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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心】《兄弟,我的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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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13 20:25: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我结婚了。
我站在大红丝绒幕布前面,胸前戴着新郎倌的小红花。身旁一边是美艳不可方物的新娘子魏敏,一边是英俊潇洒的伴郎江帆。要不是有个一米八几的个头儿,我还真不敢往他俩中间站。
新娘是我第十三任女朋友,虽然江帆说数字上好象有点不太吉利,不过就我这付生冷不忌的骨头肯定是百毒不侵。
魏敏第一是个美女,第二是个乖乖女,基本上什么都听我的,除了她妈妈我丈母娘非要坚持的那些。当然还有第三,她出现的时机刚刚好是我被老妈念叨烦了想干脆一咬牙一闭眼见个坑就往里跳的时候。
第四也就是最后一点,她眼泪汪汪地跟我说她“有了”,并且信誓旦旦地说不要我负什么责任,她会去做手术,只是因为这孩子有我一半应该让我知道所以才跟孩儿他爸爸打个招呼而已。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男人可能也不会是个好丈夫,但是怎么说也不能算是个坏蛋,我乱感动了一把,决定结婚。即使后来魏敏红着脸告诉我那只是“诈和”,我也没改变主意,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就那个什么马难追了不是?


我是个懒人,最害怕的就是操心。好在我的终身大事一切都有老妈和她未来的儿媳妇全权做主了,我只要拿出个光辉形象就万事大吉,一概不需要亲力亲为。想想其实结婚也没什么可怕的,枉我哆嗦了那么长时间。
必须说明,拍婚纱照除外。没错那些照片的确美仑美奂,可没拍过这种照片的人肯定不知道,这事儿真不是人干的。被从头到脚收拾一番不说,我一个大男人居然要化妆!换了多少套衣服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帮我穿衣服的男孩儿的手指头从这儿指到那儿,又从那儿指到这儿,指得我晕头转向。头上顶着巨大的灯泡子还不让我出汗,恨不得每一根头发丝的位置都得按既定方针办。我算了算,从开始到结束,一共五个小时零二十三分钟,秒就不算了。我饿得前心贴后背,直后悔从小没养成吃早点的习惯。那天我第二次深深体会到男女有别,第一次是跟着女朋友逛商场,我已经忘了那女孩儿的名字和样子。魏敏和其他几个准新娘子们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换上各种衣服摆出各种姿势,一遍又一遍问我和象我一样被摆弄得呆头呆脑的准新郎们“好看吗”,我们整齐划一地点头,再点头,直点到脖子都硬了,外带着脸上的肌肉也笑得没了感觉。
和魏敏去取婚纱照的时候,她笑得象个天使,这让我觉得一个月的工资加上一个上午的艰苦劳动总算有了点代价。可是她很快把如花的笑靥从照片转向我,说以后咱每年来拍一套好不好?


婚礼在婚庆公司的礼堂里举行。就婚礼这事弄得我一个头两个大,原本已经订好了酒席,可是魏敏的外公外婆竟然特地从家乡赶了来,于是出了岔子。魏敏老家是江浙人,那里作兴晚上办喜事,可北京人不兴晚上办喜事。没头苍蝇似地我从老爸老妈这边转到丈母娘老丈杆子那边,再从丈母娘老丈杆子那边转我老爸老妈这边,在两边都不肯让步的情况下只好决定中午在我早订好的酒楼办一次,晚上再到婚庆公司的礼堂办一次。我一边庆幸总算达成协议,一边肉疼我的钱,要知道这下我差不多白干半年。
中午那场比较顺利,因为大家都留着量打算晚上闹个痛快。当然老爸老妈不太高兴,觉得吃了亏。
晚上我是有心理准备的,知道一大帮狐朋狗友绝对不会放过我。不过我没想到,我的伴郎,我穿开裆裤的“发小儿”,我最铁的哥们儿,竟然不替我堵枪眼,反而跟着大家一起灌我。我总算知道朋友是用来出卖的这句话是真理了。
不过要说也是我的错,江帆从来就没当过伴郎,为婚礼的事晕乎乎的我也忘了嘱咐他,结果他非但不是个称职的伴郎,连我的财务总管也没当好。
哥们儿起着哄让魏敏给点烟,有的把烟弄湿了,有的一个劲吹气,反正就是不让烟顺顺当当点着。我见过新娘子为这气哭了的,可魏敏一点儿不着急,半点不生气,袅袅婷婷地站在那儿,一根一根地划着火柴,一根点不着划两根,十根点不着划二十根,划完了一盒又抬手叫小姐再拿盒火柴来,就这么锲而不舍地点下去,直到那些大老爷们自己不好意思。
我正兴高采烈看得起劲,一位服务小姐悄悄把我拽到一边,很好脾气地问我能不能先把账结了,说不介意我们在这里玩到几点钟,我们可以尽兴而归,不过柜台的收银小姐得下班,太晚了会不方便。当然当然,我满口答应。
撂下魏敏一个人跟那帮烟鬼们殊死搏斗,我跑出去找江帆。这事我一早就托付给他了,可这小子连人影子都不见,要紧的是他拿着我的钱呢。在排除了他卷款逃逸的可能之后,我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卫生间。
果然,江帆对着水池子吐得正欢。
“喝喝喝,喝死你小东西!”我上去给了他一巴掌。
江帆抬手搪我:“干嘛?我难受着呢!”
“你活该!你是新郎我是新郎?你怎么比我醉得还快?”
“谁醉了?”都这样了嘴还那么硬。
我没功夫跟他磨牙:“快点拿钱,人家要结账呢。”
江帆从裤兜里把钱掏出来,递给我。
“你……”我真想掐他,“你不去让我当新郎的去啊?”
江帆眯起眼睛打着嗝儿说:“我醉了,你不怕我数错了?”
我点着他:“你行!等我收拾你。”
我拽着他去柜台结账,包间里传出排山倒海的喊声:“新——郎——,新——郎——”刚才还想“岔酒”的两拨人现在改大合唱了。
我回到屋里就被酒杯酒瓶子给吞没了,这时候江帆终于想起当伴郎该干什么了,拦在我前面一杯一杯地接过来替我喝下去。
“行了行了,”我把他推到旁边,“还是我自己来吧。”
当然我其实也没自己来,有我姐呢。
没一会儿我就看见江帆又跑出去了,这小子这么没酒量,怎么在酒吧混的?


回到家,把闹洞房的狐朋狗友都轰走,我也快睁不开眼了。
魏敏坐在梳妆台前面,正用面巾纸一点点卸妆。朦胧中我的新娘异常美丽,异常娇艳。我晃悠过去搂住她,春潮涌动地想来个浪漫香艳的新婚之夜,可魏敏轻轻地却坚决地推开我,说等她卸了妆再说。
我不知道化妆师在新娘脸上涂了多厚的油彩,只见魏敏擦了一遍又一遍。等她卸完妆,我早就向周公报到去了。

二、


清晨醒来,新娘子的后背对着我。新婚之夜就这么被我给浪费了,自知荒唐没什么可辩白的,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哄她,好不容易魏敏不再拿后脊梁对着我了,老妈却在外边敲着门,喊我们起来吃早点。真是的,我什么时候吃过早点啊!


出门拿报纸的时候,碰上隔壁江帆正要去上班。江帆眼圈黑着,一看就没睡好。
“你没事儿吧?”不管怎么说,哥们就是哥们。
江帆笑笑:“我能有什么事儿?你呢?奋战一个夜晚?”
我抬起脚:“信不信我给你踹楼底下去?”
江帆直躲:“别,我自己滚下去。不心疼我你也心疼心疼你给我买的西服啊!”
“还说!参加哥们的婚礼竟然要我出钱给你买衣服!”
江帆坏笑着说:“此时不敲你更待何时?想必你的存折已经姓嫂子的姓了,还好我下手比较快。”
“扯淡!”我不好意思承认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其实就这之前我的存折也是姓我妈的姓从来就没姓过我的。
“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下午。”
我和魏敏的蜜月因为丈母娘的干涉由新马泰改国内线路了,而且一半的日程安排在她的家乡。其实我也无所谓,我只是觉得跟旅行社出去比较省心也省钱。不过在江南小住几日想必也是很惬意的事,所以我没表示反对,当然我的不反对让老爸老妈很没面子。
“那不送你们了,好好玩儿吧。”
看着江帆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下了楼,我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落寞。


蜜月蜜月,我想应该是小两口甜甜蜜蜜才叫蜜月吧?事实证明我完全错了。
当我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进行完第十一次长征之后,我坐地下哭的心都有。我从来不知道魏敏娘家有那么多的七大姑八大姨,还都住得十里不同风雨。一家一家走下来,我快散架了,魏敏也趴下了。江南水乡本来风景秀丽,可我一连十几天就在几乎一模一样的江南小镇之间长途跋涉,早就没了赏景的兴致,看见水就眼晕,因为那儿的人在那水里边刷马桶。
我问魏敏咱们这样还得走几天,还要见多少老老少少?魏敏脚也肿了妆也花了,从来没这么狼狈地冲我咧着嘴说她也不知道得回家问她外婆。我第一次认识到乖乖女敢情不是对我一个人这么乖,她之所以这么乖是因为从小训练有素。我隐隐地觉得自己好象什么地方有点失策。
本来我想不出这么来回串门子到底有什么意义,可是从外婆的话里话外我听出来了。好象是当年她老人家没能嫁到大城市去是老天爷一时间没睁眼,把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撂在了乡间,后来老天爷终于想到应该给点补偿,所以让她摊上了一个从农村进到大城市的女婿,可这毕竟还不够根儿红苗正。如今她终于弄来个地道的城里人的外孙女婿,在老太太已经瘪下去的嘴里,我也不知哪门亲戚竟然还有了大清的皇族血统,这事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委屈辛苦一辈子的老太太现在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所以我这个京城来的外孙女婿就成了她老人家的战利品。好象是项羽还是谁说的什么富贵不还乡好比什么锦衣夜行,两千多年了霸王早成尘土了知音却一直没断,于是我象中了状元似地被游街。可状元游街人家是前呼后拥骑马的呀!何况人家是自己露脸又不是给老丈人家里争气。我看着魏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直就是她或者说是她母亲还有她外婆的猎物,可魏敏眼泪汪汪的样子又让我觉得实在没法计较这事了。不过我还是跟魏敏说现如今北京来的早就不稀罕了,美国来的都不够分量,大概也就冰岛什么的还能抵挡一阵子。魏敏也笑了,说外婆一直都以为美国跟杭州挨得很近呢。
我时不时就往家里打电话,也顾不上天打雷劈只妄想着老妈或者老爸谁有点什么不舒服好让我有借口跑回去,但是天不从人愿。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呆在那儿啊?”老妈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趁着魏敏不在身边大吐苦水,把江南小镇一点不客气地形容成人间地狱。
“谁让你那么听话的?我早就说嘛……”
我错了我错了,老妈比我苦水还多,从魏敏自己一直数落到魏敏她妈再到魏敏她外婆,全然忘记了当初是她第一次见到魏敏就认定为儿媳妇的不二人选,说什么小子你别不知好歹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要我们老两口子要了当闺女。
“那什么……您跟我爸身体还好吧?”我不得不打断老妈的话茬,要不她能说一晚上。
“挺好的,没事儿。”
怎么这样啊?我还以为她明白了呢!
“啊……那……”我只好没话找话,“那江帆还好吧?”
“江帆哪?别提了,前两天让人给打了。”
“什么?!”这小子,我才走几天他就给我出乱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问他他就说没事没事。唉,这孩子,让人操不完的心。”老妈最可人疼的地方就是有付菩萨心肠。
后边老妈说了什么我基本上没听进去,匆匆挂了机,赶紧又拨江帆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话筒那边响起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喂,找谁啊?”
我楞了一下,才说:“找江帆。”心想废话,我打的又不是你家电话当然不是找你了。
江帆照例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喂,谁啊?”
我生气了,真生气了我。
“怎么回事?告诉我怎么回事!”
江帆想是被我吓了一跳,呆了一下才说:“是你啊?你不渡蜜月呢吗怎么这么冲啊?新娘子把你踢出来了?”
“少跟我耍贫嘴!说怎么回事!”
江帆闷闷地说:“是不是咱妈跟你说的?没什么大事儿,就一客人喝多了。”
我出了口气:“严重吗?”
江帆好象是笑了:“我说了没事儿,咱妈那嘴你又不是不知道。”
“真不严重?我可这就回去了,要让我知道你小子骗我咱没完!”
“没事儿,真没事儿,我发誓行不行?你就踏踏实实享受你的二人世界吧,着急回来干嘛?”
嘁,要真是二人世界你以为我疯了想往家跑?
“我说,别在那儿干了,换个地儿吧。”
江帆又是闷闷地说:“换哪儿啊,哪儿还不都一样。”
“至少……算了,反正我说什么也白搭。”
后边我想说的是至少别的酒吧里客人喝醉了搔扰的是大姑娘不是小伙子,想想这话又说不出口。
“哎,刚才那是谁啊?”
江帆支吾了一下说是朋友。
“你小子……”我叹着气,“注意点干净,听见没有?”
江帆笑了:“隔壁我有一妈呢,你多余不多余啊?”
“我抽你小兔崽子!”我也乐起来。


三、


婚后的生活不象我期望的那么好,虽然也不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原本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的婆媳俩开始回复女人本色,今天是老妈耷拉着脸,明天是魏敏抹着眼泪,我在家里的地位显著提高,因为俩人都指着我来主持公道。可是我发现在家里根本就没有公道可言,光是把谁买的韭菜谁让买的韭菜为什么买韭菜不买茴香这类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就比警察侦破凶杀案还困难,要不怎么古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我非常迅速地放弃了显著提高的地位,充当起了泥瓦匠。可是两边抹稀泥的结果却是两边都不讨好,老妈说我娶了媳妇忘了娘,魏敏说我根本就不象男子汉,还吊在老妈的裤腰带上。
我招谁惹谁了我?!


