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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虫子】《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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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5 21:55: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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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一片黑暗,静谧中,可以听到衣衫的琐碎的声音。忽然,黄铜的烛台被点燃了,一只瘦削白皙的手握着它,走向屋中里间。那里,有一张豪华的卧榻,纯金丝绣成七爪龙图案为装饰的黄绢大帐笔直垂了下来。床头左右个有一把镶着七色宝石的利剑。
“殿下”低沉温柔又十足年轻的声音轻轻的响起“殿下,已是五更了,你还要述职。”
“唔。。。。。。。黄色的帐缦动了动,“合欢,你永不会迟到一步的。”
噙着一丝微笑在薄唇边,被称为合欢的人放下烛台,卷起了帐幕,然后,他被床上的人拉入了柔软的卧榻中。
“昨天晚上,你又跑了,恩?”
“殿下~~~~~~唔~~~”室内响起唇瓣相合的声音。
“殿下~~~~~~,那是逾规的啊~~~”合欢近乎叹息的说着。室内又复平静,床上的男人用丝被将合欢圈在怀里,谁都没动,或者说,谁也没想动。

坐在偏龙殿正座上的太子李宏又有些心不在焉,他那承继了父母好相貌的俊脸下隐藏着丝丝几乎看不出的不耐。
“然~~~~~河东之百姓皆出,遇上,大感激,口中无他言,尽感叹圣上之恩惠天下,泽被子孙~~~~~”台下的御史大人滔滔不绝的报告着他尊贵的皇帝陛下出巡的沿途盛况,混没察觉太子一双细长的凤目早已转向随侍在一旁的纤细身影。
“昨晚也是,本来想让他在床上陪伴自己到天明的,却又被他在半夜溜了 。”李宏很是不截,在那般疲倦下,这看上去颇有些弱不禁风的身体的主人凭的是什么每次都能在他沉睡时逃离他的怀抱。然后还有本事在天没亮时穿戴整齐的来叫醒他,然后更有本事安安静静陪着他听一上午这些老人家喋喋不休教导他为一国储君之道。
合欢低垂的脸和白净柔软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层红晕。这让偷窥的人心情大悦,他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也无法泰然的感受那灼热的视线?从~~~~~~~第一次见,自己已经如此了。那时自己才不过七岁,而今,已是十个年头了。自己一直,哦不,几乎是一直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以~~~~~~如此难堪的身份。自己是什么呢?在阶下那些人的眼中,在宫中无数嫉恨鄙薄的目光中,自己是一个超龄的娈童,也许,也是个低贱不知廉耻的男宠。闭了闭有着过长睫毛的双眸,合欢再一次无力的感受着胸中那知名也未知名的热潮与身在高处不胜寒的无奈。



唐历三十七年,盛夏,永合宫外,三、四个老太监坐在房檐下,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主管太监边摇着扇子边斜悌着空地上骄阳下的一群孩子,他们最多不过八九岁,都穿着新的扎眼的青布衣服。一张张小脸垂着,不断有汗珠落下来无声的润湿了他们脚下的青石地板。
“皇后陛下驾到——”这一声拉的很长的声音让不少孩子惊惧的抬起了头,也让中年太监大惊失色到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当这班人手忙脚乱的整冠束带五体投地的跪到地上时,一个三十出头,丰衣盛服的女人坐着四人凉榻,被数十宫女太监团团簇拥而至。她身后还有一架凉榻,上面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男孩头上束着紫色的蟒带,一张开始带几分英气的脸臭臭的。
华衣美妇闲闲的扫着毒日头下的小男孩们,小男孩都早已经跪到地上,一颗颗头垂的低低的,饶有天大的好奇心也未曾敢抬头确实瞻仰一下这位近在咫尺声名远播的皇后。
“扑通”一声,一个再也抵抗不住炎炎烈日折磨的小男孩跪着向前到下,他前面是坚硬的石阶。而那扑通一声并不是他的头磕在石阶上发出的,而是他旁边的一个男孩用身体挡住他的头撞在石阶上的声音。皇后和众人都有些错愕的看着这一幕。一瞬,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示意身边的人将救人的男孩带了上来。
男孩的脸虽然因为暴晒有些脱皮,仍可看出这是个很漂亮的孩子。他很安静的站着,静的超过了他的年龄所代表的躁动活泼。皇后笑问到:“你几岁了?”
“七岁。”
“家中还有何人?”
男孩的眼中掠过痛苦,“父母双亡,只剩两个哥哥。”
两个哥哥,能将弟弟卖来做娈童,也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哥哥了。
“宏,下来,”皇后回过头,招着手。一脸不耐烦的小王子走了过来。
“这孩子赐给你了,你就叫他~~~~~~,”皇后顿了顿,看到身后那一排排散发着清香的绿树,“就叫他合欢罢了。”
李宏不耐的点点头,“谢母后恩典。”反正是例行公事,也就是母亲钦点的娈童,比别的尊贵些而已。究竟是个玩物。这只是第一个,以后还会有很多,象朝中的大臣,象自己的叔叔伯伯们一样。
被赐名合欢的小男孩又被带着跪到了李宏的面前:“参见殿下。”
李宏挥挥手,合欢站了起来,李宏扫了他一眼,合欢也想看看自己的新主人,两人的目光就这么不期然的相遇了~~~~~~~~~~~~~~~~~


几年后,李宏在轻拥着合欢细数他长长的眼睫时说:“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人,你知道吗?那时候你的脸还有些圆呢,一双眼睛那么黑那么大,好象一个人偶娃娃一样。”
合欢微笑着,放纵着自己的思绪:自己可没对他“惊艳”过,自己只是冷漠世故的想着要怎么取悦这个看上去脾气不太好的主子,却,在“讨好”的过程中渐渐的交付了心给他,合欢嘴角的微笑更深了,然后这微笑淹没在李宏突来的索吻中。

后记:故事的发展~~大人们若看完了可以指点在下一二吗?譬如大人们想看何种设定的~~~~~~


位居颐合宫的御学是太子李宏最讨厌的地方,现在,他看着自己身边这个居然被恩准跟他一起上御学的娈童合欢莫名兴奋的小脸,十分不解。
“你那么喜欢读那些书吗?”
“回殿下,合欢自小读过诗经,认识字,也喜欢读书。”
“你去才不是去读书的,你是去给我研墨铺纸翻书的!”一个恶小孩的口气。
“合欢知道,合欢只是想能听太傅讲解就满足了,托殿下洪福。”
“哼,知道就好。你快点!”

“殿下,殿下,这个就是你的娈童啊?”
“殿下,他的滋味如何?”
“表哥,你看他都不会说话,好象假人嘛,我去摸摸他行吗?”
在太傅还没到的这段时间里,所有的这些贵公子们也只是和普通的顽童一样,笑闹着,嬉戏着,彼此开着自以为很成人的玩笑。
“对,母后御赐的。”
“你说呢~~~~~当然很好咯。”这话招来一片暧昧的笑声。
“贺兰绍你给我回来!谁让你摸他了!”
“哇!”贺兰绍惊叹着,“好软好好玩,我也要娈童,回头我也让姨妈赏我一个。”
李宏将合欢拉了过来站在身后,一脸不悦:“你站在那边干吗?还不快给我找书去,要你没用的么?”
“表哥,宫里还有这样漂亮的孩子吗?”
“不知道,你自己去问母后好了。”
“贺兰绍,跟你说过了,要叫殿下,殿下已经是我朝的太子,是储君,不要再以孩童玩乐之姿相待。”刚走进门的太傅刘章教训道。
贺兰绍吐了吐舌头,一班人马这才静了下来。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少年们对于这个娈童的好奇有增无减,因为太子大人对他的态度很是奇特。
李宏似乎专门以欺负合欢为乐,他揪扯合欢的头发,故意的把墨泼到合欢的衣服上,在人前大声的申斥他,让他费劲的爬到书架的顶层上拿一本书转眼又不要了,等等等等。合欢在家的时候早受过两个哥哥嫂嫂的非人待遇,小小年纪其忍功却是一流,最多被欺负急了也不会哭出来,只是红着眼睛,低着头。李宏见他基本上没有反应,好象有些无趣,又很有些着急。
这一日,太傅要检查学生们背书的进度,就让他们一个一个的进到内室中单独将《谏太宗十思疏》背给他听。李宏刚进去,国子监四门博士的二公子韩哲伦就走了过来。合欢低头在为李宏研墨,韩哲伦将一支沾足了墨的毛笔伸了过来,“喂,给我添了它!”其他人都笑了起来,韩哲伦自己也是摇头晃脑的得意之极,看多了李宏欺负这个小娈童,他们早已经想如法炮制了。合欢的脸还是没有抬起来,他继续研着墨,不言不语的似是什么都没有听到。韩公子明着被忽略了。这让他的面子很是过不去,只是一个玩物,一个下贱之人,居然敢给他脸子,反了不成!想着他就硬将毛笔抹到了合欢白净细致的脸庞上,合欢仍然没有抬头,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墨,继续他的工作。这下韩哲伦火了,他大力的推了合欢一把,毕竟他大了合欢五、六岁,使的力气又大,合欢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书桌上,立刻头上就见了血。可他居然还是没有哭,甚至还是低着头。
“是~~~是他自己撞的,与我并不相干。”韩哲伦见出了血,毕竟这是太子的人,他也慌了。
“呵呵~~~~韩公子,你自求多福吧。”贺兰绍在一边凉凉的说到。
“有,有什么的,反正太子也不喜欢他。不就是个玩意吗!”
正在不可开交间,李宏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合欢,也看到了他头上的伤和脸上的墨。李宏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示意外面伺候的太监把合欢扶起来,自己亲自过去用手帕捂住了他的伤口,然后环住的他的肩膀淡淡的问:“谁干的?”
“禀太子,哲伦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是他不小心~~~~~”
“原来是你。很好很好。”李宏扯着嘴角乐了一下:“告诉太傅,今儿我不舒服,早退了。”说完搂着合欢就出去了。次日,御学里的人就没有看到韩哲伦的身影了,听说他被太傅退了学,让他父亲在朝中极是丢人,被禁足一年,而且上不到御学,对一个官宦子弟而言,不缔就等于在仕途上丧失了机会。经过这么一件事,御学里的少爷公子们明白了,欺负合欢,那是太子爷的专利,除了他自己,李宏是见不得别人欺负合欢的。



“为什么别人这么欺负你,你还是不生气?不回击?”
“合欢知道自己的身份,合欢不敢。”
“那你就会跟我生闷气,对不对?”
“合欢没有~~~~~~”
李宏捧住他绑了白纱布的头,用嘴堵住了他下面的话。小小的漂亮的安安静静的合欢,自己一看到他就想搂着他,想摸摸他细嫩的脸,想~~~~这么吻他。可是无论自己怎么百般的挑逗欺负,他总是一付冷静超然的样子,象是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在他眼中,仿佛只是一个恶毒的主子。李宏试图让他生气,让他更注意自己,却总也不成功,这让他更加的焦躁。一吻过后,两个人的脸都是红红的,合欢还有些喘不上气来,李宏自己也不是什么高手,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你能指望他怎么样。但是他们又分明都感到了胸中有种东西跳动的声音,这声音让两个相对无言的孩子感觉到温暖舒适。尤其是合欢,他明显的不知所措了,想要说什么,却只能把他嫣红的嘴张了又合上,然后又张开~~~~~然后又被眼前的太子掠去。
“合欢,以后你可以在我的面前哭。”李宏在放开眼前小人的嘴之后,微笑道。
合欢还没来得及控制自己的情绪,就一下子哭了出来,李宏轻轻揽着他的肩,笨拙的用手拍着他的背,从来没有安慰过什么人的他,在这一刻感到的,不仅仅是新奇。

合欢很喜欢夏天,夏天的大明宫里满满的洋溢着合欢树的香味,而李宏总爱在傍晚两个人独处时拉他到树上坐上一小会儿。然后听着合壁宫里呼喊太子的声音,笑个不停。合欢很清楚李宏喜欢他,不过这喜欢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就不清楚了。现在他已经十三岁了,李宏也已经是十八岁的青年了。而且他早就拥有了不止一个娈童,听宫里的人嚼舌头,李宏早就享用过他们了,除了自己。是的,除了自己这个从小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所有人都以为早已经是太子枕畔最得宠爱的红人。合欢很不解,那他要自己干吗呢?曾经有几次,他在晚上伏侍李宏入寝时,看到李宏眼中有中深沉的欲望闪烁着,那天,他被早早赶了出去,后来听说李宏召唤了雨情,另一个美貌妩媚的十岁小男孩。听到这一切,合欢不能骗自己,尽管他可以让所有的人看不出来,他很嫉妒,他嫉妒那些可以陪着李宏过夜的男孩女孩们,可他同样清楚,这种嫉妒是不被允许的,是注定要遭到嘲笑的。象今天,李宏去赴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宴席了,他很清楚的知道,高宗,当今的皇帝很是喜欢他家的女儿,大有意思要招为太子妃,今天,李宏就是去亲自检验一下自己未来的妻子货色如何的。据说那小姐有“殊色”,想必李宏会满意而归,然后,等他行了弱冠之礼后,就是迎娶了。那时,自己有两条路,一是给点银子放回家去度日,一是比较受宠的娈童会被赐予一个小小的职位,留在宫中,随时等着主人换胃口时的召唤。
无论自己将来走到哪一步,都不会是自己希望的。合欢叹了口气,渐渐的睡意袭来,在合欢花的香味中,他闭上了眼睛。
李宏回来时不见合欢身影,脸色就是一变,问宫里的人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脸就见黑,好在他马上想起来合欢可能在在哪里。
合欢在树上睡的很舒服的样子,李宏深深的笑了,他没有叫醒他,只是轻轻的拂了拂合欢的头发,摸了摸他软软的脸,吻了吻他的嘴,然后把他从树上抱了下来,合欢一路上动了动,感觉到自己好象是暖暖的浮在半空中,但是他不想醒来,他在做着李宏对他微笑的美梦~~这梦好真实啊,梦中李宏还在对自己说着:“合欢,我的小人儿,怎么我会对那样的美人毫无感觉,只有看到你这个小东西的时候才会这么开心,这么心动呢?”太美好的梦了,以至合欢在梦中都露出了娇憨的笑容,结果他又梦到了宏深深的吻他的一幕~~~~~~~~



唐历四十三年,永徽十一年的秋天,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皇家举家出动到皇城外的猎场骑马射箭狩猎的时候,王子们会趁机在父母面前比试一番,显示自己的文功武略,也会互相的掂掂对方的轻重,早早被册封了太子的李宏,当然免不了成了众矢之的人物,那些心里有所不甘的王子们和他们的后台,当然希望拿他一个不是,也为日后弹劾他继而取而代之做万全的准备。李宏并不以为然,他只是带去了合欢,让这很少有机会到外面去的小孩玩玩,散散心。
上午的射箭场上,各色的大旗簇拥着一面金碧辉煌的皇家旗帜迎风飘扬,场外围满了戎装的勇士,东面的看台上坐着当今的二圣和众家得宠的大臣以及皇家国戚。李宏在两天的比赛中都拿了头筹,正想着今天不会再有不自量力的挑战者了,刚好可以带合欢到处溜达溜达的时候,四王子兴冲冲走了过来:“皇兄,咱们比比骑马飞射的技艺如何?”骑马飞射指的是两个人骑着自己的坐骑,在跑动中射中规定的目标。很难,可是为了应付今天的局面,李宏也没有吃白饭,所以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下来:“好啊,王弟,这彩头是什么?”
“皇兄请看,”四王子李贤挥手叫上来一个蒙着面纱的西域女子,身材火辣,容貌动人,她轻轻的扭着腰身,动作中百媚千娇。“我用她做彩头,皇兄可还满意?”
“王弟素有识人的本领,为兄当然满意,只是为兄并没有如此美人,我就出个五百两白银好了。”
“皇兄怎么没有?若皇兄输了,弟弟就要带走那个人。”他指着站在一旁的合欢,不怀好意的说到。李宏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没有再说话,冷冷的与李贤击掌为信。两人分别走向赛场。

