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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维他】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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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9 02:56: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繁华过后 于 2010-5-29 03:30 编辑

本篇授权书在大老虎跟作者对话的QQ记录里,特此存证

(又按:是个坑,但是个很萌的坑,虽然可能一直坑下去了,但是俺出于个人爱好,决定还是存在单方便以后翻看)
*********************************************

冬至。
日暮西下。
一幢老式楼房内。
暖黄色夕阳照进洁净明亮的玻璃窗,厨房里,青年削瘦的肩膀随着手上的动作抖动,菜刀娴熟起落,整齐切完砧板上的菠菜,转身掀锅盖,顿时屋内香气四溢。满意挑眉,他摘掉手腕上碍眼的昂贵手表,随手搁在碗架上,取盘子将菜起锅。
门口慢步进来一位老太太,七八十岁的年纪,圆脸,长年戴眼镜,鼻根部压出一道深深的褶沟,眯眼一笑,笑容尤其亲切慈祥。
“磊磊啊。”她拍拍青年的手臂,“六个菜可以了,奶奶也吃不了那么多。”
“吃不了都给您放冰箱里呗,我啊,还就想留下来给您做饭了,您说好不好?”
老太太淡笑:“你跟阿钟都忙,我知道。来看我一眼,还要坐飞机,太麻烦了。上次我看那个电视采访阿钟,我都认不出来了。看着你们这么有出息,老太婆顿顿吃咸菜心里也高兴啊。”
元磊一个走神,酱油倒进锅里小半壶,尴尬回头看老人:“奶奶,要不您还是先出去吧……”

千里之外。繁华都市。
林秘书从早上开始就不停的拨打副总的电话,从一小时一次到半小时一次到一刻钟一次到五分钟一次,一个都没有打通。她几乎放弃了手上全部的工作,打电话问了所有副总常去的地方包括某个偏远山坳里的温泉池,都没有他的消息。钟总快要杀人了。
总裁室低气压持续,来往办事的员工无不小心谨慎,生怕扫到台风尾。总算等到下班,林秘书忙不迭地提醒老总:“钟总,六点半您约了‘阳明’的总经理吃饭,餐厅订在凯越。”
钟镇背身站在落地窗前,看不到表情,问:“他开机了吗?”
“还,还没……”
“继续打。”
林秘书嗫嗫:“但是下班了……”
恐怖的片刻无声后,她听到特赦令:“你可以回去了。”
大松一口气,还没等第二口气上来,上司无理的话紧接着就过来了:“回去以后继续打,什么时候通了,给我电话。”
林秘书难免怨气,不经大脑就开口:“要不上警察局问问,元总昨晚加班到那么晚又一个人回去……”惊觉多言,连忙闭嘴。
钟镇闭上眼深呼吸。不要说警局,他都把昨儿夜里这个城市发生的哪怕是两个小流氓打架斗殴这样的破事都查一清二楚了,元磊确实没遭遇什么不测,他公寓楼下的保安说他是平安到达的。可现在家里没人。大家二十几年的兄弟,元磊的性格他太了解,就为了他食言,忘记了一个小约定,他绝对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玩失踪。
……不会吗?钟镇心底有个声音在反驳:你真的了解他吗?

一个院里长大的孩子,求学又是一路相伴,兄弟感情自然深。
钟家父母与元家父母是同一个学校的教师,又是旅游爱好者,在一次西藏游中,车子翻下深涧,尸首都没见。噩耗传来那天,十岁的元磊和十二岁的钟镇正一个拿杆子一个拿塑料袋子,顶着中午的烈阳到处找大树网知了,街道办事处的大妈冲上去抱着他俩就哭,两个人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接受了现实。
邻居退休的老教师李云岫收养了这两个孩子,靠着退休工资和旅游团的一点保险赔偿供他们念完了小学中学,到钟镇上大学,他已经可以完全自立了。钟镇脑子活络,做事有魄力,组织能力强,年年学生干部当到大学,慢慢地修了一身领袖气质。毕业后自己攒了笔小钱,凭着一腔热血开始在陌生的城市打拼江山。
起初是盘了一家二手电脑店,开始卖些耗材和硬件,渐渐的,涉足软件市场,两三年功夫,生意竟一路顺风似的做大了。而后他又出人意料的把公司卖了出去,开始做房地产。
当时的元磊,还在念大四,性格稳重,安份不出众。成绩却一直是不错的,因为只有考第一,才可以拿奖学金。那不是笔小钱,对当时的他来说。
钟镇的公司,开始运作时非常不顺利,正巧一个工程出了问题。于是在每周一次的固定联系电话里,他说:磊磊,来帮帮我,我一个人撑得很辛苦。
元磊差半年就可以毕业了,成绩优异,原本决定考研。就为钟镇这一句话,毅然休学奔赴到他身边。所谓肝胆相照两肋插刀,也不过如此。
两个人的力量自然大过一个人。
最难的时候,两个人白天在工地转到膝盖僵直,晚上在办公室吃方便面研究图纸几宿不眠,但谁也没觉得苦,面碗里最后一口肉菜渣,钟镇总留给元磊,他当时的原话是,有我一口干的,绝不让你喝稀的。元磊只是笑,他永远不会告诉钟镇,资金最紧张的时候,他把这些年打工攒的一点钱全垫上了甚至去卖了血。
第一个工程峻工,钟镇胃出血住院了。元磊一个人顶下公司全部事项,瘦了十几斤。后来钟镇的胃病好了,元磊却怎么都没胖回来。
任何人想成功,都必须顺应时代变迁,事实证明钟镇是有远见的。一年后,房价开始疯涨。钟镇发挥他的交际特长,银行政府四处疏通,如鱼得水。元磊的工作也变得明确,管理公司所有事务,保证公司正常运作。依旧是兄弟情深,合作默契。
似乎这样的日子,可以天长地久。
钟镇意气风发,人不风流枉少年。相貌堂堂的杰出青年企业家,名声在外,亲近巴结的人自然多。说是应酬,公事私事只有自己知道。公司里有时几天也见不着人影,秘书早已习惯凡事由副总解决。
元磊性格温和,德仁兼备,公司上下人心所向。29岁的他,清瘦儒雅,面嫩,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小四五岁。生意场上的交际,都由钟镇出面,很多人都只听过元磊的名字,却从未见过这个人。只有最近的一次招标会,钟镇私事缠身,元磊带秘书去了,一亮相,房地产界的叔伯们都大跌眼镜。元磊胸有成竹,大气恢弘的设计规划和背后雄厚的资金支持,过关斩将成功夺标。
回了公司,没有任何兴奋,累得只想睡,跟秘书说,钟镇来了叫醒他,就在休息室里睡着了。
一觉醒来临近下班,忙问秘书,说钟总回来了,看他还睡着,吩咐了不许打扰。
元磊心情转好,推钟镇办公室的门,想问晚饭哪里吃,不料却看到了总裁办公室春光无限。钟镇公然带情人在办公室调情,还是限制级的。最让元磊无法反应的是,他带回来的那小孩,分明是个男的。
钟镇慌忙拿外套遮,嘴里抱怨:“进来怎么也不敲门啊!”
元磊呆愣,慢慢回过神,冷淡答道:“召妓怎么不带上我,没义气。”
钟镇说:“你怎么说话呐?”
元磊说:“我说话一直就这样你才知道。”
而后甩门走人,将所有不堪关在了门后。

