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罗杰斯正走在一条可怕的道路上。
这条路的两边站满了人——他们其实很难被称为人了，也许被叫做活骷髅或者干尸更恰当。这些男人和女人，穿着条纹囚服，骨瘦如柴，双眼中看不到一点生气。他们污秽的面孔上都毫无表情，对于荷枪实弹走过的士兵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就那样站着，呆滞地看着进入这里的陌生面孔。
这情形让斯蒂芬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他正在冥河中，而两岸站满了鬼魂。
“这里真是个地狱，对不对？”斯蒂芬身边的一个英国士兵低声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即便是面对德国人的坦克，他也没有这样恐惧过。
斯蒂芬没有回答，他已经说不出什么来了。今天以前奥斯维辛对于他来说可能只是一个地名，今天之后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噩梦。原本他以为自己今天从事的任务只是配合苏联盟军的一次简单的突袭行动，但随后他意识到，这是一次永生难忘的经历——以往所见到的邪恶比起这里的人对自己同胞所干的事，真是不值得一提。
斯蒂芬心中被很多东西堵塞着：愤怒、恶心、惊惧、同情、痛苦……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他是美国队长，必须给予战友的是坚强和镇定，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别让苏联人觉得咱们在害怕，”斯蒂芬对旁边的人低声回答道，“听从命令，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照顾这些人，还有，必须搜索这个地方是否有残留的德国人。”
他带领的英国和美国士兵被分成了9个小队，在苏联红军陆陆续续安排集中营里的幸存者们走出去的时候，他们同时开始搜索整个集中营。
斯蒂芬看到有人推开一个仓库进去，紧接着就冲出来呕吐——那里面堆积了如山的头发，各种颜色都有。
斯蒂芬的手有些颤抖，紧紧地抓着盾牌，他没有停下来，硬生生地转头向着别地地方走去。“队长，有点不对劲！”有一个士兵站在七号楼的大门外向他招手。
斯蒂芬跑过去，这个原来的“囚犯医院”已经空无一人，一些瓶瓶罐罐被放置在原来的地方，桌子和椅子有些倒在了地上，一些纸张散落了一地。他忍受着这“医院”里的怪味，跟着那个士兵钻进了一间看起来像是注射室的地方，还有两个士兵站在里面，他们推开了一个大柜子，露出后面墙上一个铁门。
“这里有些古怪。”那个士兵是美国人，他朝这边偏了偏头，“我想只有你能弄开它，队长。”
斯蒂芬点点头，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用力地推动那扇门。只听见一声断裂的脆响，铁门砰地一声被打开了，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楼梯。
斯蒂芬摸出手电筒，照了照铁门的背后，发现几根钢条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拧在了门把手上。他向士兵们递了个眼色，举起盾牌朝楼下走去。身后的士兵端着枪，绷紧了神经。
楼梯是钢制的，尽管放轻了脚步，但是仍然会发出响声。周围是砖砌的墙，上面积累着潮湿的水渍，还散发着霉味。斯蒂芬不知道这一直向下的楼梯会通向哪里，但是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他的鼻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并且越来越浓烈。
他竖起拳头，提醒身后的士兵站住，然后一个人朝下面走去。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异常宽阔的地下室，惨白的电灯亮堂堂地照着里面的每个角落。斯蒂芬收起了手电筒，摸出手枪。他有预感这个地方会有藏匿的德国兵，在苏联人解放集中营时，或许会有些来不及逃走的家伙。
但是当他踏进地下室以后，就立刻发现武器已经完全用不上——
地下室里的确有党卫队的士兵，可能有十个，或是十三个，但没有一个还能动弹。他们都被钢条或者铁丝捆成了扭曲的形状，甚至有的被钢条穿过了身体，像标本一样钉在地上。鲜血缓缓地从伤口里流出来，在水泥地上积成了小小的水洼。
斯蒂芬震惊地看着这些人，更震惊地发现在最里面的一把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少年。他瘦高个子，穿着跟外面的人一样的条纹囚衣，抱着双腿，仿佛在尽量缩起身体，双眼却直勾勾地望着这些被金属刺穿的人。