鼓响三声,比赛开始,李宏先出场,他骑着自己的西域白马,不发一声的其准无比的射中了所有的目标物,而且用的箭是特殊的沉木箭,所有的目标物全部粉碎,连一面铜锣也没能逃脱,这下李贤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了,可说是丢脸至极。全场欢声雷动,为太子的神计喝彩叫好。李宏则走到面上无光的李贤面前低声说到:“永远别再打合欢的主意,你最好牢记了。”李贤目光中闪动着恶毒的光芒,低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会场。
“父皇母后,儿臣今日有些累了,可否允许儿臣早退一步?”
“宏儿今日很是神勇,不莫了我大唐的威武,赐银两千,邑田五百亩,回去好生安歇吧。”
“儿臣谢二圣,二圣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宏磕头谢恩后就带着合欢走向西出口。突然,他们的身后传来急急的马蹄声和惊呼声:“殿下,快躲开,马惊了!!”李宏回头看去,自己的白马正疯了一般扬蹄奔来,弓箭手试图射箭将其拦下,可是终究是慢了一步,眼看李宏就要重伤于马蹄下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身影冲了过来,在马到达的前一瞬间推开了李宏,然后全场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几乎被马冲的飘了起来,又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李宏面色苍白的看着红色刺眼的液体流出了那个身体,而那身体,好象属于自己最珍爱的那个小人~~~~~~



自己怎么又被关到了小黑屋里了?而且这次的屋子好黑好黑啊,连一丝丝光也没有。自己的爹娘呢?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要把我丢给这些人?他们,表面上是自己的哥哥嫂嫂,可是无时不刻的想赶走他,卖掉他。血才浓于水,他们,跟自己明明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啊。好冷,好冷,有一个人在叫我,他的声音我很熟悉,不是爹爹,是谁?那么急,那么痛苦的声音,自己怎么了他吗?可是听到这个声音并不害怕啊,好象还很高兴,只是心疼着,希望这声音不要再那么痛苦了。好想睡,还是睡了吧,睡了就好了,就不会心痛了。只是睡之前想告诉那个声音,别担心,我没事的。你这样,我会很不舍的。

合壁宫里所有的人都忙碌着,大家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只听的到人的脚步声来来回回的响动。当朝太子李宏的脸上除去死一样的寂静没有别的表情,他的视线专著的集中在躺在床上的合欢,被裹的象个雪人的合欢,没有丝毫意识的合欢。太医都说了,不敢保证什么,就看合欢自己的求生意识了,太医在说这番话时,语调颤抖,生怕太子一个大怒,将自己的脑袋搬了家,他宁愿没长这双眼睛,也不愿在现在来面对太子的表情。
李宏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真切的恐惧,他不要失去合欢,他也不能。在深宫中人心驳测,他要承受的压力和付出的艰辛远非一般人所能想象的。他不特别热中于权力,也没太大的野心,只是作为长子,在尽着他的义务而已。所以太多的时候他会觉得累,会讨厌骨肉猜忌相残的日子,能忍受过来,因为有合欢,因为有这个善良纯洁的小人。是合欢让他感觉到世间还有的美好的东西,有他陪着一路走过的童年,是那么美好充足。拥有着合欢,让李宏自觉富有而满足。也许在旁人的眼中,合欢只不过是依附着他生长的寄生物,而事实上,合欢却是支持他精神的人,是上天赐下的礼物,弥足珍贵。但是,为什么这熟悉的清澈的眼睛闭的那么紧?为什么那薄薄的红唇不再有上扬的弧度?李宏觉得有些头晕,他闭上眼又睁开,没有出现奇迹,这不是噩梦,是残酷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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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醒过来,你当真忍心留下我一个吗?”
“欢儿,欢儿,你知道我没有你不行的,醒过来吧,好不好?”
“合欢!我要生气了,生气了啊,快睁开眼,不要再闹了,看看我,别走,别~~”
李宏吃惊的摸着自己从眼角流下的液体,好象是——是眼泪啊,自己又哭了吗?又是在他面前吗?第一次是自己被母后训斥的,那时的合欢笨拙的为他拭去了泪水,还唱了只很傻的歌给他听。自己带着眼泪的笑容在整个大明宫,也只有合欢见过的吧。

爹爹,娘娘!!等等我!那边真亮啊,还很暖和的样子,我得走快些,不然他们又要不见了,自己又要孤孤单单的了。爹娘,合欢就要找到你们了。咦?怎么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衣角?合欢低头发现路边有一个男孩,他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哭的好伤心的啊,于是他住了脚步:“别哭了,咱们一块过去吧,你看,那里很暖和,比这里好多了。”男孩没有理会他,合欢只好继续前行,男孩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不要走,陪着我,好吗?合欢,欢儿。”这声音,合欢怔住了,这声音好熟,叫他的时候尤其是,自己认识他吗?自己只是好心疼声音中的痛苦和恐惧。
“好,我陪着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男孩很快破涕为笑了,他紧紧攥住合欢的手,叹息着:“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
“我不会的,只要你高兴就好,我不会离开你的。”合欢吃惊于自己说出这话的速度之快,仿佛一直都在等着这样一个机会,给出这个承诺。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虽然还是很想见见爹娘,不过似乎眼前的这人在心中占据的分量,大过自己的骨肉至亲,也大过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宏~~~~~”破碎的声音,自己又在做梦,又梦到合欢在呼唤他。“宏~~~”好近,好真,不要,不要确认,已经两天了,时时刻刻都出现幻听的李宏这一次拒绝醒来了,反正肯定又是锥心的失望,做梦就好了。“宏~~”不行,还是忍不住,想看他想看他想看他。
惊醒过来的李宏近乎痴迷的看着眼前的小雪人张着嘴,探着手,微弱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不是梦了吗?真的~~~~~~不是了吗?蓦地,李宏抱住裹着小雪人的被子,痛哭失声,毕竟,他也只还是个十八岁的人,普通人家里,还只是个孩子。



合欢不但醒了过来,还以惊人的速度康复着。皇帝和皇后为了表彰他忠心护主,特赏赐他的家人银两布匹良田奴婢若干,也让早已忘了合欢这个人的“家人”们大大欢喜了一番,而且做商人的两个人都敏感的闻到了可以从此事上发上一笔的味道。所有的这些事情,是深宫中的合欢所不能知道的。

这天,正是李宏十九岁的生日,从早到晚,他赴宴设宴,忙的不可开交。也收到了无数的奇珍异宝当生日贺礼。开始他还看看,后来烦了就让管事的太监记下名字和送礼人就存库了。不过他挑出了其中一条号称是来自神秘的圣山活佛开过光的护身符给了合欢,也笑问过合欢打算送他什么,合欢却意外的红了脸,什么都没说。忙忙碌碌的一天过完,李宏带着三分醉意回到了合壁宫的寝宫。合欢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等着迎接他回来,听宫里人说他睡下了,李宏以为天色太晚,也不以为意,宫女侍侯他洗漱过后就准备上床安寝了。不过当他躺在床上不久,就有一只小手掀开了帐幕,李宏看到了合欢,他散着长长的黑发,穿着月白的衣裳,头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束着一个金色的发带。这样的合欢象是从月亮上走下来的小仙童,飘逸而灵动。李宏微笑了:“好美的礼物,我受之不起啊。”合欢没有说什么,神色间很是紧张局促,他抓住衣襟的手微微颤抖着,长长的睫毛不住的眨动,终于,小小声的,他说:“宏,抱我好不好?”李宏一把把他揽了过去,声音暗哑的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欢儿,你还太小~~~~~”

“不小了!”合欢一反常态的喊了出来:“雨情,怜梦他们都比我小,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行?!我~~~~~~不想把宏让给他们。”说着,他不安分的手开始乱抓李宏的衣服,按照书上教导的,他开始笨拙却全心全意的取悦着李宏。在战战兢兢的触抚李宏的胸肌,腹部后,他抬头对着爱人嫣然一笑,低下头用自己柔嫩的粉舌含住宏最敏感的地方,轻轻吸了起来。李宏自己原本就有些醉意,怎还禁的起最宠爱的小人如此挑逗?当下半身的快感愈来愈强烈的时候,他一下子推开了合欢,低低叫了一声就将合欢压到了身下,现在,他身上每一条神经都诉说着他需要这个人,都想要占有这个人,用最原始的方式。合欢明显不知所措了,这样的宏,这样带着野性和毁灭性力量的宏是他所陌生的,却同样令他心动,令他泛起潮水般的爱意。
李宏没有完全褪去合欢的衣服,他的手在合欢胸前的茱粒上慢慢转着圈,满意的看着身下瘦弱的身体掠过阵阵的颤粟,另一只手不怀好意的伸向合欢的私处,五指张开上下动了起来。合欢觉得自己要着火了,被宏触摸的每一寸肌肤都要燃烧起来,但是很舒服,舒服到害怕的地步,他无法压抑住流泻出嘴边的呻吟,虽然那声音让他的脸火红着。
“再大声点,欢儿,让我多听一些。”
“唔~~~~~~宏,我~~~~~我不~~不~~~~~~啊~~~~~~~”合欢的身体几乎抽搐了,太强烈的快感让他无法承受。李宏邪笑着,加快了两手的动作,还用嘴吻住了合欢的脖子,用舌头吸吮着。

啊~~~~~~啊啊啊啊啊~~~~~~~~”合欢只看到面前闪过一阵红光,然后自己到达了从未到达过的快感的最顶点。他只能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眼中波光衍潋,失神的看着李宏。李宏自觉自己已经无法忍受了,在听过那般消魂的娇吟,看过身下这泛着粉红色的柔嫩肌肤后,他只想占据合欢。
“啊!”合欢惊叫了一声,感觉到李宏修长的手指沾着自己刚流出的液体伸向了连自己都从未有过接触的密所。他虽然知道这是必经的步骤,但是害羞不安还是让他抗拒着李宏的手指。李宏边吻着合欢的嘴,边用另一只手挑逗着才刚到达顶点的东西。这让合欢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只能任他摆弄。
“呜~~~~~呜呜~~啊。”身体内部被刮搔着,分身被爱抚着,舌头被卷缠着,合欢也分不清快感和不适了,他只能听从身体最原始的命令,反应着爱人的动作。所以他柔软的腰肢开始扭动,双手攀上了李宏的肩膀,口中满满的漾出无法压抑的娇声。这样的人摆在眼前,李宏的理智也逐渐远离,他抽开手指,高高的抬起合欢的双腿,激情的将自己已经肿胀难忍的分身刺入可以让他解放的肉体深处。
“啊 !!!!!”合欢惊叫失声,好痛好痛,跟刚才酥麻的舒适感完全不同,身体被撕裂开来般的痛苦。

李宏完全沉浸在合欢的身体带给他的快感中无法自拔,这么紧这么热这么软,还有从其他人那里完全无法得到的安心和激动并存的复杂心绪。他只想埋的再深一些,享受更多些。突然,他感到身下人儿阵阵不正常的痉挛,赶快放慢冲击的速度,深深吻住不停痛苦呻吟着的小嘴,一只手撑住小人的身体,一只手又开始抚弄小爱人那软趴趴的生命体。渐渐的,合欢的身体放松了,内壁也开始阵阵紧缩,这让李宏最后一丝理智也溜走了,低吼一声,他开始全力冲刺。而合欢则在极端痛苦和极端快乐的双重煎熬下失去了意识。


后记:我汗~~~~~~今天写完后突然想起来,好象合欢才十四、五岁的样子~~~~~祖国的花骨朵啊~~~就这么给我摧残了,转念一想:不怕不怕,红楼梦里那群死小孩不都这个岁数,古代的孩子早熟~~~~~~~拉拉拉拉~~~~~
拼命找借口的虫子敬上



合欢醒来后闻到阵阵药香,他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头枕在李宏的胳膊上,稍微动了动,下身就传来刺骨的痛感。想起才刚结束的情事,合欢的脸红了起来。
“你醒了,没事吧?”充满担心的声音。“所以,我,我才说,你还太小嘛。”李宏难得吞吞吐吐一回。
合欢不语,他只是环住了李宏的脖子,更深的把头埋入可以让自己安心的胸膛中。李宏摩挲着他的头发说:“药一会就好了,我让太医给你特别弄的安神镇痛的药,呆会乖乖喝了,唔?”合欢还是没有抬头,闷闷的点了点头,享受着李宏的爱抚。突然,象一只受惊的猫一般,他跳了起来,因为扯到了伤处,又倒在了床上。
“痛~~~~~”
李宏显然被吓到了,凶道:“你干什么?”
“我~~~~~我要回我的床。”其实合欢的床就在李宏寝宫的外间,离的非常之近。李宏笑怒着:“我的床有何不妥吗?”
“没~~~可我不能,这是逾规。”李宏几乎要撞墙去了,他似笑非笑的说:“那就请你自己走过去吧。我若抱你过去,被侍卫撞到了,那可更是逾规啊。”
“这样,那,那好吧。”说完他就“走”下了床,其实说是滚的更恰当,而后想当然的摔了一交,痛的他整张脸皱成小小的一团。李宏显然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怔了一下,赶快抱起他斥道:“胡闹什么你?!”

“好痛~~~~~是你说的嘛,我走不动了,宏你抱我过去好不好?”合欢含泪哀哀的说。
“你————”李宏开始觉得头痛了,“好好好,我就是拿你没办法,小妖精。”再次接触到柔软干净的床遢,合欢舒服的要叹息了。李宏命宫女把药端了过来,亲自接过来一口口吹凉了喂合欢喝。合欢的脸又开始红了,因为偶尔有药流出来后,李宏就会用修长的手指轻轻试去,那手指掠过嘴角时总要坏心眼的蹭上一蹭。不一会,合欢就宣布他再也喝不下任何东西了。李宏微笑着,扬起声调说:“哦?当真吗?”得到合欢点头如捣蒜的回答后,他自己喝了一口药,合欢迷惑的看着他,看着他突然凑了过来,看着他的嘴唇紧紧的贴上了自己的。然后,就是热流在嘴里流淌的感觉和双舌纠缠的激情了。最后,合欢还是把剩下的大半碗药都喝完了,而且,当夜,两个初尝云雨的人还是睡在一起的。
“宏怎么还不回去睡?”
“嘘,你困了,还有些发烧,明日会难受的,快睡吧。”
“可是~~~~~”
“难道太子睡你的床也是逾规吗?”
想,努力想,好象没这么一条啊,那就算了,反正~~~反正这样也很好,很舒服,其实,自己也想在这个夜晚有他的陪伴不是吗?合欢笑的无比灿烂了:“不逾规啊,宏陪着我,我真高兴。”说完他几乎立刻就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中。李宏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小脸,却久久没能入睡。他温柔的抚摩着合欢长长的睫毛,湿润的嘴唇,稚气的脸庞,嘴角噙住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满足而幸福的笑意,再次确认到怀中这个没什么分量的小人在他心中的分量恐怕大到连他都无法估算。

合欢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叹气了,手下的琴弦被他拨弄的发出了杂乱嘈杂的声音,听听动静,没有,还是没有宏回来的讯息。自从二圣要李宏去偏龙殿议事后,他就变的很忙很忙,而合欢作为一个娈童,自然也没那个身份跟着他去,所以只有每天抚琴读书,再有就是坐在这里痴痴的等他回来。生性安然超脱的合欢,只有在碰到关于李宏的点点滴滴时,才会变的有些任性,有些焦躁。自己是不是要求的太过了,以合欢的身份而言,宏已经给了他最大的宠爱和纵容,还是不满足呵,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就不能象其他同等身份的人一样,只要拥有主人的召唤,只要可以得到丰厚的奖赏就心满意足。其实,李宏给他的赏赐,不但是最多的,还是最用心的,就连自己都早已经忘记的“家人”,李宏都按月接济着,按说自己应该感激涕零的,可是却总有乌云般的心绪笼罩着,时时冒出来想独占宏的丑恶欲望,说出来恐怕会笑坏所有的人,但人的思想永远无法限制的,不是吗?小小的合欢并不明白,爱情中永远有一种叫独占欲的东西。
“太子回宫————”这一声拉长的喊声,让合欢迅速回了神,他无暇再想些什么,只知道心中充满了即将见到李宏的喜悦。但是李宏的脸色并不好,他今天甚至没有理会小狗般冲出来的合欢就径直走向了寝宫。这让合欢放慢了跟从的脚步,忧心忡忡的,他问跟在李宏身边的内侍同喜出了什么事,同喜小声答道:“圣上让太子娶亲,那杨少尉今天也被叫来了~~~~~~~~”下面的话合欢并没有听到,因为伴随着这个消息而来的,是突如其来的心痛,也是彻头彻骨的寒冷与麻木————



