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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虫子】《残缺的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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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5 22: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残缺的项链

“凛,你,真的要带我回家吗?”
“现在我手上有两张火车票,时间是早就定好的,大年三十凌晨到,还有疑问吗,小舞。”
“进你们家门,你爸妈看你带个陌生人,最重要的,还是个男人回来,他们会怎么想?”
“这个我们不是也早就说好了?说实话,否则我就必须娶那个女孩了,你愿意吗?”
“我想了很久,没有任何父母会乐意欢迎儿子的同性情人。我们还是再谨慎些好不好?”
“但是我从小就没有欺骗过他们。你也知道,我爸妈是生在农村,长在乡间的,他们一直教育我最多的,就是诚实,我爱你,这个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实我不能不告诉他们。”
“好的,凛,我跟你去。让我们一起告诉他们,我们,相爱。”

你同意这样的观点吗?
爱一个人,是光明,圣洁,伟大的。
那是圣经里说出来让人类还不至于对自己完全失望的谎言吧。

那么,你是否同意
爱一个人,是自私,狭隘,悖德的?
也没那么严重吧,爱就是爱了,你讲这么多不嫌累的吗?

告诉你好了,我同意
爱一个人,是甜蜜,不安,心动的。
就象我现在坐在火车上,看着我的爱人一样

爱,对于我来说就象一串美丽的项链,需要很多很多璀璨的宝石,才可以连成完美的珍品。我们,有许多的宝石。

我的心
因为有他可以跳动的比任何时候都沉稳,也可以比任何时候都激烈。
那,就是第一颗宝石。

他的心
通常会在抱着我的时候跳的很沉稳,在我去抱他的时候跳的很激烈。
那,就是第二颗宝石

在大学里第一次见到他,什么感觉也没有,只觉得,这个男孩肯定是来自乡下的的,跟一身锐步的自己格格不入。虽然是一个宿舍的,却没有能成为朋友的预感。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我们没有成为朋友
因为
我们成了爱人

小舞:第三颗
已经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他那么熟捻的了。当一起起床骑着自行车疯狂的赶着终点去上课,当中午你争我抢的夹着从对方饭盆的菜填饱肚子,当晚上一起坐在自习室商量今天的高数作业由谁来做谁来抄,当周末一块跟一班朋友去外面打牙祭或看电影都成为一种习惯之后,我惊觉: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大个儿,如今已经成为大学里最好的哥们。

凛:第四颗
现在有时都还在怀念那样的日子。那时我习惯早起一点去给他占个我旁边的位子然后一起听课,为的是让低血压的他不必每天起的太早。那时中午我总能从打好的饭菜里再找出一根鸡腿或几片牛肉,然后看他红着脸听别人调侃我是不是碰上了暗恋我的田螺姑娘。那时晚上经常是我做好了那些没人道的离散数学题递给他后再看到他拿出自己的那份鼓着腮帮子说我手那么快干吗。那时周末跟大家一起去吃羊肉串的时候我们总是挨的很近,然后偷偷帮他喝掉过多的啤酒。当这些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后,我发觉:我的目光,越来越频繁的集中到这个有点拗脾气也有点可爱的人身上。

小舞:第五颗
我经常躺在他怀里想起这样一些事情。早上我们共骑着一辆破破的自行车去上课,把手插在他的兜里,非常的暖和。中午用一个超大的饭盒打好两个大男生的饭再骑到教学楼,窜上窜下的找个没人的教室嘻嘻哈哈的吃完,每次都是我吃的少,每次他都不依。晚上我们在没有其他人的寝室里一起做题,谁先做完谁先吻对方,可他居然故意让我,这我后来才发现的。坏蛋。周末我们宿舍通常没人,在靠门的上铺挂上帘子,我们制造了许多的回忆。譬如一次老大突然回来拿书问小五怎么不在的时候,他喘着回答“不知道”的时候还被笑问到拿着什么毛书呢激动成这样。

我们,还有,还有很多很多的珠子,也许并不都那么珍贵,但都很美。

第一次认识到我对他的感情已经不再普通,是因为看到他和他们记者团的那个一头直发的女孩漫步在宿舍楼前的湖畔的时候。升腾而起的连控制都来不及的心酸与不想相信让我从那天起开始逃避他。

