我和你爸打算移民而且已经帮你在澳大利亚申请了语言学校。
妈说你把申请表拿去看看吧我跟你爸过两个月才递移民申请。
妈说你去澳大利亚吧那边学校挺好对你将来也好。
妈还说那边对你这样的孩子环境也宽松点。
我听她这么说的时候忍不住哭了。
妈很爱我,爸其实也是。
他们都不想我吃苦。
我突然开始后悔那么早就从家里跑出来。
妈看我哭了她也哭了。
她说你喜欢耀民妈知道,可是他现在有艾滋病。
她说你离开吕耀民吧妈真的很害怕。
她说谷谷你才十八岁我们就你这一个儿子。
我说妈绿豆他没得艾滋病他只是HIV阳性而已。
我说妈绿豆的确定检查结果还没下来。
我说妈就算绿豆真的确定了最后得了艾滋病我也不会离开他。
我还说妈我得回去工作了我现在在准备成考。
我转身走了,后来又转身,看见妈低着头佝偻着背走出了小巷。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申请表,它还好好的躺在那里。
我没勇气撕掉它。
12
绿豆回来了,为了一个晚会也为了那个确定结果。
他在北京待了四天,我天天都神经紧张的跟着他怕妈找他。
橙子无可奈何只能放我四天的假,然后连晚会筹备组都知道了绿豆有个小跟班表弟。
表弟就表弟吧无所谓了我只想跟着绿豆。
如果绿豆知道妈打算让我移民一定会把我甩了。
他最近总是想做悲情英雄。
晚会彩排后的第二天我们就去了佑安医院拿结果。
我们过去的时候护士跟我们说你们先去挂号。
我们拿着号码坐在候诊室里等着叫号。
绿豆坐在椅子上不断的抖他的右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我现在觉得医生就是白雪公主她后妈的结拜姐妹。
我突然想起在网上看过一篇SM白雪公主她后妈的色情文。
当然那里面后妈变成了一个男人。
我越想越爽,自动把后妈的脸换成了医生的脸。
我们俩都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护士叫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到我们了。
小护士说:“吕耀民对吧,进去吧。”
我跟小护士说:“那什么,我能进去吗?我是他家属。”
然后做出我最帅的表情。
小护士正在低头整理档案,眼睛连看都没看我就说进去吧,有个人陪着也好。
她真是白衣天使。
13
我拉着绿豆的手走进的诊室。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相信绿豆也是。
医生正在看绿豆的病历,抬头看了我们俩一眼,用下巴指了指椅子:“坐吧。”
绿豆深深吸了一口气坐下来。
我站在他身后使劲按着他的肩,绿豆把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我们俩的手又紧紧的握在一起。
医生从眼睛后面放出严厉的眼光杀到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上。
我又开始继续刚才没完成的幻想。
绿豆清了半天的嗓子才说:“大夫,那个,我的检查结果……”
医生说嗯。
我差点冲过去揍那个医生大声说您嗯什么这什么意思啊到底结果怎么样。
医生看了我一眼说你急什么你们就是急性子如果你们给点耐心别什么都着急再洁身自爱点能坐到我面前来吗?
我开始加强我的幻想。
绿豆没说话,只是轻轻的捏了两下我的手。
医生继续说就是你们这些人平常不洁身自好到现在才知道后悔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生命只有一次你以为乱交吸毒特酷是不是现在知道什么叫做代价了吧。
我希望幻想能变成现实。
医生足足数落了我和绿豆半个多小时,最后终于把一个资料袋拿给绿豆。
他说你自己看吧。
绿豆的脸都绿了,瞪着资料袋看了半天然后递给我说芝麻你帮我看吧。
我麻利的打开档案袋然后抽出来看了。
不确定。
什么?
绿豆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憋死。
我说不确定不确定不确定,绿豆你听到没有是不确定你不是阳性你是不确定你没事了。
绿豆你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然后我开始抱着绿豆哭。
我不知道自己眼泪怎么那么多。
医生板着脸说你们别那么高兴还得再去做一次检查确定。
医生说到时候要还是不确定你再高兴也不迟。
我突然觉得医生长的像Brad Pitt。
我猜绿豆觉得医生长的像柏原崇。
绿豆最想吻的就是柏原崇的嘴。
14
医生让绿豆三个月后回来检查,然后我们决定去单行线喝一杯。
橙子打电话叫了很多人过来,包括绿豆以前的小情们。
橙子说他今天心情好想开PARTY。
橙子比我会做人,不知道为什么绿豆只爱了他一星期。
也许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是水果。
苹果也来了,还送了绿豆半公斤大麻。
苹果说绿豆怎么样这些日子苦坏了吧。
苹果接着说你甭说什么了这事橙子就跟我说过兄弟恭喜啊。
苹果还说这可是南美货芝麻你跟绿豆省着点抽。
绿豆说橙子的嘴巴反正不小还有这得抽到什么时候你说我以后怎么带条子回家。
说完把大麻塞进我的背包。
柳丁踮着脚在旁边说绿豆哥你不抽点我还没抽过南美货呢。
绿豆说你老公有的是这玩意你老别惦记着我的。
绿豆拍了拍吧台说芝麻给开瓶二锅头柳丁你过来跟哥哥划两拳。
我过去拿二锅头的时候听见橙子悄悄跟苹果说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没有。
我模糊的看见苹果拿出一个深蓝色的小盒子。
苹果说你确定要吃吗?搞不好会死人。
橙子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隔着一堆酒瓶子说橙子你怎么了?