这是兄弟这些年来第一次尴尬红脸。钟镇自觉理亏,收敛了一段时间,小心观察元磊的态度,可元磊自那天冷言后,就好象从未发生什么那样寻常了。钟镇浑身不自在,他们之间不应该有隔阂,应该是亲密无间的,元磊从小就这样,越是有事,越是看不出来。
他请他喝酒,在一家有名的GAY吧里。他是故意的。
元磊一进门就知道不对劲了,首先是女孩儿少,然后同性之间的接触太过于亲密。坐在吧台,等着酒保上钟镇推荐的酒,他准备接受钟镇的所有托辞,他却留下他上洗手间了。元磊坐着,有些难受,总觉得背后视线如芒,没过多少时间,就有人上来搭讪了。
对方倒不是什么猥琐的人,客气的问候,强势地在旁边坐了,要酒保上一样的酒。元磊无话,慢慢品酒,对于对方的热情话题,实在不行就嗯嗯啊啊勉强笑着打发。
元磊晚熟得令人惊讶。大学四年,除了和一个女生有过一段淡如水的交往,似乎从来就没有和什么人接近过,除了钟镇。而且,他的酒量也不好。
钟镇在暗处看着元磊的反应,看他对GAY到底反感到什么程度。元磊内敛,喜好都不张扬,只有试探他的底线。
那陌生男人的手抚上他的肩膀了。钟镇差点要过去,但他忍住了,因为元磊没有推开那人,他愿意的。这一画面刺激得钟镇肝火上升。
那男人越靠越近,几乎要头挨着头了。只看到元磊的背面,却看得到那男人脸上明显的色欲和得意,钟镇忍无可忍了,过去几步,迎面就是一拳,打得人鼻血双股下。没想对方好几个朋友一道来的,这一拳出去,混战拉开序幕。酒保躲在吧台下面打老板电话求救,过一会站起来想劝,刚露出个脑袋就被啤酒瓶子砸中了,这小酒保是老板的小情人,正好老板带了几个“保安”赶到,一见他倒了,不得了,要清场。场面反倒更混乱。
钟镇在人群中找元磊,元磊早蹲坐在吧台脚下,睡着很久了。趁着一团浆糊,他拖着他离开了酒吧。
事情坏就坏在那天晚上。钟镇把元磊带回家,扔到自己床上,收拾完自己,又想收拾干净他。脱他衣服一半的时候,元氏醉鬼突然醒了,撅着嘴扑过来纠缠,边蹭边软语:“阿钟,我冷……”
钟镇咽口水,颤颤抖抖想推开,可惜手碰到元磊脂滑的皮肤,就自己有了意识。熟练放倒他,压了上去。
第二天先醒的是元磊,腰酸背疼爬起来,有些茫然看着身边趴睡着的钟镇,他的背上还有几条像是指甲抠出来的血痕。
啊,他张大了嘴巴,惊讶地发现,昨晚不是自己做春梦。
可怜的好孩子元磊,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是正常的,唯一的感觉就是不舒服,骨架肌肉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于是偷偷起床,开了几十公里的车,泡温泉去了。每当他觉得紧张或是疲惫,他都会去那个叫“月影泉”的深山温泉池泡澡。
钟镇起床,四处找不到人,吓得一脑门冷汗。骂了自己无数遍,禽兽啊没人性啊脑子喂猪了吧什么人不行啊怎么把磊磊拖上床了,这么多年他可一直把他当亲人啊!
草草梳洗,赶到公司,一问秘书,说副总早上没来,打电话来过了,请事假。
钟镇问,他说没说去哪儿了?
秘书说,没,您可以再打电话去问啊。
钟镇悻悻回办公室了。有胆子打的话,他早打了。

元磊泡了半天的澡,总觉得后面还有东西要漏出来,手指放进去抠啊抠啊,弄完了,趴在池边想昨晚的事情。所幸大学他学的是心理学,有些事情,可以用很学术的理由解释,同性之间的亲密行为也一样,他本人倒不怎么排斥这些,所以,有过一次性行为,并不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于是泡得神清气爽,下午就回公司上班了。
两人一见面,钟镇心有愧疚,不敢直视,元磊倒是大方了,说:“别想太多了,人都有冲动的时候。”
钟镇瞠目结舌:“唉……唉不是,你……”
元磊拿档案夹敲他的胸口开玩笑:“怎么?意犹未尽啊?”
钟镇心虚了。惊吓过后,他倒是有过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确实还真有那么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可这话再不能说出来,这样的事情也再不能发生第二次。

冬至,北方饺子南方圆子。吃过就算又长了一岁了。
元磊细细嚼着酸菜饺子,馅料是李云岫的独门秘方,这味道他吃了很多年,直到外出求学,寒暑假忙着打工攒钱,没毕业就跟着钟镇,没节没假的干,再没回来过。差不多也有快十年没有吃了。现在品味,一时间小时候那些记忆全回来了。
钟镇高他三个年级,在学校里是优秀学生干部,威信高,打架也厉害。除了家境,他在女生中一直是王子般的人物。元磊个子瘦小,平时很沉默,是一个转身就连老师都叫不出名字的学生。他念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碰到高年级的同学打劫,他全身上下一个子儿没有,就挨了揍。钟镇知道了,怒不可遏,大有一怒为蓝颜之势,第二天到学校,把那几个坏学生的头扯进校长办公室,非要人家道歉,还要给予处分。这还没算完,放学了以后,他带了一帮平时都遭遇过打劫的同学,半路堵人家,十几个人上去给了一顿饱揍,揍完了,钟镇一手搭着元磊的肩膀,一手把两个人的书包甩在自己肩上,跟人家说,听着,这是我亲弟,有事尽管找我,动他一根头发,别怪我剃光你脑门儿。
两个人所念的学校规模大,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块儿,元磊也就一直由钟镇罩着,再没受过什么欺凌。元磊真只当这是自己亲哥了,想着长大了,鞍前马后,他一定会追随钟镇。没想走到现在,全变了。
李云岫瞧着元磊把饺子一个个放进凉拌黄瓜里蘸了又蘸,就是看不见旁边的一碟子香辣醋。晓得他在神游,忍不住叫他:“磊磊。磊磊?”
“啊?啊,奶奶您说什么?”元磊回神,关切询问老人。
李云岫问:“饺子不好吃吗?”
元磊看着自己的筷子夹着一个饺子,沉在凉拌黄瓜丝里,连忙夹出来放进嘴巴:“没有啊很好吃啊您看我都吃了这么多了。”
李云岫笑着问:“磊磊啊,是不是跟阿钟闹矛盾了?”
“没有的事奶奶,您什么时候见我们俩吵过架?他生意太忙了,本来想跟我一起来的。”
老人摸他的头,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他碗里:“多吃点,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都。”
元磊憨笑,像个孩子,乖巧接受长辈的关心。
“对了。”李云岫突然说:“你们俩,过了年都有三十了吧。”
“我三十一,阿钟三十三。”
“有对象的话,也带回来给奶奶看看嘛。”
元磊咯噔一下,饺子里嚼到一块骨头,忙说:“哎,阿钟他……还是忙。”
“你呢?”
“我啊。”元磊笑了:“长幼有序,先他后我。”
李云岫慢慢吃着自己碗里的饺子,像是感叹般说道:“你们两个,哪个要是姑娘就好了,老太婆也不用老惦记,早抱上重孙了。”
元磊只当没听见。

钟镇约了“阳明”的女老总吃饭,是纯粹的私人约会。他们在尝试交往。
即便是冬至夜,西洋餐厅里,还是没有任何改变,鹅肝牛排鱼子酱,照样的精致小菜上来。两个人看起来极有修养,刀叉在手,连抬头的交谈和微笑都像排演过那样完美。
没多久钟镇接了个电话,是家里的小情人越霖打来的,说是下了饺子,问回不回来吃。钟镇问有没有元磊的电话,越霖说没接到过。钟镇说,我公事忙,你别等了,吃了早点睡吧。
然后回座位继续陪佳人,一边考虑要不要跟她过夜。决定下来是肯定的,电话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是林秘书。急忙说抱歉,边起身走开边接:“联系到了?!”
“……没,没有。”林秘书被他迫切的口气吓了一跳。
“没有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钟镇气恼。
林秘书赶紧说:“不是,我昨天跟副总聊天,我问他,冬至怎么过,他说他反正就一个人,我就跟他说,罗六记的汤圆很好吃,德胜楼的饺子也地道,他说他不爱吃点心……”
“说重点!”
“下面一句就是重点了!我问他怎么不回家跟爹妈一起过节反正这段时间空闲,他说他爹妈早逝,只有一个奶奶,他倒是很想回去看看!”钟镇啪的一下合拢手机盖,再迅速翻开,拨千里之外李云岫家里的电话,他烂熟于心却一直忽视的号码。