找江帆诉苦我真是有眼无珠,他一边听一边笑,最后就两个字:“活该!”
我很想回他一句你那熊猫脸才活该呢。
江帆嘴角还青着。不过这已经不算什么了,我渡蜜月回来他眼睛周围都是紫的,挺漂亮的小脸儿变成那样把我心疼得不行。
“你那朋友呢?怎么老没见啊?”
江帆耸了一下肩膀。
“又吹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长性啊?”
江帆嘴一撇说:“那人家不要我我还赖着啊?我又不是女的,能跟人家说我‘有了’。”
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扑过去掐着他的脖子把他脑袋来回乱晃:“小子你活腻了啊?”
“别……别……晕了晕了……”江帆笑着挣扎。
我狠狠攮了他两拳,忽然想到他胸口也有一块青,赶紧收回手来。
“哎,说正经的,最近没再出什么事儿吧?”
“没有。”江帆往嘴里塞着怪味花生豆,一边挺得意的向我显摆,“你知道吗老板给我发慰问金了哎。”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就这还高兴?!我看你小子就长了一身欠揍的骨头!”
我不是没教过他怎么打架,打他上幼儿园起我就开始教了,高中的时候还进行过强化训练,可就是收效甚微,跟他各门功课的成绩一样活活气歪我的鼻子。不过话也说回来,从小到大数我K他的时候最多,其他人基本上没什么机会。通常都是不等别人跟他动上手,我早就三下五除二把对方给撂平了,就算他是散打冠军也难免英雄没有用武之地。
“看我干嘛?”
江帆嘴里塞满了怪味花生豆,他怎么吃这么多嘴里也不起泡?
“我说,你就打算这么着了?以后怎么办哪?”
江帆笑得贼似的:“我才不操心呢,反正有人说过要照顾我的。”
“对,没错,还给你养老送终呢我。”
说要照顾他的那个人就是我,只不过说这话那年我才十四岁,而且很难说不是一时冲动。
江帆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工伤事故去世了,母亲一个人拉扯着他苦哈哈的。在他八岁的时候,母亲终于决定要往前再走一步。本来江帆和那个即将成为他继父的男人相处得挺不错的,可是临到要跟着母亲出嫁的时候他却变了卦。
那天我跟老妈去给他们送行,只看见江帆闷着头坐在屋里一动也不动,他妈妈哭得象个泪人儿。任谁怎么说怎么劝江帆就一句话:“不去,就不去”。
谁也想不到平时蔫拉巴叽的孩子犯起脾气来竟然这么倔,江帆绷着脸闭着嘴,只要出声就是那句“不去就不去”。我当时激动得有点发抖,张嘴就说阿姨就让江帆留这儿吧我照顾他。老妈在后边勺了我一巴掌说瞧把你能耐的,然后大义凛然地拍拍胸脯:“这么着吧,这孩子归我了。”
那时候老妈在我眼里简直就是英雄,比我看的那些武侠小说里的大侠还威风。
从此以后我爸我妈就成了咱爸咱妈,不过江帆虽然一直管我姐叫姐,可只是有数的几次管我叫哥,经验告诉我哪天他要是管我叫哥了,那一准儿是出了什么事儿了。我从来没后悔过当年挺身而出,可还是免不了在老妈把好菜夹给江帆而不是夹给我的时候觉得自己怎么一点儿都没算计过。不仅如此,我还得负责江帆那笨笨的脑袋瓜子,老妈说了你还指着我去教他功课我初中都没毕业。我有心把这差事推给我姐,可又担心江帆太笨我姐发起急来把他给捶瘪了。何况江帆之所以会这么笨很可能就是我的错,谁让我当年一把没抱住把刚半岁的他给掉地上了呢。
所以江帆就成了我的私有财产,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已经长大,长得快跟我差不多高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8-13 20:27:2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钱钟书老先生在《围城》里说,女人有两大天性,一是做母亲,一是做媒人。
魏敏老早就发过宏愿说,这辈子她一定要促成三对儿佳偶,据说这样可以给自己添福添寿,我猜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听我丈母娘说的,要不我们家的电话费怎么会那么多呢?老妈为这个没少叨叨,说魏敏肯定是跟她妈取经怎么对付婆婆呢。
虽说现如今男男女女都开放得很,但是婚姻介绍所比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红火,报纸上的征婚广告一登就是一大版。魏敏说了一百年以内媒人都不会失业,也许是真的。
被魏敏第一个搁上案板的就是我姐。
好久以后我才知道魏敏为什么会那么热衷于把我姐给嫁出去。当魏敏数不清第多少次失望而归以后,我决定亲自出马。
“姐,你都三十多了,真打算一人就这么过下去了?一人多闷哪!”
我姐从织了一多半的毛衣上抬起眼看看我:“怎么着?惦记我那房子了吧?”
我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当初老爸单位在分房的时候本想把原来的两居室调成一套大三居的新房,可老妈说孩子们说话长大了该结婚了,于是要了一套独居旧房。按说应该是我这个当儿子的享用,可那时候我高中还没毕业,加上我姐一句那江帆你不管了就一票给否决了。所以我姐就理所当然地住了那套房子,而且一住就是好些年,要我觉得就是一个人自由自在地住上瘾了所以她压根儿就不想结婚。
我结婚之前老爸倒是动过念头让我跟我姐换过来,我和魏敏小俩口单过,可老妈和儿媳妇一见如故说什么也不愿意分开。加上魏敏不太会做饭,确切地说是一点儿也不会,我当然更不会,所以要我们自己开伙基本上不可能。民以食为天,吃饭的问题以及吃饭的成本问题加上未来我们家第三代的教育经费问题决定了我们还是要和老爸老妈一起过,何况不定哪天我真当了孩儿他爸爸还得指望老两口子给抚养下一代呢。所以就算后来婆媳俩三天吵两天好不那么亲密了,魏敏也从来不提搬出去自己过的事儿。
关于我姐那套房子魏敏的确说过要是出租的话一个月怎么也得上千块钱,要有那上千块钱的富余起码还汽车贷款不愁说不定还能开始置套房子呢。我左耳朵听进去右耳朵也就冒了从没多想过,看来乖乖女其实一点儿也不缺心眼儿,不过天地良心我可绝对没动过那房子的歪脑筋。
但是我也不能立马就把媳妇儿给卖了吧?于是我往我姐身边凑了凑:“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你没看报纸,人说了,女人要是没有一次完整的生育过程,就不可能有那种深刻的人生经验。这可不是我瞎编的,不信我找来给你看。”
我姐白了我一眼:“放屁!生了孩子的女人遍地都是,有几个有什么深刻的人生经验了?还不都是傻啦呱叽的给你们男人当牛做马的。”
这好象……说的也是。
我咽了口吐沫:“那……还有……人家说不生孩子对女人身体不好。”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看我姐要挽袖子我赶紧说:“得得,算我没说,我放屁行了吧?”
不是我没出息,要知道江帆打架是我教的,可我是我姐教的。江帆至今出不了徒那是他笨,我一直就是我姐的手下败将则是因为她不肯倾囊而授,我始终相信她不止留了一手。
江帆有天用极度崇拜的语气说,姐绝对是劳拉那一级别的。我问他劳拉是谁,他瞪了我半天才说怎么没差几岁就有代沟了。后来我才知道劳拉是谁,是我向公司里刚毕业的大学生不耻下问来的。
我姐当然没有劳拉那么漂亮那么性感,可是也挺酷的。我结婚那天她往女宾桌前一站,说来啊小姐把可乐雪碧什么的都撤了,啤酒啤酒。大姑娘小姑娘们齐声应和,一杯一杯摆了一桌子,我姐把袖子一撸,给自己咕咚咕咚倒上一大杯二锅头。我那几个准备过去“岔酒”的哥们儿眼睛一下就直了,老老实实地把欠起的屁股放回原处,面面相觑说咱哥儿几个谁也别过去,今儿谁过去谁趴下。那时候我甭提多得意了,庆幸我舍着脸皮哭着喊着晓之以亲情动之以道理拦着没让她给魏敏当伴娘,要不然她哪有立场在江帆失职以后为我保驾护航呢?
我姐埋着头接着织她的毛衣。打小儿我和江帆的温暖牌就全都是出自我姐这双手,我那些哥们儿听说毛衣是我姐织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毛衣看颜色不象是给我和江帆织的,看大小也不象给老爸织的。我忽然想我瞎操什么心说不定我姐早就名花有主了呢,想想那个可能成为我姐夫的人,我不由得笑出声来。
“对了,你们魏敏光想着我这个大姑姐,没打过江帆的主意吗?”
“哪能啊?第二个搁上案板的就是江帆。”
“那……”我姐盯着我,“你怎么说啊?”
“我?我说江帆还小呢,要不怎么说?”
我姐哂笑:“魏敏就算了?”
想起来我就憋不住要笑:“怎么会!可人家江帆有绝的,”我学着江帆的表情江帆的口气,“‘嫂子,您心眼儿好我知道,可我这事儿,您就甭再费心了,我说真的,您不了解我,您问我哥,他知道我。’不瞒你说,魏敏回家跟我说她再也不打江帆的主意了,说江帆那俩眼珠子盯得她后脊梁直冒凉气。”
我姐乜斜着眼睛瞟着我:“你觉着这事好笑吗?”
“怎么了?”我姐难得这么严肃。
“你结婚江帆说什么了?”
“江帆说什么?”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没说什么啊,就说好啊他要当伴郎。当然得他当伴郎了难道我还能找别人吗?”
我姐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和那四根毛衣针奋斗起来:“你啊就糊涂着吧,就糊涂着也不错。”
“你说半天都什么啊?”我姐时不时就会让我掉坑里。
“没事儿,没事儿。”
我姐要是发了这话那就是告诉我再也别想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了,从小我就知道。
而且我也知道,魏敏想从身边的这两个单身贵族手里添福添寿那是不用想的了。


五、


自己数了一下,魏敏已经有小半个月不让我碰她了。
起因本来只是她和我妈之间的一点小磨擦,第二天婆媳俩人就和风尽吹摒弃前嫌了,可是我这个夹肉烧饼却莫名其妙地一直都得不到赦免。一连十几天我看到的都是魏敏的后背,对男人来说特别是对一个结婚没多少日子的男人来说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吧?急了我就问魏敏她到底是在生什么气,谁知道不问还好一问倒坏了,她惊天动地地哭开了,委屈得要命,说敢情这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这什么道理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知道她生什么气?!这一嚷嚷嗓门高了点儿,魏敏哭得更厉害了,连我妈都放弃了一惯立场跑来替儿媳妇打抱不平,关键时刻妇女同胞的团结精神绝对值得咱大老爷们好好学习。
行,好男不跟女斗。我惹不起还躲不起?我走还不行?