橙子立刻把手里的盒子收起来说芝麻你该干什么干什么老板的事儿你少插嘴。
我愣在那,然后回过味来橙子他还真是我老板。
15
晚会完了绿豆又回青岛了,我还是每天去单行线上班。
橙子每天都来接我,我们经常坐在他的奥拓上一直沉默到酒吧。
其实橙子一直对我和绿豆很好,这段时间他帮了我们很多忙。
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大人有大量不跟水果一般见识。
我跟柳丁说你老公快生日了吧咱要不开个庆祝会给他。
柳丁说好啊我都想好了就开化妆舞会橙子最喜欢化妆舞会。
柳丁还说咱学老外做惊喜派对吧橙子肯定喜欢。
我说柳丁你小子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柳丁嘿嘿笑着拿出一个商务通说是啊我连橙子的商务通都偷出来了。
我说小子可以啊把商务通给我看看。
然后我看见小米的名字。
原来橙子真的知道小米到底死哪去了。
16
电话通的时候是个操着东北腔的老女人接的。
我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小米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说阿姨米斌在吗?
那边叫斌斌你电话。
然后我听见小米的声音。
瘪瘪的似乎鼻子不太通气。
我说我是芝麻。
那边沉默了很久才有回音。
小米低声说绿豆现在怎么样?
我说最后检查不确定,三个月以后再做复查。
那边长长的出了口气。
小米说那就好比我运气好我确定了。
然后小米说那你现在怎么样。
我说我还能怎么样你丫拿了绿豆的钱还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怎么样。
我说小米你花绿豆的钱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爽。
小米说你等等。
那边叮铃咣铛的,隐约还听见小米捂着手机大声说妈我跟朋友说点事而已。
然后是重重甩上门的声音。
我说小米我不是你朋友你他妈想跟我说什么。
小米说芝麻我跟你和绿豆不一样我家没钱我没学历没工作。
小米说我在北京没攒下多少钱我没钱治病。
芝麻我那时候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绿豆把支票摔在我脸上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小米突然哭起来说可是芝麻我不想死,真不想死。
你们恨我我知道,芝麻我下辈子作牛作马还你们。
芝麻我对不起绿豆对不起你们俩。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米说的上气不接下气。
然后我把电话挂了。
柳丁在旁边说小米现在怎么样?
我说他正在海南做日光浴。
17
单行线并不是同志天下。
拉拉们有时候也过来。
不过眼里只有男人的女人还真的挺少的,大多是过来猎奇,还有就是来找老公的女人。
我烦那些猎奇的女孩子,橙子倒无所谓他觉得小女孩挺可爱。
今天橙子出去了我当家,所以我拦住了那个要进门的清纯高中小女生说我们这未满十八岁禁止入内。
女生娇滴滴的说芝麻哥我是柳丁。
我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我说柳丁你是女的?橙子什么时候变直的?
柳丁拉着我的手往他裤裆里摸。
我第二次为摸人裤裆脸红,第一次是摸我的初体验对象。
柳丁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孩。
他眨巴着大眼睛跟我说你说橙子看见我这个样子会怎么样?