是夜李宏还是把合欢唤进了寝宫,两个人没有多说什么就开始默契的亲热,他们都十分激动,尤其是合欢,他呻吟着,扭动着,恳求着,简直化身为妖娆的白蛇。紧紧的依附着李宏,纠缠着李宏。李宏开始还放慢动作,他不想让合欢再发烧卧床,可是今夜的合欢能烧溶一个铁人的意志,何况于倾心的爱人?所以李宏低低吼了一声,加大刺入的力度,让两个人同时间到达了欲望的顶峰。未曾稍做休息,他又抱起合欢,让他坐在自己的身上,就着他们结合的姿势。合欢开始一惊,然后绽放出一朵艳丽的微笑,顺着他的意思上下动了起来,没了力气后就趴在李宏的胸口左右的蠕动,口中还不停歇着娇吟着。李宏只是用深的近乎于伤痛的目光注视着他,这让合欢更加的激动,也更加的放荡。最后他们都浑身无力的瘫在床上,合欢还有些意识空白的感觉,空白的感觉着在天堂的幸福感,虽然是短暂而不真实的。
深夜,李宏已经入睡,合欢奇怪于自己怎么一点也不困,他跪在床边,痴痴的望着宏。这个给他温暖的亲人,陪他玩乐的朋友,真心相爱的情人。
“宏,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宏,宏,宏——”眼睛怎么这么酸?合欢用手擦了脸一下,满手的水痕,自己哭了吗?不要哭啊,宏还没有开口让自己走,不要哭了,怎么停不了了呢?怎么一直一直都在哭呢?
“你真会哭啊,快要把我给淹了。”
“宏——你——”
温柔的擦拭着合欢泛滥的泪水,李宏的眼中是怜惜也是伤痛,“不要乱想,笨合欢,我是说过你可以在我面前哭,但不是要你哭的这么惨,知道吗?”合欢想止住泪水,却在爱人的温言软语下落的更凶了,李宏把他弄到床上紧紧搂住他,胸前的衣服马上就有湿润的感觉了。他笑了:“爱哭鬼。”
“合欢,不是。”稍抬起头,合欢闷闷的说。
“什么都不必担心,欢儿,你之心正如我之心,一辈子,我会用尽方法让你永远呆在这里,呆在离我最近的地方。你在我在,懂吗?”听到的声音是从胸膛里发出来的,微微的震着合欢的耳朵,一字一声,句句声声都是从心的方向传来的,合欢大睁着泪湿的双目,似不信似懵懂的发着抖:“够了,宏,够了,我知道了,我今后再不哭了,今天你让我哭够好不好?”李宏不语,只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些,带着满心的不舍,听着合欢号啕的哭声。
结果,第二天,李宏早上醒来没有如愿的在身边摸到合欢的影子,他又气又笑的走出去,看着躺在外床上兀自熟睡的小人摇着头。

李宏忽然变的更忙了,在每天学习完处理国事后,他总要把他的“未婚妻”杨吟秋和他的姨表弟贺兰绍找出来四处玩乐。登高赏月,赋词吟诗,踏青抚琴,做所有的文雅风流之事,再不然就是共同在宫里欣赏歌舞,小酌谈天,这杨姑娘也果然不负她美人的表象,聪明婉约,知识渊博而谈吐有物,真真一个尤物。这让皇上和杨思俭都大为高兴,心想喜事果然是近了。

一日,李宏把合欢叫了出来,藏在一个可以看到皇上正殿的角落里,神神秘秘的让他等着看一出好戏,合欢很是不解,但也顺从的呆在了那里。
“儿臣李宏——臣贺兰绍——民女杨吟秋,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大清早的被儿子拉到了正殿之上,还捎带着把皇后也带来了,文武百官更是到的齐全,大家交头接耳,有聪明的早就向志得意满的杨思俭道喜了。
“儿臣等人有一事,想恳请父皇恩准。”
呵呵,儿子要开窍了,难为他从前还为娶妻之事与自己争的面红脖子粗,又听说他极其的宠爱那个叫什么合欢的娈童,正在担心,现在总算是好了。

“——————等到吾等惊觉时,贺兰绍与杨小姐已是两心相许,倾心相爱了,儿臣作为天朝储君,万不能做此对臣下,对手足不理不义之事,更不能为儿臣一人之私,误了三人大好未来,所以儿臣斗胆恳请父皇母后,在金殿上成全这一段美事,也显示我大唐皇族之心胸之所宽,不能不令人信服。”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龙椅上的皇帝脸色不善的问道。杨思俭更是如坠五里云端,茫茫然不知所措。大臣们也是一片大哗。只有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好象在说:“宏儿,也亏你想的出来,居然把贺兰绍也拉下了水。”贺兰绍和杨吟秋则是双目对视,深情无限的样子。


看着这一出好戏的合欢总算明白了李宏前两天跟他说这番话的意思:“合欢,你等着吧,也许我不用跟那个杨小姐有什么婚约了呢,你虽然当我是宝,人家杨小姐保不齐还嫌我多有莽夫之勇,不体贴不风雅呢,哈哈。”
当时自己还忍不住为他辩解:“谁说的?那杨小姐也未免没有识人的眼力了,宏的诗书琴画是宫里最好的,这谁都知道,而且宏也很温柔,这————”
“这只有我的合欢能知道。”接下来的唇舌交缠,有效的堵住了合欢愤愤不平的话语。

结果:在金殿大乱之后,贺兰绍跟杨吟秋也亲自出马,为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慷慨陈词,在皇上被说的头晕眼花后,皇后大人恩准了这对恋人,毕竟,贺兰绍是她嫡亲的外甥,娶妻如此,也算福分了,而自己的儿子,皇后决定以后留着和亲用好了。杨思俭高低成了皇亲国戚,女儿又在睽睽众目下宣称非君不嫁,也堵死了自己的路,无可奈何也。这一场李宏导演兼友情客串的好戏,果然是震撼人心,大获成功。



这之后,李宏又以合欢照顾他照顾的舒服为名,硬是让合欢跟着他出入朝堂,于是合欢的身份在名义上变成了李宏的贴身侍从,再也不用每天苦苦等待爱人回来的合欢,自是欢喜非常,可是从第一天跟他出完早朝后,合欢红着眼睛对李宏说:“宏,我还是不跟你了吧。”
“哦?怎么?累吗?”
“不是,是——,宏,我听到有大臣议论你——我,我不想听他们那么诋毁你。”
“原来如此,不要紧的,我都听习惯了。你多听听就好了。”
“还是不要了,宏,听说二圣也多有不满,你是太子,我毕竟——”
李宏用最有效的方式阻止了合欢说出让两人心伤的话,一吻结束后,合欢红着脸,微微的瞪着李宏说:“每次你都用这招,太子还赖皮!”李宏微笑不语,他其实也知道,他这样不避嫌疑的带着合欢出入各种场合,早晚要受到质疑,猜测,然后就是流言四起。他高贵的父母不会在意他有个男宠,但是他们会在意他居然对个男宠动了真情。李宏不是不畏惧,只是比起失去合欢,这些畏惧他都可以忽略掉。

合欢连续跟着李宏出早朝,访大臣,甚至连宫中的豪宴李宏也把他拉了去说要他“见见世面”。合欢首次正面面对了这浮华而暗潮波涌的大内皇宫,人与人之间的丑恶交易,最高的权利带来的最残酷的斗争,所有的这些让合欢陌生,他只觉更心疼李宏,心疼他居然天天日日的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还要时时防备着身后无数随时都能伸出来将他推入悬崖的暗手。于是合欢决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宏,给他安慰。他试着学习对那些明的暗的对他的诽谤咒骂置之不理,也在学习着在这个大明宫内生存的法则,以一个岌岌可危的身份生存在大明宫的法则。但是这让合欢疲惫不堪,他多么怀念从前在合壁宫抚琴写字,仿佛整个世界他只需在意李宏一人的日子。而那些单纯而美好的日子就象梦,醒了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合欢,你的脸色怎么不好?”深夜,结束一场激情后,李宏轻问怀中失神的人。
“————唔——啊,我没什么的,宏你不要担心,我去睡了,明日还要早起。”李宏没有再说什么,只专著的看着合欢着衣,下榻,走了出去,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第二天一大早,合欢如平常一样捧着太子的冠束走进寝宫,却不见了太子的人影,一时间他怔住了,宫中侍侯的内侍告诉他李宏就让他在寝宫等着,他马上回来,还说这是太子的旨意。合欢纵然是满心疑问,也只有等待了,过了一会,有人从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熟悉的声音笑问着:“想不想看我?”
“不想,你已经要迟到了,我们要快点。”
“迟到?咱们有什么要干的吗?”

“太子殿下您明鉴,是您昨天要我今天陪您去参加崔大人的寿诞,还说他是山东望族,连您李氏一族也礼让三分的。所以才要太子殿下您亲自出席。”
“好饶舌的小东西,亏你不怕闪了舌头。”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过来,合欢睁开眼睛,看到穿着一身淡黄衣服的李宏,“你怎么穿成这样?这是平民的服饰啊?”李宏吻了吻他带着疑惑的大眼,拿出另一套皂白的衣服,自说自话的动手给合欢换了起来,“欢儿你穿这个颜色最漂亮了,好象琉璃小人一般。”合欢抓住他扯开自己衣襟的大手,有些发急的说:“宏,你要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乖,穿上衣服,咱们出去逛逛可好?”
“不好,今天你不可能缺席,皇上要怪罪的。”
“那个啊,我让旦替我去了,就说我去还愿了。”
“什————什么??你居然——”
“好,换完了,走吧。”
事实证明,力气不如人的话,是要吃亏的,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合欢就这么被李宏弄上了一匹马,飞快的出了皇城,等他终于觉得耳边不再有呼啸的风声把头抬起来的时候,他眼前已经是繁华的市集和李宏开心的笑脸了。

十一
“这是长安最繁华的一处市集,合欢没来过吧?”
“太子明鉴,合欢出身于市井,这种市集来还是来过的。”
“合欢,比起带着你参加那种无聊又繁琐的宴会,我更愿意带你去自由的地方,只我们两个,所以,不要闹别扭了好不好?恩?”
“宏,我知道,可是——”合欢说不出来了,是因为自己日渐的憔悴与不快都落入他的眼中,所以才有今日这一行吗?望着贵为天朝太子却对自己如此体贴的恋人,合欢满心感动却也不胜惶恐。好幸福,不过这幸福的日子注定了是有期限的,而且很短暂。不想了,眼前的这一切足够了。合欢绽开笑容:“那,咱们先去那里看看。”

“小公子请来看看啊,这可是鸳鸯梳,上好的沉香木做的,这手工,你瞧瞧,不瞒您说,这可是前朝宫里的物件呢。”
合欢好奇的望着手里的梳子,鸳鸯梳?好怪的名字,“老板,为什么这梳子有这么个名字?”
“小公子您请看,”小贩轻轻的掰了掰梳子,梳子立刻从中间裂成了相互交错的两半,对上后天衣无缝。
“原来这样,那,这个怎么卖的?”
“老板,这个我们买了。”李宏没等合欢问价就伸手向胸前掏钱。这手却拿不出来了。合欢看着他,眼睛中突然充满了笑意,他转身对小贩说:“老板,这个能给我留着吗?我过一会来买。”
“成,不过公子您可得快点。”

“宏没有带银两。”肯定句。
“我们也不能回去拿,回去就出不来了。”还是肯定句。
“所以我们要赚钱了。”合欢说完拉着李宏的手催着他上了马又催着他往城外行去。路上李宏都在问合欢要怎么“赚钱”,合欢只是微笑不语。
“宏,就是这里了。”下了马,合欢望着眼前一望无垠的绿草地,不胜感慨,这里并没有变嘛,还是跟以前一样。
“宏,我要这种草,越多越好,拔的时候可要整根的,千万别断了啊。”
李宏看了看合欢手上宽叶细长的绿叶,还是不甚明白他要干什么,不过还是照他说的,弄了一大堆的绿叶给他。合欢冲他眨眨眼,动手编了起来,不一会的工夫,一个惟妙惟肖的公鸡就出现在李宏面前,扬首挺胸的样子十分神气。李宏这才恍然大悟:“合欢,你要编这个拿去卖吗?”
“答对了,我的殿下,快弄草吧。”
“你什么时候还会这个了?”
“小时候就会了,我的手可是整个街上最巧的,连女孩都比不上我呢——宏你不要乐,我也没得意这个嘛。”
“你们都拿去卖的吗?”
“也不是,只不过靠这个,我可以吃饱一顿饭——”合欢的语气变弱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没什么啦,太子您请快点吧。”


一个多时辰后,两个人再回到市集的时候,已经是得意的商人了。合欢编的东西有花篮,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还有可以挂在墙上的饰物,最大的一个是一只美丽绝伦的凤凰。出忽李宏的预料,在宫里除了他,很少跟别人有所接触的腼腆的合欢,卖起东西来到是轻车熟路,起劲的很。工夫不大,他编的东西就被市集上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大妈们买光了,当然,她们肯那么赏脸,除去因为合欢编制的小东西的确可爱外,还多半因为那个不怎么讲话的“副老板”出奇的英俊和高贵的气质。尽管钱不多,只有几钱银子,还都是一把一把的铜板,可是李宏看着合欢因兴奋涨的红红的小脸,倒也高兴的很。在宫里,合欢这么开心的样子可是难得一见。
“好了,咱们现在去买那梳子。”正老板合欢卖空存货后,得意的拉着李宏走向那个小贩。买下梳子后,他珍重的放进了怀中,后面小贩尤在嚷着:“这位小爷,那一半梳子一定要送到你心爱姑娘的手中,它可以保佑你们永不分离啊!”

回到合壁宫,合欢收起了兴奋的面容。在众人注目下跟在李宏的身后走了进去。然后如往常一样照顾着李宏更衣,用膳,沐浴,在他为李宏检查好灯火,被子,等夜间服侍的内侍到位后,欲转身出去时,被李宏拉住了衣角:“我的梳子呢?”
“殿下说什么?”
“还敢装傻?”李宏命内侍先退下,起身揽住合欢的细肩,在他耳边轻道:“就是那个要送给你“心爱姑娘”的鸳鸯梳啊,你的心爱姑娘我可是一直等着你呢。”
“哪里有你这么高大的姑娘了?有我也不要。”
“哦——那合欢要个什么样的姑娘啊?可惜啊,欢儿,姑娘不能这样——,也不能这样——”
“宏——宏——啊!不,不要啊,宏,别碰那儿,啊——”渐渐的,内室中又开始春光旖旎。温存过后,不理会合欢的抗议,李宏抱着全身虚脱的他走出寝宫放到外间合欢自己的床上,却见合欢立刻用被子盖住头不睬他。李宏盯着他嫣红的颈子看了一阵后才回到了寝宫。然后,他发现了半面压在枕头下的鸳鸯梳,于是李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这个完全用他们自己的手挣来的信物,比什么珍奇异宝都来的珍贵,李宏还知道,这么想的人,绝对不仅是自己。


十二
唐历五十五年,李宏的母后,名满后世的那个女人,终于被册封了“天后”之称谓,权倾朝纲。册封大典上,站在阶下的李宏望着被权力装点的无比辉煌灿烂的母亲,却真实的感到了母亲的遥远和森严。而且,他本能的感觉到,作为一个对权力不倦追求的女人,母亲不会乐于见到他:一个即将长大成人,被大臣们称赞为“仁德体下,明顺不阿,制国之才“的儿子。

果不其然,不久后他就开始遭到一些母亲亲信大臣或明或暗的“关照”,还有令他放心不下的是,他宫里的人被掖庭令叫走了几个,他们都被查问合欢是否有越制逾规之举,是否妖媚惑主,淫乱后庭。虽然没有问出他所想要的答案,但所有的这些,让李宏明白了:长安,故土,现在已是凶险之地。他与朝廷上亲李的大臣们商议的结果,是由他主动请奏离开长安,驻守东都洛阳。一方面,这可以让新上任的天后放下戒心,另一方面,李宏可以趁机结交那里的山东,陇西望族,建立属于他自己的后台。

他的奏章很快就被批准了,但是二圣派给他的任务是去监督修葺一座美仑美奂的别宫。要求他不许带任何合壁宫里的内侍宫女,特别指名让他把合欢留在长安。美其名曰试炼太子的能力,让他离开父母的羽翼独立闯荡。暗地里何尝不是怕他把根在洛阳扎的太深。

西下的阳光照着屋里紧紧相拥的人影,从翠微宫领命回来的李宏,一直跟合欢这样的抱在一起,天色微黑了,两人尤没有放开彼此的意思,这一次的分离,是无论如何也不可避免的了。