当然我走不远,也没必要走远。出我家门直接我就进江帆的门,我有钥匙。
江帆在家睡觉。我忽然有点歉疚地想到,从前他哪天上什么班我一清二楚,现在却不怎么知道了。
我没吵他,自己走到书架前面找光盘看。江帆挣钱并不多,也不是会存钱的主儿,要不是我老妈每月硬从他手里扣出一笔钱,他肯定连存折都不会有。两年前他从我老妈手里要出钱来买了一套家庭影院,骗我妈说现在结婚都得备齐几大件,其中音响就是排位非常靠前的一件。当然老妈二话没有就把存折交给他了,还追着问我买了没有。我说江帆有了我不就有了吗?本来就是,我为新婚旅行特地买的V8不也躺在江帆的书架上吗?这有什么啊?
打江帆买了家庭影院,跑音像书店的任务就被我给包了,我信不过江帆的眼光。可他还是经常被小贩堵住然后抱一推“枪碟”回来,骂他多少回都没用。我说你好歹也看点高雅的好不好?他皱着眉头说太贵了,反正能看见人能分出男女不就行了,简直气死我。
我盯着几张VCD犹豫着,封面上没女人都是男的,一个个肌肉隆起象剥了皮的青蛙。我就不知道这身上一疙瘩一块的有什么可好看的。我自己是不成,眼瞅着小肚子就快出来了。不过我觉得江帆那样的身材比较养眼,不胖也不瘦,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如果不是江帆个子矮了点儿我肯定会鼓动他去报名当模特,看他穿西服的样子比我帅多了。
我一直都没看过江帆的这类东西,他藏得并不严实,顶多就在书架里面那一排。其实我也很好奇,想知道他们都做什么怎么做,可我一直认为这类东西会让我倒胃口。自从高二那年有一次在同学家里看毛片儿看得连隔夜饭都吐掉了,我就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想保持对性爱的美好憧憬,最好去看艺术片至少也得看三级片千万不要去看那些质量低劣的毛片儿。如果我看到了倒胃口的东西,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看待江帆,怎么看待他和他的朋友。迄今为止江帆在我眼里还是个心理生理都完全正常的大男孩儿,我不想改变这种印象。


屋里江帆好象是醒了,我撂下光盘进去看他。
江帆听见声音吓了一大跳,忽地一下半坐起来,大眼睛直直地盯我一会儿,然后好象是脸红了,说:“嘿你怎么这么吓人哪?我还以为闹鬼了呢!”
我很少见江帆脸红,他那样子让我觉得很有趣。我凑过去拨拉他的脑袋:“瞧给你吓的,至于吗?几岁了你?”
江帆猛往后缩着身子:“去去去,出去出去……”
“干嘛?你大姑娘女扮男装怕我瞧啊?我偏不出去!”我说着伸手去掀他的被子。
“别闹别闹!小心我跟你急啊!”江帆双手紧攥着被子脸涨得通红。
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脸红了,当然更加不肯放过他:“害什么臊啊你?不就‘支帐篷’了吗?我瞧瞧,我瞧瞧……”
江帆退得没处退了,身子贴到了墙上,嚷起来:“滚蛋你!我真急了啊!”
我笑得不可自抑:“你急?你急能怎么着?我还不信了,今儿哥哥我就搔扰搔扰你了……”
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逗逗他而已,我想看他抱头鼠窜的样子,可是江帆躲我的时候让被子给绊住了,结果我的禄山之爪一下逮了个正着。
江帆啊地大叫起来。
我知道坏了,赶紧撤退双手高举:“对不起,对不起,向毛主席保证不是成心的。”
江帆咬牙切齿地瞪着我,半天才蹦出一句:“等着你,我告咱妈你耍流氓!”
我笑到肚子抽筋:“别……我怕你了……我将功赎罪……我帮你行了吧……”
江帆也憋不住乐,顺手抓起枕头旁边的书啊杂志什么往我头上砸:“去,滚蛋滚蛋!”
我心说害什么臊啊,连成人仪式都是我主持的。当然这话如果真的说出来,砸我脑袋的就不是书报杂志而是台灯闹钟了。
我一直都对那事记忆如新,刚上初中的江帆坐在床上小脸儿煞白地对我说哥我生病了。
我教了江帆很多,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点不剩地全倒给了他,连怎么自己解决问题也一五一十地教了。好多年以后我曾想过,由我来教他那些是不是合适?他后来变成那样跟这事儿有没有关系?唯一让我觉得安慰的是,我们之间虽然有时候会开玩笑说帮忙帮忙的,但从来只是玩笑,没有真正付诸实施过。要不然,我就真的说不清了。
“喂,发什么呆啊?出去啊!”江帆把床上最后一张报纸扔到我身上。
我长长出了口气,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门。
我听见江帆有点慌乱地叫我:“哎,你干嘛?真生气啊?”
我没生气,一点都没有。只是不知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念头,我有几秒种恍惚了一下,想着要不要真的帮帮他。


回到家,老妈脸上挂着霜,说你看怎么办吧你媳妇拎个包回娘家了。


六、


要知道结婚这么麻烦孙子才结婚呢!
没奈何,我怎么也得把媳妇弄回来啊。买了两盒点心一篮子水果,我战战兢兢地敲开丈母娘家的大门,还算好老太太没给我吃闭门羹。
我检讨,虽然还是不知道弄这么热闹起因到底是什么,反正男人跟女人吵架最后都是男人不对。看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好象也不是那么可怕,我才乍着胆子要求见见自己的媳妇。
忘了是谁说的男人很虚荣,喜欢享受那种保护弱者的成就感。作为一个虚荣的男人,我最喜欢魏敏的地方就是她那付被人欺负以后楚楚可怜的表情,那种表情让我觉得心软,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伟大,有了保护一个人的责任。
看着魏敏楚楚可怜的表情,我没什么可说的了。真是的我发哪门子火啊,她到底生什么气我不能好好问吗?
临出门丈母娘多少有点阴阳怪气地让我心疼心疼她闺女,当然了那是我媳妇我能不心疼自己媳妇吗?我是觉得老太太那语气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拉着我心爱的女孩儿的手走在大街上,曾经有过又很久没有体会过的温柔情感再一次成了我的主宰。我带她去看电影、逛商店,给她买了她一直都想要的单颗美钻项链,虽然心里一直嘀咕不知道工资卡里的钱够不够,反正下月的烟钱肯定是没了,还汽车贷款的钱也得找老妈要了。


我听说夫妻吵架可以增进感情,我也不知道这次吵架以后算不算是增进了感情,反正打那以后我对什么事都加了几分小心,不象原来那么大大咧咧了。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再提,就是我们闹那么大动静到底什么原因,魏敏为了什么事生那么大气。
我姐在饭桌上看见魏敏脖子上的项链大惊小怪地说天哪好高的成本啊,老妈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意思是这话只能私下里说哪能摆在明面上呢。可魏敏只是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别的表示,我心里明白她早是我姐的手下败将了。也难怪,凡是我带回家的女朋友没一个敢跟我姐叫板的,都服服帖帖地乖乖拍我姐的马屁,比对我妈都殷勤。
我不改泥瓦匠本色,追着问我姐这次到澳大利亚旅游到底是跟谁一起去,老妈也眼光烁烁地等着听好消息,可我姐说她是自己跟旅行团走。饭后老妈把我拽到一边,嘱咐我到时候跟着我姐去机场,看看她到底是和谁一起走。我说行那您给报销汽油钱。


结婚以后我就很少和哥们儿出去鬼混了,成了家的人怎么也得有个成了家的样子吧。可是架不住哥们儿什么重色轻友的一通挤兑,偶尔也还是会喝得一溜歪邪的。
我迷迷瞪瞪地走到家门口,发现江帆家门前坐着一个人,先吓了一跳,后来看那人有点面熟,想起来了,江帆不久前才分手的那个“朋友”,理工学院的大学生。我见过一次,没什么好感也不招人讨厌。
想到这家伙竟敢不要江帆,我有点火大。
“喂,你在这儿干嘛?”
小伙子看着我,也没什么好气:“我找江帆。”
“他这会儿没下班呢,你怎么不到酒吧去找他?”
“酒吧人太多,说话不方便。”
我挺不客气地说:“你不是不要他了吗?还找他干嘛?”
小伙子瞪着大眼睛,呆了半天:“他跟你说的?我怎么不要他啊是他不要我了。”
我楞了一下,觉得好象他这话真实性比江帆的要大,因为我想不出来江帆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被人甩。
“那……”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鼓励他等下去,“你就这么等啊?江帆下班还早呢。”
小伙子挺坚定地说:“我等着。”
有病!
“那也别在这儿等,回头吓着邻居,再把你当贼给抓了。”
小伙子想了想,站起来,抱着书包下楼去了。
我已经想到这么晚了才回来魏敏会不高兴,所以一个儿劲赔不是,不过人家不太领情,冷冷地说一身的酒味儿别进我的屋。
老爸老妈早关灯睡了,我只好在客厅里呆着,心想等魏敏睡了再钻进去也就是了。
洗了个澡,没衣服换,身上难受得很。我走到窗前想透透气,一眼看见楼下路灯底下蹲着个人。
这小子还真等啊!
我给江帆拨了个电话。
“嗨,怎么着?想吃夜宵啦?”江帆听上去兴致挺高的。
“是啊,不过你得多带一份回来,门口有人等你呐!”
“谁啊?”
“你那朋友啊,你说人家不要你了可人家说是你不要他的那个。”
“啊?”听上去江帆有点儿慌,“他……他跑家去了?”
我哼了两声。
“那……那怎么办啊?”
“什么话!他是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你问我我问谁啊?”
“……”江帆吭吭哧哧地说,“哥,帮帮忙吧,你去跟他说说让他回去吧,啊?哥……”
得得,又来了。
“少叫我哥,叫哥就没好事。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嗨哟……我要是自己能收拾还找你啊?”
“嘿你小东西……”
“好哥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江帆一定在电话那边打躬作揖呢。
“好吧,听着。你有两个选择。”我也该端端架子了。
“您说您说。”
“一个长久之计,一个权宜之计。听哪个?”
“长久之计。”
“回来跟他好好谈谈,别糊弄事儿,到底想怎么着把话全说清楚。”
江帆沉吟了一阵儿:“那……那权宜之计。”
我就知道。
“今儿别回来了,找个地方住,让那小子凉凉。”
江帆又沉吟了一阵儿:“那……要是他真等一宿呢,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你当是拍电视剧呢?到点看不见你人家还不知道你躲他?哪儿有那种傻瓜呀!”
“可……可大半夜的你让我上哪儿啊?”
“别跟我说没人收留你。”
江帆在那边嘿嘿笑着:“那倒不会,可人谁也不会白收留我啊。”
“啊,合着就我一冤大头,嘁!你上姐那儿吧,她上澳大利亚玩儿去了,这几天回不来。”
“那……那我不还得回去拿钥匙吗?”江帆又嘿嘿地笑,“哥……”
“得得得别叫了,我认倒霉了。你等着吧,我给你送去。”
“谢谢谢谢谢谢,那你再顺便帮我拿几件衣服,还有拖鞋……”
“蹬鼻子上脸哈?我踹死你小东西!”
 楼主| 发表于 2009-8-13 20:28:29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江帆从酒吧里走出来,旁边有个挺清秀的男孩儿,大概是他同事。俩人看见我象个傻瓜似的提个大包站在路边,都笑起来。那男孩儿凑在江帆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江帆一通拳脚相加。
“你没开车啊?”江帆走到我跟前问。
“刚喝完酒,我跟车本儿有仇啊?”我把手中的旅行袋往他怀里一塞,“自个儿拿着。”
江帆被大包袱砸得直晃:“喔你都往里搁什么了这么沉?我就要几件衣服啊。”
我没理他,站到马路上去拦出租车。
江帆把包撂地上,拉开拉锁就翻,嘴里还不闲着:“我的天,你这是要把我给发配边关吧?哎你怎么没把我那大枕头给塞里边啊?”
我一把揪起他:“车来了你走不走?哪儿那么多废话!”
上了车江帆嘴还不肯停:“干嘛还带床单啊?姐连这个都没有?”
“你傻啊?姐那么爱干净的人要知道你用了她的床单,还不连床垫子都扔了!”
“喔!那你还敢让我去?你不怕姐捶你啊?”
“这不都是你小东西给闹的!什么事儿都拖泥带水的……”
前边的司机实在憋不住了插嘴问:“嘿哥们儿哥们儿,上哪儿啊?”
我说了地址。
江帆有点不好意思:“那不赖我,我都说了不行了,可那……那人他有点缺心眼儿。”
“你才缺心眼儿呢!人怎么了不挺好的吗?正经一大学生比你强多了,还挑!你想找什么样的?还骗我什么人家不要你,找抽呢你小子……”
江帆挠了挠脑袋不说话了。
我在心里叹口气,哪回我提到这类事他都是这么个态度,让我说也不到点儿上,老是骂他又怪不忍心的。
过了半天江帆问:“哎,你这会儿跑出来嫂子没生气啊?”
怎么可能没生气?我进屋去换衣服的时候告诉魏敏要出去办点事儿,不用看我也知道魏敏脸色肯定发青。不过我当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临出门还自做多情地说了句你先睡吧别等我了。
“她生气啦?”江帆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挺潇洒地摆摆手:“嗨,女人嘛!”