我说橙子会掉头就跑。
我嘿嘿笑着说柳丁你别忘了橙子那厮是一弯到不能再弯的弯弯。
柳丁说我想跟橙子去约会。
我说你丫几岁了还约会,真当自己是高中生啦。
柳丁说我本来就是高中生。
我忘了柳丁白天还得去上学。
我说你约会就约会干吗打扮成这样你不怕橙子对着你不举。
柳丁小小声说我想跟橙子上街约会。
上次你们搬家……橙子第一次在那种地方吻我。
柳丁无限憧憬的说那次真刺激我还想再来一次。
我说柳丁你小小年纪心地怎么那么不善良还想让我们搬一次家。
然后我打电话给橙子让他赶快过来。
我说酒吧里有人闹事。
然后橙子就领着柳丁走了。
我无限憧憬的看着他们出去。
其实我也想再来一次。
可惜我扮成女人特丑。
18
绿豆没过两天又回来了。
他说赞助商不拿钱了他不能白干。
我说导演不是你哥们吗?你真够不仗义的。
绿豆说布景和主角都跑了我一摆弄灯泡的还呆那干吗再说导演也是拿钱的制片又不是我哥们。
绿豆还说我仗义了那咱们俩吃什么操我忘了让他给我报销机票了好几百两银子哪。
我说我跟橙子那打工呢。
绿豆不置可否然后开始上我。
我晚上蹲在酒吧后面一边抽烟一边看妈给我的那张申请表。
妈说那边学校挺好对我将来也好。
妈还说那边对我这样的孩子环境也宽松点。
妈前两天还打电话跟我说她和爸打算下个月递申请表。
我跟她说绿豆的检查下来了是不确定。
妈长出了一口气说那就好那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你的将来了吧。
妈说我跟你爸当年还两地分居了好多年呢现在不是也挺好。
妈忘了她们是直的。
而我和绿豆是弯的。
曾经有个老外说:Gay man believe everything but love。
那时候他正在上我。
而绿豆只有在上我的时候才说他爱我。
我突然开始强烈怀疑自己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
19
橙子最近好像挺忙,经常不到酒吧里来。
我问柳丁橙子都忙什么呢柳丁说他也不知道,橙子不喜欢他管的太宽。
我说你怎么当人老婆的对了那什么,绿豆同意给咱们帮忙了。
柳丁尖叫一声象个树袋熊一样跳到我身上吻我。
我硬了,柳丁这小子太可爱了。
我开始有点嫉妒橙子。
绿豆弄了一大堆民国片的布景过来弄得酒吧里象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滩。
他还给柳丁弄了身旗袍,和花样年华里橙子最喜欢的那件一模一样。
柳丁兴高采烈的筹划还去找了一堆老上海的CD回来。
我跟绿豆说我嫉妒橙子。
绿豆说橙子当年还嫉妒你呢你这叫现世报。
我说切你怎么老拿自己当根葱。
我说绿豆你什么时候给我过生日。
绿豆说你一成年男人还过什么生日。
我开始非常嫉妒橙子。
20
橙子生日那天绿豆打扮成民国青年,我穿了件短得只能盖住我肋骨的短褂还在胸口挖了俩大洞。
大家都穿男装,只有柳丁穿着妩媚的旗袍踏着三寸高跟鞋显得特别出众。
绿豆悄悄跟我说橙子看见柳丁穿成这样估计会不举。
我狠狠的给了他肚子一下然后给橙子打电话说酒吧出大事了让他赶快过来。
橙子说不是又有人闹事吧,他还记得上次我骗他。
我着急上火的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赶快过来我一个人真没法作主。
然后把一个空酒瓶扔在地上梆铛一声摔个粉碎。
橙子说他马上过来然后把电话挂了,我拿起笤帚。
绿豆凑过来说芝麻要不哪天我带你去试镜吧你演技真不错。
我说成啊什么戏多少钱一集。
绿豆郁闷的转头怎么我开玩笑你还当真了演员这碗饭你不能吃。
我说我怎么不能吃了我又年轻又帅上学的时候还当过校草。
绿豆说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家丑不可外传你这话可别跟别人说我怕丢脸。
切!我把笤帚往旁边一扔。
绿豆你过来收拾我去调酒。
21
橙子来的时候酒吧里正在打架。
两个男人打架一个女人劝架,我在旁边不知所措。
男人一推女人后退两步千娇百媚的倒在了橙子怀里。
橙子被撞的噔噔噔退了好几步。
橙子大叫芝麻你干什么吃的怎么让直的进来了还搞成这样。
你们知道不知道这儿是谁罩的芝麻你赶快给白哥打电话。
橙子怀里的女人突然抱住橙子使劲吻下去。
橙子差点没吓死使劲把怀里的女人扯开说小姐请你放尊重点。
Surprise!!!!