“我该怎么办?把你放在宫里是绝对不行的,我一走,掖庭令不会放过你,外面,我更是放心不下啊。”良久,李宏叹道。
“宏放心,二圣还没有非要我死。不然,我也不会站在这里。”
“只能如此企盼了,”李宏顿了顿,突然,“啊,对了,合欢,你不是有亲戚在长安的?”
“是,是啊,有两个哥哥。”
“这就好了,明天我就亲率我的亲卫军把你护送到那里,然后派一队人驻守在那里,母后她现在还不想跟我彻底翻脸,有我的人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多则一年,少则数月,我从洛阳回来后,再来接你。太好了,总算放下我心头一块大石啊。”
合欢听着,看着李宏兴奋的叙说,心想着,能说吗?能说那两个哥哥根本跟他是毫无关系,幼年时自己还曾遭他们百般的虐待,如果可能,他永不想再见他们。不能呵,目前,那里是他唯一的容身之处,宏为自己,费尽了心思,自己怎能任性。

纤细的身躯一震,合欢无暇再考量日后的问题,他的全副精神,被突然伸进衣衫的一双大手勾走了。全心全意的享受着,回应着熟悉却又比往常更炙热的爱抚,那是分别在即的不舍,不断细细呻吟着的合欢察觉到自己的敏感度比平日更高,几乎李宏的每个动作都能激起他心底深处最强烈的感情。如此迫切的想要这个人,如此迫切的想被占领,同时,也是占领他。爱人的动作逐渐粗鲁了,意识渐模糊中,深切的感受到自己也是热切的被渴望着的。正如同想要哭的自己渴望他一样。如果可能,请让时间停滞在这一刻,只这一刻,互相求索,相互拥有的他们无比的幸福。快感的来临是一波波的,无休无止的样子,漫漫的长夜也似乎没有尽头,然而——身体内部终究冷了下来,窗外,也终于照进了一缕晨光——

兄嫂对于突然回家的弟弟没有迎接的准备,在看到揽住他纤腰的是当朝的太子,他们显然的得意了,给予合欢热情的话语和谄媚的讨好。李宏没有多跟他们说什么,只命自己的人打扫了后院一间干净独立的小屋,开了一扇可以自由出入的门,鱼贯而入的众人再摆上一张床榻,一面墙的书,一张书桌。桌上置了琴,床上设了长长的垂幕。合欢看着小屋,完全相同的,跟他在宫里所拥有的私人空间一样的摆设和布局,但是,绕过书桌往右拐,没有了远比自己的屋子还要熟悉的寝宫。李宏勉强算是满意之后,就要起程往洛阳去了。合欢在没有了别人的屋子里纵容着自己用全部是力气搂住李宏,李宏亦然。贪婪的吸取对方的味道,抬起头,几乎是同时,双唇紧紧的结合在一起,深的几乎到了灵魂的吻,直到不能呼吸了才舍得放开,不知道了,不知道脸上的水迹是谁流下的,也不知道身体的战栗是谁发出的,却清晰的知道:离别在即。


十三
坐在草地上无意识的编织又编织的合欢,在流下血后才抬起手,注视着上面深深浅浅,新新旧旧的伤痕,淡淡的笑了,流吧流吧,只有痛,才可以缓解相思。地上,又已经堆满了他编的小人,两个一组的,一个高些,一个矮些。有的是手牵手,有的是肩并肩。相思是什么呢?如果相思已入骨,又怎么样呢?在合欢想起来要控制他的情绪时,相思却已泛滥成灾。自己小屋里的墙上,已经被划了九十九道印痕了,已经那么久了吗?时辰多的不敢去算了,怕那数字,会将自己心头上的这些酸楚与不安都暴发出来,那时自己,会不呢?合欢又笑了,手上也未曾有一刻的停歇,鲜红的血滴在碧绿的草上,小人看上去似乎有了表情的样子。合欢愣怔了,恍惚中,那笑脸逼真的仿佛是真的。把沾血的小草人收进胸前,合欢站起来,立刻就有人扶他上马,夕阳西下,回去可以划上第一百道印痕了。但终究,他这个愿望没有能实现。

回到家的合欢错愕的看到两个兄长和嫂嫂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也看到穿着掖庭令服饰的刘景先刘大人鄙夷的看着自己。
“出了——什么事情吗?”
刘大人并没有理会合欢的问题,他转过头去,对亲卫军的头目说:“你们当真要抗旨吗?”
“大人恕罪,有什么事,等太子回来再议不迟,在下等奉太子之命,万不敢让小公子离开这里的。”
“这些人——”
“大人带走无妨。”
听了这句话,兄嫂开始哭天喊地:“大人,我们冤枉啊,我们只是照合欢的命令办事的啊,大人您英明,您英明——”自己的“命令”,合欢怔住了,来了这里,连说话的次数都可以数出来,不是看不懂他们对自己谄媚奉承后的轻视鄙夷啊,何来什么命令了?
“刘大人,小公子并没有跟他们说过什么,这些人鱼肉乡里,聚财敛物的卑鄙行径,在下可用性命担保,与小公子无干。”
“裴将军不必多言,是非自有明断,”刘景先又看着合欢说:“合欢是吧?天后命我带你回掖庭见问话,你敢抗旨吗?”
“合欢不敢,可合欢自知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
刘景先笑了,那笑容中带着寒气:“太子不日即将回宫述职——带着他新定下的太子妃,听说是山东世族崔同孝的小女儿,你与太子关系菲浅,想必早已经知道了吧?”
闻听爱人即将回来而燃起狂喜的眼眸瞬间结了冰,快的连极度的绝望都不曾出现就结了冰,成了无色无彩的一块坚冰。恍惚中一个声音响起:“所以你若是识相,还是跟我走一趟,也免得给太子殿下抹黑,在此时给他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恍惚中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好。我跟你去。”然后是一片混乱,混乱到让自己头痛的地步。兄嫂在哭叫,裴将军在怒吼,刘景先在得意,还有许多许多不熟悉的人的声音。离的都好远的样子。


再清醒过来,自己已经在一间牢房里了,地上铺着湿臭的草,很冷。头很痛,嗓子也干,浑身上下都不太对劲。可是心呢?怎么感觉不但它在跳动?合欢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意外的掏出一对小草人,其中那个高一点的脸上有一道红记,仿佛在笑的样子。等到手在剧烈的抽痛合欢才知道自己把手指咬破了,现在,嫣红的血一点一点的沁入小草人的衣服,红红的真好看,怎么没了?再弄点血吧,反正自己有的是,啊,看吧,又开始了,越来越红了,真有趣。

什么人来了,什么人把自己抱了起来,愤怒的却又温柔的,睁开眼睛,是梦吧,居然看到了——最想念的人,相思入骨的人。开心的笑着,合欢举起那对小草人说:“宏,你看我把你的衣服染红了,象不象你要穿的大婚礼服?好不好看?”然后他就彻底的坠入黑暗的深渊——在最甜美的梦不要醒来的时候~~~~~~~~


十四
他怀中抱着的人轻的好象没有什么重量了,月牙黄的衣服上有刺目的血迹。小手紧握着一个红的诡异的东西。李宏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他不敢置信似的轻抚着合欢苍白的面容,手颤抖着,四周站着的人统统静声敛气,平时恶煞一样的狱卒见自己的头目们全借口溜之大吉了,也都惟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上去拦下李宏,就这样,如在无人之地,李宏抱着怀里的人走出了传说中人间地狱般的掖庭见。

“我脸没那么长吧?”合欢清醒后,张开眼听到的第一句话。李宏的手里握着染血的小人,嘴角挂着微笑。
“草太多了,所以只好——”后面的话淹没在洪堤溃灭般流下的泪水中。
“从小你就很会哭,现在终于修成正果了?”带笑的声音中怎么也带了别的感情?
“就是因为你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哭,所以你的泪水都淹了我了。这到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啊。
噗嗤一声,合欢笑了出来,梨花带雨的一般。然后是一室的静谧,合欢只是痴痴的望着李宏,李宏也回望着他。不知不觉间,两人的手握到一起,合欢小心翼翼的抬起剩下的手,轻轻的蹭着李宏的脸,泪水又静静滑落下来。

“宏,那个崔小姐人好不好?对你好不好?我——我可以见见她吗?”良久,合欢突然说。李宏屏息,然后一下子向他依了过去,双手扼住他的肩,脸上是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欢儿,每个人,每个人知道我有了这个婚约后问我的都是‘她怎么样?美吗?娘家后台是谁?’只有你,只有你会关心些傻问题。”
“我不懂那些,我只要宏过的好,只要她对宏你好,我——”
“你怎样?离开我吗?你舍得我吗?”
“我舍不得,”合欢说话很少这么斩钉截铁的,“可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呆在你身边,我——我不想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我的心会痛,很痛很痛。”
“没有妥协的余地吗?小醋桶?”
合欢垂着脸摇摇头,又想哭了,不想说的,不想被李宏知道自己那么丑恶的欲望的。那是不知足,不懂事,可也是自己心底最真实最想告诉他的话。
李宏又抬起合欢的手,细细吻着上面的伤痕,轻的象羽毛落下一样抚弄着它们,合欢想收回来,李宏却不肯放。
“这么会虐待你自个儿了,”一声长叹,“这样吧,欢儿,你留在我身边,等我非要娶她过门后,你再决定走或留。之前你必须要留在我身边,你以为我舍得你么?”
合欢又是一阵沉默,他抚摸着李宏瘦削的脸,有些哭意的说:“宏怎么这么瘦了?”
“你没有立场说我吧?看看你的下巴,都能在我的衣服上戳个洞出来了。”合欢红了脸,挣开李宏的怀抱,微微的瞪着他不发一言。
李宏冲他一乐,再次张开怀抱,示意合欢过来:“你以为只有你一人会相思入骨吗?自私的小东西,把自己弄成这么个样子来折磨我你很高兴咯?”

合欢纤细的身躯一震,相思入骨,怎么会忘记呢?寂寞,惶恐,不确定什么时候能见到他,却又无法控制不去想他,那么痛苦而鲜明的感觉,再也不愿意经历了,宏他,也是这样吗——再也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合欢柔顺的偎了过去,那因为消瘦而显的更大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李宏。然后他将自己失血而苍白的唇压上眼前这张梦萦魂牵的脸孔,用全部的力量吻了上去。李宏非常配合的把这个吻变的持久而缠绵,直到两人的呼吸都不太顺畅才舍得放开对方,调整了一下后,李宏把尤在急促喘息的合欢轻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二人,用一根手指头抵住合欢诧异张开的小嘴,温柔的说:“你的身子还虚,而且我昼夜兼程从洛阳赶回来,也累了,我们都需要休息,陪我一晚,快睡吧,也许明天,你就得长途跋涉跟我去洛阳了。”
“跟你去?你不在长安多待两天?而且,也让二圣见见崔小姐。”说这些话需要勇气,否则无法控制心痛的泛滥啊,合欢脑子中转过这样的念头。
“我哪里有时间带她过来?接到裴放的加急传书,我日夜不停的赶到长安来的,为的,只是救一个笨蛋,一个对我很重要的小笨蛋。”一句话让合欢红了脸,闭了嘴。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鼻间闻到的是想念的味道,伸手就能触及前一刻还以为相见无期的人,合欢满足的叹息了,两人就这么相拥而眠,睡的,都是数月来不曾有过的安稳舒适。

之后,合欢的兄嫂被判入狱,合欢并不会为他们悲伤,实在是他们咎由自取。李宏也没有再插手,只要合欢平安就好,再说,他也很是不齿这些人居然以合欢为名,横行霸道,勾结乡绅地痞,欺压百姓,巨敛横财。
李宏又在长安逗留了一阵子,主要是因为合欢的身体还不能受长途车马劳顿之苦。在此期间,他的几个弟弟先后被派去了房州,刈州,幽州,天后果然不想她的儿子们对她无上的威严构成威胁。这让李宏感到了不安。以他对母后的了解,若是为了权力,她可以眼睛都不眨的舍弃掉本来在皇家就很淡泊的亲情。所以,尽快的,他带着合欢离开了长安,回到了洛阳,并在那里受封为代王。

虫子的一点说明:虫子为了写《合欢》,也是查了些史料的~~~~~但是~~~~~弄丢了~~~~~汗~~~所以,对于在文中出现的年号,事件,地点,大家请不要当真的说~~~~~啊对了,还有人名~~~虫子是看哪个顺眼就用哪个的~~~~~~再汗~~~~~
还有,虫子马上要开学了,所以这故事先结到这里,(不要打偶~~~开学不敢那么嚣张了嘛)~~~~~~而且根据史料记载,李宏他最后是死在洛阳的。年仅24岁。所以下半段的故事虫子准备让它他洛阳展开。而且这结尾~~~~~虫子挠头中~~~偶会尽量与史实出入的(拜托,你从来没尊重过人家好吗?虫子:汗~~)
真的很感谢一直在看这个故事的人,回帖的人,特别是几位经常鼓励我的大人。是你们让虫子感到了写点小东西的无上乐趣。叩首,再叩首~~~~~~~(人家明明做成粗体字的,怎么显示不出来~~~~~~555~~)
最后,虫子保证偶不会太懒的,偶一定回家就打字,一次多贴点。也希望各位看过的大人继续支持~~~~~~~厚厚~~~~~~~
 楼主| 发表于 2009-8-5 21:58:4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东都洛阳,始建于隋,后由于唐朝历代皇帝的钟爱,得以发展神速。至高宗时,已是著名的与国都长安并架的名城了。

整个城市以洛水为界分为两个区:北区为皇城和里坊,皇城是皇帝及其后妃家属住的地方,由无数座宫殿院落组成。里坊是王侯勋贵文武官员的住地,由纵横交错的街道分割而成,共有四五十坊之多;南区是工商业区,较北区大得多,由上百条大小街道组成,街两边商店和作坊鳞次栉比,繁华无比。为了交易的方便,城中还设有两个大市场,一为南市,一为西市,每日四方商贾云集,热闹非凡。更有那穿城而过的洛水,由于运河的开通而直达南北,苏杭的稻米。丝绸等物资可以直运洛阳。白天黑夜,樯帆不断,穿梭往来,日以千计。

李宏到这里的主要任务,也是加紧修葺,他还给洛阳城中最辉煌的宫殿起名为合壁宫,与他在长安所居的地方名字相同。现在,他自己就居住在洛阳的合壁宫中。
“启秉太子,中枢令来俊臣大人请求拜见。”内侍对早朝议事完毕的李宏汇报。
“来俊臣?那个臭名远扬的酷吏见我做甚?你去说,我已经出去了,不见。”李宏刚脱了朝服,正要带着合欢去城东南角永通门外专辟的游乐场地玩,这时候被人打扰,来人又是天后派到洛阳来监视约束他的人,可以想见李宏非常的不快。
“殿下还是去吧。来大人必有要事才来的。”轻轻柔柔的声音让不知该怎么回话的内侍下了台。
“让我去见那个小人,你好啊,你可别想我带你去看杂耍了,休想了,知道吗?”
“好的,但是,殿下,合欢可以换么?”
“哦?你要怎么个换法?”
“您一天不带合欢去,合欢就一天不进您的寝殿,如何??”
“你——,好好好,服了你了,就是拿你没辙罢了。咱们快走,早点打发了他,还能赶夜市呢。”
“合欢遵命。”
“再笑?还敢笑你?——也许我该想个主意让你停停了。”
“殿下——殿下谨慎,议事厅到了。”

李宏望着眼前的大厅,这才放开合欢的衣角,走了进去。里面,坐着已经官拜左台御史中丞的来俊臣,见李宏进来,他满面笑容的站了起来行礼参见,眼角却趁着李宏不注意不怀好意的瞟着合欢。李宏对这个靠诬陷同僚,手段残暴,卑鄙无耻爬上来的人十分不屑,何况他还是天后派到洛阳来牵制自己的奸细,所以他仅仅是略点了下头,连寒暄都省了,直接问到:“来大人此时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来俊臣谄媚一笑,说:“闻听得殿下之喜好,属下有一物想呈给殿下,还望殿下笑纳。”
“来大人太客气了。”
“下官也是为博殿下的开心,也是我们做臣下的福分了。”说完来俊臣让手下人抬了个级大的笼子来,笼子用银丝编成,里面居然坐着个人!是个也就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夸张的突厥服装。身材纤瘦,战战兢兢的看着大厅里的人。他唇红齿白,明眸雪肤,生的非常美丽,有还分不出性别的吸引力,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能同时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和保护欲。
李宏的脸色变的毫不掩饰的难看了。