同样都是女人,我姐的墙上不是美人头也不是帅哥脑袋,净是她在体校武术队里得的奖状。江帆就说过进这屋子的男人不能往墙上看,要不有一个吓跑一个。不过除了这些,倒也跟别的女孩儿闺房没什么两样,甚至比绝大多数女孩儿闺房都要干净、整齐。
我把大床上的单子撤掉,换上江帆自己的。我姐从小就有点洁癖,从体校回来总是里里外外换啊洗的折腾半天。我因为回家没换衣服就在她床上滚不知挨过她多少笤帚疙瘩,其中有不少根本就是替江帆挨的。
江帆一边着三不着两地凑手帮忙,一边催我赶快回家,说小心嫂子罚你跪搓板。
我看看钟,已经两点多了。累一天了又有了酒,我恨不得立刻倒床上就睡。心想反正也说了别等的,干脆就睡在这儿算了。
一有了这个念头,凭江帆怎么轰怎么吓唬,我两条腿就是挪不动了。稀里糊涂的我也没闹清怎么回事,反正就倒在我姐的大床上睡过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脱衣服睡得不舒服,半夜里我醒了。
起来脱衣服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江帆没在身边。
从浴室的门缝里透出一线灯光,我恍惚听见有什么声音。寂静的夜里那声音让我觉得有点奇怪。
我下了床,往浴室门口凑过去。
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是人的喘息声。
我楞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那是什么声音。我有点尴尬地呆了一下,连忙轻手轻脚地退回房间里,爬回床上。
说不清为什么心里有点怪怪的。我当然知道江帆已经长大了,我自己看着他一天一天长大的。可是在心目中我怎么也没办法把江帆当成个男人,他一直都是个小男孩儿,然后顶多也就是个大男孩儿。即使我拉着他一起看过毛片儿,即使两年前我撞上他跟一个大男人接吻,那也不能让我把他当个大人看。好象在我心里江帆永远都是长不大的,他所干的一切大人的勾当在我眼里全是小孩儿“过家家”,我从没认真对待过,包括他隔三岔五地换“朋友”。记忆中我只有一次特别正式地对他说要小心爱滋病,结果江帆笑得直不起腰来。似乎在这类问题上我们一直就是鸡同鸭讲驴唇不对马嘴,真是的,我这哥是怎么当的?
刚知道江帆喜欢男人的时候,我搞不清自己和江帆到底是谁脑子进水了。不过也没挣扎多久我就认可了,不然我能怎么样?倒是江帆对我如此之快就接受了这种状况很是意外,他是早就准备好了要被我捶得满头包的。
可笑的是江帆当时的那个“朋友”。因为从来没见过男人跟男人接吻,我一下子反应不上来,只想着江帆都没跟我做过呢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先,根本没想过那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冲动之下已经一拳挥了出去,那倒霉蛋连滚带爬地跑掉了,江帆脸色煞白以为我下一拳肯定是揍他,于是抱着脑袋准备挨打。那个样子我哪儿还打得下去啊?
后来再没见过江帆那个“朋友”,听江帆说那家伙让我给吓的不敢再跟他来往了。我有点抱歉又有点得意,那种松包蛋哪配得上江帆?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江帆也毫不在乎,没过多久就跟别人挂上了,一点心灵创伤的样子都没有。
说起来,江帆交了那么多的“朋友”,我还不记得有过哪一个是认真的。那些人有的我见过,有的只是听江帆说起过,提到他们的时候江帆都是一脸的平静,有时甚至有些无聊。对这一点我没在意过,事实上我不想看见江帆对谁认真,我怕他受伤害。
此刻我忽然想,江帆是以什么心态跟那些男人来往的?他们是不是除了性也会想要感情想要永远?好象我还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已经过了很久,依然悄无声息,江帆一直都没有回到床上来。
夜是寂静的。
我开始觉得这种气氛有点熟悉,渐渐地记忆清晰起来,我心里突然一阵冰冷。
“江帆——”我猛地推开浴室的门。
四年前我也是这样在半夜里醒来,心灵所至地冲进浴室里,看到江帆正把燃烧的烟头往满是伤痕的手臂上按下去。四年前的那个夜里我完全不象个大男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抱着江帆放声大哭。
我以为我又会看到同样的情景。
还好,这一次江帆只是坐在浴缸边上抽着烟。
我重重地喘出一口气,不放心地拉起江帆的手臂,确认没有新的伤痕。
“江帆……江帆你怎么了?”虽然并没发生什么事,我还是觉得象四年前一样心里痛得很。
江帆颓丧地低着头:“没事儿。”
“你……你最近去没去童医生那儿啊?”
“去了,”江帆没精打采地说,“其实我没病,真的没病。”
“我知道我知道。”我攀着他的脖子,让他靠在我肩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江帆没病。四年前我姐建议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我就这样冲我姐大喊大叫着,心里却只想痛哭一场。
江帆轻轻地推开我,疲惫不堪地嘟囔:“你知道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你说呀!”
“没有,我累了,快累死了。我想睡了。”江帆没看我,打我冲进浴室他一直都不看我。
“江帆……”我拽着他的袖子。
江帆挣开我的手:“我去睡了。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一直到天亮我都再没睡着,江帆好象也没有,他只是不动、不理我。
天亮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哭了。



八、


早上回家,我毫不意外地被老妈告知媳妇又跑了。
对着老妈灰黑的脸色,我心里满怀歉意。我说妈你放心没事儿的魏敏就是喜欢闹点小脾气好显得她比较重要,哄哄她就没事的上次不是乖乖地回来了吗。老妈拿眼翻翻我,说那这月的车款是不是又得我交啊。
我没话。
我想我应该忠告天下的女人,如果你有什么整治男人的高招,记着最好别用第二次。
我一点都没急,因为我知道魏敏早晚还是要回来的,只要有好听的话,有漂亮的、贵重的礼物。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把哄媳妇回家的事安排在了第二位,接媳妇回家之前,我得先把江帆的事搞定。


四年前我第一次见到童越的时候,最直接的想法就是这家伙的头发也太少了吧。四年过去了,这家伙的头发越来越少,上次我看见他还只是有些秃顶而已,现在光亮已经险些照顾到后脑勺上了。加上小小的个子,瘦瘦的肩膀,总是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怎么看怎么也四张多了,可他竟然是我姐的高中同学。
走廊里被大人孩子挤得满满的,我好不容易挤进密不透风的诊室里,童越正满头大汗地在向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解释她的孩子已经不需要再输液只要吃药就可以了,孩子妈妈显然是不信,拿着张什么单子一个劲儿地追问那个什么数据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这样等等等等。童越急了说要全给你解释清楚至少半小时,你问问后边排队的人干不干。孩子妈妈也急了,说你什么态度我是患者我有知情权。童越说对没错你有知情权可你要是非要现在行使你的知情权你就侵犯了后边病人的诊疗权你还是买本医书回家自己看吧。
要不是后边排队的家长们不由分说把那位年轻妈妈挤到了一边,我不知道这场争执会如何演变,要是那位年轻爸爸不是把老婆往后拽而是自己向前冲的话,会不会也象报纸上登的那样酿出什么流血事件。
我没再往里挤,退出来穿过一大堆患病的孩子和焦急的父母,回到医院大门外边,上了自己的车。我没给童越打电话,反正打了他也没办法接。
我从五点半一直等到快七点钟,眼看着门诊大楼这面的人越来越少,急诊室那边的人越来越多。难怪童越老得那么快,竟然有那么多的孩子在生病。
终于我看到了童越有点佝偻的身影。我按了按喇叭,可这家伙连头都没抬一下。我无可奈何地从车上下来,迎着他走过去,直到他低着头撞到了我身上。
“对不起……”童越眼镜差点儿撞掉,扶正了眼镜这才算是看到了我,“你是……”
我一点儿也不怪他想不起我来。
“你跟我姐是同学,想起来了?我请你吃饭。”
吃饭的时候我问童越这么辛苦干嘛不改行去当医药代表,他象看怪物似的看了我半天才说你以为我上了八年大学学的是卖药吗。


四年前在由我姐主持的家庭会议上,以三票对一票通过决议决定送江帆去看心理医生,虽然那时候心理医生还少得可怜现在也没多多少。当然投反对票的是我,我说江帆没病。可数我的意见最不受重视,因为我只有结论却没有任何支持这个结论的证据。
作为安慰我姐说咱不会送江帆去医院,只是带他去找个人,那人是她的高中同学,是个很棒的医生,让医生跟江帆聊聊,看看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被安慰糊涂了根本没注意我姐只说是个医生可没说那医生是哪科的医生。当我知道原来是个儿科大夫回来跟她理论的时候,她说怎么了人家可是正经学过心理学的,你想让江帆去街上那些心理咨询诊所啊那都是些民事调解委员会。
我姐力排众意,一个人带着江帆去找医生。受老妈委托我第一次当了回特务,悄悄跟在我姐和江帆后边,看着他们走进一户人家,然后等在外边直到看见他们走出来。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到童越,回来我向老妈描述说江帆的心理医生是个瘦瘦小小的秃顶驼背,老妈倒是比我明白,说那江帆现在怎么样啊,我才想到别看是个瘦瘦小小的秃顶驼背可医术还不错,江帆从他那儿出来就不象前些日子那样恍恍惚惚的了,更重要的是那天夜里江帆睡着了,要知道他已经连续失眠好多天了。
第二次是我陪着江帆去的,我姐很放心就把江帆交给我了。在童越家里他们关起门来聊了很久,我坐在外边知道不该听也听不见。后来童越说要跟我单独谈谈,他说江帆患了忧郁症,让我们多关心他,多陪他,带他出去走走,换换环境。我当然照方抓药,那年夏天我把江帆带到老家去玩了一个暑假,他的病真的就那么好了。
过年的时候,我和我姐提着礼物去感谢童越,我忽然觉得这家伙其实长得慈眉善目的天生就是当医生的材料。
四年过去,我总是逼着江帆不定期地去拜访一下童越,巩固巩固治疗成果。江帆从来没反对过,四年里他也没再犯过病,但是被那一次吓怕的我一直都心有余悸,开始一段时间夜里会莫名其妙地惊醒,然后就不管不顾地跑到隔壁去看看江帆是不是老老实实睡在床上。


童越吃饱了,问我怎么不吃,我才发现自己没动筷子。
我把昨天夜里的事告诉他,让他分析分析是江帆又犯病了,还是我自己有毛病一惊一乍的。童越撅着嘴想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恐怕他是无能为力了。
“什么?什么叫你无能为力啊?当初不是你把他给治好的吗?你是不是说他真的又犯了,而且治不好了?”我急得要跳起来。
童越看着我问:“你想没想过搬个家什么的,离江帆远一点?”
“凭什么啊?”我知道这时候我的眉毛肯定已经立起来了。
童越好象没听见我的质问,又接着说:“江帆也没这想法吗?”
“他敢!”
童越又叹了口气,说你放心吧,他的病早就好了。所以我帮不上忙了。
我听糊涂了:“你是说他没事儿?是我自己吓自己?”
童越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差不多吧。
“早说啊,吓死了我!”不过我可没放过他,“哎那你说让我离他远点什么意思啊?”
童越还是那么含含糊糊地说没什么别让他太依赖你了他已经长大了。
“他哪儿依赖我啊?工作是他自己找的,我说想帮忙他都不让,自个儿交朋友谈恋爱从来都不告诉我,他哪儿依赖我了?”
童越盯着我说干嘛他不依赖你你还不高兴了。
我没话。我是不高兴,我喜欢江帆象小时候那样追在我屁股后边叫等等我等等我,不喜欢他现在这样交了朋友不告诉我吹了也不告诉我。
童越没话找话,问我跟魏敏小俩口感情怎么样。他是仙儿还是怎么着?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他倒是提醒我了,到现在我连电话还没给魏敏打呢,刚才在车上闲等那么半天居然也没想起这事儿来。



九、


我第十七次拨打丈母娘家的电话,魏敏终于在家了。
我去接她,向她道歉,向她保证以后不再让她生气。不是因为自己错了,只是因为她是我妻子。也许是因为哄得不够用心,魏敏虽然看上去不再生气了,可也没象上一次那样看到我认错就很高兴,答应跟我回家也显得很勉强。我说咱去吃披萨吧吃那什么和风尽吹,魏敏这才笑了说吹什么呀记不住净瞎编。
临出门当然还得跟丈母娘说好话,麻烦您了让您老人家操心了什么的。丈母娘倒也没太难为我,说你们小俩口互相谦让点魏敏是独生女你就让让她一类的,只是临了她忽然又勺叨了一句,说什么年轻人得正经过日子,咱是人不是畜类。
我懵了,这哪儿跟哪儿啊?有这么说话的吗?我问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魏敏一个劲儿拉着我往外走,好象是她来接我回家的。
走出老远了我还是气不份儿,我怎么了干什么了就是畜类不是人了?我说不行我得回去问清楚,魏敏死拉活拽就不让我去。看她一付心虚的表情,我知道这事儿多一半与她有关,至少她对这话来龙去脉是门儿清的。我给她两个选择,要不她告诉我,要不我回去问丈母娘。
魏敏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我硬着心肠没说软话,事关我的名誉,说什么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算了。我猜大概是魏敏在丈母娘跟前告状的时候添油加醋来着,虽说这在魏敏以及所有女孩子来说都在情理之中,可不能让她们养成习惯,要不然男人还有什么尊严?
魏敏吭哧了半天才磨磨叽叽地说,她妈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说畜类才会从后边那个,人没有那样的。
我张大了嘴,就那么站在街上看着她,觉得自己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好不容易,我说,魏敏你知道这世上还有个词儿叫隐私吗?
魏敏低着头,不太服气地嘟囔说那不是我妈吗有什么呀也不是我自己说的是她问的。


我们回了家,没吃披萨,没买礼物。
当天晚上我是在江帆的屋里过的夜。
夜里我睡不着,想着魏敏,想着江帆,想了一夜。
早上我从江帆家直接去了公司,没和魏敏照面。


吃午饭的时候江帆打来电话,问你跟嫂子怎么了。
“她找你了?她找你干嘛?”
大概我的语气有点过于严肃,江帆楞了一下:“哟,怎么了你来真的?不就小俩口吵架吗你生那么大气?女孩子哄哄不就行了?”
我冷冷地说:“你交过女朋友吗还给我传授开经验啦?”
江帆一下就哑了,话筒里我能听见他轻轻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阵江帆才说:“你到底怎么了?跟她生气还是跟我生气啊?”
我不知道。也许我的确在生他的气。
“得得得,算我倒霉,我才懒得管你的破事儿呢。哎我说这两天安全点儿没有?我什么时候回去啊?住这儿我哪儿都不敢碰别扭死了。”
“你啊,想痛快就跟人说清楚不完了吗?腻腻歪歪的象个男人吗你!”
江帆终于不高兴了:“你干嘛啊我招你惹你了?跟老婆闹意见拿我撒什么气啊?”
“你是伴郎不拿你撒气我拿谁撒气?”
江帆乐了:“哎哟你这小心眼儿嘿,行行行你随便撒。那你撒完气回不回家啊?我可答应嫂子把你送回家了。”
“去边呆着去!我们两口子的事儿你那么上心干嘛?”
江帆好象是噎住了,然后说了句孙子再管你的事就啪地把电话给撂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
快下班的时候魏敏来了电话,怯怯地问我晚上想吃什么。我用很平静的口气说今天晚上我要和朋友出去喝酒,你们吃吧甭管我了。