所有人一起出现。
橙子愣了,然后发现他抱的女人是柳丁。
柳丁亲了橙子的脸颊一下然后抱住他说生日快乐。
柳丁说你看我跟芝麻一起布置的,你的衣服我帮都你准备好了。
柳丁还说橙子你看我把你朋友都邀请过来了。
柳丁拿出商务通说橙子对不起是我拿了你的商务通。
橙子一直没说话。
然后橙子突然发火说谁作主今天晚上不做生意的。
芝麻是不是你你知道不知道这里关一晚上多大损失。
芝麻你这个月别领工资了还有你明天之前把这里给我打扫干净该什么样还什么样。
橙子一把推开柳丁说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穿的不伦不类。
你要那么喜欢扮女人那干脆去变性算了以后别来烦我告诉你我最烦变性的和女人。
橙子恶狠狠的拿过柳丁手里的商务通说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个人隐私我告诉你你丫以后别动我的东西。
全场寂静,只能听见橙子的喘气声和柳丁压抑的哭声。
绿豆悄悄的在我耳边说你看我没说错吧橙子果然不举了。
我说绿豆你跟橙子都他妈不是东西。
我走过去抱住柳丁说橙子你丫也太狠了吧柳丁一片好心给你过生日你怎么能这样。
橙子说操他妈的生日我不需要别人来提醒我多大了。
芝麻这是我和柳丁之间的事你以后少插手。
还有柳丁是他妈我老婆你丫知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戏快他妈松手。
我说橙子我没发现你还知道自己是个男人柳丁是他妈你老婆。
我说橙子我不干了柳丁咱们走别理这只猪。
柳丁挣开我的胳膊小声说芝麻对不起。
我……我想跟橙子在一起。
操!
22
芝麻!
绿豆在后面叫我,我没理他。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我忘了我自己也是男人。
绿豆追上来把一件羽绒服披在我身上。
我说我用不着你嘘寒问暖。
绿豆说你自己看看你穿的这样我怕警察逮你。
我说我在大街上走的好好的逮我干吗。
有伤风化。
绿豆指着我胸前破的那两个大洞还有赤裸的腰部。
万恶的新社会。
我嘟嘟囔囔的把羽绒服穿上拉紧。
北京冬天的晚上真的挺冷。
我低着头一直往前走。
绿豆说你不是想走回家吧这离石景山可不近。
我说我他妈回家,我自己家!
绿豆说那也好你赶快回去吧你都多久没回过你自己家了。
男人真的都不是好东西。
我说我回去了就不回来了。
绿豆说哦。
我说我回去了绿豆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绿豆说嗯。
我说绿豆你现在怎么没刚才能说了就会俩字了。
绿豆说哦。
我一把扯住绿豆的领子说你丫除了哦和嗯还他妈会不会说别的了。
绿豆咬着下嘴唇看我,很久很久,然后叹了口气。
绿豆说芝麻我看见你那张申请表了。
你们家要移民了吧。
我说绿豆你别说了,我最烦的就是悲情英雄。
我说绿豆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想不想我去。
绿豆紧紧的抱住我说芝麻我万一复查的时候还是阳性怎么办。
我说还能怎么办,凉拌吧。
然后我觉得后脖领子上凉凉的。
下雪了。
23
我发誓不理橙子那只猪和柳丁那个懦夫。
我把他们送来的水果从楼上全扔了下去。
我现在看见水果就反胃。
我跟绿豆说我不能老在家呆着我得出去挣钱。
绿豆正对着电视打铁拳头也不回的说你挣什么挣橙子不是刚把工资给你送来了你不是也给扔了吧。
我说那是我劳动所得我干吗扔了再说那只猪凭什么扣我工钱。
绿豆说橙子那天没说错啊,你关他酒吧一天一宿他少挣多少啊还得往里面倒赔,他就扣你一个月工资够地道的了再说他根本没扣你工资。
我说绿豆你丫真冷血你没看见橙子那天怎么对柳丁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做的出来。
绿豆说柳丁都没埋怨你生什么气?
我!
我没脾气了。
这都什么世道?
我说不成我得出去挣钱不然我跟家呆着早晚被你气死。
绿豆说你有时间赚钱不如多去图书馆五月就考试了。
我说我刚从高三地狱里爬出来东西还没忘干净。
绿豆说芝麻我跟你说啊咱们俩这两个月分床睡。
我高三的时候考试考到天天晚上抱着绿豆做梦背卷子。
我怀疑绿豆会染上HIV跟那时候没好觉睡也不无关系。
绿豆说芝麻你说你那时候干吗去打小米弄的刚录取就被退学,考试考糊涂了?
我说如果染上的是我你怎么做。
绿豆没说话,狠狠的给了对手几个飞踹。
我说我给小米打电话了他回东北老家了。
绿豆专心打铁拳没吱声。
我说小米确定了,他说对不起你下辈子作牛作马还你。
绿豆被敌人打掉了半条血,眼睛都红了,盯着电视机怒吼我叫你打我!
绿豆跟疯了一样把娇滴滴的吉普赛小女孩打得连北都找不着。
我说绿豆你真变态连女人都不放过。
绿豆赢了,举着手柄得意的晃着说芝麻你被敌人柔弱的外表给蒙骗了不是这女人最心狠手辣了你看她那一招打下我多少血。
绿豆站起来说成考你到底报名了没有我跟你说啊你别成天想着打工考上了再说要不就跟着你家移民去算了。
绿豆摸了摸口袋说那什么我下去买包烟回头你记得给我开门。
然后绿豆趿拉着拖鞋就出去了。
绿豆忘了他已经戒烟了。
24
我跟妈说我不递申请了。
妈说谷谷你为什么总要走最难的那条路。
我说妈因为这条路上有绿豆。
妈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让我怎么说。
我说妈爸干吗呢。
妈说他晚上有饭局,你找你爸有事吗?