“孩子！”斯蒂芬冲他叫道，“你没事吧？”
那个少年抬起头来，忽然皱了皱眉头，斯蒂芬便感觉到他的盾牌仿佛有了自主意识一般，猛地向后一击，撞得他跌倒在地。接着楼梯上发出了更多的惊呼，伴随着钢铁扭曲的吱嘎声，斯蒂芬回过头，看到台阶仿佛被无形的手扭断了，正缠上士兵们的双腿。
“队长，见鬼了！”一个美国兵大声咒骂。
斯蒂芬几乎立刻意识到这一切正是那个孩子的杰作，他有着一种超乎常人的能力。
“等等，我们是盟军，是来帮助你的。”他扔掉盾牌，拉开棕色的皮夹克，露出里面蓝白色的制服。
少年看着他，似乎被触动了，钢铁断裂的声音暂时停下来。
斯蒂芬高举着双手，一步步地向他走去。
“你能说英语吗？”他尽量温和地说，“或者法语？德语？”
“你是谁？”那孩子终于开口了，他说的是英语，但是腔调很怪。
斯蒂芬暗暗地松了口气：“我是美国人，我们和苏联人一起过来救你们出去，所有的人……”
一根插在尸体上的钢条突然抽出来，猛地横在他面前。
“出去？”那个孩子直勾勾地看着他，“……现在不行。”
仿佛是为了替他说明，一个原本倒在地上德国士兵突然发出了呻吟，斯蒂芬这才发现原来离那孩子最近的几个人还活着，但是细细的铁线穿过了他们的嘴唇，让他们无法开口，手脚也被金属丝捆着，深深地勒进了肉里，流下一滩血。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孩子，”斯蒂芬盯着少年，仍然向前走了一步，“这不是你应该做的，来吧，跟我出去。”
那个少年摇摇头，伸出双臂：“这是我有权做的。”
那双骨瘦如柴的胳膊布满了针孔、伤疤，还有一行被纹上去的黑色数字。
斯蒂芬觉得很难过，但是他仍然跨过了那横在面前的钢条。“把他们交给我们，他们会受到相应的惩罚，”斯蒂芬向少年伸出手，“走吧，你需要治疗。”
更多的钢条挡在了斯蒂芬的身前，而一个德国兵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叫声，接着便从脖子那里喷出一股鲜血，他的四肢抽搐着，很快就不动了。
“不！”斯蒂芬情急之下想要折弯那些钢条，那个少年的手指微微弯曲，钢条和铁丝立刻将斯蒂芬牢牢地缠住了。
“听我说，”他仍然直视着那个少年的眼睛，“你将来要成为优秀的人，你会比这些躺在地上的人，还有那些在你身上刺字的人更加优秀……你不该做这样的事。”
少年没有说话，与此同时又有一个德国士兵被铁丝切断了脖子。最后剩下的那一个睁大了眼睛，疯狂地摇头，嘴巴上的血慢慢地流下来，脖子和手腕也因为挣扎而被割得更深。
少年忽然裂开嘴笑了笑：“我是因为不是优秀的人种而被送进来……在这里我知道了：其实我比你们……都要优秀。”
斯蒂芬紧咬着牙：“力量强大的人不一定是强者，这点我深有体会。你将来也会明白……愿意和我打个赌吗？”
少年的手指以难以擦觉的幅度弯曲着，铁丝继续在最后那一个德国士兵的脖子上收紧。
“留下这个人，跟我出去，”斯蒂芬说，“当你慎用你的力量，会比现在更强大。”
少年似乎犹豫了一下：“好……怎么赌？”
“我的口袋里有1美分的硬币，你应该拿得到。”
少年动了动手腕，一个硬币从斯蒂芬的裤袋里自动飞出来，落在了少年的手掌中。
“也许我们将来还会见面，当你觉得这个世界对你有足够的宽容和尊重，把这个硬币还给我；相反的，如果你失望了，那么再用你的方式去做想做的事。”
少年凝视着硬币上的林肯，慢吞吞地说了句“好”。
缠着斯蒂芬的钢条松开了，外面楼梯上同时传来了几声落地的闷响。而地上的德国人停止了挣扎，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
斯蒂芬放下了心，他走过去，示意那瘦弱的少年爬到他背上，背着他出去。
“我叫史蒂芬·罗杰斯。”他尽量用柔和的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少年低声回答：“马克思·艾森哈特。”
“嗯，挺不错的名字。”
斯蒂芬一边往外走，一边回答，顺便招呼刚脱困的战友去地下室把活着的士兵弄出来。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背上的少年今后会改名叫做马格纳斯，再后来又弄到了一个叫做“埃里克·兰谢尔”的名字，但是他最终被广为人知的称号是——“万磁王”。
（END）
【黑粉E小E吐槽：队长你是有多喜欢和人打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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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0 18:5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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