“来大人以为这就是本王的喜好吗?”没等他回答,李宏又继续说:“请大人带此子原道回府,本王不送了。”来俊臣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哆嗦着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狠狠的扫了笼中少年一眼,抱拳低头道:“下官多事,殿下见谅。下官退下了。”李宏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他了,挥挥手让他速退。正是此时:
“启禀殿下,合欢斗胆,请殿下接受来大人一番美意,收下这少年。”此言一出,周围人都是一惊,谁不知道合欢是李宏最宠爱的娈童,谁又会傻的给自己找个争宠的对手?
李宏望着合欢,两人的视线交流了一下后,李宏神色不善的开了口:“那就请来大人自己回去吧。这少年我先留下。”

来俊臣退下后,合欢不顾李宏不悦的视线,走过去命人把笼子打开,然后把少年扶了出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回大人,我叫弄萧,今天十一岁了。”
合欢了然的看着他被裹的小小的双脚,轻轻问道:“他们,他们是不是让你练过掌上舞?”
弄萧的脸垂了下去,“大人想看么?”
“不了,我不是大人,你叫我合欢就行了。快去见过太子殿下吧,还有,呆会会有医生过来,让他看看你的脚还有救没有了。”
由合欢领着,弄萧怯怯的走到李宏面前跪下来行礼。李宏明白了合欢留下他的目的:如果自己不收了他,那么他的下场就是被送到勾栏院中舞蹈接客直到死。这之前还很可能被来俊臣糟蹋。

但是,李宏的心里还是不太高兴。他知道合欢善良,这次就过分了,他不怕自己被别人抢走么?不怕自己失宠么?李宏觉得自己好象不太被重视的样子,这让李宏十分在意。所以他点点头让内侍们带弄萧下去后,一把拉住了也想跟着去的合欢,把他拽进了内室。
“那孩子长的很好啊,合欢。”李宏做下,拉着合欢贴进他的前胸,似笑非笑的说。
“是不错,宏,怎么了吗?”
“我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其美色所迷,收了他,合欢想如何自处?”
合欢没有回答,他垂下脸,挣脱了李宏,转过身,细细的肩膀开始微微的颤动。语出时仿佛略带哭意:“只凭殿下喜欢,合欢又怎敢多言。”这下李宏大是心疼了,忙过去抱住他欲温言安慰,不料他费了些力气掰过来的小脸却满满荡着戏噱的笑意。
“好哇,你——”李宏危险的眯细了双眼:“你可是越来越坏了。”
合欢微笑不语,他勾住李宏的颈子道:“自从你派遣了那七十二将,我还会担心你这个么?宏最好了。”一番话让二人都是会心一笑。

那还是李宏初带合欢到洛阳的事情。那时合欢的身体本就怯弱,又经长途劳顿,一路上都烧的昏昏沉沉的。李宏早传了洛阳最好的医生,药师侯在宫里,车队一到,他居然当着外面迎接他大大小小全洛阳上下的文武百官万般珍视的将意识不清的合欢抱出车辇,话都没多说两句就进了内宫。让在场人氏眼镜大跌,也让他未来的岳父崔大人极是不满。
希奇的是,这百官们从此认定太子喜好俊美少年。纷纷的在送往洛阳合壁宫的礼单上添了一笔:年约十一、二岁,面目清秀,身材风流的少年一名。加起来居然有七十二名之多。李宏那时一顾着合欢的身体,而操心着洛阳的诸般事务,也没有理论。待合欢渐好,事务上轨后,统领内侍回了他这件事。李宏带着合欢看着一屋子各色各异,却都冰雪可爱的少年 ,不禁哑然失笑。次日当朝时,李宏拿着礼单照名册一家一家的把他们都退了回去。合欢就替李宏此举取名为“派遣七十二将”。

望着合欢嘴角的笑意,李宏情不自禁的凑过去压住那朵笑容。一双手开始轻轻的撩拨着早已经熟悉的各个敏感处。合欢微微挣扎了一会,却终禁不住软瘫在李宏怀里,双目流转着动人的醉意。李宏大乐,正欲再进一步,却听合欢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合欢一把推开李宏,拉住他的衣襟急道:“宏,那来大人当时也在场啊!”
李宏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啊,当他退还那些少年的时候,来俊臣就站在一旁冷笑,如今——,那他此举所为何来呢?奸诈狡猾如他,又怎会犯这样的纰漏?合欢白着一张脸要往外走,李宏拦下了他。

“宏,我要去让那少年回去,留他在府里对你无益。”
“不急,合欢,我们等等看,留着饵,狐狸才肯有所动作。那来俊臣早就知道我们会想到此节。妄动于我们反而无益。况那孩子尚幼,境遇也堪怜,你赶他做甚?”
合欢这次当真有些介意了,宏从来没有为他以外的什么人如此的设想。他闷闷道:“言之有理。”
“你呆会跟我去看看那孩子,别让下人见他学过优伶一途,欺负了他。”
“宏——你——,哦,好的。那我这就去看。”合欢勉强扯了下嘴角,转身欲出却被李宏一把扯进怀里——“哈哈,你也会上我的当了?”
合欢咬紧下唇,突然抬头对着李宏灿然一笑,伸出手握住李宏的欲望之源,小嘴隔着衣服慢慢的啃咬着他的前胸。李宏想推开他又舍不得,只能轻抚他在自己胸前积极蠕动着的头。在他的喘息越来越剧烈之时,合欢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轻吻了他面庞一下,悄声说道:“我去执行殿下的命令了,不会让那孩子受委屈的,殿下请宽心。”被晾在室内的李宏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窗外,传来了合欢清脆的笑声——


十六
长安 大明宫
“启奏陛下,三门外来大人求见。”
“宣。”
天后倚在绮罗靠枕上的身子略动了动,轻轻吹去眼前香茶的水气小啜了一口后,她微带疲惫的问跪在地下的来俊臣:“怎么样啊,我所料如何?”
“陛下圣明,所料不差,如此可见,似乎太子并不足以为惧——”
“来大人不会以为我的儿子如此不济吧?”
“臣不敢,臣只是见太子被那合欢所迷甚深,如此则难以立足于朝纲世常。固其才能卓著,也未能大有所为。”
大殿陷入沉默,天后抚头半响未语,末了,她突然道:“来大人,你速去面见皇上,把你在洛阳所见所闻如何禀报,然后说我的意思是让太子尽早与那崔小姐完婚,也了去我们为人父母的一桩心事。”
“臣斗胆请问陛下此举何意?”
“我自有我的考量,那毕竟是我亲生的儿子,难道我看着他毁在一个娈童手上不成?你下去吧,就照我的话去做。”
来俊臣退下,剩下一室的静谧中,天后又浅饮了一口茶,低不可闻的说:“宏儿,这原本也要怪你在洛阳太活份了些,没事去结交那些自以为是的望族贾户,给我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数日后,洛阳 合壁宫
神色不善的李宏快步回到寝殿,将手中绢黄色的纸卷用力掷到桌上,自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生闷气。随他身后进来的合欢悄悄遣退了所有的侍卫宫女,然后走到李宏身后,把手搭在他肩上轻道:“宏,先换了朝服好不好?看你穿着怪累的。”
李宏恨恨道:“父皇突然老了这一封措辞如此严厉的催婚书,定事出有因,八成与那崔大人脱不了关系,他那女儿就那么想嫁人吗?”
“殿下言差了,你本就与人家崔小姐有婚约,已经快两年了吧。你毫无动静,又,又不分人前人后的这样对我,怎怪的崔大人一片为儿女之心啊。”
闻言,李宏拉住合欢的手把他拉坐到自己的腿上,长臂一伸圈住合欢的纤腰问道:“还记得在掖庭见里我说过的话吗?”
“是走是留,殿下让合欢自定。”
“是,那么,现在我要你做个决定。”话音落下,合欢顿觉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第一次见到宏,我才七岁。如今我都这么大了。算算我们在一起有十来年了呢。大明宫很大很大,里头有好多好多人,可我总是跟宏离的最近最近。我们一起读书,一起起睡,第一次到大明宫外,是跟你去的,第一次参加宫里年末大典,也是跟宏一起的。宏从来不让别人欺负了我,我也从来不会做让宏不高兴的事。如今到了洛阳也是一样。咱们俩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好的,不好的,忘不了的,想不起来了的,只有一件事,我知道的最清楚。”合欢用自己冰冷的双手捧住爱人的脸,一颗晶莹的泪落在上面,他哽咽着继续说:“那就是——我离不开宏,宏也离不开我。我们总要在一起的。”
李宏细细吻着合欢淡红的嘴角,吻着他柔软的双颊,最后,他吻住那双痴情而坚定的注视着他的黑眸,也吻去了所有的泪珠。半响,他才喃喃道:“欢儿,你只要永永远远的记着这件事便成。千万不要忘了,也永远不许你有离开我的念头。我离不了你,真的是离不了你啊。”
甜蜜到近乎苦痛的私语让合欢的心同时盈满喜悦与酸楚。承接着李宏不停的细细碎碎的吻,他轻声的说:“如果宏不是太子该多好。”
“是啊,那我一定跟你找个僻静之处,盖两间瓦屋,我们一起种上几亩薄田。再一年种一棵合欢树。就我们两个人天长地久的在一处。死了就一起埋到合欢林里,一生一世不再分开。”
“宏怎么也说傻话了。”
“欢儿,这是我所能做的最美的梦,不是什么傻话。”
“那我可以养只猫吗?宫里都不许的。”
“不许,跟你做伴有我就够了,你养只小畜生做甚?”
“可是——唔——啊——宏,宏——”


唐历六十年,太子李宏于洛阳与当地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崔氏之女崔真成婚。洛阳太子府前,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自长安二圣起,到洛阳地方小吏止,贺者何止万千!只是几乎没人会注意到,合壁宫里与太子的喜房相隔一排的书房旁边的一间小屋中,夜夜烛火不灭,次日,就只见尺把粗的蜡烛上,斑驳的流满了形状各异的蜡泪————

尚在新婚中的太子妃觉得自己的夫君行事有些怪异。
他每天早上都要召唤一个叫做“合欢”的青年进来伏侍。那合欢身形瘦削,眉目清秀。且穿戴也颇与其他仆从不同。他非常守礼,总要先向自己行过礼后,再从自己的胸前掏出半面形状特别的木梳,温柔细致的为太子梳好长发,别好发簪。然后自一旁的宫女手中接过朝服,一一的为太子穿上,系好衣带,束好腰封。最后摘下墙上的配剑为他别好。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太子总会从铜镜中紧紧的盯着他看。而这时,端坐在一边的自己总会有种莫名的感觉。一种被遗忘,被摈弃的感觉。这种感觉,总直到合欢陪着太子去去上朝了还是滞留在寝宫中,让她局促不安。

有时候会例外一回,那时一大早起来的她通常只看到宣称到书房读书而一夜未归的丈夫满面春风的坐在镜前,看不到与他如影如随的合欢。
有一次,合欢匆匆随后赶到了,他有些步履不稳,脸色苍白。如平常一样对自己行过礼后,他脚步踉跄的走向太子。而太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惊讶似心疼似自责的太复杂了反而让人难以明白。在为他梳头时,合欢的手微微颤抖着,安静清澈的眼中带着浓浓的倦意。镜中太子的眼神则比平时更专注更火热。随后合欢为他更衣时,太子妃几乎看到太子要揽住胸前单薄的肩,只一瞬,手就放开了,令她几疑是自己看错了。
后来她听说,太子取消了那天的早议事,让大臣们把折子送到书房批阅。当她捧着银耳莲子羹去看望自己的丈夫时,看到李宏穿着便服在书桌前批折子,旁边本来是供他休息的软榻上睡着合欢。身上盖着李宏的朝服,一头青丝披散在枕畔,白净的面容上,浓密的长睫投下的暗影与还带着湿意略显肿胀的红唇分外显眼。第一次,她觉得这张孩子气的睡颜竟有摄人魂魄的魅力,让人不忍移开了视线。

又来了,又是那种感觉,明明站在室内的太子妃只觉自己闯入了一片禁地。这静谧宽敞的书房,不再允许那两人之外的任何人踏入。
微颤着告退的太子妃终于正视了这样一件事情:若想真正得到自己的丈夫,必须除去他心中那刻的太深的影子。那影子,居然是个地位低下的娈童!!年龄还有过大的嫌疑,自己难道一定要与这样的人争宠吗?那么,所有关于李宏与合欢的传闻都是真的了,而且,所有那些传闻都还很可能低估了那个合欢在故事中的分量。崔真的眼睛燃烧着不甘与怒意。洛阳的合壁宫里,开始涌动着首都的大明宫也有的波潮——


十七
李宏应邀去赴远道而来的潘节度史的宴了,他没有带合欢去,因为他清楚合欢从来就没喜欢过那些宴会和那些大臣。

知道他晚上才可能回来,合欢就留在自己的小屋中,看看书,发发呆。忽然,有内侍过来通报说太子妃崔真请他过去。苦笑了一下,合欢起身,随来人到了正宫。

“合欢,坐啊。”崔真见到他,一付好脸色,和颜悦色的说。
告了失礼后,合欢侧身坐在一张小椅子上,“敢问殿下唤臣来,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们同为服饰当朝大唐太子之人,身负重任,有些事情想与你探讨。”
“殿下言重,合欢只是一介侍臣,身轻言微之人而已。”
“哦?你未免过于谦虚了吧,你难道不知,太子殿下对你,可是宠信的紧么?”
合欢低头,没有出声答话。崔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太子他那么宠爱你,外间的传闻极其难听,你的存在,是对他,对我们大唐江山社稷和皇族声誉的诋毁和羞辱!这,你也打算假装来个不知道么?”
“合欢只是在做自己分内的事情,且合欢素来没有宏图伟志,又不常出门,确实不知。”
“好个分内的事情!你到推的干净!那好,我问你,你现在知道了吧?你又打算怎么办?”
“合欢一身一心,皆属于太子殿下,一生愿为他支配,以后臣将如何,全听太子一言。”
“很好,果然是个聪明人,可是你既然聪明,也该知道太子和你若继续这样下去,对太子以后的前途有何影响吧?当个太子,就算没事后面尚有多少人等着挑他的不是,何况还有你这个有辱宫闱的娈童!告诉你,你不要以为现在你靠着太子宠你就可以——”

“就可以怎样?他做了什么需要爱妃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吗?”随着这不太高兴的声音,李宏走了进来,看到合欢苍白的脸色,他的样子就更严厉了些。
见到他,一屋子的人都忙着起来行礼,李宏略点点头后,直面崔真又问道:
“你把他叫进来做什么?”
“臣妾是东宫后宫之主,有些话想跟合欢聊聊不可以吗?”
“聊些什么?”
“事实,真实,现实。臣妾希望可以让他明理!”
李宏极为不悦的扫过她义正言辞的脸,开口道:“一,合欢不是后宫的人,他是我的人,不需要你来管他什么。二,合欢很明理,爱妃这样的热心,下次可以不用浪费到他身上。我想我的话已经够明白了吧?合欢,跟我走。”说完他拉着合欢的袖子就要走,适时,崔真沉声道:
“太子殿下请留步!”
李宏住了脚步,没回头,他问:
“爱妃还有话?”
“正是,殿下,我想为您纳几个偏妃,人选已经有了,皆为贤淑貌端的人儿,还请殿下肯首。”
李宏回过头,嘴角带着一丝看不出意思的微笑:“哦?爱妃到是贤惠的很。不过不用你操劳,我自有打算,我与爱妃尚是新婚,还不想纳什么偏妃。”
“太子殿下,您知道,这也是天后她老人家的意思。臣妾只是照办而已,臣妾也是想为皇室早添继承之人,故此有此举,请太子应允。”
“母后的意思?你指什么?”
“天后赐下一道圣旨给臣妾,告诉臣妾要以天下江山为重,以太子您的未来为重,辅佐您,帮助您,而现今您的威望虽然很大,却有不利于您的传闻,而且您久久未有传人,也会为那些等着排挤您的小人留下口实,天后与我,都很为您不安,所以臣妾主动为您纳几房偏妃,为的,无非就是早日诞下小皇子,巩固您的地位。臣妾一片苦心,还请太子您体谅!”