一天 看见他向我走来,大声笑骂着“老四,你答应给我的A片还不赶紧供上来”就逃走了。晚上失眠了,夜真长。
二天 早上早起半小时真的很痛苦,可是可以避开他。冬天的车把真冷啊。突然想起我的手套一向是放在他那里的。因为我总是忘了带下来。鼻子有些酸。天真冷。
三天 决定去校外找个新开的面馆吃吃看。假装没听到他托人让我晚自习以后在教学B楼大厅等我。面有点辣,桌子真大。

晚上回去已经是快熄灯了,他居然还没回来。问问别人却无一例外的被反问“连你都不知道,我们上哪知道去啊?”开始担心。11点,熄灯了,他没回。11点半,大家都聊累了,他还没回。12点,有人开始打胡噜了,他没回。12点半,连老三都睡了,他还没回。

凌晨1点,二楼的窗户开了,我从里面跳了出来,发疯般的冲到教学B楼。那个身影果然在,高高的,瘦瘦的,蜷缩的,孤独的,是我的。是的,我相信了,是我的。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会努力让他相信,我,也是他的。

第一次的接吻,就发生在那个寒冷的冬夜。很冷的嘴唇终于变的热的烫人了,还有胸膛,四肢,和我们的心,都奇异的在那么冷的一个夜里变的灼热。
当我踩着他肩膀,他被我的手拉着一同回到了宿舍,天已经变的有些白了。老六睡眼惺忪的问“靠,不会吧,你们这就要吃饭去了?早点不”
交换着微笑的我们一个上了上铺一个躺在下铺,一起翘了当天所有的科目。连政经连环必杀点老头的课都逃了,一对刚刚出炉的情人,总有更值得去做的事情对不对?可惜那老头不会懂,不然请假条上我也不会写“发高烧”,他也不必写“带同学去看病”了。:P~~~~~~

我的名字单字为“凛”,听爸妈讲是因为接生的大夫说那天的风很“凛冽”。他的名字我喜欢叫成“小舞”,因为跟我比起来,他确实小小的,尽管按装傻不讲理论我可以叫他“大舞”。

那天我确实最终还是带他去看病了,那么冷的夜,他有本事只穿着毛衣和单裤冲出来找我。后来虽然一直都躲在我的棉衣下面只露出那张有着尖下巴和长睫毛的脸,他还是发烧了。在医务室他还装可怜求着开药的老大夫给他开了张假条,说是以后要给政经老师看的。回到宿舍,我让他躺下,可他说冷,我把我的被子也拿下来给他盖上,他说还是冷啊。于是我抱住他,他笑的开心了,说好暖和好暖和,傻大个你真不是白长的。我刮了他的鼻子,他咬住我的手指,小狗一样的舔我。屋里温度陡然提高了,我让他住“口”,他顶着那张烧的红彤彤的脸反到开始转动起舌头来。

好象在做梦一样的,我这是想逗逗那傻大个的,他居然抽出手指头把自己的舌头换了进来缠住我,太过分了,还用那不太暖和的手从毛衣里伸进去摸我的胸,我痒的不行,让他拿出去,他照办了,却又伸进我的裤子里!去去去,我是病人呢,你别这么虎狼状成不?想说这句话来堵他,没能成功,因为很舒服,男人这东西,果然在有些时候是只有用下半身在思考的,我跟你讲。

第一次的交合于是发生在那个静静的上午,在我迷懵的缩起身子想让他快点出来的时候,听到第二节课下课后插播的校园广播,当时我被一样东西进入本来以为一辈子也没有其他功用了的地方而狂乱着,扭动着,没准还呻吟着,因为他事后问过我怎么叫的那么好听。

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我真的是不行了,虽然由此可以证明我们学校的床质量可真不错,不愧是国营企业的拳头产品,但是我的筋骨不是铁做的,所以我瘫软的象被蒸熟了的大虾。看着他打来的比平时丰盛不止一倍的饭菜我只想睡觉,可他不干,他说我体力太次,一定要多吃点。而且以后会一直由他来贯彻落实,我很想回嘴,可嘴里被塞满了饭菜,只好作罢。