元磊擦着桌子,听到电话响,脏手往牛仔裤上一擦就过去接,一看来电号码是钟镇的,犹豫了。
老太太在厨房里叫:“磊磊,接电话。”
元磊无奈拎起话筒,一言不发。
钟镇握着手机,听那边安静无声,试探问:“磊磊?”
这个小名他叫了快三十年了,叫的极顺,前面一个磊字第三声,后面一个第一声短促跟上,听起来亲昵温柔。
元磊嗯了一声。
钟镇本来一肚子火,全憋死了,和气地说:“你去看奶奶,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我找了你一整天。”
“早上五点半我给你打过电话,越霖接的,我让他转告你。”
钟镇皱眉头,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小情人也会耍手段。正要叫他快回来,听他在那头说:“奶奶来了,你跟她说几句吧。”话筒随即交到李云岫手里了。
钟镇对着恩人一样的李云岫,自然是不敢怠慢,每月的钱都是按时寄出的,保姆也挑了最好的在伺候,只是像元磊这样有心专程看望,他觉得自己腾不出时间来。
聊了好一会儿,他的心思总在元磊那边,又不好说明了。只好在挂电话时,状似无意地说:“奶奶,您让磊磊把手机开了,公司有事我好找他。”
李云岫说:“磊磊说他电话忘家里了,你找他,就打我这里的电话吧。”
“……那也成,那您早点休息吧。”钟镇还能说什么,只好不甘心挂了电话。

钟镇的约会泡汤了,因为他接电话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失礼,女方觉出了冷淡。
客气地送人回家,钟镇踩油门回去见越霖。
越霖吃了晚饭一个人坐在客厅咬梨子看电影,钟镇进门一甩公文包就问:“元磊有没有来电话?”
越霖说:“没有。”
钟镇说:“你最近是不是功课紧张?”
越霖停下来,奇怪看着他:“……还好,四级刚考完。”
“你应该多跟同龄人接触,没事别老往我这里跑,我这里毕竟不能当你自己的家。”钟镇解领带,面无表情。
越霖抿紧了唇,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就把手里的半个梨砸了过去。钟镇一偏头,梨子砸在身后墙面。
“疯了你。”钟镇走到桌边倒水喝。
“我没你疯。”
“明天回学校去,别来我这里了,我不值得你付出。”
越霖年轻的脸庞愤怒地有些扭曲:“钟镇你虚伪的让人恶心。你不就是为了元磊吗?!”
钟镇平静地回答:“跟他没关系。”
“没关系,那你整夜的叫他的名字做什么?纯洁暗恋?单相思?”越霖冷笑:“操他爽吗?”
“现在就收拾你的东西,出去。”
“你操过他吗?多么纯洁的神仙哥哥,操起来一定很过瘾吧?或者说是他操你?”
钟镇一把拎着他的领子,几步甩到门外,嘭一声甩门。
门外越霖的愤怒喊声在安静的别墅群里特别刺耳:“钟镇你会有报应的!你一辈子都别想得到他!”
钟镇打开冰箱,取了一打冰啤酒,滑下沙发,坐在地毯上,边喝边拨元磊的手机,自然还是关机。偏执的劲上来了,不停拨,满脑子都是元磊,他笑起来爽朗的样子,他转身时柔韧的腰身,叫他名字的声音,不能再温柔了。
钟镇扔掉空酒罐,解开皮带,握住自己的阴茎,依靠着脑子里那些影象,熟练的自渎。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即便是在和别人做,忘情时,他还是会喊出那个熟悉的小名。要他的念头,已经根深蒂固。
高潮后的空虚让他没来由的一阵悲哀。越霖说的没有错,他有病,而且早已病入膏肓。

元磊只留了两天就返程回公司了。林秘书泪汪汪跟见了亲人似的,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哽咽:“……您可回来了!钟总这两天可把我们糟践的,见谁都不当人看呐!”
元磊笑着抽回手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说:“哪有那么夸张。”
林秘书压低了声:“是真的。钟总跟他那口子好像又闹矛盾了!火大的要命。”
元磊一愣,还没说话,钟镇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林秘书一蹦三尺远,装镇定收拾桌上的文件。
“回来啦。”他看着他,神色不明。
元磊点了个头,转身过去,把钟镇推进办公室,顺手把手里拎的一个小饭盒搁在办公桌上:“奶奶让带给你的蒸饺……你跟越霖又怎么了?”
“没怎么。”
“……”
“哎呀你别鸡婆了。”钟镇扭头打开饭盒:“怎么还是热的?”
“哦,我在下面餐厅给你热过了。”
“什么馅儿?”
“韭菜酸菜猪肉牛肉各一半,奶奶知道你这个人贪嘴。”元磊笑着拿他桌上打开的文件看:“……这个别墅区的整体设计我已经让过了,就是单体的结构和排屋的结构,我觉得可以再改进,你怎么样?”
钟镇两个手指捏了个饺子放进嘴里,呆呆看着他研究方案的侧脸,接了问题,边嚼边说:“你说了算吧,我没什么意见。”
早意料到的答案。元磊要回自己办公室,刚转身,钟镇下意识的出手扣他的肩膀。
“怎么了?”元磊疑惑。
钟镇松开手,说:“晚上没什么事吧?请你吃个饭。”
元磊笑着摇头:“今晚不行。财务科的方姐给介绍人家姑娘,我一直都没去看,说好今晚了,我可不能再失约,你呀,自己吃吧啊。”
“……真不是在生我气?你还不知道啊,我这人健忘,那天陪市政府的人喝了点酒,就把你那事儿给忘了。”
“我跟你生什么气?我气得过来啊?”元磊回自己办公室。走到门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越霖这孩子我看挺正经的,你别挑三拣四了。”
钟镇看着他的背影被搁在门板后,嚼着饺子一嘴黄连味儿。

下班后两人一道走,元磊没有开车来,钟镇送他,正是城市交通高峰期,车子龟速挤在中间龟速前行。途中经过公司去年做的一个小高层住宅区,交付使用以后一直反响不错,去年还被评为城市优秀建筑的,元磊始终觉得不满意,看图纸的时候没发现,实际效果差了很多。
钟镇看他又习惯性的将食指抵在嘴边皱眉头,说:“行了,别研究它了,你又不能推倒了重新造。”
“从不同的角度看,每次都可以发现瑕疵,你让我怎么办?”
“别看。”钟镇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从座位边上拿出一个档案袋:“呐,做好下一个就行。”
元磊打开一看,吃惊笑道:“喂,怎么拿到的这块地?”
“我色诱了政府官员——”
元磊睁圆了眼睛看他。钟镇笑着刮他鼻子,说:“政府官员的家属。”
“不可能。你在诳我。”元磊很开心地翻着合同资料,倒没有再继续追问。
钟镇问:“我是不是很厉害?”
“你当然厉害了钟总!”
“那亲我一下?”
元磊白他一眼,似笑非笑看着车窗外。
“亲一个嘛这么小气。”钟镇半开玩笑半当真:“当不当我是你哥了。”
元磊注视他几秒钟,探身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庞,说:“真受不了你,你知不知道你撒娇的样子很让人掉鸡皮疙瘩?”
钟镇哈哈大笑。
“等下去学校接越霖吧,给人道个歉,还好好的。”元磊忍不住念叨:“这次回去,奶奶问起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老人家说,你要是正经有个人,我也能替你说几句。”
钟镇没搭话,送到了地方,顿了好一会儿,说:“还是别耽误人家了。”
元磊无言看着他,开门要下车,钟镇说:“再亲我一下。”
元磊只好再凑过去。钟镇指了一下嘴唇:“这里。”
元磊一愣,笑着把档案袋扇了过去:“去死!”