说完她的目光对准被李宏挡在身后的合欢,果然,合欢并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变化,可是他的眼中,已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忧郁苦痛之色。崔真暗自称好,调开目光,等着李宏怎么回答。
“爱妃果然贤德非凡,此乃本王之福,只是,爱妃需谨记,以后莫在我面前提及此事一句,谢爱妃为我之心。不过有些事情,不劳你多费心思。”话讲完,李宏几乎是拂袖而去的。崔真在送他出门之后,嘴角挂上满意的微笑。

合壁宫 太子书房中
“宏,今日怎么早回了?”
“早我走的时候看你不太舒服的样子,现在怎么样了?昨天晚上还是累着了?”
“没事,我一个男人,哪里那么娇弱的。”
“她把你叫去,没怎么你吧?”
合欢不语。李宏走过去把他的头抱进自己的怀里,摸索着他柔软的长发:
“以后她再敢叫你,你就回是我说的,合壁宫里,除了我,没有人可以使唤你。别不高兴了,欢儿。”
合欢笑了。
他握住捧着他脸颊的大手,低语道:“宏想到哪去了,我没有因为这个不高兴。我还自知没有这个资格——”
李宏不悦的捂住他的嘴,吻住他,舔着他的嘴角低低道:“什么资格,不许你这么轻看你自己,知道吗?”
被吻的瘫软的合欢好容易挣开那双紧紧箍住自己的手,喘息着又开口道:
“宏,太子妃她说的,确实有其道理,你也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能没有子嗣,不能总——专宠着我一个娈童。”
“事到如今,合欢,你说这些伤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心吧?”李宏难得冷言对合欢说话。
“宏,我的存在真是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我虽然不大出门,可我不傻,你没跟我说过什么,可是你经常会因为外面的事情生气,烦恼,很多时候,是因为我——对不对?我——不希望如此,对于宏而言,我想变的更有用些,不是让你为难,而我办不到,宏,对不起。”
看着说完这些话,用一双水样悲哀而美丽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合欢,李宏只觉胸口一痛,这小东西,总有办法带给自己别人永远也无法带给他的感动。

“但是,欢儿啊,你也应该知晓,你带给我的欢喜,是远远大过那些烦扰的。”李宏低语着,反手揽过合欢的身子,一只手缓缓的顺着他的脊背往上轻轻爱抚过去:“再也不会有人,能比你更让我快乐了,光是看着你,我就会很开心,能这样抱着你,就能让我忘记所有外面那些扰人的是非。欢儿,你够有用了,来,笑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
合欢没有笑,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沉沦在那温柔醉人的爱抚中,扭动着制止下李宏的动作,没有看李宏,他把脸埋进李宏胸膛说道:
“宏,你不觉得,太子妃的主意,是可以考虑的吗?”
“你说什么?你要我去纳那几个偏妃?”
看到合欢的脑袋缓慢却坚定的点了几下,李宏一下子怒了起来,他强硬的掰起合欢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然后呢?是让我可以把对你的兴趣转移到其中一个的身上,还是让这合壁宫多几个守活寡的女人?!合欢,你会这么想很令我失望!”
合欢的嘴唇变的干涩而无血色,开始颤抖,从头,到全身。半晌,他又说:“至少,宏,你也应该能有个,子嗣,有个可以承继你们皇族血液的孩子啊。”
李宏加在合欢下巴上的力道变重,合欢吃痛,可忍着没言语。李宏莫测的看着他闪躲的目光,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问道:
“合欢,你是真心这么想的吗?”
合欢颤抖的幅度更大,他闭了闭眼睛又再睁开,抬起头对着李宏的眼睛说:
“是,殿下,合欢是真心这么想的。”
李宏突然放开他的手,合欢因为失去了支撑打了个趔趄,他努力的想维持住平衡,却总没能成功。
李宏的眼睛因为听到那句话一下子失去了些光芒,却于眼底深处渐次的升起一团火焰,他压抑着再问:“合欢,我再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你是真心的吗?”
这次合欢回答的更快:“是。殿下,我是。”
火焰烧红了李宏的眼睛,他猛然转身向门口走过去,快要出门之前合欢听到他沉静的声音:
“那很好。合欢,在达成你这个伟大的愿望,在我有了我的子嗣之前,你再休想能在这间屋子里见到我!”

声音过后是一室的安静,过了不知多久,才又听到了声音,那是一个人倒在地上的动静,伴随着经过拼命抑制可还是清晰可闻的苦苦抽泣声。窗外,天渐渐的黑了,没有月亮的夜晚,显得格外的阴沉寒冷————

次日,合欢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李宏深夜接到传报,说是洛阳城外有一处大堤坝突然出现塌方,怀疑是人为的,于是他带了亲兵,连夜亲自赶到了出事地点。听说要十好几天才能回来。
抬起红肿的双目,合欢站在合壁宫城墙外,在风中无神的看向李宏赶往的方向,有一个念头象一只贪婪的野兽,一直不停歇的噬咬着他的心,咬的他好疼好疼:这真的是第一次,李宏出远门居然连声招呼都没跟他打,从他七岁见到李宏以来的第一次。
“宏,天要冷了,厚衣服他们给你带去了没?”
“宏,你晚上会无聊,书带几本了吗?”
“宏,就怕有什么万一,你随身带些急救的药吧。”
“宏,不要太辛苦了,能好好休息就要抓空睡一会知道吗?”
“宏,这些话,我都还没跟你说,你走的,安心吗?”
一滴泪珠砸到了青石地板上,迅速的干了,紧接着更多的又纷纷落下来,又纷纷的干了。风更急了些,吹到人身上,已经可以感觉到几分深秋的味道。

后记:这个坑~~~~~~拖的连虫子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哎~~~~~今天下午又挤出了一点,希望一直在看的各位大人表要放弃偶~~~~~~其实故事大概的结构包括结局都早就想好了,就素懒得动笔~~~(来啊,砍了这虫子)。大人们没准那天就看到偶把这以后的都写完了帖个“全”上来哦~~~所以千万表要放弃的说。能回个贴子什么的就更好了~~~拉拉拉~~

还有啊,我终于知道大明宫词里何来的太子宠爱娈童这一说了。其实历史上是李世民的第一个太子,叫什么~~~(偶给忘了),他宠爱过一个从歌舞队里挑出来的叫“称心”的十三四岁的男孩,然后他二弟弟为了打击他夺取太子的位置,把这个告诉给李世民,称心被杀。该太子大为悲伤,居然盖个庙堂,还按1:1的比例塑了称心的像,日日瞻仰,哭泣不停,悲痛难掩。并在太子府邸中设下他的灵牌。还为此怨恨他的父亲,称病数月不去上朝~~~
结果这位太子还是因为试图谋反而早发配了。(不过列位同人姐妹弟兄们大可不必激动,那太子又肥又难看,还是个半瘫痪的人,且精神有些问题~~~当初我也颇为惋惜了一番~~怎么就不素个大好的帅哥呢?>_<~~~~~~~)
再然后他和他那个极其得宠的弟弟都没能当上皇帝,当皇帝的是李治。宫廷之中啊,黑幕太沉重了~~~~~~~~~
这应该是来历了吧。我想。


十八

潇湘何事等闲回?
水碧沙明两岸苔。
二十五弦弹夜月,
不胜清怨却飞来。

“不胜……清怨………”竹塌上的合欢猛然合上手中的诗册,坐起身来,清瘦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此刻又添了几分忧伤。
微微叹了口气,他从塌上起身出了自己那间不大的抱厅。
时正值正午,本应天高云淡,骄阳如火的三伏天,如今却阴云密布,冷风拂面。

看来这雨,还有的下的,那不也就意味着,宏………还是暂时回不来么…………

仰头望天的合欢清澈的眼中,陡然暗淡了许多。

本来是去处理一起人为事故的李宏,竟遇到连绵雨水,近日衡水水位一路告急,新修葺的堤坝岌岌可危,身为洛阳领官的太子宏,当然就留在当地,日夜指挥补堤救险,忙的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得的。
这一切,合欢都从前方回来的裴将军口中一一得知,他从来没有悔恨过为什么自己要在此次李宏临走前与他发生了那样不愉快的争执,不然……不然现在的自己,就不是独自一个人留在合壁宫中日日的为他担心操心伤心,而可以在那样险恶危急的地方和时刻,陪伴在宏的身边不是吗?

咽不下宫中的玉粒金莼,是因为知道宏现在连最简单的饭都来不及好好吃上一口。
睡不下丝绵的华塌,是因为晓得宏即使在深夜,也只能合衣假寐。

“宏…………”细细的声音从纤薄的齿唇间流泻出,异样的哀婉,含着浓的化不开的思念。

忽然前厅里一片喧哗,人声鼎沸着传来,合欢无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疾步赶往那里。
果然又是裴将军回来了,太子妃和留守的洛阳大小官员忙着接待他,听他带来李宏和大堤的最新情况,按理,是绝没有合欢踏足之地的,往日合欢也绝不会越礼进入打扰,而今天,今天不同,今天的合欢心中脑中,时时刻刻都只有一个想头,心心念念都只有一个愿望。

“裴将军辛苦了。”不惹人注目的身影,坚定的大步越过一众高官贵族来到裴将军身边后,深深的躬身行了一礼。

太子妃崔真的目光紧盯来人,嘴角略略下撇,正待要讲话时,就又听那人说道:
“将军,在下失礼了,但在下有话要与将军私谈,忘将军百忙之中给合欢一柱香的时间,合欢…………求求将军了……”

又是深深一礼,抬起头的合欢异常渴切的看着比上次回来又憔悴不少的裴勇。裴勇尚未开口,高居上位的崔真即一声冷笑:
“这真是闻所未闻了!哀家白长了这么大,竟不知道咱们天朝有主子议大事,卑贱的下人倒来先插嘴管事的礼数!来啊,把这不知好歹的贱人给我拖出去!”

立时便有武士上的前来执行命令,捉住合欢的胳膊把他往出拉,合欢目不旁视的看向裴勇,口中兀自急急说着:
“将军,合欢有话跟将军说啊,将军…………”

他恳求的声音终还是渐次远去,裴勇也镇定的未曾发出一语,继续他的公事上陈,把李宏调度的命令转告洛阳留守官员,要他们准备三千石粮食,一千包装满木屑的麻包和救急药物,三日内必须到位,由他火速押送灾区,不得有误。
大殿上各司其职的大小官员顿时忙碌开来,救人如救火,越快就越见效果。见此,裴勇黑瘦的面容上总算舒展了些,他弯下腰,对着崔真一抱拳:
“殿下,属下星夜赶路,确也劳累了,敢请殿下赐属下和属下的兵士小憩片刻。”

“将军的确辛苦了,李管事,你带将军和勇士们去休息,好生招待着,将军退下吧。”
“谢殿下,那属下告退了。”

退出大殿的裴勇并没有去往专门僻给他休息的偏殿,他略犹豫了下,穿过了几道小门,轻轻扣响了一扇紧闭的竹门。

门几乎是在同时就打开了的,出门的是双目带赤的合欢。

“将军…………”
“进去谈吧,小公子。”

门又轻轻的关起来。门外,阴雨欲来。

“将军,太子殿下还好么?”合欢未等裴勇坐好,就急急问道。
裴勇苦笑:“小公子聪明之人,殿下那等鞠躬尽瘁的人,你想会好吗?”

合欢似被什么哽住了喉咙,要说的话一时说不出口,半晌才又问道:
“那……那殿下可得了什么病没有?”
“这倒也还不至于,小公子过虑了,殿下只是……只是劳累过度,又不知休息,我们谁劝说也不见效用,哎…………”

“将军!”突然合欢的眼睛亮起来,竟一把抓住了裴勇的手,又急又快道:“将军此次回去带上合欢一起吧!!将军你也知道,如果我去了,必能尽心照顾殿下起居,服侍的当比什么人都强的,将军,今日合欢就是想求您这件事,望您允诺啊!!”

裴勇也没多吃惊的样子,他只是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想带小公子你走,实在是来之前,殿下当面亲自下的口谕,绝不许让你过去,我就是再添几个胆子,也不敢公然抗旨吧。”

合欢铁青了一张不大的脸,觉得浑身僵直,宏下的口谕……不许自己过去……特别下的……宏……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他…已经不需要他了吗…………

“我以为……殿下是顾虑到前面气候险恶,情况不善,担心小公子过去受苦才又此谕的。”似乎不忍看到摇摇欲坠的合欢惨白的脸色,裴勇转过头说道。
“……可我不会是累赘的,我知道怎么照顾太子啊……”
“总之在下无论如何不敢抗旨,小公子多说无益,在下告辞了。”

裴勇站起身来,抱了抱拳,头也顾不得回一下就离开了抱间,匆匆的行色消失在刚刚降临的黑暗中。合欢一个人维持着他离去时的姿势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一抹若有所得的坚定目光出现在那苍白的脸上时,他才动了起来,而且动的很快,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他挽着个包袱也匆匆的出了门,同样消失在看不见月光和星光的夜色中…………


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李宏命令中的各项均准备完毕,裴勇检查过后一刻也没耽搁就催动军马上了路,上路之前他有些微微的奇怪————前几次总会来送行并交给他一堆大包小包托他带给太子宏的合欢,今天却没有露面。

没太多功夫供他奇怪的,一队军马就带着灾区万千百姓生存的希望,半点不敢延误的披星戴月前行了。一天一口气赶了几百里的路程,直到乌秀山前才停了下来,天色,已是从出发的刚蒙蒙亮,又到擦黑的黄昏了。

过了这座山再有半天就可以到大堤了,裴勇命将士们下马,吃点干粮,喝点水,让急行军的马儿们都歇一歇,到了半夜还得继续赶路呢。他自己也吃了些东西,偷偷喝了两口烈酒,刚刚闭上双目,就有两个属下匆匆过来,他们手中还半抱半托着另一个人。

“将军,刚刚属下在检视装粮草的大车时,居然发现里面藏着这个人,这一路上多颠簸啊,他撞的鼻青脸肿的早昏了过去,到现在也没醒呢,将军您看如何处置?”

裴勇心中一动一惊,难道会是??

————不用再怀疑了,看到地上那纤瘦的人的一瞬间,裴勇就不禁想长叹了,果然是他,合欢。
穿着袭蓝布的长衫的人——那长衫已没了原来的模样,又脏又破的,身上到处是擦破撞破的痕迹,头上当然也没幸免的了,最刺目的便是那白皙额头的正中央有块伤口,现在都还在流着血。
头痛啊,这么赶了一天的路都没有多觉得劳累的裴勇,突然感到头痛。

可以想见殿下这顿脾气是免不了的了,哎……八成又要自己当炮灰,他也知道,嘴上说不许合欢来的李宏,纵然见到合欢的开始是发怒的,那心底里,也必带着几分满足和喜悦,所以啊…………会被骂到臭头的人想来不会是伤痕累累的合欢,那……就是自个儿了……哎……

叹气归叹气,裴勇还是立即着人取来治疗跌打伤痛的药和干净的布,擦到额头的伤口时,合欢才呻吟着醒了过来。

“疼…………啊,将军!”
“小公子,应该是我比较吃惊才对吧,你耍的好手段,想的好主意啊。”
“将军莫怪,合欢实在想去才出此下策,有何责任由合欢一人承当,将军您……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
“成了,都擦了药了,你快点睡睡,再过两个时辰可又得上路了,会骑马吗?”

合欢的眼中燃起晶亮的喜悦:“会,会的!多谢将军成全,多谢多谢!!”