这不是我的初恋,在我的逼问之下,我很满意的知道,这是他的。确切的说,除了以前他觊觎过却没能得逞的人之外,我是第一个他“正式”交往的人。而且还很快就上了床,而且还是个男的,他笑说自己果然非同凡人,我撇着嘴说爱上个男的很奇怪吗?结果被他掐着脖子拷问以前的风流史。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飞快而甜蜜。上课我们要不坐第一排,专心的听讲也专心的趁机偷窥对方,要不我们做最后一排,我最喜欢趴在桌子上装睡的时候把手递给他,看着他上上下下的替我搓着揉着。学校外面每一家小饭铺都留下我们深夜的足迹,每一家录象厅的老板也都会对两个专门爱赶夜场的大男生留下印象,还有我喜欢去的音像店,他喜欢的书店,卖卖煎饼果子的,卖烤鱿鱼的,卖西瓜的,卖盗版光盘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兄弟姐妹们最后也都对我们的出现表示热烈欢迎。

每一样新鲜的东西都让我好奇,每一天我都在一种充实快乐的心情下开始,每个人看上去都那么和善友好,自从我们在一起后,我这么觉得。

他很孝顺的,他家那里打电话不方便,他就坚持写家书,写的很厚,我问他他爸妈看的懂吗?他说有人会念给他们听,而且是要人家念很多遍,直到那人烦了为止。为了读他的信方便,他们专门去参加一个文盲清扫班,没有教材了就拿他的家书当,为这事我乐了老半天,告诉他千万别写什么反党反国的内容进去。
但是他家不穷,他爸爸很会种地,种的不是庄稼,是一种药材,在当地也住着里外院,朱红大门的宽敞屋子,听他讲他家的大狼狗和冬天的雪讲多了,我也神往起来,他就笑着说,那跟我回门吧,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我就似笑非笑的问他丑男人他们喜欢吗?他通常会黯然下来,我就装生气,装郁闷,肯定能等到他过来紧紧搂着我说“可是我喜欢啊,很喜欢很喜欢啊,所以没办法了”

要的就是这句话,我平时属于自信心过剩的那种人,高考的时候一点眉头也没皱的去报考全国最好的电影学院,理所当然的落选了之后我为中国影坛丧失的一位巨星遗憾了大半天,搞的准备安慰我的同桌横眉竖眼的问别人“你们说小舞那把子自信心是打哪儿弄来的这么厉害”,但是在他面前我经常会不安,严重自信匮乏,我拒绝谈一切有关“毕业,找工作”的话题,尽管我周围的人都在谈,要知道我们已经大四了,因为我不敢想,因为我不想失去他。

很清楚的记得这一天,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家乡的信,当老大递给他后,他打开后,掉下来一张照片,是一个姑娘,身形丰满,两根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宿舍里的人开始起哄“村里有个姑娘她叫小芳”,老四又羡又嫉的叫嚣着“老二,这是你童养媳吧?够分量啊”老六眯着细细的眼睛抢过信,捏细了声调念出第一句话“凛哥哥————”

一个农村的,没准还信守着三从四德的女孩在给一个男人写信时会用这个称呼,基本上可以等于城市里情人电子情书里的“我最最亲爱顶顶心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宝贝寂寞美人啊”,所以这个女孩是他的什么人不言而喻,我虽然很想听他“言”上两句,但我的腿取代了我的大脑,它径直的走了出去,很快的跑了起来,也不问问心脏跳的很急受的了吗,当然也不管他的主人我没穿羽绒服就在外面下雪的涌路上会冷了点。

没辙,这该死的腿。长的比别人短至少也应该会把频率提高些才对的起它的主人我吧?可它连这个也不如人,所以我在还没跑完一千米的时候就被他抓住了。雪越来越大,大半夜的更没什么人出来了,也不会有人会因为看到两个男生拉拉扯扯的在校园里有多奇怪。一个还不停的喊着“滚回去,看你的童养媳去,骗子,你这个骗子!”“你走,别管我,别拉着我,你走,走远点!”“我不听,你毕业就回去生孩子吧!!”,另一个说话比较少,急了也就会说“小舞,你又该感冒了,咱先找个暖和的地方,我解释给你听。”
事实证明我的胳膊也很该死,没有别人的粗就算了,没有别人的有力气在别人执意拉着你走的时候就算你挥舞着它,它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千万不要相信人在激动的时候潜能会无限爆发的谎言,就算是真的,你也要保证让你激动的人自己很平静,否则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问题了。

