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片闲聊]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你真的了解吗？

E伯爵

[观片闲聊]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你真的了解吗？
对大岛渚的印象是从《马克斯，我的爱》开始的，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导演的名字，但看过该片的几个片断：一头毛茸茸的大猩猩在饭桌上亲吻一个女人；老公一掀开床单，发现妻子赤裸的身边居然躺了只非人的高级灵长类……当时还十分幼小加CJ的我实在是被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及至后来了解《感官王国》时，我对这位导演已经在潜意识中有了一些很主观的看法。
但还是有意外——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变态和偏执，镜头中美化过的俘虏营也没有我们在其他影片中看到的血腥。电影讲的是东南亚爪哇岛的一个日军战俘收容所里的故事，涉及的地理空间狭小，人物也不太复杂——上尉世野井和俘虏杰克，上士原和俘虏队长劳伦斯，除此之外就是那些“跑龙套的”。
在俘虏营中发生的同性恋其实很常见，大岛渚当然不会以此为卖点，虽然在很多地方的介绍中都若有似无地在夸大这个方面，但是实际上〈圣〉的本身着重于东西方思想的矛盾和碰撞，特别是日本人的传统思想和西方道德观念的冲突。这部由日本人自己拍摄的影片其可贵之处在于，它没有带偏颇的色彩来批判两种不同文化思想的差异，没有代替任何人来宣判孰是孰非，表现的只是差异，以及在这样的差异中呈现出的难以概括的人性。
最明显的情节就是关于“自杀”：
俘虏营中盛行同性恋，一个朝鲜看守和一个荷兰俘虏在发生了同性恋之后，原上士要求他剖腹自杀以谢罪，这让俘虏队长劳伦斯很难接受。在日本人的观念里，自杀是对自己的失败负责，而在基督教文化中，自杀是懦弱、是罪孽，天主教徒自杀是要下地狱的。原上士非常笃信武士道，对待俘虏异常残酷，他要求下属剖腹，从本质上来说并不是恶意的陷害。他真的是希望自杀能够让下属“光荣地赎罪”，他曾经对来阻止的世野井上尉说，这样做可以让下属以“战死”的名义死去，让他的声誉得到保全，而且家属们还能够领到抚恤金。但是俘虏队长劳伦斯却觉得这很难以理解。在后面的故事中，当原为另一个剖腹而死的士兵设立神坛念往生经文的时候，劳伦斯非常愤怒地掀翻了神坛，他没有办法接受日本人的价值观，他认为那种把失败和屈辱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想法是对人类生命本身的蔑视和轻侮。他不能理解日本人樱花式“刹那寂灭”的美学，觉得他们是发了疯的民族。
而俘虏营的长官世野井则受过西方教育，在对待俘虏的问题上更为宽容的心态。他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和劳伦斯沟通。在英国军官杰克被送来的时候，他被这个具有反抗精神的男人吸引了。他有些神经质地抗拒这样的感觉，可惜并不成功。这样一个角色承担的是西方思想和日本文化融合时的矛盾，他一方面能接受西方的道德，一方面又恪守着本民族的传统观念，因此他的行为在发现自己爱上同性之后更加难以控制。世野井的内心承受了巨大的斗争压力，很多时候都几乎失控。
俘虏杰克是一个坚定而勇敢的人，当荷兰士兵死后，他和难友为他点亮蜡烛为他唱赞美诗，他对着原上士把花朵吃下去，象征着他的反抗（当时日本人要求俘虏“修行”，禁食。）他在俘虏营中不断塑造自己忍受磨难的心境，对世野井的感情也是心知肚明的。他最后在所有人面前亲吻他，与其说是羞辱敌人、解救难友，倒不如说还包含着对这个苦苦支撑的军人的怜爱（汗，这个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别砸～～），他非常直接地证明了自己的感情，而且觉得爱就应该是坦然的。只不过他的这个举动让一直保有武士道精神的世野井几乎崩溃。
现在来说说演员本身了︿︿．
北野武和坂本龙一当年都非常年轻啊，特别是坂本龙一，古铜色的皮肤，黑黑的短发，严肃而如同清教徒般的表情，有点禁欲主义的味道，真是难以把他和后来的样子联系起来，果然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啊（汗，个人恶趣味。）扮演世野井的他演技不能说是出色，但是却很符合角色的要求。给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作曲的片头音乐，简直纯净之极，钢琴的声音平和而优美，旋律简单，这和影片的基调本来是不同的，但是一点也不突兀，很动听。虽然马克西姆的改编版很有激情，不过我还是偏向原声。真不愧是获得过奥斯卡的才子，不错不错。片中最出色的是扮演原上士的北野武，他时而残忍，时而吊儿郎当，但是一笑起来又憨厚得像个农民大伯，实在是很老辣。
相比之下，杰克的扮演者大卫·鲍伊有些生硬，其实我觉得他或许可以演得更好一些，但是在影片中却显得很拘谨。导演虽然安排了角色在对待兄弟上的一个“感情包袱”，但是处理并不见得很好，像刻意为之。大卫·鲍伊在摇滚乐坛上的风采并没有在电影中展现出来，这不能不说是影片的遗憾。

我很难表达出自己对日本人的感觉，“菊花与刀”是目前我接触到的最直接也最准确的描述了。我一方面感叹他们保留了多少汉唐余韵的时候，一方面又受不了他们把泱泱大国的东西狭隘化和本土化。曾经在跟朋友聊天的时候笑道，日本人学唐朝没有学到唐朝的大气，学西方又没学到基督教文化的仁爱，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伊邪那岐神和伊邪那美神生下来的几个小岛太狭窄，容纳不下这么多优秀的东西，果然“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其实在下看的日本电影不多，商业片和艺术都有，但反差极大。我在看北野武的《菊次郎的夏天》和〈玩偶〉时，简直无法想象他也参演过狰狞的〈大逃杀〉。日本民族的这种两面性实在是让我感觉复杂，如果要说清楚，恐怕又得另开一个新贴了。
（一家之言，抛砖引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