我说没就是想问问他那时候到底跟绿豆说什么了。
妈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爸嘴上不说可咱们家他最疼你。
我说我知道妈有时候我希望你们别对我那么好。
妈说你说什么傻话我们就你这一个儿子。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大脑里空白了好久才说妈你跟爸什么时候递申请。
妈说我们这两天就递,我们要是走了你和耀民就回家住吧外面租房子挺贵的。
妈还说如果耀民最后还是确定阳性了你们就得省着点花了。
我说妈你放心吧绿豆的收入很高就他那四合院的租金一个月就好几万再说我能养活自己。
妈说谷谷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算了妈跟你说家里现在环境挺好的你要有什么事别钻牛角尖回家跟我们商量。
绿豆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嚷嚷着芝麻跟我出去吃涮羊肉去。
我跟妈说绿豆回来了我挂了。
妈说你先别挂你是不是要参加成考。
我说是啊都报名了。
妈说你别考了你爸帮你联系他以前的同事给你留了一个名额,你回头过去报道。
爸以前是大学教授后来下海。
我说妈我想学新闻传播我爸那边没有。
妈叹了口气说谷谷你这孩子为什么总要走最难的那条路。
我说妈你说过这句了那个没什么事我挂了绿豆还等着我吃涮羊肉。
妈说好了好了妈不说了对了你和耀民哪天回来吃顿饭吧。
我眼角撇见绿豆开始脱外套赶快说妈我觉得你先去请示一下领导意见比较好还有绿豆说伯母好好了我挂了白白。
我把电话挂了。
绿豆说你丫白痴啊你知道不知道成教文凭和大学本科文凭差得远着呢。
我说我不知道可是我想学新闻传播。
绿豆说芝麻你真的太小了你以为当个记者能改变什么?
我说最起码能改变我的经济状况。
我后来才知道当了记者的确改变不了什么,我还不如帮着爸做生意。
25
绿豆最近开始睡电视台了。
春节快到了晚会太多他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
他说芝麻你去单行线过节吧那里热闹我争取十六能活着回来。
绿豆哪年十六也没能活着回来过。
我发誓只要橙子在单行线一天我死也不会踏进那里。
绿豆说橙子都赔礼道歉多少次了你怎么那么小气再说橙子又不是你小情你做什么姿态。
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姿态。
绿豆没说错连柳丁都不介意橙子那么对他我生哪门子气。
可是我就是不爽。
我说我回家过节去。
爸妈的申请递上去了,移民公司的经纪说问题不大。
我听说澳洲要坐移民监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还能跟他们一起过节。
我打了个电话回家。
我打算好了,先问妈过节吃什么,不管她们做什么我都说我特想吃。
拨了电话以后我发现我想爸了。
我想跟爸再捉盘棋。
电话通了。
那边是电话答录机,爸跟妈去东南亚度假过完春节再回来。
原来他们早就习惯我不回家过节的日子了。
26
我决定自己在家过节,不去单行线也不去任何一个酒吧。
绿豆说你别把苹果送的那些大麻都抽完了啊。
我说你又不抽你管那么多干吗。
我不好意思说绿豆你不抽了我一个人抽也没意思。
所以那包大麻还好好的躺在床底下。
那天我做完了一本数学习题。
12点的时候江主席在电视上讲话,我坐在客厅里认真接受国家领导指示。
忘了谁告诉我政治出题范围包括主席讲话。
我们要反恐要世界和平要稳定治安要民族团结。
我开始研究他脸上的灯光有没有打的不太均匀。
我正研究主席的身后到底放的是什么书的时候电话响了。
我随手接起来说绿豆你看春节致辞了没有那个灯好像暗了点我都看不清楚主席身后到底放了啥书。
电话那边说芝麻我该怎么办橙子倒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会成这样橙子你醒醒芝麻你知道不知道怎么做人工呼吸橙子的身上怎么那么烫单行线这边全乱了。
柳丁说得又快又乱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我愣了半分钟才说柳丁你先问问旁边有没有医生我马上就来。
我抓起衣服就奔出门去。
该死的大年夜居然连出租车都没有,我一个人在大街上向单行线的方向狂奔。
我突然想起来苹果递给橙子的蓝盒子。
橙子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一边跑一边大吼橙子你丫不拿哥们当哥们到底出什么事了。
空旷的大街上只听见我一个人的声音远远的传出去。
橙子你这只猪欠我一次领导讲话。
27
我赶到单行线的时候橙子已经送医院了。
我赶到附近的医院的时候医生一边看档案一边说病人已经转佑安医院了。
我说什么病要转佑安医院。
医生放下档案鄙视的打量了我一下说是病人是急性脑膜炎不过他HIV阳性是不是隐球菌脑膜炎还要进一步观察。
医生转身走了留我一个人站在急诊室的楼道里。
小护士过来说你出去吧在这里会耽误我们工作。
我转身出去了招了辆出租车说师傅我去佑安医院。
师傅说哎哟对不住您佑安医院在哪啊您要不搭别的车?