一行人马赶到衡江大堤时,正是午后二刻,早有迎接的将士迎接他们。裴勇询问得知近两日来江水还算平稳,没再上升大堤暂时还没告急,所以连日奋斗的将士们,包括李宏,都在歇息,因为据当地有经验的老人说,今日夜里怕是又有大雨降下,所以李宏下令全体官兵养精蓄锐,准备再战。


交割好带来的粮物,裴勇亲自带着合欢来到李宏住的大帐前,他见合欢走路微跛,双手握成拳头了还在颤抖,反而先笑了:
“小公子不必如此,你看我都还没这样呢。”
合欢回他一个微笑,待有人揭开大帐的帘幕时还是浑身一抖,脚步踉跄了一回。

“将军您来了,殿下还在休息……哎呀,合欢,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出来迎接的是常跟在李宏身边的宦官长里,他一抬头看到裴勇身边之人,忍不住就惊呼起来。

“我……我是偷着跟来的,长里,殿下……殿下呢?在里面?”
“是啊,好容易才睡下了,你赶紧进去吧,这回可好喽,啊,不对,也不好……哎呀哎呀,反正你先进去等殿下醒就是了!”
长里死命摇了摇头,摆着手压着声音把合欢推了进去,将大帐内所有侍从都赶了出来,他自己也领着裴勇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俩人面面相觑了一会,长里先笑了出来:
“将军别怕,我琢磨着啊……殿下说到底还是喜欢的。”
“呵呵,公公与裴某所见略同啊。”

“宏…………”被推进来的合欢见到卧榻上沉睡的人第一眼起,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真的是他,英俊的脸上带着疲惫的影子,紧闭的双目下青黑一片,合欢贪婪的看着看着,鼻子酸了眼睛模糊了还是舍不得眨一眨眼。

瘦了,也黑了,宏…………就这样看着你我就心疼了啊,怎么不早点来,怎么不早点来陪着你呢…………
合欢蹲下身,卧榻旁设着一张木几,几上有清水和棉布,合欢取过棉布沾上水,轻轻的擦拭着李宏干裂的双唇,一点一点的润湿了,一点一点的细细掠过。李宏梦中动了动,没有醒,合欢放下棉布,痴痴的注视着他,一只手情不自禁的伸出去,柔柔的抚弄着他纠结的眉头,再慢慢按摩他的额角,肩膀,手臂,手腕,大腿,脚踝,从上到下,一次次一遍遍不停手的按摩着。

“嗯…………”梦中的李宏发出舒服的声音,觉得全身肌肉酸涨疼痛都轻了许多,那只手按的自己好舒服啊,力道合适,手法得当,恁是不错。
等等,这手该是纤细的,上面没多少肉,手指倒长的出奇,还有圆润的指甲,自己喜欢啃着玩的,这难道是……合欢……欢儿的手……欢儿……好久都没看见过的……他的小东西啊……想他呢……李宏拉过不厌烦的忙动的手,压在自己的胸口上,微微睁开眼睛,呵呵,面前这红着脸想把手抽回去的人可不正是他的欢儿么?

“欢儿……”微笑着把手伸向合欢的脸,李宏满足的感受着手掌中那熟悉的触感,细致平滑,却并不柔弱,挺直的鼻,杏子大眼,真的是他……李宏执意摸索着,把手指伸进那两片薄薄的唇瓣中,软软的小舌缠了上来,很热,不过好舒服……李宏眯起眼睛回想起那嘴唇的甘甜诱人………
………只是……只是手到了他的额头,却意外的摸到一道疤痕,还听到一声痛呼,这是……是怎么回事?
猛然间圆瞪起双目的李宏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怎么?不是梦吗?眼前身畔的这个秀目含泪望着自己的合欢,难道竟真的是他吗?一时李宏抚着额角垂下头去,就听得有人惊慌的询问:
“宏……殿下你怎么了?是哪里在不舒服?”

这下更可以判定不会有错了,这声音,这语气,这说话的人,自己是绝不会记错的:

“合欢,你大胆竟然敢违抗我的旨意到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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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合欢咬住下唇,刚刚宏还温柔的探索过的地方:“我只是不放心殿下…就……”
“裴勇呢?他敢抗我的旨,敢把你给弄了来,弄了来添乱!”
合欢紧紧闭起了眼睛,如果可以连耳朵也一起闭起来多好,可以不同听到这么残忍的话了啊,宏以前从来没有用过的口气,愤怒的,不屑的,那些轻怜宠惜的话语,难道真的只是过去了吗?难道宏……真的还在生他的气吗?

“长里!!来人哪,把裴勇给我带上来!”
一声怒喝惊醒了合欢,他听的出那话里带了真怒的,来不及多想什么,也来不及伤心李宏根本连看都没看他,合欢“扑通”一声先跪在了地上,他的脸色更白了些,冷汗一下子布上额头,那里的伤口抻的整个头都隐隐作痛,这些都顾不得了,必须先说点什么……说点什么…………

“宏……殿下息怒,不关裴将军的事,是我自己,我自己偷着上了运粮的车,一路跟过来的,裴将军没办法才把我带了来,是合欢的错,全是合欢的错…………”

李宏文风不动的矗着,似乎根本没听到合欢在说话,只是他的手,紧紧的揪住他的衣服,扭拧的衣服都开始变形。
长里和裴勇早就跌跌撞撞的进了大帐,刚进来俩人就一块跪下了。

“裴勇,你临走前我亲下的口谕你当是没听见的么?!”
“臣…………”裴勇暗自叫苦,不知如何应答。

“殿下……真的不关裴将军什么事的…………”合欢跪行了几步,再次战战的开口道:“是我,是属下自己…………”
“你闭嘴,我让你插嘴了吗?!”李宏还是没有看向合欢:“裴勇,你限你今日日落前把他……把合欢怎么弄来的就怎么弄回去,回来我再治你的罪!去吧!”

“太子爷,人都来了就不必哄回去了吧,合欢也是一片忠心。”长里先说。
“殿下明鉴,小公子无非是想服侍您,您何必……”裴勇跟着道。
“不要让我把话再说第二次,裴勇,尤其是你!”可惜李宏不为所动,跪着的三个人也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只能感到他即将拂袖而去,合欢愣愣的站了起来,愣愣的开口道:
“不必……裴将军不必送我回去,我来过一次,认识路了,我自己走就好,殿下……”杏子眼望向已经快到大帐口的李宏,可惜眼前全是模糊的影子,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好可惜,临走临走了还是不能再多看他一眼。

“殿下千万保重。”
该走了,快走吧,别在这儿给他添乱,他……够烦的了,原本就不该任性的来的,快……快点走啊,怎么脚步如此沉重,怎么每走一步都这么费劲,快点,别这么没用,合欢,你快点快点啊!!

帐中其他三人惊异的看着合欢奇怪的一瘸一拐的走路样子,看着他努力却不怎么见速度的挪他的脚,一寸一寸的伴随着的,除去额头愈见其盛的冷汗外,还有点点滴落在地上的暗红色稠液。

李宏的眉头迅速的纠结在一起,那颠簸的瘦长身子走到大帐的门口时,他终究还是无法忍耐的唤出了声:
“合欢,你先停下,过来我看看你怎么了。”

合欢没有从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他还是缓慢而坚定的走向外面,李宏跟上几步想拉住他,却在伸手的瞬间看到被很低的门槛绊了一下就顺势颓然倒下的合欢。
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乎用抢的在那具身子摔在石板上之前将其揽入了自己怀中,李宏面色不善的看着怀里惨白的脸庞上痛苦的神情,低低开口问道:

“裴勇,你是怎么把人给我带来的?”
“开始是小公子自己偷偷藏到了运粮车上,半途被臣发现后本想让他乘车,奈何小公子执意……执意和臣一道骑军马过来的,可能不习惯…………”
“你这是废话!什么不习惯,我朝急行军的军马马鞍上都装了避免瞌睡的倒刺,你们常年戎马的人都未必习惯的了!”
“是是是,但是小公子不听臣的劝告……”

李宏没有继续追究,他现在只看的到合欢身上长衫下摆点点的暗色痕迹:“长里,快去给我拿干净的棉布和止血的药酒过来,快点!”
说话间他已抱着合欢来到大帐深处的卧榻,撩起长衫,小心翼翼的褪下已然染血的中裤,即使已有了一丝认知,李宏还是为着看到的情形感到眼前发黑,心,象是突然被谁扯住了狠狠一拽……生疼生疼的。

那两条修长白皙大腿内侧,几乎是血肉模糊了,触目处无不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印记,李宏抬手想要抚摸的,那手却似有千斤重的无法抬起。手持药酒和棉布赶来的长里见合欢也是惊呼一声,看李宏阴沉的可怕的脸色急忙收敛起来,双手把东西奉上后,他还是荏荏的说了句:

“殿下,得传军医过来,要是破伤风了,只怕…………”

李宏的神情愈加难看,不想让什么别的人看他的宝贝,然而……眼睛再度看到那两条腿,再看看塌上紧皱双眉咬着嘴唇忍痛的人,李宏伸过手去轻轻掰开已经见血的唇瓣,把自己手指横在当中让他咬住,空的手流连在没有血色的的小脸上,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你去传吧,要最好的,尽快来。”
“是。”

掌灯时分,预言中的倾盆大雨未曾肆虐,多少给饱受惊扰的百姓定了定神思,又有刚刚运到的粮食药品,所以小小的村落中,今晚点起的灯光显得比平日多了些,也温暖了些。

太子驻军地里,尤其是太子本人,却不曾见面容上添了多少欣慰。军医忙呼了整整一个下午,把他的合欢两条腿包的跟包子一样,又开了安神去热几味药,总算是弄完告退了。合欢早已醒了过来,大夫走了后他就把头转向背对着李宏的方向,缩进凉被里,只露出半个脑袋来不肯见人。

李宏知道他晓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那小小的头因为听的到自己走近床塌的声音还惊的动了一下,偏又要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真是的,李宏苦笑了。
“别躲着我,合欢,我记得有人过来自称要照顾我来着,如今怎么自己倒先躺下了呢,嗯?”

合欢全身一震,更加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拼命的往被子里和墙角挤,似乎这样就能逃出李宏的视线,小东西,还闹别扭,你就真不明白……我不许你来是怕你来,这里随时可能诀堤,到时候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又缺衣少饭,蚊虫众多,一个弄不好就有恶疾泛滥的可能啊,如此凶险的地方,你想我能舍得让你过来么?
……欢儿啊,我还以为这些话原不必我说出来你就懂的…………

李宏大手搭上合欢的肩,凑近他轻道:
“欢儿?”
合欢颤动的更大,仍是没有回应,李宏微恼的搂住他,把他整个掰了过来对着自己:
“合欢,不许你再…………”

未说完的话是因为看到了合欢满脸满眼流的一点不比外面那条湍急的大江之水逊色的泪水,一股一股不停不歇争先恐后的从那对黑黑的眼中流出,划过玉般的脸颊,盖过旧的泪痕,又留下一道新的…………斑斑驳驳,已看不出他这样哭了多久。
李宏早就知道合欢在自己面前哭的本事高强,这次还是被吓到了,叹息着拥过合欢哭到抽噎的身子,轻轻拍着他的背问道:
“怎么哭成这样?”

合欢摇着头,双手紧紧搂住李宏的脖子,冰凉的泪顺着两人贴近的部分汹涌而下,李宏侧过脸拍着合欢水淹一样的脸,不无伤感的又说道:
“真生我的气了吗欢儿?我原以为你会懂我一番用心的…………”

“不……不是的……”虽然合欢有努力,他的声音还是挂着浓浓的哭音:“宏的……我都明白,都懂的……我…………我只是恨我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只会给宏添麻烦……早知道……早知道…………”
话到此他再也说不下去,不想哭的如此没用,却在李宏的面前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合欢捂住自己的嘴,挣扎着想从李宏的怀里出来,这样会弄脏他的衣服,李宏却制住了他乱动的手臂,长臂一伸,更加有力的将合欢容纳进他的胸膛,手抚上轻颤的合欢的头,温柔而强硬的紧紧拥住了他。

“欢儿,我好想你…………”李宏甜蜜的话语如同叹息的梦境,侵入了合欢的心中。

“好想你…………”象是怕他没听清楚一样,李宏又在他耳边重复了一次,合欢惊异的抬起泪湿的大眼看着他,李宏微笑了,以指腹轻抬起他的下巴,道:
“听不懂我说什么吗?我的欢儿,我说…………我很想念你……”
尾音被淹没在突然覆盖而来的唇间,合欢大睁的双眼不自禁的合上,真的是宏……是宏在吻自己呵,连日的相思迸发出来,合欢主动帖近李宏,索求的更多,也付出更多的陶醉于这久违了的热吻中,直到气都喘不过来了都还舍不得放开…………

“唔…………”被李宏分开的合欢尤自不满足的嘤咛着,看着小爱人红通通的唇,李宏用手指点了一下,笑道:
“不足厌的小东西,忘了哭了没?”
他不说合欢还真没注意到自己何时停了掉眼泪,不好意思的冲李宏笑了笑,合欢把头蹭进李宏,帖在他胸口听那心跳的声音,听着听着眼眶又热起来。
“宏……我也想宏的…………”

“我知道了,想的出了这么个鬼主意来了,真是枉费我忍了这么久,不然早把你接来了也罢。”
“宏…………不生气了吗?”合欢怯生生问道。
“生,谁说我不生的?你瞧瞧你把我的宝贝毁成什么样了?”李宏的手忽然伸进合欢的衣服,微微动了两下:“要是磨坏了这里…………和这里…………看你怎么陪给我,不听话的合欢…………”

“啊……”合欢小小叫了一声,宏的手………………

“拿出来……宏……不要啊……”
李宏笑的痞痞的德行,并未停下手的动作,:“快好起来,我的欢儿,然后…………好好用这儿陪给我……知道了么?”
合欢扭拧的幅度更大,满脸通红的软在李宏怀里,强忍住呻吟。
“合欢你又不乖了,快说知道了,不然…………”李宏翻过合欢,还一口咬住合欢玲珑圆润的耳垂:“不然我就不停下。”

憋的小脸跟只烧好的虾子一样的合欢在被李宏咬住耳垂的瞬间大大抖了一下,随即再也无法容忍的出了声:
“啊…………!唔……知道……知道了知道了!!宏快放开你的臭手!!”

李宏于是满足的把手收了回来,在合欢的鼻子上轻轻一刮:“这我才放的下心,这样才是我的欢儿,赶紧好起来,你来了我就不要别人服侍了的。”
合欢只觉心中有说不出的满足喜悦,望着李宏含情含笑看着自己的眼睛,不禁胸中一烫,凑过去在李宏的嘴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对着他展开一个坚定的笑容,无言的允诺了他,他们之间,实在无须更多说什么了。


十九

深夜
崔真自梦中无缘惊醒后,再难合上眼睡个好觉,辗转数次后,终究还是披衣而起,榻前伺候的宫女宦官纷纷自混沌的半睡半醒间醒来,一时慌乱,崔真不耐的挥手让他们不必跟过来,只带了从她娘家随过来的一个心腹侍女蓝儿,步出奢华的内殿,到了外间,倚窗而坐。

窗外自已是纯黑一片,静谧安然,只有不远处还透出微微的光亮,时不时还似有人匆匆来去的身影,打扰了这夜的安静。
崔真似不经意的望着那处光亮,若不是那一对曼妙的秀目中渐渐露出哀怨愤恨的光芒,恐怕谁也无法得知贵为太子妃的她,在看到那里时心中所掀起的滔天巨浪。

就在前天吧,一直在衡水大堤与洪水顽抗的李宏终于班师回了洛阳,几乎近一月未曾见到他的崔真,自是心中喜悦,然而这喜悦,却在看到黑了却没瘦多少的她的丈夫身边那道纤瘦熟悉的身影时,碎了一地。

隐忍着没有当场发作是因为崔真悲哀而清晰的明白,即使她发难,也不用那个卑贱的男宠多说什么,自有李宏早早拦在头里,只是这憋在胸中心中口中的一口气啊,却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咽的下的呢?

他凭什么能违抗军令,以他那么不堪的身份时刻陪伴在当朝最高贵的青年身边?
他凭什么能得到自己奢想了很久从没得到过的呵宠,那温柔的扶在他肩头的大手,那含笑也含情的眼眸交会,那一抬头的凝视和一垂首的轻拂,那样怜惜珍重缠绵婉转的——爱情?!

任一少女在畅想自己未来的夫君时,总不免加了很多绮丽美妙的意想,崔真当然也不例外,当李宏亲手挑开那红绸子的一刻,当崔真第一次含羞带怯的微微抬起头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曾多么暗自欣喜过呢?

温文儒雅,俊秀挺拔,一对春水般温柔的眼和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文秀中掩不了他眉间眼底的勃勃英气。
这样的丈夫,该是所有少女梦中的完美了吧?
想得到他同样的爱戴
想为他生几个娃娃
想…………和他厮守终生

早也做好了不可能一个人守着这么个出色高贵的人过这辈子的准备,家中父兄尚都还有三妻四妾,何况于一位太子?崔真早就想好要做他最特别,最在乎的一个,也就知足了,这不过分对不对?事实上,她的夫君只有她一个妻,本该是慕煞一干女子的福分,却少有人知这其实是更大的侮辱和不幸————她的丈夫,只肯把他的目光注目在一个男宠的身上,不离不弃,柔情百结。

不堪呐!这形同虚设的尊位,这得不到任何关爱的妃子之职。
紧咬住丰腴的唇,崔真只觉得,寒风刺骨。

远远的,有两个内侍举着灯笼,引着位御医服色的人匆匆往有光亮之处而去。崔真就一直看着他们,嘴角挂了丝冷笑。
哼,就算你太子把大明宫最好的大夫叫了来又怎么样?看那娈童那副薄命无福的德行,谁又能有回天之力了?