别人找了个学校招待所的小房间,别人跟门房说“同学突然来,宿舍没地方,我们在这里挤挤行吗?”低智商的人啊,你也不看看有同学会穿着单衣大半夜的来找同学的吗?居然一点都不怀疑的给了别人钥匙?!
别人让我坐,我坐,别人给我热水,我喝,别人说话,我听。魔都这么听话了,道长还是疯了:
“小舞,小舞你别这样,那是我妈早就擅自给我定的,我连面都没见过,前几封写回去的信里我提过让他们去退亲,那姑娘才会写这个过来的。小舞,你听见了吗?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冷?小舞?小舞??你别这样,听我说,我爱的是你啊,小舞,没有别人,就是你,我爱你,爱你啊!”

我伸出手掏了掏耳朵,通的,掐了掐了脸,疼的。不是幻听也不是做梦。我真听见他说了,说了那几个我经常说,确定他很爱听,每当我逼着他说,他都会滑头的用“喜欢”代替的那几个字。我再伸出手,这次我抱住了他的脖子,贴上自己的脸,我们眼泪鼻涕都流到了一起,呜呜的哭得象两个傻瓜。

他又发烧了,这次更严重,连意识都开始模糊,呓语不断,我经常能听到自己的名字,叫的深情,叫的多情,叫的我心里一阵阵的痛又一阵阵的甜。从来也不知道,这个不知不觉敲开了我的门的贫嘴,世故,任性,聪明,小心眼,痴情,热情的人,已经在我这里扎下那么深的地基,如果谁要拔掉他,恐怕我的心将整个的坍塌。

这次风波的结果是——同宿舍敏感的老六不相信我编出来的鬼话,私下找到我郑重的说“五哥,这条路不好走啊,你以后还是多信二哥的话,他是好人,对你真是真的。”我破天荒的通红着脸一句话也回不上来,只好湿着眼睛看着老六的娃娃脸听他不停的说了两个多小时。

他写信回去明确措辞严厉的拒绝了这门婚事,事情没完,他招出了在大学里有爱人,于是他父母的来信从苦口婆心的劝他回心转意变成了殷切希望的请他带回家让他们“过过目”。

这种信从大四开始,到我们毕业去了同一个城市一起开始新的生活也从未间断过。我们楼下的公用的信箱里,经常一个礼拜七天都有同样内容同样来处的信件,唯一有所改变的只是口气愈加的迫切哀求了。

我说过,他是个孝子,另外还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终于,他认为是该把我带回去跟他父母摊牌的时候了,他不想再欺骗也不想再隐瞒。我打着马虎眼说象我家那样,父母知道是知道但是双方都装着聪明的糊涂不好吗?他回答他的爸妈档次没那么高,再不说实话,那长辫子的“小芳”可是一直等着他呢。我(*—%¥·~~~~~以后我一定支持开发大西北,先给人民补上教育这一课!

火车票买好了,临出发了,叫的出租车就在楼下的时候,我开始胃痛,他说有“斯达舒”连胃溃疡都不怕,走。我又开始牙痛,他扔过来两盒“芬必得”说吃了就好,走。最终出门的时候我说我脚崴了,他拿出红花油笑问我是自己抹还是让他代劳,这次换我说,走。

他家果然是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宽敞的院子,周围空旷旷的不见邻家,果然人口稀薄有好处。我们回去的时候白雪已经覆盖了大地,天很黑也很冷。

“爸,妈,我回来了!”一声呼唤后是安静,让我觉得就是唐山大地震之前的宁静。果然。
“凛子回来了,他爸,出来,是凛子,他回了,还带着个人。”颤微微的声音有惊喜,估计老人家没看清他带回来的,是个男人。
开门声,呼唤声,脚步声响成一团,最先冲过来的是个不太老的阿姨,可能是他妈妈吧。我试图微笑,可她的眼睛里暂时不会容的下别人的身影,所以我打消了念头。然后是一大家的人,大概有他爸爸,哥哥,嫂子,姐姐,他家人很多,这我早知道了。他们有的注意到了我,因为不是想象中的女人,很快就对我失去了兴趣。