在饭店大厅了坐了很久,一直到外面看不到钟镇的车,元磊才起身离开回家。他没有约什么人。
圣诞将近,街道两边的店面装点了许多彩灯,元磊慢慢步行到最近的公车站,仰头看站牌。有车以后就很少坐公交了,偏偏今天有心情。
天色马上昏黑下来,起风了,他裹紧了大衣等车,饶有兴致的看着路边的年轻男女搂着私语经过,再冷的天也挡不住的甜蜜。
“元磊哥?”一个声音在身后叫。
元磊转身:“……越霖?你怎么在这里?”
越霖一边肩膀挂了个休闲包,短发在风中飞扬,年轻的脸庞因为寒冷半个都缩进围巾里,元磊认得那条围巾,在钟镇办公室见过,时间大概是在去年的情人节。
“我这边有一户家教。”越霖脸上没有笑容。
元磊莞尔,说:“晚饭吃了吗?没有的话,一道吧?”
犹豫了一下,越霖点了点头。元磊扬手拦出租车。
两个人找了个精致的粤菜馆,元磊有一次听钟镇提起过越霖喜欢。
越霖一坐下就说:“你也喜欢这里吗?”
元磊说:“我第一次来,不过听说这里菜不错。”
越霖熟练的点菜:“吃什么?”
“你推荐吧。”
两个人似乎没什么话说。但他刚才叫自己,想必是有话的,元磊想了想,决定先开口问:“是不是生你镇哥的气了?”
越霖捧着侍应端上来的清茶,低声说:“我没生气,是他。”
“你甭跟他计较,他就这狗脾气。”元磊笑着喝茶。
越霖低头苦笑了一下,抬头平静问:“元磊哥,镇哥以前谈过恋爱吗?”
元磊说:“他谈过几个我还得好好数数呢。”
“那之前他有特别喜欢的吗?”
元磊愣了一下,笑说:“那都是他的过去了,你可不能跟他算这个帐啊。”
越霖又想说什么,元磊的电话响了,走到一边无奈接电话。
“怎么了我跟人吃饭呢。”
钟镇在那头呵呵笑,说:“没怎么,问问看人家姑娘合不合你心意。”
“无聊。”元磊翻白眼:“没事我挂了啊。”
“谁说没事。一会儿吃完了赶紧回公司,我这儿有要紧事还忙不过来呢。”
“……出什么事了?”
“你来了就知道了,电话里不方便。”钟镇在那头无声笑,心想,你来了就没事,不来,事情就大大的有。
元磊莫名其妙挂了电话,回座位吃饭,细想公司能有什么事,心神不定。
越霖也安静吃饭,偶尔扭头看窗外,掏手机看时间。结帐的时候,他递了卡过去,元磊要拦着,越霖说:“是镇哥的。”
元磊便笑笑收回了手。

钟镇等了足够久,没有等到元磊来。最后是越霖接了电话。
钟镇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依旧冷静说:“让元磊听电话。”
越霖笑得很冷,说:“钟镇,你觉得他现在能听电话吗?”
钟镇压住心里一瞬的惊慌,声音不大却已快爆发:“你最好冷静些,他少一根头发,你都付不起代价!”
越霖依旧笑,说:“去新开元找他吧,在你自己的包房里。”
扔了电话,回头看床上未着寸缕的人,看他在昏睡中还痛苦的皱着眉,若不是一床狼藉,那面容该是多么让那个人沉醉,现在,恐怕是同等程度的心碎了。
他站起来,背上自己的包,塞上耳麦,把MP3的音量声调大,身体随着重金属的节奏晃动,甩门离开。
房间里虽然有空调,目睹床上被褥凌乱以及那些污垢,钟镇还是哆嗦了。他走到床边轻轻拍元磊的脸:“……磊磊?”
元磊微微有些动静,却是痛苦的一声呻吟。钟镇心惊,看到他的手臂上有个明显的针眼。
“操XX!”他连被子把人裹紧抱起,匆忙去医院。

等元磊苏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钟镇趴在床沿朦胧瞌睡,一晚上紧张没怎么睡着。
病房的环境让元磊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摸了摸钟镇的头发,钟镇迅速支起身,憔悴的面容倒让元磊吓了一跳。
“我怎么了?”元磊摸钟镇下颌的胡渣,觉得自己身体疲软,抬手都有些酸。
钟镇庆幸夜里给他擦洗了身体换了病号服,要不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身上浓重的精液腥味。
“你昨天晚上,到底约了什么人?”钟镇的口气算不上好,一想到他瞒着自己去见越霖,再弄成这样,他怎么还能心平气和。
元磊想了一下,说:“我在路上遇到越霖了。”
“我给你电话的时候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啊。”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元磊纳闷看着他,突然皱眉,忍不住双手摁着头:“……好痛!”
钟镇心疼得上去给他按摩,昨晚送他来医院,医生说是给人下了很重的迷药,已经到中毒量了,随时可能窒息,钟镇一夜未合眼,这会儿眼睛里全是血丝。
元磊到底也不是小孩子了,任钟镇抱着他,按摩他的太阳穴,轻声问:“他把我怎么了?”
“没怎么。”钟镇闷闷不想回答。
“我跟他上床了?”
“闭嘴!”
“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你自己没感觉?!”
元磊笑得很难看,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像你。”
“你没跟男人上过床?”
好问题。两个人自个心里都震了一下,想起那唯一一次的荒唐情事。元磊推开他,自己揉脑袋。钟镇尴尬看着他。
半天,元磊才说:“……真是这样,我也没吃什么亏。没跟你那次那么疼。”
钟镇没说话,他早前前后后检查过了,当然知道越霖没有做到底,否则,他也沉不住气坐这里陪他。
“喂。”元磊笑着调侃:“兄弟我算是对得住你了,帮你做生意,还帮你陪情人上床。”
钟镇面色严峻,拉高他的被子盖住他的双肩:“再睡会儿吧。”

越霖的课程接近尾声了,开始停课复习和连续不断地考试。他原以为钟镇会马上就杀过来质问自己,或者指使一帮人给自己一顿饱揍,或者更可怕。他无法估计元磊在钟镇心里的地位,如果爱,那么钟镇为什么还要找情人,还念念不忘结婚。兴许真的只是当亲弟弟,但是谁会在高潮的时候叫自己弟弟的名字?
越霖想了不少事,他确实很喜欢钟镇,很喜欢。钟镇从各方面看都是相当不错的情人,热情体贴沉稳家底厚,如果不是在一次高潮中他失神叫了一声“磊磊”,他永远不会知道他其实城府深厚而且极会掩饰。
那天他对元磊做的事,是在元磊起身去接电话时临时起的报复念头,先是在他的汤里下了药,然后带他到酒店,用了一直都没有尝试过的在酒吧里得来的一支药,据说用了以后会飘飘欲仙不停的高潮。
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有些震惊元磊的狂野和妩媚——在用了那药以后,他有些怀疑钟镇是否真的碰过元磊,不然怎么忍得住,元磊如果是GAY的话,真算得上尤物,光是看都害得自己都忍不住要勃起了。所以他只是很短暂的看了几眼陷入幻境的元磊,离开了。
也许钟镇就是知道这样,才没有跟自己计较吧。
反正,无论越霖怎么想怎么认为,钟镇一直都没有出现。
寒假到了,他想起来有些衣物还留在钟镇那里,有些犹豫是否要去拿,钟镇先给寄过来了,包裹里夹了一张支票跟一张便签,支票上的数额不算少,便签上面却只有一句话:以后在路上看见我,躲我远点。
越霖自嘲的笑,拿起支票对着太阳照一半天,最后还是没能舍得撕。