我说少废话我知道怎么走我带路我没传染病。
师傅说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菜户营奔东那个医院您看我这记性。
师傅干笑了两声说这大过节的谁都不想上医院触霉头不是?
我没理他掏出手机给柳丁打了个电话。
我说柳丁你跟橙子现在是不是在佑安医院。
柳丁说橙子在车上又恶化了现在进了抢救室芝麻橙子会不会出事你告诉我啊。
柳丁的声音里带了颤音。
我说柳丁不许哭你丫是一男的要哭也得在橙子看得见的地方哭给他看才够本。
我说柳丁我马上就到你去挂号那等我我给橙子看过相他没那么短命。
然后我把电话挂了。
师傅说您还会看相哪。
我说都是放屁。
师傅说您别那么大火大过节的。
他把音乐打开跟我说也是,春节谁都不想出这事不是。
师傅还说您别老往那坏处想多想想好的,您别说我还真会看相。
我从后视镜里盯着师傅看他冲我瞟了两眼说您看您的眉毛中间透着的那点红那可绝对是福相。
我伸手蹭了蹭说您不兴我这是挠成这样的。
师傅说那可绝对不一样挠出来的红和您这透出来的真不一样。跟您说您这样的人是福星,自己运气不一定特好可能给别人带福气。不信您想想,最近您身边的人肯定有好事。
我想起绿豆HIV检查不确定。
师傅说您说我说的对不对我点了点头。
师傅说所以了您放宽着点心有您这么个大福星过去您朋友一准儿没事。
我对着后视镜使劲蹭了蹭自己的眉心。
如果真没事我要让橙子给我提工资。
28
我见到柳丁的时候是在抢救室外面,柳丁没去挂号的地方等我。
柳丁说芝麻对不起我不敢离开这儿。
我说没什么橙子现在怎么样了他怎么阳性了?
柳丁突然抓着我的大衣哭得泣不成声。
柳丁说是我害的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如果橙子有点什么事我就跟着他走。
我吓了一跳说呸柳丁你个乌鸦嘴说什么呢橙子脑膜炎关你什么事再说脑膜炎又死不了人。
柳丁抽泣着说可他们说橙子T4两百六橙子他可能得爱滋病了。
柳丁说着说着又哭出声来。
我说柳丁你别哭了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一个男子汉别动不动就哭。
我说橙子怎么跟绿豆一样见人就上还敢不戴套,他们俩白吃了那么多年大米了。
我还说橙子干吗不治啊怎么搞成今天这样?还有柳丁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橙子最近上你的时候戴没戴套走我带你做检查去我跟你说这事不是闹着玩的。
护士开始对我们侧目而视不过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说橙子这家伙是个变态你最近出没出过血不成我真得带你去做次检查。
我拉着柳丁就往化验室那边走。
柳丁说芝麻你别这么说橙子,你不知道橙子的病是我,是我传染给他的。橙子今天会躺在里面都是我害的。
我一下懵了。
柳丁HIV阳性?
怎么如今连HIV都扎堆儿上了。
29
柳丁说芝麻对不起我不想瞒你可是橙子说这事自己注意就得了没必要跟别人说。
我说得了得了你们不拿我当朋友就对了还他妈解释什么解释。
柳丁急了说芝麻我跟橙子一直都拿你和绿豆当朋友橙子就是觉得这种事儿怪压抑的不想让哥们担心。
柳丁说要不是你把小米的鼻子打碎了绿豆要找橙子卖车橙子也不会知道绿豆阳性了。
柳丁问我如果没什么事儿你和绿豆会说出来吗?
我有点心虚,怎么可能说。
我硬着头皮说你小子原来什么都知道啊知道还他妈跟我装天真哄人玩那。
柳丁更急了说芝麻我以前真不知道,橙子生日那天你走了不知道,后来橙子喝多了我扶他回家的时候告诉我的。
我说橙子那天那么对你你都没跑是不是就是因为你觉得你对不起他?