我把江帆从被窝里挖出来,带他去吃麻辣龙虾。
江帆一边哈着气一边不停地剥着虾壳把虾肉送进嘴里,然后拿燕京扎啤漱口。我说瞧你长得人五人六的怎么一吃饭就成拉板车的了,江帆楞了一下往四周瞧瞧,说了句没事儿没人看就接着跟龙虾奋斗去了。我发现要把江帆拐跑其实特容易,一顿麻辣龙虾足矣。
酒足饭饱以后,江帆抹了抹嘴。“怎么了是不是在嫂子跟前话说大了下不来台了,所以收买小弟给你弄个台阶啊?”
我看了他半天,问:“你知不知道我初恋是什么时候?”
江帆看着我,又看了看旁边,生怕有人注意。“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象吗?”我抽着烟,面对着一大堆龙虾的残肢。
江帆想了一下,“你初恋我才没几岁吧?就知道我也不懂啊。”
“告诉你,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儿是我初中同学。我喜欢她好长时间了,可直到快毕业了我也没敢跟她说,不知道怎么说。我到处翻书,在笔记本上记了一百六十多种向女孩子表白的方法。后来我终于下定决心,跟她说我想跟她做朋友,你猜结果怎么样?”
江帆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她拒绝了你,于是你带着一颗破碎的心久久怀念着刻骨铭心的初恋,以报复的心态玩弄对你倾心的女性,在花海中畅游。直到有一天你累了,于是你结婚了。”
我实在憋不住,笑得腰都疼了。
“我说错了?”江帆一付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收了笑容说:“她说好。”
江帆眨了眨眼睛:“哦。然后呢?”
我长出一口气:“然后我傻了,不知道下边该怎么办了。”


我没回家,本想直接跑到我姐那儿去找江帆,可钥匙不在我手里,江帆下班还早得很。怎么好象无家可归了我?好在我手里还有江帆家的钥匙,从十四岁起我就一直有他的钥匙。
上楼梯拐弯的时候,我一脚踢着了大学生。
本来有点恼火,可看着他胡子拉喳的,我又心软了。毕竟这孩子是第一个为江帆弄得么憔悴的男人,为他这份诚意多少我有点感动了。
“江帆躲你你不知道?”我不信他会不知道。
“知道。”大学生眼神涣散。
“知道就算了呗,你这一头热管什么啊?”
“我知道,我知道不管用,可是……”那孩子几乎要哭了,“我就是……就是想他……”
我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哭,我打开门,把大学生拉进江帆的屋子。
看到江帆的屋子,大学生真的哭出来了。我挠着脑袋站在一边不知道该干什么该说什么。
“大哥……”他忽然抬起头来,“大哥你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我张口结舌,我帮他?我刚帮着江帆躲开他让他凉凉,再帮着他把江帆追回来?我成什么了我?
“大哥,我知道江帆特听你的,你就帮我告诉他我对他是真心的不是玩玩的,我想一直跟他好下去,真的。”大学生两眼炯炯有神,自信满满的。
我不知怎么觉得有点不高兴:“一直?一直是多久?”
“一辈子。”
“呵!说的比唱的好听哈?一辈子?你知道一辈子是多久?好几十年呢!”
“一百年!一百年我都跟他在一起。”
我怎么越听越烦哪?!
“少说漂亮话!你还小呢,毕业以后怎么办?你父母催你结婚娶媳妇生孩子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大学生一点都没被难倒,背书似的说:“我早就想过这些了,我父母早就离婚了,他们除了给我钱以外根本就不管我,而且我可以带江帆走,去上海、广州,去那些比较开放的城市,也可以去国外……”
我腾地火了。
“别做梦了你!江帆——”
我猛地住了口,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想说的是,江帆才不会跟你走呢江帆是我的。


连着几天我都没去我姐那儿,也没给江帆打电话。
我回了家,跟魏敏心照不宣地言归于好。
 楼主| 发表于 2009-8-13 20:29:1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我一直都听说男人是欲望的动物,女人的感情的动物。可这条定律在我这儿出了点岔子不灵了。
魏敏或许不懂什么叫隐私,可她知道我在生气。于是当我们恋爱时候的那个温柔的女孩儿又回来了,她会时不时地到公司去接我下班,让我那些同事羡慕得要死,会拉着我在晚饭以后到护城河边上去遛弯,引得河边的老头老太太咋着嘴点头,我知道她在努力让我消气,但是我早就不生气了,这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
自从魏敏回来以后我们就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对好几次魏敏很明显的暗示我都装做没看见。我不是个小心眼儿的男人,可是一想到我们的任何举动都在另外一双眼睛的窥视之下,这种窥视在我看来完全是不怀好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有什么举动让我莫名其妙由人变成畜类我就什么心情也没了。


我姐到家的前一天,我去接江帆回来,走之前当然得大大的搞一次卫生,不过我有点心虚,我和江帆这么一折腾,怎么好象比原来还乱了。
江帆一边收拾一边皱着眉头嘀嘀咕咕,我知道他还在烦那大学生的事。
“行了,你再叨叨我耳朵就长茧子了,还有完没完?磨磨叽叽跟个女人似的。”想起那个家伙我还烦呢。
江帆一屁股坐在刚换的干净床单上,我一脑门子火,一把揪起他扔到地上。
“捣乱哪你!”
江帆赖地上不起来了:“那你说怎么办哪?”
“笨蛋!你就告诉他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说你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让他别再自作多情了。这还用我教!”
江帆哭丧着脸:“我说过了……”看我一脸的不相信,赶紧补充,“当然我没说那么难听……”
“你怎么说啊?”我还真有点好奇。
“我?我说他是大学生将来前途无量我是一小混混配不上他啊。”
我苦笑:“你不知道恋爱中的男人都是白痴吗?你说那么暧昧他听得懂吗?”
“那……象你那样我说不出口……”
真气死我了。
“那你就跟他说你有别人了。”
“我说过,他不信。”
“你不会找个人在他跟前演场戏什么的?”我真佩服自己竟然这么诲人不倦。
“你以为我没有?可是……可是没、没弄好……”
看他那付丢人害臊的表情我就明白了。“没弄好?弄假成真了?”
“哪儿啊?……我没想成真的,结果演戏那人不干,当场就给我卖了。”
我这气实在是生不下去了。
“就这么困难?那你以前怎么甩别人的?”
江帆诉苦似的:“你不知道,这个和以前那些不一样。这……这小孩儿他老哭……”
我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乐出来了:“谁让你没事儿惹人家小孩儿的?你不会找个成熟点儿的知道进退的?”
“哪儿是我找他啊?他象块橡皮膏似的,自己粘上就不下去了。”
“那你要一开始就不搭理他呢?”我才不信一个巴掌就能拍的响。
江帆没话了,脸色忽然有些阴沉。
“行了行了,”我胡撸着他的脑袋,“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跟他说清楚点不就行了,别老犯好心眼儿,他再怎么也是个大老爷们儿吧?能怎么着啊?直接跟他说一刀两断,甭让他老有的惦记,啊?”
江帆点点头。
我的手在江帆头顶停了一阵不想离开。我最喜欢江帆乖乖听话的样子了,还喜欢他一脸尴尬的样子,他傻乎乎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行,得走了。


在公司里我人缘一直都不错,男男女女都混得挺熟,所以销售部的人一向见了我都是笑脸相迎。可今天有点邪门儿,谁都不理我不说,还全都拿白眼翻我。我想半天也没想起来什么时候得罪这帮姑奶奶了。
“哎我说你们这是跟谁啊?大白天脸儿全阴着,我好象请客时候没落下你们啊!”我拽住一个就不撒手了。
“哎哟哟哟哟,您千万别介!快——松开手,这要让人看见了,您说我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我?” 那小女孩儿作出一付见了鬼似的样子,一个劲儿往外抽她的袖子。
我真是欲哭无泪啊。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同志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什么时候变成洪水猛兽了?哎我没有爱滋病嘿……”
旁边座位上的女孩儿一撇嘴说:“别这么没知识好不好?就算你有爱滋病拉拉扯扯也传染不上啊!”
“那……那我也没牛皮癣……红斑狼疮也没有……”
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
我象死囚犯接到了大赦令,长出一口气。
“姐们儿你们干嘛呀?想吓死人是不是?你们不知道我做过心脏搭桥?哪天让你们把桥给吓唬折了。”
女孩儿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哪儿有那本事啊?给你拆桥的自有人在,也轮不到我们啊!”
我听着话里有话,就问:“什么意思?我说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可别看着我让人带沟里不管啊。”我凑到她跟前,“谁跟老板那儿告我黑状了?”
女孩儿没作声,细长的手指头往窗口的座位上指了指。
“她?不能啊!我……”
我还没叫完就被文件夹子拍了脑袋。
“我让你去问她怎么回事!”女孩儿急扯白脸直戳我脑门。
早说不得了净让我误会。我就说嘛,谁在老板那儿告状都有可能,李靖是绝对不会的。我们什么交情啊!
我绕到李靖的座位边上,发现今天这女孩子有点异常。往日我只要一进这个门,第一个扑上来照我脑袋乱捶一气的肯定不会是别人。打进公司的头一天起我就没觉得李靖是女孩儿,我们几个同时进公司的人向来都是哥们儿哥们儿的,李靖我们连外套都混着穿。每当我们吵吵不过李靖的时候都会咬牙切齿地说哥们儿你就不会温柔点儿当心嫁不出去,李靖就会说哥们儿干嘛嫁出去呀哥们儿是要娶老婆的。据说李靖的户口本上写的是“李静”,不过这事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其实李靖不张嘴的时候也不怎么吓人,还挺漂亮,虽说头发实在是短了点儿。
这会儿李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刷刷地翻着手里的文件,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嗽了嗽嗓子:“嘿,忙呢?”
“忙。没事走开!”
这墙撞的!
“我说,咱哥们儿谁跟谁呀,你这是干嘛?”
李靖抬起头来,用一种从没有过的异样的目光盯了我一阵,然后说:“我想以前我真的是错了,我跟你们本来就不是哥们儿。”
李靖从来没这样过。
还真有点儿严重了。


李靖坐在我对面。
这是我们俩头一次这样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起,平时都象俩疯子在打架。
“你说我们家魏敏来找你谈判?”
不是说我认为魏敏干不出这种事,我只是奇怪她怎么会找上李靖的。她不是不知道我跟李靖是哥们儿,不带一点性别色彩的那种。
“她说——说我挺漂亮的。”
“啊?啊。”我怎么觉得李靖的样子并不象在生气啊。
“你知道吗一个女人要是被男人夸漂亮那不一定是真的,可被女人夸……”
敢情她是高兴?
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李靖就一炮轰了过来。
“你觉得我是那种……那种……怎么说是那种想用某种不同于其他女人的特殊手段来诱惑男人的那种……那种人吗?”
“这么啰嗦,什么意思啊?哎我笨蛋你直接告诉我行不行啊?”
李靖正色道:“你们家魏敏说我在勾引你。”
她说的声音很大,旁边人直看我。
“啊……啊?”我除了啊我还能干嘛我?
“而且,是用一种很另类的方式。当然具体的她不是这么说,这词儿是我加的。”
我就想有个缝好钻地底下去。
“她……她怎么会……怎么想那儿去了?”
“不知道。肯定你有什么地方让她起疑心了,是不是跟什么旧情人余情未了啊?”
“没——有——。”
李靖一拍我肩膀:“算了吧你,咱俩who跟who啊,你瞒我干嘛?”
嘿,我还以为她开窍了呢,才没三句话就原形毕露。
“就是,咱俩who跟who啊我瞒你干嘛?真没有。”
“那你们家那口子有病啊?”
让外人这么说自己媳妇怎么也会觉得别扭吧?
“那你也别跟谁都说啊,好,整个销售部万炮齐发,你也不怕给我打成筛子。”
李靖两眼一瞪:“我跟谁说了,我神经病啊我?你们家魏敏跑到销售部站在大家面前跟我哭天抹泪的,是个人都知道了还用我说?”
桌子上有缝吗桌子?
“真、真是……不好意思……”
“哎,我当初说什么来着?不是哥们儿没提醒你吧?”
要是有卖后悔药的我肯定不会坐在这儿了。当初李靖他们都说我头脑发热神智不清,说我自己还没长大呢就急着当人家爸爸是不是有点欠考虑。
我捂着脑门:“烦着呢,别理我。”
李靖俩眼看天,乐滋滋的。
“哥们儿你也忒不够意思了吧?我怎么瞅你幸灾乐祸啊?有什么好笑的?”
“不是笑你,”李靖歪着头,“我就是觉着啊……原来我还能对某些女人构成威胁。”
我把手里的餐巾纸摔过去:“臭美吧你!”