年底公司的事务非常的繁忙,钟镇身为负责人,参加的年底各式应酬也就格外的多,再加上与“阳明”的女老总柳苏感情升温,自然是恨不能把24小时当48小时来过。元磊处理不过来手里的事,自己的秘书和林秘书一起帮忙加班加点做,还要跑工地,刚受过一次打击的身体渐渐有些吃不消,终于在第一场雪开始下时,重感冒发烧了。
晚上九点离开公司,到医院去挂了点盐水,困得不行,强打起精神开车回公寓,刚换了睡衣,就接到了钟镇的电话,喝多了,让去接他一下。
元磊心想不可能啊,钟镇是极有分寸的人,还从来没有在外应酬时给人灌醉过呢。可听着钟镇说话都有些大舌头,料想是喝了不少了,除了无奈叹气,只能去接。懒得换衣服,在睡衣外面罩了件厚尼大衣,就奔去酒店接人。
到了酒店门口,不见钟镇人影,正要打电话,就见几个人搀着钟镇出来了,赶紧下车去扶。天外大雪纷飞,好不容易把醉鬼塞进开了空调的车里,元磊舒了一口气。
车开到半路,突然听到后面很冷静的声音:“晚饭吃了吗?”
元磊吓一跳,从观后镜里看钟镇好端端坐着,没有一点醉酒的样子。元磊靠边停车,说:“你没醉啊?”
“我什么酒量你还不知道?”钟镇皮皮笑:“我是实在不想看那些个虚伪的脸了。”
元磊说:“行。那你来开车,我吃了点白加黑,瞌睡来了。”
钟镇伸手一探他的脑门,皱眉道:“烧这么厉害,怎么搞的?”
元磊摇头表示不愿意说话,爬到副驾驶座去,示意钟镇过来。
钟镇下车换到驾驶座,刚想跟元磊说话,却发现他头歪着,早就睡着了。凑近些看他的脸,竟然有黑眼圈,想着年底自己还就没再公司出现过几次,都是他一个人撑着,默默看着元磊的睡颜很久,才重新启动车子引擎。
元磊的公寓,钟镇有钥匙,相同的,钟镇的住处,元磊也一样畅通无阻。公司刚起步的时候,两个人经济窘迫,穷得每天在钟镇的别墅煮泡面,两个人正经工作打闹消遣,腻在一起却无比快乐。
是什么时候元磊说要搬开另外住了?钟镇想起来,是有天被元磊在浴室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几个用过的安全套。他一向很小心,带人回来的话,也总是谨慎得挑元磊不在的时候,只是防不胜防,没来得及处理垃圾。
那是个深夜,他刚送走一个床友,天晓得他现在连那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都记得很模糊了,元磊从工地回来,冲了澡正趴水盆边认真刷牙,从镜子里瞟到垃圾桶旁边有一个粉红色的安全套,疑惑地凑近看,发现桶里还有。咬着牙刷呆了几秒钟,抬头看浴室门口略显尴尬的钟镇,含糊笑着说:“量不小啊。”
钟镇抬脚踹,元磊机灵闪开了,被满嘴的牙膏泡沫呛得直咳嗽。
第二天就说,还是分开住,每个人都有隐私,不是钟镇一个人有需要,他也是男人。
这话听在钟镇耳朵里,怎么那么刺耳怎么那么郁闷,但他没法阻止他,找不到理由。

保安走上前问要不要帮忙,钟镇一把抱起昏睡的元磊,说不用,伺候得了,保安就未阻拦,这公寓的户主本来就是钟镇。
不知道是白加黑的效果太好,还是疲劳过度,元磊一直都没有醒。钟镇放他在床上,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有些发怵,不敢脱他衣服。他对自己真没多少信心,理智说,不能碰他,不能拖他一起下地狱,但被肉欲宠惯了的身体,根本就是有自己的意识,就像上次那样,对方哼哼几声,自己就找不着北了。
深呼吸好几次,才敢闭着眼睛去脱他的大衣,脱了一看里面本来就穿着睡衣呢,才大松了一口气,仔细盖好被子,自己拿了柜子里的寝具,到客厅去睡沙发。

一晚上春梦,钟镇惊醒了好几次,害怕自己梦游爬到人家床上去了,那叫一个折腾,结果第二天刚睡着没一会儿就被元磊叫醒了。洗漱了,一道去公司,刚进办公室,林秘书就说“龙腾”的老总谈天远打电话来说是有要紧事要说,钟镇挑了下眉,他和谈天远最早是在本市最大的GAY吧认识的,后来才知道对方的身份,酒肉朋友。
林秘书把电话接进来,谈天远在那头意义不明的笑:“这么早就从温柔乡里爬起来了?”
“草!”钟镇笑骂:“本人私生活一向检点,你以为都像你。”
“哦?那昨天那个呢?”
钟镇一愣:“哪个昨天的?”
“来接你的那个,呵,穿那种大衣还扎什么腰带,一看就知道里面没穿什么衣服,够风骚的。”
钟镇捏紧了电话,脸色慢慢变黑。
“瞧那小腰小屁股……你不会告诉我你什么也没做吧?”
“放屁!”钟镇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砸电话的冲动,说:“他是我弟弟,亲弟弟!”
谈天远在那头很意外的啊了一声,沉默了一下,说:“他不是……?”
“不是!”
“哎,你怎么知道不是,你试过啦?”
钟镇啪一下就甩了电话,火气上来了,摁通话键骂林秘书:“以后别什么电话都接进来!先看看是不是人!”
林秘书一大早的飞来横祸,还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挨了骂,只好委屈得饮泪。

更让钟镇窝火的事情发生在中午,两个人在公司食堂吃饭,花店的小弟抱了一大捆白玫瑰,在食堂大声问哪个是钟总——的弟弟,元磊莫名其妙站起来接花,整个公司几百号人都看着,哄笑着恭喜元磊。
钟镇拿过花中夹着的卡片,看了一眼,顺手撕了。谈天远这王八蛋,鼻子真不是一般灵。
元磊说:“哎你别撕啊,我还没看呢。”
钟镇低头吃饭,没作声。
元磊不甘心:“我长这么大,还没收过花呢,谁啊到底是?”
钟镇说:“你喜欢,我天天送。”
元磊似笑非笑:“神经。”但没有再追问,回到办公室,让秘书找个花瓶,插了养在秘书台。过了个把钟头,出来跟钟镇交换文件,发现玫瑰变成了郁金,问花呢?秘书说钟总让换了。林秘书在一边生动描述刚才钟总的面色有如何的难看,提醒元磊小心,但又马上自己纠正了,说副总您是灭火剂,您快进去吧不然一会儿还我倒霉。
元磊笑着敲了敲钟镇的门,随即推进去,顺手把门带上。
钟镇的脸色确实不好看,坐在靠椅里,两条腿架在办公桌上,皱着眉,双手交握支在人中处,像是刚跟人吵了架,在想着怎么才能解气。
“怎么了这是?”元磊走到旁边,斜坐在办公桌上,拍他的腿。
钟镇说:“下班等我一道走。”
元磊笑说:“想请我吃饭啊?态度好点嘛。”
钟镇瞟了他一眼,接过文件看:“……为你好。”
“什么?”元磊没听清楚。
钟镇没说话。