这是崔真听说的,那叫合欢的娈童追李宏追到衡水时本就先病了一场,很快就好了,好了后马上就衣不解带头不摘冠的陪着李宏服侍他,一直也没见他有何不适。而过了二十几天李宏回来后崔真见到的合欢,也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那天洛阳大小的官员贵胄自然大肆的要为立下丰功的太子爷摆庆功的酒宴,酒席就摆在合壁宫中,那时候合欢也未见异状,等到入夜,人群散尽,崔真鼓足勇气借着酒力来到李宏面前想请李宏是夜宿于她处,还未等她张的口,合欢竟缓缓的倒了下去,在快要碰地的时候被大惊失色的李宏捞入了怀里,以后任凭李宏再怎么呼唤其名也无济于事的昏迷着。

那白纸一样的脸和咬破了嘴唇的一抹血迹,和那几乎没了生命迹象的人,真的令看到的崔真心中快慰了一下,但很快的,这快慰就被李宏的所为变成了嫉妒。
当时的李宏失措到崔真从来不曾见过,他抱起合欢冲向的,是他自己的寝宫,那手臂是颤抖的,大声呼叫着传医生的声音是那么慌乱,一路走过时他的唇中还不时溢出“欢儿,欢儿”这一个名字,每叫出的一声都好似砸在崔真心坎上的一记重拳,不用什么人再多说什么了,崔真无限的悲哀着她用她自己的那一双眼睛,再次见证了自己的丈夫是多么深刻的眷恋着合欢。


夜露渐渐寒气逼人起来,蓝儿唤了声“小姐”也没唤醒陷入沉思的崔真,倒是远远过来的一行人很快的就让失神的太子妃柳眉扭拧着站了起来。

那之后,洛阳各种各样的名医都被李宏挨个请到合壁宫来,每个都无法让合欢睁开眼睛,高明的几个仅仅能保住让合欢不咽气而已。
李宏那两日几乎急怒攻心的不似人形,险些也跟着倒下,而且一向以柔待人的他竟然放出再没人治的了合欢,就统统杀之的话。于是就有吓的不轻的医生举荐了大明宫一位高明的大夫,李宏立刻星夜派人一千里按军急令去请人。

刚刚那个,想必就是来自大明宫的神医了。
崔真盯着越来越近的一行人,心中忖着这神医如此快就出了来,那合欢的命么,怕是无人能救的了。
素手扶上冰冷的窗沿,那寒气顺着手直直冲上心头,这样崔真才算勉强压下几乎都已经浮上面容的笑意。

那些人近的可以看清面目时,崔真惊异的发现一直与那着御医服色的人并排而行的人竟是李宏,而且…………他那张几天里就消瘦了不少的脸上,挂满微笑。
心重重的沉了下去,崔真再次紧握住窗沿,定定盯着他们,极力的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随着夜风,零零碎碎的几个字飘入崔真的耳朵:

“先生真乃神医也,今夜先生连夜赶来连夜治人,多多辛苦了……”
“下官职责,殿下无须多礼……”
“不不不,先生此为大值得激赏,明日我自有黄金百斤奉上答谢先生……”
“这岂敢岂敢啊,下官惶恐。”

说着他们的人渐次走远,整个合壁宫又恢复了夜的宁静,一双也曾灵动的眸子,枯萎无神的看着大理石的地面,陡然失了血色的俏脸上,满满的,写着绝望的仇恨。

几缕碎云飘过,将原本就淡淡的月光,遮掩的更黯了一些,夜鸟啼叫着,掠过合壁宫雕饰华美的屋顶。


几日后,禁不起蓝儿和几个侍女的劝说,一直病恹恹受了风寒发着微热的崔真,带了几个平常喜欢的侍从们,到合壁宫的花园里走走,坐坐。
那花园里有个不大的池子,池子虽小,倒也是休憩的好去处,横在池子上还搭了个精致的凉亭,从那夜起就一直无精打采的崔真,也只有想到那里还强打的起精神去。

一路上暖暖的阳光照着,觅食而出的翠鸟儿叽喳着,身边的几个人拼命说着笑着逗着,崔真阴沉的面容似鲜活了许多,一行人走着走着很快就看的到那凉亭了。

“啊,娘娘,那儿好象有人。”一个眼尖的侍女道。
“哦?”淡淡答了声,同时也抬起头想看个究竟的崔真,突然又浑身僵硬,眼角抽搐着,她的视线凝固在一个方向,许久许久,都不曾再转动过。

凉亭上设着一个软榻,软榻上,半躺着合欢。
崔真一行正好走在几棵大树后,刚好可以看到李宏正穿过回廊,面带微笑的朝合欢走来。

“娘娘…………”蓝儿怯怯的对崔真说,却因看到太子妃寒冰般苦痛狰狞的表情噤了口再不敢言语。

李宏很快走到合欢身边,挥手让所有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他自己先是也坐到了软榻上揽住合欢的腰,后来干脆把微微挣扎的合欢整个人一把收入怀里,制住他舞动的手脚,额头贴上合欢的额头,贴了好一会才分开,满面喜色的又对着合欢的耳朵说了句什么,合欢突然就不再抗挣他了。
等怀里的人乖顺的趴在自己怀里时,李宏的心情看上去更好,就着抱住合欢的姿势,他空出一只手扶住凉亭的护栏,指着水中嬉戏的各色水禽说着什么,合欢侧躺在李宏身上,听的很是专注的样子,突然李宏笑起来,笑着指着远处两只正在耳鬓厮磨的鸟儿讲了一句话,合欢还是有点苍白的脸于是火般燃烧起来,不依的要推开李宏,李宏大笑着,非但不见松手,倒是搂合欢搂的愈发的紧了起来。
合欢挣了一会也就停下了,李宏一手轻轻替他顺背,一手抬起埋进他怀里憋的小脸通红的合欢。两个人再没讲话,只是彼此痴痴的看着彼此,看着看着,也分不清是谁…………先动的,就只见两片唇,毫无缝隙的贴合到一处,辗转着吻的难分难解。

风吹过时,垂柳摆动,有几只鸟儿踏水来到凉亭前,看到凉亭上仍在缠绵的二人,不甚感兴趣的“咕咕”几声,一低头,咬住了一丛水草。

“娘……娘娘……咱们…………先回吧。”

蓝儿满目担忧的看着指甲已经深深掐到树干里,脸上全无血色的崔真,战战兢兢道。

崔真不答,她忽然猛力扭过脸,长袖一展,掩面急急的往她宫中走去。
那一天,太子妃的宫中到了晚上也没有传膳,到了深夜,还有隐隐的烛光透出。

“娘娘,您……您吃一点吧,奴婢求求您了…………”蓝儿手捧燕窝粥,跪到了崔真面前。

打从一回宫,崔真就泥人一般坐在内室,不动不语,脸上亦是无悲无喜,平静如一滩死水。

“小姐…………”唤着从小叫惯的称呼,蓝儿的声中,已带了哽咽。

蜡烛流尽了腊泪,内室里于是一片纯然的黑暗,蓝儿勉力支起跪的僵硬的腿,又去点了一只,当新的火光开始燃烧时,崔真僵硬的转过头,僵硬的直视着那簇火苗缓慢的说道:

“蓝儿,你记住,从此,我有没他,有他……就没了我,我立志……要那个贱人死!!”

纤纤素手抄起放在桌上的三彩花瓶,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到了地上,看着一地的碎片,崔真挂了丝森然的冷笑在唇:
“我要他,如此瓶!”

蓝儿悲哀的看着她曾经活泼无邪的小姐,悲哀的看着那双美目中转动的怨毒,深深的悲哀着…………随小姐嫁入皇家的不幸和,这万般的无奈。


洛阳城里有一句顺口溜悄悄的在百姓间广为流传着:
宁见牛鬼神,不见来俊臣。

这来俊臣上托当朝天后宠信,中靠朝臣逢迎,下得一群宵小无赖相助,专以告密,罗织,制造冤假错狱为能事。其所作所为屡屡让李宏大动肝火,只是告到了天后那里都被云淡风轻的带过不算。次数多了,蒹得闻听李宏打算联合起李氏皇亲来整倒他,使得这来俊臣的心里,“太子”便成了最大最难摘除的一根刺。

某日,一个人悄然出现在来府,只呆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又悄然离去了。
来俊臣望着该人消失的背影,许久才见一抹阴毒的笑容浮上他嘴角:

“来啊,去准备一壶好酒,今个本大人要痛饮几杯!”


几日后,合壁宫

那时的合欢,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照他自己的意思,他已然完全与平日无异,怎奈李宏给看护他的人下了严令,每日别说干点什么,就连走动都有时间的限制。
合欢虽然也感行动不便的苦恼,更能感到李宏对他一片呵护,所以也并无太大抵触,依着他便好了。

捧着本书躺在阳光下,微风徐来,合欢不禁有点昏昏欲睡,刚闭目一会,就有人轻轻唤他:

“欢儿,欢儿……”

迷迷糊糊睁开秀目,合欢在见到眼前之人时于唇齿边绽开一朵灿然的微笑。

“宏…………”
“怎么又睡了?哪里不舒服么?”
“没,我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会瞌睡是因为太子严令,使得合欢动弹不得,浑身懒筋伸不开之故。”
“灵牙俐齿。”李宏假作恼意的点了点合欢的脑门:“就会跟我耍贫嘴。”
“不然我还能干什么去?都跟宏说了好几次我已好了……”
“再歇歇才许你下地,这个不许你和我驳嘴,我……我经不起你吓了。”

“宏……对不起……”
“现在知道跟我说这个了?当初病成那样怎的不早告诉我?”
“怕当你累赘……”
“欢儿……难道你就不怕你真有个好歹我……我……我又会如何?”
“怕的,所以我努力活过来,接着陪你。”

主动搂上李宏轻轻蹭着他那坚毅的下巴,合欢已记不清自他醒来后,已经多少次在李宏脸上看到这孩子般无措惊慌的神情了,只知道每每看到,都令他心中抽痛不已。

抱着合欢好一会,李宏才猛然拍了脑门一下说道:
“瞧我,悬悬忘了我是干吗来的。欢儿,明日我岳父大人约我出城狩猎,再推脱也实在过不去,我来告诉你要你好生听话,老实休养要紧,不许我一不在,你就成了那脱了笼的猴儿了。”
“唔,知道。”懒得和李宏多计较,合欢又说:“那宏自己一定要小心,你吩咐长里把药,茶水,帕子,要换的便服和护指都带好了才好,时时别忘了要人跟着你,别贪图大物一个人走到那太深的林子里去,还有…………”

李宏但笑不语,半晌才又说道:“爱操心的小东西。”
语气中亲昵宠溺无限,听的合欢将红了的脸埋入他胸前才又开口道:
“还有,早些回来……”
李宏拨开落在合欢耳畔的几缕黑发,凑近了轻声答道:
“好。”

看着立时也变得通红的丰盈耳垂儿,李宏笑着拥紧怀中的宝贝。

次日李宏早早就走了,让特意起了个大早的合欢盼望临走再见见他的愿望落了空,又不好在奉命看顾他的裴勇面前太显出来,只得自顾自闷闷的看书发呆。

忽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缓步而来,行至近前合欢已认出她是崔真陪嫁过来的侍女蓝儿。裴勇疑惑的站起来,只见面若桃花的蓝儿微微福了一福,启口轻道:
“蓝儿给合欢公子,裴将军见礼了。”

“不敢当”
“实在不敢当。”

二人同时答道,皆不明其来意。

“敢问姑娘所至为何?”
裴勇隐约晓得蓝儿身份,陡然生了警觉之意。

“奴家……蓝儿其实是有事找…………找将军您……”
她话音是越说越小,将军几字几不可闻,合欢却听的真切,并且了然一笑的望向裴勇。

裴勇显是不明所以,尤自苦苦追问她来意,蓝儿憋的粉面通红,眼波流转着对合欢求救。合欢素日也知道这蓝儿虽是崔真座下第一得意的人,却从不恃宠生骄,为人善良平和,又生的美貌多情,在宫中一向口碑最好的,今日见她如此,心下先动了助她一臂之力的念头。

“裴将军,这是蓝儿姑娘,我想……蓝儿是有事情需和将军寻个僻静处细谈才是。”

说完就见蓝儿感激的目光,合欢暗笑,裴勇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闹了个大红脸,冲蓝儿抱了抱拳说:
“姑娘有事,本应随去,只是今日太子亲自吩咐过的,在下并不敢擅离小公子半步,姑娘有事……明日再谈无妨。”

“可明日……明日将军就进不来内院了啊!”蓝儿急急说完后才想起不妥,急急的又垂下头去。

“裴将军就随她去吧,近处就有个小林子不是吗?从那也能看到我这里,放心,哪能出了什么事了,去吧去吧。”
和合欢一起劝说的还有蓝儿欲语还羞的动人眼眸,裴勇抵不过,就又对合欢抱了抱拳,随蓝儿走了出去。


走到小树林后裴勇出言请蓝儿留步:
“姑娘,你有何话旦在此处说了吧,我不能离小公子太远的。”

背对着他的蓝儿忽然微微抽搐起来,她的头几乎垂到不能再低,开口时声音中满是苦痛:
“蓝儿知道合欢公子和将军都是好人,蓝儿也不想如此的,只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太可怜……太可怜了……不敢求将军宽恕我,只求来生为奴赎罪了……”

她才说裴勇已觉事情不对,才要动就被突然冲出树林的几条大汉一起按住手脚,其中一个拿出什么东西在他鼻下一抖,裴勇顿时头晕目眩开来,挣扎着回头往合欢所在之处看了一眼,果见也有几个人冲向了他。

“不许动小公子!!!!”
虎吼一声,嘶心裂肺,怎奈瞬间中早就已是————风云突变,物是人非。

当晚李宏风尘仆仆回到合壁宫中时,已不见合欢的人影。
只见…………来俊臣着人送到的一张告他谋反的状子,其上,赫然印着个手印,那手印,血迹斑斑,十指不全………
 楼主| 发表于 2009-8-5 22:02: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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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贴人: 66741539 时间: 2003-10-14 03:20:32
不会吧,24岁,那不是没几年了吗?希望不是哦!

回贴人: 鲜橙橙 时间: 2003-11-10 15:32:25
刚好看到《大明宫辞》的这一部分,才不至于搞不懂谁是谁,我一向头疼的就是历史里的人名。


回贴人: 绥靖桃 时间: 2004-10-02 23:21:13
虫子大人,偶素您的死忠。
so 加油吧。
(不过说实话这东西贴出来大人也不会看到)
讨厌虫子的历史类文章。

回贴人: slide 时间: 2005-07-13 17:59:48
感触最深的是那句相思入骨......
笑,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体会到.

回贴人: upmoon 时间: 2005-10-21 22:03:22
寫得很好
請繼續加油
我會一直看著

回贴人: ayalike 时间: 2003-08-08 15:19:51
結果好像是悲劇,大大人家討厭悲劇啦
有沒有挽救的辦法啊.
不過無論是悲劇或喜劇都很期待大大的文
請大大加油趕快貼

回贴人: 66741539 时间: 2003-10-14 09:02:42
请不要对那两个人太残酷啦,可以不写悲剧吗?

回贴人: mygirl 时间: 2004-06-18 14:18:32
下文呢?

回贴人: 玉碎无痕 时间: 2004-08-26 20:44:41
大人呐,后面难道没了吗?
给他们一个好结局吧!合欢好可怜,希望他们最后可以幸福.

回贴人: slide 时间: 2005-07-13 19:49:48
那个崔真啊,虽然想想也很同情她,可是可是,换个角度思考一下嘛,静静地守着身边这样两个人,不也挺好的嘛!(同人女我的BT之梦)

回贴人: upmoon 时间: 2005-10-21 22:29:32
應該是因為崔真不夠腐

回贴人: 小貂 时间: 2006-03-21 21:33:06
这个……“其上,赫然印着个手印,那手印,血迹斑斑,十指不全……… ”???
大人啊!我心脏不好,“十指不全”??
某只冷汗直冒……>_<
纯雪洁白能动能跳的小貂~

回贴人: cici198639 时间: 2007-10-15 01:02:07
我到处找这个,终于还是被找到了!。。结果还是坑。
虫子你就这样打算抛弃它了米?
合欢已经很可怜了,求求你把他写幸福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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