等午夜场亲情大戏上演完毕后,一个六十多岁,面目刚硬的老人问他:“娃啊,这是你朋友?”
凛从他妈妈的手臂里出来,把我拐进他的怀抱,静静的,说:“这是我的爱人,我们目前同居。如果我想结婚,不会跟别人,除了他。”他没有用“我们是同志”这样的话,那样八成会被认为我们是在同一个炼钢炉前挥汗如雨的工友。我想笑,忍下了。

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他们在思考,在消化,房间里很安静,因为呆在底下烧着什么东西的炕上,我开始觉得热。有人开口了。
“他,不是男的么?”好眼力,活了26年,没有人质疑过。

“他是,但是我们互相喜欢,也谁也离不了谁。”原来那句“喜欢”的发源地在此。

“凛子,这伢子生不了娃娃吧?”生动的问题,让男人可以怀孕是科学研究新领域,可惜现在好象还不太可行。如果可行,我生的也肯定是自己的,他的就麻烦自理去吧。

“妈,我跟您,和我大,说清楚,我们从上大学的时候就好上了,如今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我们当然不能传宗接代,因为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可我们就想在一起,象您和我爸,象夫妻一样,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所以我带他回来,让您二老知道。”死人,现在说出“一辈子”这三个字了,在家的时候我怎么威逼利诱也不说,死人凛。

屋里又安静了,又是唐山地震先兆式的安静。我开始盘算明天最早回去的火车票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买上。
“你——你这个——”他爸爸首先预震,这名字确实不太好找,他儿子一没作奸犯科,二没陈世美怎么找个贴切的骂名比较的难为这位词汇量本来就匮乏的老人了。所以他放弃语言,开始抄起铁锨向他走来。
“孩子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妈我不明白啊,呜呜呜呜——”妈妈跟上,哭的上气难接下气,抓着他的大腿趴在炕上。
他的兄弟们帮着拦下他爸爸,他的姐妹们帮着他妈妈一起哭,一时间热闹非凡。我苦笑着叹气。早就知道的结果,亲自看见还是会不舒服,得不到亲人支持的感情,毕竟是不完整的。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人给我滚出去!!”老人家找到了适合我的名词。铁锨也终于虎毒不食子的改食陌生人。
“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儿子,你走吧,走吧。”多年的夫妻果然有默契,一个红脸来势汹汹,一个白脸后方支持。
铁锨在距离我还有距离的时候被他拦下了,白脸趁机跪到了我面前,涕泪交加的哭诉:
“我求求你,你走吧,我儿子禁不起你们城里人勾搭啊,他还小,你放了他,成全我们一家吧——”

我素来有吃软不吃硬的贱毛病,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最亲的人跪在自己面前请自己离开心爱的人,任谁都会难受,我也是,我现在是百虫挠心。
他过来,扶起他哭的天昏地暗的母亲,温柔的说:“妈,儿不肖,让您这么伤心——”他也哽咽了:“我们这就走,不是他,是我和他,过两天我自己再回来。”

我们如丧家犬般往外走,他妈妈楞了一会,疯了似的扑过来抱住他的小腿,大声哭叫着不许他走。他的兄弟们过来试图用蛮力掰开我们握紧的双手,不过大家都是男人,这很有难度。他的样子很痛苦,看的我心疼,可是他也很坚定,我们不得不走,这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早在来之前,我就有心理准备,可此时,我仍是痛到麻木。

然后发生的一切就象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了,他的爸爸高举铁锨,用把手的部分狠狠敲在他的后脖子上,他高大的身子晃了几下,慢慢到下去了,在丧失意识之前,他始终加重着握我的手的力度。
然而最终,我们的手还是放开了,看到在我手里抽离的大手,我象暴风雨肆虐一样的抵抗着,尖叫怒骂着,我想过去看他,看他伤的怎么样,看他有没有流血,但是有很多人在阻止我,很多人在踢打我,叱骂我,我的衣服被拉破了,头发被拽掉了不知多少,鞋子也掉了一只,可是我还是过不去,他被拖走了,拖到后面,他们居然不替他检查?!我愤怒,我开始还击,我听到他们说“他疯了,他果然是个疯子”。