柳丁低下头说不止,那天我知道他白天去拿体检结果。后来橙子说他病毒量上三万了他吃的新药没用。
我想起苹果的蓝盒子,橙子说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柳丁又哭起来说何止没用医生还问他为什么停药说他的状态已经很危险了苹果的新药一点用也没有那些老中医都他妈是江湖骗子全都是骗人的。
我说柳丁你们不会连街头小广告都信吧橙子还他妈号称大专毕业怎么比民工还不如。
柳丁边哭边说是我无知我信来着结果橙子说他先试。他这个笨蛋试新药我来试就好了反正我得这个病是活该他干吗不让我吃那些新药。
我突然手痒痒,使劲提着柳丁的领子把他摁在墙上说你们俩都是笨蛋药能随便吃吗我告诉你我最烦你们这些水果,唧唧歪歪,最后闹成这样是你们俩活该我告诉你柳丁你他妈再哭我就揍到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柳丁果然不敢哭了,只是一下一下的抽搐大概眼泪停的太急了还开始打起嗝来。
我知道我凶起来特可怕,亏得我以后不会有小孩。
30
抢救室的门打开了,可惜从里面出来的不是橙子。
医生说你们谁是伍新的家属?
我们俩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伍新就是橙子。
柳丁说我是,我是他侄子。
医生递过一张方子说里面还在抢救肯定要留院你赶快去划价吧这些药都是等着用的。
医生说你叔颅压太高不能再耽搁了要赶快上甘露醇降压快去吧别耽搁了。
柳丁紧着说哎捧着方子就往划价处奔。
我跟着他一边跑一边说柳丁你哪来的钱给橙子看病。
柳丁说我也不知道先看看划多少再说吧不成就借去我不能让橙子出事。
我在收费处停下来说柳丁你去划价我给绿豆打个电话。
绿豆不在服务区。
关键时刻永远指望不上这厮。
柳丁一会回来了拿着划价单说芝麻你有多少?
我说我身上有一百多银行里有八百。
柳丁指着划价单说完了我没有银行帐户只有从单行线拿的一千块可这上面要三千。
我说柳丁你别着急不就差一千多咱去借去借一千多还不容易。
柳丁说不成这是橙子的命不能耽搁咱能不能跟医生说让他先抢救啊?
我说医生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儿不交够了谁给你救你等着我找苹果借去橙子弄成今天这样他得负责。
柳丁说苹果去广州看花市去了。
我说操怎么事情都赶一块去了那什么算了你不是有一千吗咱们先交一千一我有办法。
我们俩拿了收据回到抢救室护士说怎么就交了一千一啊药不够我们没法救。
我说姐姐我们身上现在就这么多他叔朋友正往这儿赶你们先抢救吧。
我说对了常主任您知道吗就是肝病七科的主任医师,哎对对对就是那特高的五十来岁的开一捷达。我爸跟他十好几年的朋友了您看在常叔叔的面子上给我们先救吧。
我退下手上的飞亚达说这表三千多呢要不我先压在这儿等我们把钱交完了您再还我?
护士看了我半天终于开口说算了你把表收起来吧医院不是当铺。
护士还说你们赶紧把钱补上我跟你说这可不符合医院规定。
我说是是是这不正往这儿赶呢那什么我再打个电话去催催。
我使劲拉拉柳丁说你还不赶快谢谢护士姐姐。
柳丁都被我说晕了迷迷糊糊的弯腰鞠躬说谢谢护士姐姐。
护士被柳丁逗得直笑说你这小孩真可爱还鞠躬你们急也没用医生里面正抢救着呢这儿医生的技术可好了得了赶快去把钱补上吧。
我看着护士进了抢救室这才呼了一口气坐到长椅上。
柳丁凑过来轻轻说芝麻你认识的人真多。
我说多个屁。
我凑在柳丁耳边说我骗他们的那个常主任根本不认识我。
31
医生后来又出来一回,告诉我们橙子救回来了不过现在还在昏迷中情况不太稳定。
柳丁两腿一软差点跪在医生面前,亏得我扶住了他。
这小子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
医生说病人肯定得留院治疗你们先去交住院费吧。
住院处说你们先交两万押金。
我和柳丁面面向睽,我们俩两千都拿不出来更何况两万。
我说柳丁你别着急我再给绿豆发条短信。
其实我也没自信,绿豆这段时间泡在各个直播现场我几乎找不着他。
我说柳丁橙子的商务通和手机呢赶快联系他家里人。
柳丁摇头说上次我把橙子惹火了他都上了密码我打不开。
我说嘿橙子那只猪活该他没病房睡。
那什么柳丁你先别着急不成咱去单行线借去那都是熟客肯定有人帮忙。
柳丁说不成橙子不让别人知道他得那个病了我要说出去他杀了我的心都有。
我嘟囔着说他都快挂了还要什么面子算了我回家翻翻绿豆那厮就是一老农老往家里放现金。
我说不管怎么样先把抢救的那一千九补上回头住院费也容易拖点。
绿豆真的是老农,我们俩从绿豆的衣柜里翻出了五千多私房钱。
抢救费补上了可住院费还没着落柳丁说咱们要不再回你家翻翻。
我说你怎么不回橙子家翻翻指不定橙子比绿豆更老农。
柳丁说我翻过了橙子不往家放现金。
我蹲在医院门口掏出烟点上。
柳丁凑过来说芝麻你也给我一根。
我说你丫不想活了还抽烟一边呆着去。
我说柳丁你现在怎么样你用吃药么?