一连几天钟镇都跟家长似的看着元磊,要么去他的公寓自愿并且态度强硬的做“厅长”,要么拖他去睡自己的空别墅,反正就是不让元磊跑出视线外。
元磊上工地去看进程,他也跟去,弄得工地几个负责人纷纷紧张猜测,这正主儿没事不会出现的,莫不是要出什么大事?问得元磊哭笑不得,一下把钟镇拽进车里,说:“你到底什么事啊?!”
钟镇闲闲点了根烟,说:“没什么事,怕你卷款潜逃,公司的账目可一直都是你在看着。”
元磊一个大白眼过去,夺烟嘬了两口,呛的直咳嗽。钟镇看着他的狼狈样子,笑了笑,拿过烟叼进嘴里,端正了坐姿启动引擎。
“我不小了,你别跟看孩子似的。是要绑架啊还是打劫啊,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嘛。”
“打劫。”
“啊?”
“是劫我不是劫你,我这不是害怕么,拉你一起。”
元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有一句真话没有?”
钟镇也乐了,说:“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就算是钟镇什么都不肯说,元磊也多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秘书说,每天都有人送各式各样的花,钟镇总是先一步处理了,决不让他看见。是谁有这个心,恶作剧还是另有隐情,元磊是真有些好奇了。钟镇显然一清二楚,既然他不说,那就等着哪天,这个送花的人自己出现。
新的项目设计图纸已经完成,交到元磊手上,元副总很满意。习惯了凡事自己做主,当下就交待秘书,放消息出去,建筑公司要招标决定。
仔细计划了,才去钟镇办公室交换意见。一出办公室的门,就听秘书拿着电话在那儿客气地说:“我们副总不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您打电话来他正好就都不在……”
元磊敲了敲桌子,秘书吓一跳,连忙把电话挂了。
“谁的电话?”元磊没有笑容。
秘书呐呐:“是钟总让这么说的……”
元磊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是谁的秘书?”
秘书撇撇嘴,没说话。
元磊瞧了一眼钟镇办公室的门,扔了句:“一会儿再收拾你。”便毫不客气的推门进去算账了。
钟镇站在落地窗边讲电话,从温柔的语气里可以推测那头似乎是女性。见到他进来,抬了抬下巴示意请坐,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元磊递计划书过去,说:“招标的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你看看有没有意见。”
钟镇还是那句话:“你做主就好。”顿了一下补了一句:“‘龙腾’的不要接,我跟他们头有过节。”
元磊直直盯着他,直到钟镇忍不住背后寒毛倒竖,皱眉道:“干嘛?”
“哥。”
钟镇的心漏跳了一拍,抿紧了唇,嘴角线条刚毅。
“不要干涉我的私事好不好?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跟你说。”元磊的话点到为止,浅笑也在脸上漾开了。
钟镇听见自己说:“好。”

结果等下班了元磊一到停车场,还没来得及上车,就被人叫住了。
谈天远这是第一次见到钟镇背后那个人,也就是“元丰房地产”的幕后主事,万没想到本人居然比钟镇还要年轻。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他只是在酒店窗口看见这个人搀扶着钟镇上车,背影美好,心里还笑钟镇手段高明眼光独到,总能给他挖到好货色。没想第二天打电话一问,才知道原来还是块璞玉。
亲兄弟动不得,那他这个外人,结交一下,不算犯罪吧。于是玩心起了,每天一束花每天一个电话,听着那头秘书的职业太极,对这个叫“元磊”的人越来越有兴趣了,还没见过钟镇这么紧张护食的,这是第一个,想必是他的心头肉。
元磊松开握着门把的手,转身看着站在两辆车以外远的陌生男人,看穿着气度不像是公司员工,随即微笑:“请问……?”
谈天远笑了笑,走近来,友好伸手:“‘龙腾’谈天远。冒然打扰了。”
元磊惊讶,连忙握手:“谈总!呃,你……”
很少见外人,社交辞令匮乏的元磊一时半刻想不到说什么场面话,暗暗嘀咕,这种人物,有事也应该找钟镇,犯不着到车库来堵截自己啊。
“是不是很意外我会在这里等你?”谈天远问。心里笑,难怪钟镇护得严实,这个人心里所想的全部都写在脸上,如此单纯却位居副座,确实不合适见太多人。
元磊面部维持着微笑,想了想,说:“确实找不到理由,您总不至于为了夺‘元丰’的小小一标而亲自出面,况且那应该还没有出公告。”
谈天远的表情像是要说笑话,事实上他说的确实像笑话:“嗯,找不到其它办法接近你。你的秘书不知道为什么对我有成见。”
元磊愣了一下,扯开的笑不算好看:“……花是您送的?”
不善拒绝他人的元磊最终没能敌过处事有道的谈天远,在不乐意的情况下,还是一起去吃了晚餐。席间谈天远开了瓶红酒,元磊不好拒绝,郁金香杯拿在手里玩了一半天,硬着头皮喝了一口,正好微醉,一直保持着比平时略兴奋的状态。
谈天远是商场上滚爬多年练出来的舌灿莲花,看中了的猎物,第一次会面,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吸引注意力,两个人这顿晚饭倒也吃得兴致盎然。
饭毕,走到餐厅门口,要道别,谈天远却又体贴的请喝茶,元磊微醺,慢慢想借口要拒绝,正巧电话响了,钟镇打过来的。
元磊说了声不好意思,走开几步听电话。
钟镇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在干嘛呢?”
“刚吃完饭,怎么了?”
“一个人?”
“……一个人。”
“……”
电话无端挂断了。元磊莫名其妙,回头看谈天远还在等着他的回复,举起手机做无奈状笑了笑:“你看,真不巧,朋友突然有点事。”
“哦。不要紧,下次去喝也一样。”谈天远倒不勉强:“那么,再见了?”
“等等。”元磊叫住了人,垂下眼睑斟酌了一下,说:“花的事,我权当您是开玩笑了。您跟钟镇是旧识,有些事情我能想明白,相信您也能理解,谢谢您的晚餐。”
谈天远大大的意外元磊会有这番话,哦,原来不是小白兔。
“那么,做个朋友,肯给这个脸面吗?”知进退方能留余地。
元磊弯起眉眼:“是我的荣幸。”
转身走人,却不知这一笑,电得谈天远好一会儿都没想起来开车。
拐了两个十字路,元磊终于确定了,有人跟踪。夜幕下看不清楚后面的车,却无端有熟悉的感觉,想想自己跟谁都无怨无仇,索性靠边停了下来看动静。
跟踪的车超到前面,也停了下来,有人下车,借着车灯认出来那是钟镇,元磊也疑惑着下了车。
“做什……”话还没问完,就被提着领子一下摁在车上了。元磊喝过酒的脑袋经这一晃,有点晕。
钟镇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喝了酒,倒像是喝了墨,一脸的青,压着元磊怒气十足,却不说话。
元磊挣扎:“放手放手,透不过气了!”
钟镇到底是心疼,松开了手,任由元磊拽着他的衣袖咳嗽:“咳咳,怎么了呀你!”
钟镇脾气不好是众所周知的,只是很少这么粗暴的对他,当年他没经商量就休学来找他,也只是挨了一拳而已。
“你知不知道谈天远是GAY?!”钟镇开口喷火。
“我猜也是。”元磊紧了紧领口,夜里冷。
“那你还跟他走那么近?!”
“我没做什么啊,吃顿饭……”
“你跟我说你一个人?!你什么时候学会跟我扯谎了?!”居然为了那么个东西骗他!
“那不是怕你多想嘛——你跟踪我?!”元磊不敢置信地反问。
钟镇总算是消停了,还要强词夺理:“我那不是跟踪,是保护。”
元磊扶额,挫败地蹲下来嘟囔:“我跟你说过了,我已经不小了……”
口吻里的撒娇意味,显然是借酒吐露的,心里不高兴了,耍赖蹲着就是不起来了。
钟镇长长叹气,想自己确实是激动得有些过头了,只是看着他跟谈天远上了车,一道谈笑风生吃饭,欢欢喜喜告别,他的胸口就憋得慌。尤其是,磊磊明知道送花的人就是谈天远,还要去接近一个对自己居心叵测的人,叫他怎么能不操心,这可是“亲弟弟”啊!
钟镇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尝试说服自己,并且终于成功。
他把元磊拉了起来:“好了好了,是哥错了。”
可惜元磊听了这句道歉,脸色也没能好多少,一声不吭的上车,正眼也不给他一个。
看着元磊的车消失在视线,钟镇狠狠踢了一下轮胎。