在他们的齐心协力下,我被赶了出来,扔在我旁边的,有我的鞋,还有我们的旅行包。一个人啐了口唾沫让我快滚,我鼻青脸肿,但意识清晰,不看到他安然无恙我死也不会走的。

我开始砸他家的大门,朱红的油漆瑟瑟战抖,门开了,一盆冷水迎头浇了过来,伴随着“冻死你”的恶毒诅咒。我发着抖,绕着院子寻找可以跳进去的墙,他家的院子是可以防强盗的,不但高,上面还有尖利的碎玻璃在雪光下闪闪发光。任我跑的有咸腥的血味在喉咙燃烧了,还是找不到可以进去的方法。

极度疲惫和极度绝望下,我脚一软坐到了他家的大门前,泪,已不知不觉的流了满脸。我的项链是多么的不完整啊,虽然,我们一起用心找到了许许多多的宝石,但是,我们始终没有找到最重要的东西:把宝石连起来的绳子。就算我们以为我们已经用彼此最珍贵的心情把宝石串了起来,却忘了那是多么的脆弱,缺少了“正常”存在的理由,缺少了亲人的祝福,那绳子,即使心情不变还是会断的。

突然开始觉得冷,因为想开口大声叫凛的名字却发现嘴唇冻的已经张不开了,然后才发现我的衣服早就结了冰,厚重的令我一下子跌坐在雪地里,还在迎天而降的鹅毛大雪落在我脸上,居然毫无知觉,伸出僵直的手摸了摸,眼泪都凝固在了上面。五根指头已经很难分开,所有的关节都是冷硬的,仿佛已经宣布脱离的我的躯体,寒冷,顺着温热的血管,从脚底,升到双腿,又升到腹部,再升到胸前,快速而无情的移动着它的步伐,在寒冷彻底埋葬我的心之前,我听到心在问:
“凛,你,还好吗?”

我想讲一个故事给你听:有一对恋人,相爱了许久。一年,他们冒着风雪,在大年除夕的时候赶回了一方在农村的老家。这是他们初次面对父母。他们很彷徨,很不安。结果那父母果然不喜欢儿子带回来的情人,家里大吵大闹,不可开交。最后,那父母把儿子硬留在家里。把他的情人哄出家门。外面是零下十几度的冰天雪地,第二天早上,当儿子拼命的挣扎开束缚冲出家门时,只看到情人倒在外面,僵直的身体。有几粒泪珠,被冻结在情人的脸上,在儿子晕眩的视线里,很象是美丽的宝石,在初升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会有一点感动吗?那么,如果当你知道,那儿子的情人也是男性之后,还会感动吗?你会?那么,谢谢你,作为人,我感谢你。