十一、


从我认识魏敏开始,还没有真的和她吵过架,吵不起来,每次都是刚一开头就被她的眼泪给淹得溃不成军。结果我从来都没占任何便宜不说,还老让人觉得我一大老爷们在欺负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女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魏敏算账,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她的眼泪。
等俩人关在屋里我才整顿颜色,问她:“你上我们公司去了?”
魏敏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你怎么想的啊?李靖……李靖她怎么可能……哎哟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嘿!”
魏敏一边开闸放水一边抽抽嗒嗒地说:“那……那你那么多天了……那么多天了……”
那么多天了我没碰她是因为什么她难道会不知道?我生气了。
“那么多天怎么了?我为什么你一清二楚。”
魏敏哭声越发大了:“那、那点小事儿……你、你至于吗……肯定、肯定有别的……”
我压低声音发狠地说:“怎么不至于啊?我惹不起你躲着你还不行啦?省得哪天又变成畜类了。”
魏敏哇地大哭起来。
我发现不管多喜欢的东西看多了也会腻,从前我觉得魏敏哭起来梨花带雨的特别美,让人不自觉就想抱住她、占有她、保护她,可今天我越看越觉得魏敏哭的时候其实一点都不好看。
我以为老妈会来打个圆场让我下台,可外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抓耳挠腮,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把话绕回来。
人急了就会胡言乱语,我一不留神把实话说了:“别哭了,不好看。”
这下,天雷勾动地火。
我确信老妈是铁了心不管我了,不然就魏敏这么哭,连隔壁江帆都得冲过来看看我是不是杀人了。
正想着从哪儿能搬个救兵什么的,电话突然响了。我象抓救命稻草似地抓起话筒,可是魏敏的哭声实在太大了,我什么都听不见。
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大吼了一声:“别哭了!”
魏敏一下噎在那儿了,我可从来没这么吼过她,吓着她了。
屋里一静,我听见了话筒里的声音,是江帆。可是……他怎么……怎么好象在喊救命?


我踹开江帆家的门。
江帆和大学生正滚在地上。
我的脚没经大脑批准就踹了出去,再后来的十几秒钟我几乎都没印象,只知道江帆下死劲儿勒住了我,要不大学生就让我给踹烂了。
“你还不快滚哪?找死啊?!”江帆冲大学生嚷着。
那孩子象魏敏一样哭成个泪人儿,提溜着包跑了出去。我忽然后悔下手好象有点太重了。
老妈也跟在我后边跑了过来,瞧见江帆头发也乱了衣裳也撕了,一边哭哭咧咧地给江帆揉着脑袋,一边骂哪个挨千刀的这么狠。
我还真本事这么会儿我弄哭仨。
好容易把老妈给哄走了。我转过身来看着江帆,肇事的那家伙脸儿白白的缩在沙发上。
“你有病啊?妖精打架你喊什么救命!”
江帆不服气地嘟囔着:“谁妖精打架啊?”
“不是妖精打架是什么?你一大男人他敢强迫你啊?”
江帆不出声了,那样子……象是要哭。
老、天、爷、千、万、可、别,再哭第四个我要疯了。
还好江帆没哭,我忽然想到江帆从来就没在我面前哭过,当然婴儿的时候不算。
他低着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看着他乱七八糟的模样,我意识到我错了,真是妖精打架他不可能打电话找个观众的。
我坐在江帆身边,想了一下克制住自己没伸手去搂他。“怎么回事?那小孩儿看上去挺老实的,敢情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江帆还是什么也不说,脸色煞白,虽然没碰他我还是感觉到他在发抖。
不管了,我伸出手搂住他:“别怕,哥在呢!”
江帆怔了一下,突然用力挣开我的手,跌跌撞撞地走进里屋,砰地关上了门。
我知道,我还是又弄哭了一个,而这一个,我在乎,非常在乎。


魏敏又回娘家了。
我也疲了,回就回,就让她呆那儿吧,什么时候我心情好了再说。不就是冷战吗,谁怕谁啊?
老妈心事重重,一会儿唠叨着让我早点去把魏敏接回来,免得真的伤了感情,一会儿长吁短叹地操心江帆,手里不停地给江帆做好吃的,催我去叫他过来吃饭,我没结婚之前江帆从来都是在这儿吃的。
“我说你这当哥的也替他操操心,说小也不小了,赶紧帮他张罗个女朋友,你扔他一个人在家不怕他闷的慌?”
我支吾着:“啊,我知道,不急,我留意着呢。”
老妈可不那么好糊弄:“你们俩就一块儿对付我吧,江帆也是不急不急的,这年头好女孩儿可不多,没看见大街上那些把头发弄得花花绿绿的,那叫女孩子吗?别哪天江帆带个野丫头回来,我可不让她进门。”
“哪儿会啊?您放心江帆惹不起那些野丫头,他才不敢往回带呢!”
我真想说魏敏倒是中规中矩一点都不野,可您看看她现在。当然我没敢说,要不老妈肯定派我一堆不是。
我过去找江帆。
那天出事以后,江帆病了两天。说病其实也不是什么头疼脑热的,就是窝在床上不起来。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让他勉强振作。可饭总得吃吧?
老妈一直不断地把好菜往江帆碗里夹,一个劲摇头说江帆瘦了。
我姐就坐在一边,看看江帆,再看看我,再看看江帆,看的我心里直打鼓。
吃完饭老妈不让江帆走,使劲往我屋里推他,说急什么呀回家又没事儿,去玩玩你哥的游戏。江帆瞅着我咧着嘴乐,我知道他是笑我级别太低,不过他总算笑了,笑了就好。
江帆一直用我的电脑上网玩游戏,有时候一玩就是半宿,我不知道他玩得有多棒,反正我是不行,一上去就眼花缭乱,三下两下就死菜了,江帆就说没见过我这么笨的人,也不想想从小学到中学都是谁帮他做功课的居然敢说我笨。
从我结婚以后江帆就没进过我的房间。本来我有心给他也买台电脑让他在家自己玩,可是存折姓了魏敏的姓,里边本就为数不多的那点钱早就被她安排出去了,让我觉得丧失经济大权是我一大失策。我当然也有点私房,可大手大脚惯了三天两头打饥荒。我总不能跟江帆说嘿你自己买台电脑吧我结婚了不能让你来玩了吧?有心干脆把电脑直接搬江帆那儿去,可也只是有这贼心没这贼胆,因为魏敏经常拿它上网聊天。报上说百分之七十的女性网民上网就只干聊天这一件事,魏敏就是其中之一,除了聊天她就只会开机关机了。我跟她说瞎聊什么啊那些人都弱智,她就把嘴一噘说谁弱智啊好多人都特有意思,我心说有什么意思啊不就说俩黄段子吗无聊之极,偏偏弄得魏敏大惊小怪地一会儿一声哎哟这人真讨厌真流氓该让人给踢了踢了嘿,讨厌甭理他呀讨厌还老一惊一乍的。
江帆一直挂在新浪的BBS上看乱七八糟的贴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百无聊赖。
“怎么改关心国家大事了,不玩游戏啊?”
“没劲。”
“那什么……那大学生没再找麻烦吧?”总不能老是回避啊。
“没有。”江帆声音低了下去,几乎听不见。
“你也是,不是让你跟他说清楚吗?”
江帆抓抓头发:“是啊,我就是想跟他说清楚啊,可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谁知道他一进门就发疯啊?”
想起那天的情景我不自觉地就有些生气,“有你那么笨的吗?说分手的事能带家来说吗?人家还不得误会啊?”
江帆也生气了:“对我笨我就是笨,嫌我笨你甭管我啊!”
我心软了,可心软嘴不软:“不管你,那我叫警察?”
江帆不吭声了,不过脸色显然好了很多。
“那,合着你还是什么都没说啊?”
“也……也不是……反正……反正……”
我明白了,反正大学生是知道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不管江帆急切之中是怎么说的。
我叹了口气:“以后小心点,少惹这种少不更事的人。”
江帆也叹了口气:“嗨,谁还没有少不更事的时候啊?”
我猜想,正是大学生的少不更事让江帆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一时心软才会对他假以辞色的。
“你……你喜欢他吗?一点都不喜欢?”我从来没这样问过江帆,所以问得有点犹豫。
江帆看着我,半天才说:“你要干嘛啊?”
“你觉得呢?你想我要干嘛?”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避开。
江帆又看了我一阵,咬着嘴唇把脸转到一边。
沉默了好久,江帆把键盘一推,恨恨地说:“你早干嘛了?”
我心里酸酸的。“早?早我脑子进水了。”
江帆狠狠地咬着嘴唇,咬住眼里打转的东西。然后他趴在桌上,无声地哭起来。



十二、



“你不是真心的。”
因为心痛,我伸手想抱住江帆。可是他后退了。
“你只不过当哥当惯了,见不得别人欺负我。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我楞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帆走了,我没送。我姐看看江帆,又看看我,又看看江帆。然后好象是叹了口气,也是什么都没说。


抻了一个礼拜,魏敏那边绷不住劲了。
我最初见到丈母娘的时候,很是为她倾倒了一番。小家碧玉的气质、轻声细语的谈吐、柔美温和的举止,跟我老妈老姐的粗犷豪放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让我傻乎乎地想到,多少年以后魏敏也会是这个样子。我不会幻想女人老了以后还能有多美,可如果是这个样子,那我真没什么可挑的了。也许这种念头就是促成我和魏敏结婚的原因之一,只不过现在想想,说不定魏敏将来真的会象我丈母娘一样,我没法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未来。当初我的眼睛都在看些什么啊!
我看着丈母娘跟我老妈东家长西家短地唠家常,还是那样轻声细语,那样柔美温和。魏敏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眼泪汪汪地。
丈母娘总算把话绕到我和魏敏小俩口身上,说魏敏在家里宠惯了,让我妈该管教的时候多管教管教,就当是自个儿的闺女,说魏敏自打一见着我心里就没别人了连她这个妈都靠边站了,这真是儿是冤家女是债,辛苦一辈子为什么不就为享享儿孙福吗可孩子就是孩子,甭管多大都一样的让老家儿操心您说是不是亲家母。我妈那脾气哪儿禁得住人三句好话啊,当场就数落了我一顿,好象我一天到晚除了欺负魏敏就没干过别的事儿。
我破天荒地一句都没反驳,弄得老妈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又往回找补,说我虽然有时候脾气大点儿,可是挺会疼人的,说着说着不知怎么扯到江帆身上了,象摆功似的把我从小怎么怎么护着江帆,长大了怎么怎么跟江帆不分彼此从头细数一遍。越听我越心虚,脑门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冒汗了。
二老在那边叽叽咕咕地又说又笑,就好象俩人第一次会亲的时候那样亲密那样体己。魏敏一付乖乖女的老样子,从前我真的以为我会一辈子都喜欢这付样子。可是结婚才多久啊,我已经完全没了以前的感觉。魏敏刚认识我的时候就说我是个花心大罗卜,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明知道我花心,还这么一无反顾地盯住我不放。我问过,魏敏笑眯眯地说因为她比那些女人都好啊。当时我只觉得被她的不计前嫌所感动,觉得她的话是种非常俏皮的说法,现在我忽然怀疑是不是她心里真的那样想。
我知道我早晚会后悔结婚,后悔和魏敏结婚,我的前辈们不是多多少少都在后悔了吗?我还没有那么狂妄自大认为自己会是个例外。只是我从来没想到会后悔得这么快,在我看结婚只不过是两个人搬到一起住只不过家里多了个人而且是我喜欢的人而已,现在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两个人的事,甚至不是两家人的事。
丈母娘要走,我呆坐着没动,老妈直在后边用手指头杵我,我还是装傻。我姐一边上赶着说我送吧我送吧我回家顺路,一边伸手跟我要车钥匙,只是临出门的时候甩给我一句下礼拜再还啊。我心说今儿才礼拜一啊,真有心提醒提醒她上台阶的时候看看高低,别又把底盘给磕瘪了然后写个条儿说不好意思。
等客人走了老妈把我拽进厨房,神情少有的严肃,问我是不是还跟什么人藕断丝连的,教育我说男人得负责任,别让人戳她后脊梁说这就是陈世美他妈。我二话没说就往自个儿屋里走,老妈死活拽着我,说疯了你你想闹到什么时候。
我挺悲哀地叹了口气,说您放心我不会再闹的,我闹什么呀,我还有什么可闹的?