柳丁摇摇头说我T4一直五百多病毒不到两万医生说我用不着吃药。
我说那你还信小广告。
柳丁说可是医生说我的病毒量没少过还有增加趋势让我多注意身体健康。
柳丁说我知道医生的意思是我早晚也得吃药。
柳丁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说芝麻你知道么我今年才十六我听说这病在西方是绝症可咱们国家有人用偏方治好过我想博一博。
我想起小米那瘪瘪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小米说芝麻我对不起绿豆对不起你们俩可是我真的不想死。
我狠狠抽了口烟说柳丁你丫就信偏方吧早晚你也得跟橙子一样躺进去。
柳丁低下头说你说的没错橙子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我害的。
柳丁又抬起头说芝麻我想到跟谁借钱了。
我说谁,别告诉我是你爸妈。
柳丁说芝麻你真神。
我说啊?柳丁你老住橙子家我还以为你是一街头流浪儿。
32
柳丁带我去了他家。
他家大院还有警卫守着。
我们费了半天口舌最后还是填了访客名单把身份证压在传达室。
柳丁说我好久没回来过了连警卫都不认识我了。
我说柳丁你丫到底什么人怎么住这种地方。
柳丁低头说也没什么我爸就是一扛星儿的。
我问柳丁你爸扛几颗他说没几颗到了就这楼咱们上去吧。
开门的是个漂亮的阿姨一看就是跟柳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姨说您找哪位。
我说伯母好,我是柳丁的朋友。
柳丁就叫柳丁姓柳名丁不是外号。
柳丁磨蹭着在外面不肯往里走。
伯母说丁丁进来吧你爸不在家。
伯母挺和蔼也挺殷勤的把我请进客厅给我倒了杯茶。
柳丁说妈这是陈谷我朋友。
柳丁有点扭捏的说妈其实我有点事儿想求你。
伯母说丁丁咱们去里面说吧小陈不好意思你先坐看会儿电视说完就带着柳丁进了里屋。
我在客厅的书桌上看到了柳丁他爸的照片。
柳丁的爸确实没扛几颗星。
不过那唯一的一颗星旁边还绣了几片叶子。
我心说如今的俗事儿怎么都赶一块去了。
柳丁一会出来了说芝麻咱们走吧。
伯母走出来说丁丁你别那么任性当着客人的面多不好。
柳丁转头说你怎么现在拿芝麻当客人了刚才不是还管他叫流氓。
伯母有点尴尬说丁丁你瞎说什么别这么大声让邻居听见了多不好。
柳丁指着他爸的照片说我小声什么我就大声说你比那老头还虚伪他讨厌我就不认我把我赶出家门可是你专背后下刀子。
柳丁说如果不是你猴子不会那么恨我不会把艾滋病传染给我。
柳丁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就是喜欢男人你凭什么去猴子单位说猴子道德败坏说猴子品行不端。
伯母脸色都青了说丁丁你说什么你说你得艾滋病了你别吓妈。
伯母说丁丁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几岁那时候几岁他那会儿侵犯你是犯法的你知道么我那么做对候裕民够好的了他怎么能好赖不分不成我要告他。
柳丁说你告你告你当初怎么不告还不是为了你们自己的面子。我告诉你现在你想告也没门了候裕民死了他死在地坛医院他被单位开除没两个月就病死了。
你知道不知道候裕民他知道自己HIV阳性所以一直没碰过我如果不是你把他逼到绝路他不会那么对我。
柳丁说我就是太小所以才会回来找你借钱芝麻我们走别在这儿呆着我恶心。
伯母说丁丁你别走你把情况跟我说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候裕民真把艾滋病传染给你了?
柳丁说对我HIV阳性一年多了我男朋友现在脑膜炎躺在佑安医院里他的爱滋病是我传染给他的你满意了吧芝麻咱们走别传染她。
柳丁拉着我就往门外走。
伯母说丁丁你回来你回来你别这么对妈。
我转头看见伯母急得脸都扭曲了可还是没敢上来拉住柳丁。
HIV的威力真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