妹妹:
自从哥哥那次离开家,已经好几年了吧。一直没有机会谢谢你。谢谢你当时找来拖拉机拉着我们去镇上。
那天我说请爸妈当我死了,其实我也很痛苦,但是当时什么也比不上我看到小舞(就是我带回来的那个人的名字,为这件事我后悔终生)躺在那里时的痛苦。如果有来生,我也不想再经历了。这些年我做的噩梦大半是跟这个有关的,经常满头大汗的惊醒过来,好象又看到小舞躺在雪地里,被雪覆盖的样子。这么说,妹妹你可以明白,哥是在真心实意的爱他么?
又扯远了,写这封信是想问问爸妈,你们都还好吗?已经过去几年了吧?我相信他们同样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晚上,他们几乎集体杀了一个人。这个人,只是用他的行动证明了对我的爱。虽然妈妈当时哭了,爸爸也后悔了,可是我真是无法原谅他们。我视这原谅为对小舞的背叛。啊,你看,只要一扯上这个,我就容易激动。
我说“几乎”,妹妹应该想到,小舞他没死。但是他一直都在睡,基本上是个植物人。我跟他说了很多的话,也不知道他听的见听不见。那次在镇里急救之后,他在省城的大医院里得到了治疗,医生说他脑子里坚持要活,所以才可能没有马上丧生,我想,这支持他要活下去的念头一定是我的安危。
这么多年,我一直边工作边照顾他,身边的朋友知道了反应也很大,其中一个很郑重的告诉我,其实我已经不爱小舞了,我这么对他,只是因为歉疚和习惯。没有人可以这么多久得不到回报还可以爱着一个人的。他用来证明的证据是我现在看到小舞还会不会激动,心痛。我的确不会了。事实上,我们从一开始就很普通。除了那个雪夜,我们一向是平和的在过着我们的日子,象水,也象大地。但是我们彼此是彼此的支撑和骨骼,是朋友,家人,恋人。我也确实不心痛,但我心酸,更难受的心酸着,只为了他。
现在看到小舞,我的希望是可以看到他灵牙俐齿的对我说话,开心的冲我笑。可以说,今生我最大的希望止于此。这个我很明白。
说了这么多,还是告诉你实话吧,上礼拜,是小舞的生日,他生于2月14日,那是叫做情人节的日子。我去了医院,照例跟他说了好多话,还哭了,他照例没有反应,看他就那么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我突然有种真的会永远失去他的恐惧,后来出于冲动,我摘下他正在吸氧的罩子,这么多年来首次吻了他。他的嘴唇开始是冰的,后来变热了,我以为是我吻的,赶紧抬起头想把罩子给他带回去,这时,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他的眼泪!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跟妹妹说这个,但是我当时真以为那是水晶,是钻石,是对于我而言最珍贵的宝石!现在写这个我的手都在颤抖,而且我实在写不出来当时看到时的心情,欢喜的要爆炸开来一样。
所以,妹妹,我的好妹妹,你不必每年寄那么多钱过来了,钱,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我也知道那钱是爸妈的,你请他们留着好好安度晚年吧。他现在就睡在我书桌的旁边,今天的复健累坏他了。现在,好象要弥补我们失去的时间一样,我们谁也不愿意多分开一秒钟。所以直到今天,他先睡了,我才有时间写这封信给你。
经过生死的关槛,我们看开了许多,也可以体会当时爸妈的心情,尤其是小舞,他要我原谅爸妈,因为他活了,又在我身边了。我想了很多,虽然现在我还不能说这句话,但我想,最终我可以做到原谅他们吧。只要小舞一直在,这天也不会太远。
祝  
好。
哥哥 于2001年年初





文章回贴

回贴人: 轻青 时间: 2003-05-02 03:15:04
大人的文中偶最爱的就是这篇了。好感动!^.^爱就是心灵的感触,什么世俗的目光遇到爱都显得苍白。有偏见的家伙都该来看大人的文文接受再教育。好爱好爱大人哦!

回贴人: tldmagic 时间: 2005-05-19 20:14:20
呵呵
上楼的好可爱啊
是挺感动的文呐

回贴人: sora 时间: 2005-06-19 22:51:35
真爱的永远,世间仍有我却无法有幸遇见的痴情。如果可以被如此爱上,即使付出生命,也绝不后悔。

回贴人: 桃花精 时间: 2005-06-28 16:22:24
我没敢收藏这篇文,怕忍不住眼泪
看得时候没哭,是因为被震惊了,被那样的不同寻常的爱情(凛和小舞)和亲情(凛的家人)惊呆了,惊到忘了为这样的悲剧落泪。
心很痛,痛到不想看到这样残忍的事情发生,甚至不敢再回顾这个故事。
人啊,为了自己的爱人可以做到什么地步,为了自己的亲人可以做到什么程度,看看这个故事,我们大家都会有一定的认知了~
眼睛还是湿了。。。

回贴人: slide 时间: 2005-07-12 10:44:37
现实中难得一见的爱情。两个人为爱面对一切的勇气与执著催人泪下。
突然为自己平淡的生活感到安心,却怎么也止不住遗憾。

回贴人: 翡翠精灵 时间: 2005-09-14 12:37:00
很感动~写得很好~加油哦~

回贴人: 扬灰 时间: 2005-10-10 23:56:33
虫虫小坏坏~~~好在最后醒了55555555~~~~~~~~你哦,骗人家说这边全,可是那个<爸爸妈妈>的番外就没有5555

回贴人: upmoon 时间: 2005-10-15 09:54:40
看小舞躺在冰天雪地理,心裡揪了一下,以為這就是全部了

還好,看到那封信,又燃起希望,但看到朋友們說著其實凜不愛小舞了,只是愧疚,又有憤怒的情緒,他們說的好隨便,那是那兩人的感情啊



回贴人: nightsing 时间: 2006-08-15 22:02:19
每篇文章都有让人感动与温暖的地方.
这样的爱情,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永远追求却决不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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