魏敏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描眉。
魏敏一般晚上不化妆,除非是个别的她对我有所期待的日子给我发个信号。我一直说她够美的用不着再麻烦了,其实我是有点腻味吃一嘴的粉末儿。
回头看了我一眼,她抿了抿嘴唇,有点脸红。
我很想告诉她我真的没兴致,就算没有那双窥视一切的眼睛,现在我也没兴致。
魏敏大概是看明白了我的表情,赶紧收拾颜色,做了个乖乖的笑容。我不由自主地又为她悲哀起来,难道以后她都要这样看我脸色吗?看不下去的时候会怎么样?
我们睡在一起,各自翻着烙饼,各想各的心事。同床异梦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终于我忍不住了,翻身坐起来。感觉到魏敏身子僵了一下,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我不能不觉得愧疚。
“我去看看江帆回来了没有?这几天他有点不舒服,我去看看。你先睡吧,啊?”
因为愧疚,我的声音很温柔,差不多象谈恋爱的时候一样温柔。
魏敏被我的温柔骗了,点头说那你早点儿回来啊。


江帆还没回来。这些天他白天晚上都不在家,我都怀疑夜里他是不是也没回来。我知道他躲我,可我不想让象躲大学生那样躲我,什么还都没开始总不能就这么结束了吧?
说不定江帆真的有一天会离开我,就算他不会跟那个大学生走到天涯海角去,也不能保证他就不跟别人走啊,说不定哪天他会遇到比我比大学生对他更好更一心一意愿意跟他过一辈子的人呢?
等了好久江帆也没回来,我抽着烟在屋里转来转去,想着江帆的未来和我自己的未来,越想心里越冷,手心里攥了一把一把的冷汗。
为了找点事儿打岔,我把书架上的V8拿下来。
从小小的屏幕上,我看到了小小的江帆。没有声音,可是江帆在笑,笑得很开心。他在对着谁笑?大学生吗?
我找到连线,把机子接到电视上。现在听得见江帆的笑声了,也听得见拿摄影机的人说话,是那个大学生没错。大学生学着电视台的主持人,拿腔拿调地在做专访。
“那么……那么请你谈谈自己的感情生活好不好?我们的观众都好想知道哎!”
“滚蛋你!”江帆一边从床上抓起枕头往镜头上扔过来,一边笑得不可自抑。
我没笑,看别人和江帆打情骂俏,我可一点想笑的意思都没有。
蓝屏。
我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关机子。可是,突然又有画面了。


一直到带子播完,我都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冷,一阵火热。
电视里再也没有发出声音。这时候我听到了身后江帆的喘息。
从小到大我的运动神经都很发达,每次动手都比动脑子快得多。虽然我已经立刻意识到并且尽最大努力收了手,江帆还是被我一巴掌扇到地上了。
“这种……这种东西你也拍?!要不要脸哪你!”我气得浑身发抖。
江帆坐在地上,冷冷地看着我说:“觉得恶心了吧?我就这样,你还是离我远点好。”
什么跟什么啊?
“我什么时候说……你到底想什么哪?拍这种东西好玩啊?这是好人干的事吗?!”
江帆咧着嘴:“谁说我是好人了?”
“废话!”看着他那样子我马上又心疼了,“说,是不是那小子偷偷拍的?”
江帆爬起来,苦笑着说:“他根本不知道,是我偷偷拍的。”
“什么?”我差点喊起来。
江帆猛往后退:“我我我就是拍着玩玩的……”
“这种东西能拍着玩?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拿网上到处散怎么办?傻啊你?”
“谁会看见啊?除你没别人来。”还嘴硬。
“那你就不怕我看见……”我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还是说你本来就是打算让我看的?”
真是的我怎么这么聪明啊,我的机子我当然随时都可能看见了。
“谁……谁啊?我哪儿有那么不要脸啊?”越说声越小,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我走到他跟前,摸摸他的脸:“生气啊?要不让你打回来?谁叫你自作聪明给我下套儿的?猛一下来这个我心脏受得了吗我可做过心脏搭桥。”
江帆一付哭笑不得的表情:“大哥你没事吧,你打的是这边儿吗?”
我憋不住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搂住他:“小东西,你成心招我是不是?还是怕我不会想教教我啊?”
江帆也嘿嘿笑着:“我是真怕你不会。”
“嘁!小瞧我不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
江帆推着我:“谁猪啊你才猪呢,比猪还蠢比猪还迟钝……”



&&&&&&&&&&&&
迟到的情人节礼物。
PS:真的不能怪我,小外甥女放假,在我身边上蹿下跳的,收拾心情写文可真是不容易啊!
 楼主| 发表于 2009-8-13 20:29:5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早上起来,江帆还睡着。
我用手轻轻缕着他的头发,认认真真地吻他。我已经记不起新婚时候的感觉,除了宿醉的头痛。我只觉得现在才是我的新婚,我正吻着的是我心爱的人。
我从没打算一辈子都对魏敏忠实,根据以往的记录以及我的本性,我想那根本不可能。当初听说修改婚姻法要把夫妻之间相互忠诚写进去,吓得我够呛。不管怎么说犯法的事我还是没胆子干的,那时候我真的打算一旦传闻成为现实我就下决心打一辈子光棍,才不管会不会断子绝孙呢。那事儿不了了之,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总以为背叛至少也会在结婚几年以后才发生,当魏敏变成絮絮叨叨的孩儿妈妈以后,当自己开始腆胸叠肚却幻想着仍然是个青春美男子以后,当婚姻变成一种习惯以后。然而背叛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容易,以至于心中的罪恶感都需要去寻找才能感觉得到。我看着江帆、吻着江帆的时候,其他人、其他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这时候我只是在想,决不放开他。

以前有心事的时候,我都是跟哥们儿说。他们几乎知道我所有的风流韵事,当然我不会跟他们讲细节。何况每次说着说着得意忘形的时候,李靖就会说嘿嘿注意点精神文明嘿,只有这时候我才想起哥们儿当中还有一位是女性。李靖说过凡是她认识的女人都不许我打主意,因为我嘴上没有把门的。可是魏敏偏偏就是李靖的小学同学,我就是在送她去参加同学会的时候见到魏敏的。有一阵子我还真担心李靖会揭我老底儿,不过哥们儿毕竟是哥们儿,并没陷害我,只不过时不时地会要挟我一下,让我给她出苦力,就好象这次帮她搬家。
“我说李靖,咱都哥们儿这么些年了,搬个家算个屁事儿啊,你干嘛非得拿我一把啊?”
李靖一边指挥着我和大章把沙发转个方向,一边说:“亲兄弟明算账,省得明儿你们说我净占便宜。”
辛苦了半天,李靖说她请客,于是在临时支起来的折叠桌上摆了三包方便面。
“哎就这点东西我们能吃饱吗?老地主还知道馒头管够呢。”大章不干了。
李靖一瞪眼:“这不还有酱牛肉呢吗?还没切呢等着呀我找不着刀了,我刀呢?……”然后踢我一脚,“你倒帮找啊,‘沙发土豆’!”
我看着一屋子小山一样的大纸箱子小纸箱子欲哭无泪:“要不咱出去吃,我请客?”
李靖乐滋滋地说就等你这句话呢。

我和大章在楼下等李靖锁门的时候,他忽然凑到我耳边神秘地说:“哎,看见没有看见没有?”
“看见什么啊一大老爷们大惊小怪的?”
大章回头看看李靖确实没下来,才两眼烁烁闪光地说:“裙子。”
“你这桃花眼都瞅哪儿啊贼似的,你还见过点什么没有啊……啊?你说……裙子?你说裙子?!”我也跟他一样两眼烁烁闪光起来。
“就那大塑料袋里,口儿扎得不紧。我又不是变态,一不留神看见的,毛主席保证。”
“新的?”
“废话!旧的那是抹布。肯定是超短的,顶多也就到这儿。”大章用手在大腿根儿下边比划了一下。“哎,你说她会不会受什么刺激了?”
我满脑子都在幻想着李靖穿超短裙的样子,一时没接上茬儿。
“流哈喇子了嘿!”大章用手拐了我一下。
我也不客气还了一下:“你才流哈喇子呢!一大姑娘非得受刺激才能穿裙子?”说是这么说连我自己都瞠目结舌。
李靖就连参加公司组织的交谊舞会都没穿过裙子,而且每次一进场就把场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儿往舞池里拽。她学跳舞都学男步,比场中所有男人跳得都棒,那些女孩儿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都特爱跟她跳。我问她为什么不学女步,她就说没裙子。我问为什么没裙子,她眨着眼说穿那玩艺儿干嘛,短的吧骑车上不去坐车也上不去还老被臭流氓占便宜,长的吧骑车卷轱辘里坐车上下都绊脚追臭流氓也费劲。
李靖穿裙子?说不定真的是受刺激了,魏敏歪打正着了?
大章在边上跺着脚,嘟囔着:“怎么回事啊这门还没锁上,又找不着钥匙了?”

吃完饭各自回家。
我的车还扣在我姐手里半个月了都没还,本想搭大章的车,李靖说你们一南一北瞎折腾什么啊我顺路,看在帮我搬了半天家的份儿上就委屈一下给你当回车夫吧。大章说了声哎那好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给我就钻进车里开跑了,我心说就跟我多喜欢坐你那上下哪儿都响的破车似的。
开着开着车,李靖忽然想起来了。
“呀,我怎么给忘了!”
我怕了她了。“忘搬什么了,盛满金条的保险箱?”
“什么啊,魏敏哪!”
“嗨你在意她干嘛?咱不没怎么着吗,凭什么做贼心虚啊?”其实我还真是做贼心虚,所以刚才我就想上大章的车不想上她的。
“也不能那么说,瓜田李下该避的嫌还是得避一避。”李靖认真地说,“快到家我远点儿停车,你辛苦辛苦溜哒会儿吧。”
“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把你扯进来的。”
李靖跟我抬起杠来:“那你是说我真的一点儿女性魅力都没有了?”
“哥们儿你就别添乱了成吗?我现在一想回家脑浆子都疼,要不干脆咱俩上旅馆开房间得了,你那儿床还得现铺太麻烦了……”话音没落李靖就给了我一脚。
这疯丫头,开着车居然都能腾出空来踹人。
离我家还有一站多地李靖就把车停下了。
“再开点儿再开点儿。”
“再开没法掉头了我的大少爷!去去去下去下去,我踹了啊……”
我赶紧从车上蹭下来,确认了一下小腿骨肯定没让她给踹折,然后一拐一拐地往家走。心想玩笑可能开大了点儿,要不李靖不会使这么大劲儿。

魏敏坐在床上看电视。很无聊的电视剧,就这么无聊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我真弄不懂。我老爸就说现在这电视剧甭看,全是你爱她她爱他他不爱她。我注意了一下,老爸说的百分之八十是真理。
我打开衣柜找换洗衣服,魏敏忽然问:“这一天都上哪儿了?”
“出去时候不告诉你了吗?帮李靖搬家啊。”我尽量不带任何不耐烦的语气。
“李靖一个人住能有多少东西啊,一搬一天?”
“嗨,女人嘛净些零碎。”
“你好象说过没把李靖当女人啊!”
“我不当她是她就不是啦?”
这些天魏敏好象有点儿对我失去耐心了,时不时的会小小挑衅一下。不过我已经打定主意不跟她吵架了,基本上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囤。
我拿起换洗衣服想去冲个澡。
“怎么回来的啊?”背后又想起一声弄得我一激凌。
我转回身看着魏敏,她还是端端正正坐在那儿,表情也没变。
“李靖开车送我回来的。”
虽然我不认为从我家的窗户能看得见我刚刚下车的地方,可我不想编谎话,我怕麻烦。
“干嘛坐她的车啊,大章不也有车吗?”
“干嘛不能坐她的车啊,她顺路,再说大章那破车我也不爱坐。”我知道现在是我自己有点儿在挑衅了。
魏敏声音开始不那么平静了:“那干嘛离着那么老远就下车啊,怕碰见熟人吧?”
敢情我们家有一克格勃。
我也开始有点刻毒了:“合着咱家那俄罗斯的高倍望远镜买了就干这个使啊?”
魏敏顿了一下说:“我倒是想拿着它去太庙看《图兰朵》呢,可我老公买不起票啊!”
我咬了咬牙,生把一句哪儿是买不起票啊我是怕你看不懂给憋了回去。两手一摊说:“这可就没撤了,谁叫你老公不是大款呢!”
魏敏声音直抖:“你现在是不是特希望我出去傍一大款你好有借口跟我离婚啊?”
我知道不能绷下去了,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哄她:“瞎想什么呢哪儿能啊?咱吵架归吵架扯什么离婚不离婚的啊?谁家小俩口还不吵架啊!”
魏敏抽泣着:“可这些天你连架都不跟我吵了……”
我伸手替她抹着眼泪:“别哭了别哭了,明儿你什么时候想吵架我陪着你行了吧?”