原以为要冷战个几天了,第二天上班,元磊却又像没事人一样,在电梯里相遇,开口就是同往日一般的关心:“昨天晚饭后来吃了没有?”
一路的跟踪,末了还吵了一架,元磊临睡了才想起来钟镇似乎还没有吃饭。
钟镇“嗯”了一声,口气里听不出心情,说:“下班等我。”
元磊没抗议。下班前推钟镇办公室的门,钟镇正收拾文件,扔给他一把钥匙,元磊顺手接了,看到钥匙上圆环标记,愣了一下:“什么?”
钟镇带上门,长臂将他搂在怀里,一起往电梯口走:“你那车开了有七八年了,该换了。”
元磊把钥匙握紧了拽在手里,停下脚步问:“没什么其它事了吧?”
钟镇不解。
元磊说:“我跟谈天远约了一道吃晚饭。”
钟镇收回手臂眯起眼睛,气氛一下子冻住,两个人就在离电梯十几米远的转角静静对峙。
林秘书跟元磊的小秘书有说有笑走过来,一转弯看见这场面,吓得被口水噎了一下,赶紧闭嘴,小跑而过。进了电梯才敢放松。
小秘书问:“林姐,发生什么事了?这几天我总觉得眼皮跳。”
林秘书叹气:“别问我,老总自己造的孽。我跟你说啊,再有钟总让你干什么的,你先跟元总说,别给他卖了,知道吗?”
小秘书头点的像捣葱。

这边两个还在那儿站着。钟镇先开了口:“是不是真不肯听话?”
元磊靠墙懒散回答:“你不也有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
“你不是跟‘阳明’的总经理约了喝茶?”
钟镇挑了挑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元磊笑了,一副篡位的口气:“大哥,这个公司飞进一只蚊子,我都比你早知道,何况是从总裁室拨出去的电话。”
多少年的兄弟了。钟镇看着元磊这嘲讽似的笑,觉得自己要爆发了,最好是打一架。
元磊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就是这样,不吵不闹,所有的反抗都是倔强隐忍,而且从不明说出来,这些年一直习惯甚至喜欢他的恬淡,可钟镇现在却觉得,这性格迟早会要了他的命。
他拼命想问题出在哪里。冬至那天元磊的无故远逃好像是他迄今为止最激烈的反应,可原因呢,他不能理解,再大的事情都能过去,怎么这件小事,他就较了真了?!
冬至的前两天晚上,他们约了一起去看电影。元磊的生日在那之前,因为新楼盘的质检给耽误了,所以两个人只是匆忙在外面吃了个小蛋糕,钟镇问他要什么礼物,元磊一边喝奶茶一边瞟窗外,正好糕点房的对面是电影院,就说,陪他看场电影吧。
结果那天他本来差不多时间要出门了,越霖突然一下就给他扑倒在地毯上,火热的嘴唇缠上来,根本就脱不开身。
等做完了,早已华灯初上,外面下起了大雨。钟镇当时就给悔得肠子青了,骂不得越霖,是自己色欲攻心。再想打电话,找不到借口,想想磊磊一个大男人,未必真会在电影院等看电影,干脆关机了。
第二天上班,见了面,他跟他解释说是临时陪市政府的人应酬去了,手机没电了,来不及通知他,并且再三道歉,要弥补。那倒真是诚心的。
可元磊只是惊讶的说,啊,对,幸好你没去!我自己都忘记这事了,你去了倒真要白等。
一句话堵得钟镇没法回应。
现在想来,钟镇已经可以确定,那天他去了,而且一定等了很久,尽管手机未接来电只有一个。
磊磊的性格真要害死人了。
“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生我的气?”钟镇要求饶了,祖宗,你说出来啊倒是!
元磊说:“我没生你气,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钟镇几乎是立刻就一拳过去了,拳头擦过元磊的耳边砸在墙上,他咬牙切齿:“磊磊,说、实、话!”
“你有一句实话吗?对我?”元磊冷冷反驳,推开他,去摁电梯。
钟镇追上去捉他的手臂,元磊转身连带着拳头挥了过来,钟镇偏头闪过,机灵地双手交叠往下压住元磊弯曲袭击他下腹的膝盖,因此退后了一步。元磊没有再进攻,进了电梯,转身来看着有些呆愣的钟镇,门缓缓合拢时,他突然忍不住举起手伸出中指朝他比了一下,只那么一瞬,随即门便被钟镇大力撑住了,机械齿轮敌不过蛮力,门重新打开,钟镇的表情使元磊下意识后退,却还是被猛压在了墙壁上,后脑勺被掌住,动弹不得,唇上炙热柔软的触觉还没等他想是什么,脆弱敏感的口腔就被浓重烟草味充斥,舌头攻城掠池,蛮横蹂躏,来势汹汹。
足足十几秒钟,元磊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双手被困在身后,腿被压制,根本动弹不得,显然这是个有经验的老手。打架,他从来不是钟镇的对手,钟镇念书的时候每学期拿优秀学生干部奖状,暗里却是打遍全校无敌手,经商这些年游手好闲没安心在办公室做过功课,身手自然一点没差下来。密闭的电梯里,唇舌纠缠的声音尤其刺耳,承受不了了,狠心一咬牙。
钟镇猛的仰头,湿润的唇勾起笑:“好险。”
元磊喘着粗气,动了动手脚,被困得很紧,低吼:“放开我!”
钟镇收起笑,说:“好了,我投降。听我说磊磊,我喜欢你,别问我是哪种喜欢,你知道的。”
元磊一怔,没了动作。
“我不想你接触谈天远,你是我的,我嫉妒。你谁也不能见,安心就在我这里待着,看着我,陪着我。”
“你凭什么确定我跟你一样能接受男人?”理智回归,强压下心里的悸动。
“我不确定,所以,我想试试,我们这么多年兄弟,我做什么你都挺我,现在,你应该不会残忍到一句话打发我吧。”
“你倒是自信……”
电梯到底层了,叮的一声响,钟镇没放开禁锢。下班了,公司大楼空无一人,不用怕怀里的人会惹闲言。
片刻沉默后,元磊困难的开口问:“那么,我喝醉那天晚上,你其实很清醒,是有心的,是吗?”
“是。”钟镇毫不避讳:“我想跟你做,一直都想,现在也是。”眼神紧逼,身体帖得更密,密到他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欲望。
元磊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轻颤,如果不是有依撑,他会滑落在地。
“……好吧。”最后他听见自己说:“我们可以试试,前提是,你不再对我撒谎,一句也不能。”
钟镇如释重负,终于放开了他,靠在电梯壁上,低头自嘲微笑。
从兄弟到情人的过度在元磊想来应该是有些困难的。他老实本分习惯了,好几年都没有变故,就说那次钟镇无端消失的招标会,他在办公室里犹豫徘徊了再三,若不是林秘书泪眼汪汪一脸乞求盯得他背后冷汗下来,他还真就差点决定不去了。反正这一大家子不是他主事,皇帝不急,他不愿意做那急死的太监。
电梯里的一小段沉默没有让两个人陷入尴尬,这多半是亏了钟镇自如的态度,前一刻深情款款的告白,似乎就像是拿下一个标一样,过程或许艰难,得了结果倒也淡定了,况且这个过程拖沓磨人是真,还算不上有多么的艰难。他在磊磊身上,还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平静了呼吸和因为某种征服的念头而引出的生理欲望,他上前几步搭元磊的肩膀:“走,先找地方吃饭。”
元磊僵了一下,小小的紧张,但马上也掩饰下去了,问:“你不去赴约了?”
钟镇一副“差点忘记了”的表情,停下脚步说:“等我一下。”
走开几步远打电话,正好是能让元磊听见歉意的语气却听不清句子内容的距离,寥寥几句,随即便挂了。
元磊问:“会不会很失礼?”
钟镇笑着看他:“大哥,你有点身为情人的自觉行不行?”
元磊也笑了,离了钟镇,分别去开自己的车。奇怪的是笑容里丝毫没有应该有的羞涩,仿佛是兄弟间几句再平常不过的对话。

原本就没有饭后节目,钟镇想着是两个人找个地方安静待一会儿,老实说这会儿他确实是心思纯正,没有一点想把元磊拖上床的意思。倒不是因为转性,而是元磊,吃饭的时候就有些恍惚,装得再镇定也没有用。
可惜他一开口就被拒绝了。元磊说,挺累了,想回去歇着。没机会让钟镇再张嘴,元磊笑问,这几天你还没折腾够啊?
于是只好放行。看着元磊离开,才发现他还是开得那辆旧车。
离过年已经不到十天了,大街上洋溢着幸福团圆的喜庆气氛,硬生生被元磊抛下的钟镇,总觉得得做点什么,不然心里那点小失落没法解决。于是自然就找了常去的酒吧。
无论是什么时候,酒吧的生意总是红火,除非外面沙尘暴要埋住人了,那大概能消停会儿。
老板跟钟镇是有交情的,那次他为了元磊打架,砸了人一晚上生意不说还差点砸了场子,过后他倒是扮了一回良善人,主动去找了那倒霉的老板,酒过三巡,自然就聊顺了,钟镇在生意场上练的世故跟老板在客人面前练得圆滑正好旗鼓相当,两个人成不了什么兄弟,做对酒肉知己是绰绰有余了。
进门就往吧台去,小酒保正一脸光彩的玩花样调酒,乍一眼看还真是个漂亮孩子。
钟镇一坐下就问:“你姘头呢?”
小酒保手一滑,差点没接住摇桶,红着脸着抬下巴示意某个方向。钟镇回头看,靠角落的沙发,老板正跟人拼酒,背对着他的这个客人,很是眼熟。
钟镇调笑:“怎么?不吃醋啊?”
小酒保说:“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钟镇于是掂了杯酒就走过去看究竟,但在离他们还有四五米远的地方站住了,他能确定,那客人是越霖。
他记不太清楚有多久没见越霖了,下意识已在脑子里把这个人抹掉了。吩咐秘书把那些东西打包归还并附上一张支票做为句号,他认为这已经很仁义。其实在医院陪元磊那会儿,钟镇确实杀人的心都有过,最后什么动作都没有,是因为家里的大床上,枕头还有他的味道,毕竟是那样单纯的小年轻的味道。
再上前一步怕惹事端,遂转身重回吧台,可惜没能走开,就被挑事的老板叫住了。故意不理显得矫情,干脆坐下来。
越霖看起来喝了不少,迷迷蒙蒙看钟镇,两个人的对视很是诡异,老板幸灾乐祸的走开了。临走钟镇狠狠给了一脚。
什么话也没有,越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一口闷了剩下的一杯酒,打着嗝站起来跌跌撞撞冲进人群。钟镇捏了捏酒杯,顿了有十几秒钟才站起来,往吧台去拿了瓶冰矿泉水,老板凑过来说:“他这可不是一天两天了,酒量大涨啊。”
钟镇没说话,在人群中找到舞步跟人打火热的身影,过去逮人。GAY吧里鱼龙混杂,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元磊就是跟他这么大的时候休学来投奔自己的。
拽着领子拎到门外,晃悠这十几步路,把越霖颠得趴在路边直吐。印象中的越霖确实不会喝酒。钟镇安静等他吐完了,把水递过去。越霖不肯接,钟镇直接拧开瓶盖就浇了他一头。
原本就是冬夜,冰凉的水刺激得越霖像只受惊的猫一样跳起来,身体躬成防备的姿态。
依然是没有什么话,钟镇心情很不好,如果越霖没有做伤害元磊的事,他其实舍不得跟他散,不管是不是钟爱的,在一起相处,越霖是很好的情人。他钟镇处过这么多的人,就是他最合拍。
只是没想到,做出事情来也最出格。
“不是说,让我离你远一点,你自己怎么反倒靠过来了。”酒醒了一半的越霖渐渐明朗,夺过钟镇手里的半瓶水漱口。
钟镇反问:“放假了怎么不回家?”
越霖嗤鼻,问:“跟你有关系吗?”
钟镇立马转身就走,没走几步,被矿泉水瓶砸中了,怒上心头,大步转身,揪住越霖的衣领拎高了猛钉在墙上,恶狠狠道:“你他妈像个男人行不行?!十六岁的少女啊你?!”
再狠的话没能说上来,路灯下,越霖的眼眶里全是晶亮的泪水,看着钟镇的眼神里尽是委屈。
不是没有见过越霖哭,但是在这一瞬,钟镇心软了。
小的时候,磊磊也常这样哭,那时他很依赖自己,可是年纪一岁岁长,他似乎再没哭过。他以为两个人之间毫无芥蒂,但事实上,元磊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有了防护罩,整个人除了正经就是笑,很难猜透他的想法。就算两个人坐下来交心,他也一定会保留很多。
天天在一起的两个人怎么会越走越远,钟镇想不明白。他居然很希望可以看到元磊像越霖这样哭给他看,即使是哭得那么压抑,那么不甘。

回到家,已经是午夜了,钟镇不急不缓转着方向盘弯进院子,稳稳停在车库,回头看越霖。
小年轻似乎好了一些,疲倦的呆滞让他看起来落魄不堪,哭泣过的脸有些浮肿,身上仍然是很重的酒味。
那时他在自己这里,是多么清秀可人。
越霖是在大一那年暑假来钟镇公司做短期工,站在应聘的一大堆人里,钟镇经过,正忙着接电话,抬头对上了一眼,当时不动声色,到了楼上就跟人事科说,就招这一个了。
把人安插在设计室,钟镇天天造访,终于在暑假结束以前弄上了床。
元磊几乎是在越霖进公司的第一天就知道了消息。人事部经理打电话给元磊,说老总似乎招了个熟人进来。
元磊看了新人资料,心里雪一样明亮,嘴上却说,是啊,确实是熟人,别为难他。
当然这些事他们并不交流。元磊知道与否,钟镇不愿意去问。元磊表现出来的宽宏大量和尊重,让钟镇不得不把自己自动放在兄长的位置,被动接受疏离和隔阂。

钟镇给越霖倒了杯水,看他喝完,说:“等会儿你睡客房。”
越霖没说话。
钟镇接过空杯放茶几上,对面坐下来,问:“就快过年了,真不回去?”
越霖摇摇头,眨着肿胀的眼睛,有些费力,说:“你给的钱,已经汇过去了……车票现在也买不到了。”
钟镇连忙说:“那到不是问题。”
越霖又呆了一会儿,终于沙哑着问:“元磊哥好吗?”
钟镇皱了一下眉头,心想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成心的招人讨厌么,可一看他现在这狼狈样儿,再一想,事儿也过了,磊磊也没什么大事,得了,不提了吧。
“他挺好。我们正在尝试交往。”
越霖猛的抬起头。
钟镇说得更明白:“对,如你所想。”
越霖说:“怎么可能。”
钟镇挑眉:“什么意思?”
越霖说:“钟镇,你别毁了他。”
钟镇站了起来,俯视越霖很久,冷冷说:“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毁了我。”

早晨一到公司,林秘书还没来得及展开一天的工作,就被通知,在除夕以前定一张去云南昆明的票,甭管是海陆空,总之一定要,越早越好。
于是她一坐定,就开始马不停蹄的翻电脑,打电话找人。
元磊打电话一直占线,心想林秘书一大早做什么呢,该不是煲电话粥呢吧。出门一看,总秘书台后面那个可怜的女人正满头热汗不知道在忙什么。
元磊用指节扣桌子,眼神询问。
林秘书连忙挂了电话:“元总!”
“你忙什么呢?”
“钟总要在除夕之前定到去昆明的票。”
昆明?元磊想不出来最近是否有昆明的公差,都已经快放假了,钟镇这不会是要去旅游吧,亏他想得出来。正要去推他的门,突然电击一样愣住了。
越霖是昆明人,对,没错,他看过他的资料。
林秘书瞧着元磊在钟镇面前举着手半天没敲下去,原本微笑的脸表情僵硬苍白,看侧面,身体还似乎有些摇晃,她从没见过元磊如此,忍不住上前问:“元总,您还好吧?”
元磊惊了一下,面色难看的扭头看林秘书,仿佛不认识她。
林秘书的心莫名揪了一下。元磊一向乐观内敛,这种神态,她不熟悉,她看了惊心。
好半天元磊才开口,沉声清了一记喉咙,轻轻说了句:“忙你的。”
转身回自己办公室了。
林秘书看着那削瘦的背影,再看看钟镇紧闭的办公室,突然有些担忧。老总无所谓怎么样,副总的状态却深深影响着公司的运作,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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