我留在了家里,没有去找江帆。


十四、



从前也有过男人为女朋友为情人甚至为老婆来找我算账的,我一概没放眼里,因为我其实并不在乎他们的心上人。当然在某些关乎面子地场合也曾经动过肝火挥过拳头,但是有时候我发现那个漩涡中心的女人并不关心哪一方取胜,大都只是在享受成为焦点的那份虚荣。我心想这辈子为哥们儿干仗地天经地义的,为女人,特别是为我并不在意事实上也不在意我的女人?不值得。所以我一向表现得很大方,可是大方好象也不对,那些男人又觉得我瞧不起他们的女人,而那些焦点中的女人当然是踢了我转身就走了。走呗,我才不稀罕呢!
不过,男人为了男朋友来找我算账,还真没有过。
大学生比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瘦了好多,胡子拉茬一脸的疲惫,眼神飘飘忽忽的。我心里暗想,这小子可别太脆弱了让江帆给整成神经病。
“江帆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我冷冷地看着他。
大学生长吁短叹了一会儿,颓丧地问:“大哥,江帆……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我真的……真的不甘心。”
换了我也会不甘心,江帆当然是最好的,各方面都是最好的。我的心思已经跑到江帆那儿跑到他床上了。
“要是……要是江帆他有‘朋友’,那人对他也很好,那……那我就算不甘心也没什么可指望的对吧?可他一直都没有。我认识他两年多了,他跟谁都是见几面就散。这次……你不知道这次他答应跟我来往我有多高兴,我等他那么久了。”
大学生说着,眼里渐渐有神了,他一定是想起了和江帆在一起的情形。我也是,我也在想象江帆和他在一起的样子,特别是录像带上的样子,我可一点儿都不高兴。就算想到江帆实际上给我的比给他的多得多,那我也高兴不起来。
“我还以为……以为……”大学生眼神又黯淡下来,“以为他是被我感动了,可是……没几天他就跟我说对不起,我最不想听的就是对不起。”
我见不得女人流泪,见不得男人软弱。所以常常会被女人的眼泪男人的失意打动,莫名其妙地百尺钢变成绕指柔。
“我就是想不明白,江帆……他为什么就不能给别人一个机会?”
大学生严肃、执着,几乎让我心生敬意,如果他不是我情敌的话。
“大哥,你是看着他长大的,你一定比我们都了解他。你说说,江帆他到底怎么想的?”
江帆到底怎么想的我知道?不,我从来不知道。……不,也不能说真的不知道。其实,我想我也许是知道的,我一直以为自己不知道,是因为我下意识地不愿意知道吧?
为什么我不希望江帆跟任何人认真?或许是想让他只对我认真?我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不可饶恕,床都上了却没想过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老实说也没想过将来会怎么样。
那……江帆对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又是怎么想象我们的将来呢?
江帆骂得没错,猪啊!
我瞎想八想的功夫,大学生看我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变得和曾经因为女朋友来找我算账的男人一样了。
“我真傻,真傻……”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求你帮忙的?真是瞎了我。”
直觉中我已经知道他的想法了。我看着他,等着看他到底会说什么。
“我明白了……我早该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了?”我觉得不到万不得己我还是装傻比较好。
“江帆他……他一直都有‘朋友’对吧?”大学生抬起头来,声调变得冷静多了。“我就说不会有这么好的事儿嘛,两年多了他从来都不夹我一眼的,怎么突然对我好起来了?是因为你扔下他跑去结婚了吧?”
我心里发冷,脸上也凉凉的。
“对……没错,然后你又回来找他了,所以他才跟我说对不起。我这辈子最不想听的就是他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我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
“我居然……居然还来求你帮忙!”大学生自嘲地笑起来,“真是的,你肯定在心里乐翻了吧?这世上竟然会有我这种傻瓜!”
“你误会了。”我很认真地说。
“误会?”他声音高了些,语气也尖刻了很多。“别跟我说你只是他大哥之类的屁话,那只能骗骗那些直的,我是谁啊我看你眼睛就知道。少来这套吧,伪君子!”
我没生气,一点都没有。这时候有人骂我一顿反而会让我觉得轻松一些。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骗你干嘛?你说能从我眼睛里看出来那时候你怎么没看出来?别说那时候你堕入情网什么的。告诉你你爱信不信,那时候我真的只是他大哥。”看他眼里的神情顿时充满鄙夷,我又慢吞吞地补了一句,“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大学生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就盯着我,死死地盯着。
过了好半天,他才象认输似地把目光移开了。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我不带一点轻慢地想,从前来找我算账的那些家伙多多少少都会让我有点看不起他们,可是这孩子的痛苦我可以感同身受,我和他一样,根本不能想象江帆不再是我的。如果我们不是情敌,我会喜欢这小子的。
“对不起,上次我手重了。你可以打回来,我不还手。”
大学生眼里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抽抽噎噎地说:“那……那不怪你……我当时……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鬼迷心窍了……你要不来……说不定我真的……”
我靠近他,恶狠狠地说:“那我宰了你,我保证!”
他坐在那儿哭,我在他对面,看着他哭。最后看得连我自己都想哭,几乎都想跟他说对不起不能把江帆让给你抱歉,想跟他说比江帆更好的人还有的是呢,甚至很想说谢谢你在那种时候给江帆那样的安慰让江帆能够表现如常连我都没看出什么异样,还想说很多很象电视剧里的角色才会说的肉麻的话……
因为太肉麻了所以我还是决定不说了。


江帆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见我悠哉游哉地坐在他的沙发上看电视,还是看那种我一直说恶心的言情电视剧,站我跟前把腰一叉吼道:“你有病啊没事儿吓人玩儿!”
我看他一眼:“我没事儿吓你干嘛?他真来找我了。”
江帆脸儿一下白了:“你……那……你没把他怎么着吧?”
“你想呢?”我接着看电视。
“说真的你没又动手吧?你不知道你这人手特重,要真把人给打坏了怎么办哪?”
我不咸不淡地给了一句:“他活该!”
“你……你真又动手了?”江帆脸不白了开始红,“你倒说话啊打坏了没有啊?”
“你就那么关心那小子?是不是想跟他破镜重圆啊?”看他着急的那样儿我还真是不太高兴。
“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怕一会儿人派出所的来逮你!”
我这才乐了。
想当初我上高二的时候因为打架被片儿警逮过一回,虽然没半天儿就让老爸给领回来了可江帆还是吓得够呛,那些日子晚上他都跟我钻一被窝儿,白天除了上课就粘在我身边寸步不离。都好几个月了他看见警察哪怕是交通警都会脸色发白,好象那天被逮的不是我是他。
一边乐一边想着那时候钻一被窝的情形,一边逗他:“真的哎,说不定警察立马儿就来。你给我藏起来得了。你瞧藏哪儿合适啊?柜子里好象没地儿了,要不我藏你被窝里?警察来了你就假装怀孕了……”
话没说完,江帆就扑了过来。



十五、


我在床上折烙饼,江帆在我旁边睡得呼呼的。
我打开台灯,又玩命翻了几个身,江帆这才有点要醒的意思。
“哎,”我把下巴搁到江帆肩膀上,“醒醒嘿,问你个事儿。”
江帆连眼都不睁,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说老实话,你真的没让别人上过?”这问题我可不是憋了一天两天了。
江帆怔了一下,这才算是醒透了。反应了一阵,他嘟囔了一句:“没有。”
“为什么?”
江帆烦了:“什么啊?半夜三更你撒什么癔症啊,睡觉!”
我扳着他的肩膀:“说啊,为什么?”
江帆把脑袋往枕头里一扎:“不知道。”
我凑到他耳朵边上:“哎,你说,是不是一直给我留着呢?”
江帆猛地翻过身来,瞪着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想什么呢?臭美吧你!”抬脚就想踢我。
我按倒他,我力气大。
经过不懈的努力,江帆最后总算是承认了。不过第二天早上我连人带被窝让他给踹地下去了,好象努力还是不太够。


回家正赶上老妈刚买回早点。
我正往油条伸手,让老妈一巴掌给打了回来:“没你的,那是给魏敏留的。”
辛苦了一夜肚子咕咕叫,我再次伸过手去说:“这先让我吃,一会儿我再给她买去还不成?”
老妈这才没拦着。
我狼吞虎咽,老妈坐到我旁边,神秘地往我和魏敏的屋里瞅瞅,然后轻轻拍了我一下。
“干嘛?”
老妈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说你小子都结了婚了也不知道收敛收敛。”
我也只好压低声音:“我又怎么了?”
老妈严肃地说:“还说!大半夜的看那种东西也不知道把声儿弄小点儿,得亏江帆家是跟我和你爸那屋挨着,要是挨着你们屋,让魏敏听见那还得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我爸也听见啦?”
“你爸听见还不打折你狗腿?打雷他也听不见哪!”
我松了口气,汗都下来了。真是的我怎么一点儿防范意识都没有啊?江帆那小子也是的不会忍着点儿不出声儿吗?还好老妈没分出男女,要不这眼就现大了。
老妈还在说:“还有,你当哥的也不说教点儿好!让江帆看那东西,小心把老实孩子给带坏了,咱可没法儿跟人江帆他妈交待。”
我使劲儿咧了咧嘴,说:“妈您说什么呢?什么叫跟江帆他妈交待啊,江帆他妈是谁啊不就是您吗?您跟自个儿交待个什么劲儿啊……”
老妈给了我一巴掌:“我跟你说正经事儿,少耍贫嘴!”
我赶紧点头:“是是是,我以后注意,让江帆也注意。”
“还有,你跟魏敏到底闹什么呢?你这见天儿的老往江帆那儿钻,当心又把魏敏气跑了。亲家母说了让我把魏敏当自个儿闺女,你可不能欺负我闺女!”
这都什么啊说着说着全乱了。要搁平时我早乐不可支地择我老妈话里的毛病了,可今天我没心情。
我叹了口气没说话。
老妈还是自顾自没什么逻辑地说着:“你琢磨什么呢?别打算动什么歪脑筋啊,魏敏这孩子就算有点小毛病那不是还小呢吗?等她自个儿也当妈了就不一样了。再说了你不也一天到晚没个正形?这人哪有十全十美的?还有,你倒是赶紧给江帆张罗个女朋友啊,前儿你刘姨还提她外甥女来着……”
我顿时把眼瞪起来:“她?那……那块头儿那份量,江帆哪儿禁得起啊?”
“我这不是没抻她的岔吗?那你们也动动啊,老跟人说江帆还小还小,横不能一辈子都长不大吧?唉,你们这帮孩子没一个省心的。”
我实在是很惭愧,因为跟魏敏分手的想法已经在我脑子里转很久了,但是无论是冲着老妈还是魏敏本人,我都没有付诸实施的勇气。当个坏蛋好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在电梯里我被李靖揪住了。
一直把我拉到走廊尽头没人的地方,李靖才说:“哥们儿,我说你倒是跟你们家魏敏说清楚了没有啊?”
我楞了:“怎么了她又找你了?”
“是啊,不过这次她没说我勾引你。”
“那她说什么啊?”
“让我当福尔摩斯,调查一下你的行踪,看你都跟些什么人来往,从中找出那个勾引你的狐狸精。”
我叹。“魏敏一小时给你多少钱啊?不会让你白当差吧?”
“你看我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吗?再说我也没有营业执照,所以这种收入不合法。”
我苦笑:“那你打算怎么调查啊?”
“我这不来找你本人了吗?”李靖从包里翻了半天才翻出一个小本,打开。
“说吧,上个月十三号、十七号、二十三号、二十九号,这个月一号、五号、六号、十二号、十七号你都在哪儿过的夜?”
我张大嘴巴看着李靖。
“好好想想,在哪儿过的夜,跟什么人在一起,谁可以证明?”
心说别以为我说不上来,这些日子我都是在江帆家过的夜。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告诉李靖,不知道她听了以后会怎么想。普通人一般不会隔三差五就在朋友家过夜的吧,何况又不是单身汉是有老婆的。
“哎李靖,我可记得咱是哥们儿啊,你怎么帮别人不帮我啊?”
李靖很严肃地说:“我本来是想帮你的,可是一看你这考勤表,我就决定帮自己的同胞了。说吧跟谁?”
“瞎想什么啊你?我这些天都在隔壁江帆那儿,不信你问他,你认识他的。”
“嘁!就那小孩儿?你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你让他打狗他不会骂鸡。你让我问他?”
这是怎么了?我说实话都没人信了。
“我真在他那儿。”不得己只好丑化自己一番了,“这些日子我一查盗版的朋友借了我一堆毛片儿,欧美的、日本的、台湾的,特全,魏敏那水平你知道,那东西你想我能在家看吗?”
“一看一宿?”李靖多少有点信了,这得感谢我从前的不良纪录。
“哪儿能啊?看完晚了就睡那儿了呗,大半夜的再把家里人吵起来,何必呢?”
毕竟是多年的哥们儿,李靖没怎么挣扎就跟我化干戈为玉帛了。
“你可真是的,这么点破事儿你弄这么热闹!那我跟魏敏直说了啊?大色狼一个!”
我不好意思地陪不是,心里也真觉得对不起哥们儿。
李靖心满意足地收起小本,把包往肩膀上一抡:“走啦!”
我忽然觉得浑身无力,靠在窗台上一动也不想动。
李靖走着走着,越走越慢,最后站住不动了。呆了一会儿,她转回身,一脸怒火地盯着我。然后腾腾腾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在我跟前停住。
“你当我白痴啊!”
“怎么……怎么了?”我直冒虚汗。
李靖强压着火气说:“我问你,正常的男人看那种东西是会有反应的吧?”
“当……当然……”
“可是你看了这么多次,就没有一次看过之后回去找你老婆。你怎么处理?跟江帆一起处理的吗?”
 楼主| 发表于 2009-8-13 20:30:4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



反正俩腿没劲儿我干脆坐地上了。
李靖蹲在我面前,有点吃惊地看着我。想是从前我一直都很嚣张,再怎么失意在哥们儿面前也都强弩着,见我这么半死不活的样子肯定是头一回。
半天都没听见我说话,李靖沉不住气了:“哎,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不能跟哥们儿说?”
无论李靖多象个假小子,母性都是女人天生的。望着她关怀的眼神,我有点儿想哭。
李靖不由分说把我拉进公司对面的一间餐厅里。
在消耗了第二瓶燕京普啤以后,我说:“我要是说我想离婚的话,你会觉得奇怪吗?”
李靖翻我一眼:“你要说你不想离婚我才觉得奇怪呢。”
“那么明显?”
“废话!说吧,因为谁啊?敢说因为我我让你出不了这个门儿!”
我笑了。好朋友好兄弟啊!
“你觉得我要真跟魏敏提离婚的事儿她会怎么样?”
李靖斩钉截铁地说:“趁早甭打那主意。魏敏我们虽然来往不多,可我了解她这人。除非她不想要的,不然绝对不会放手。看她怎么一步一步把你这大傻瓜弄到手就知道了。”
“还说!就在旁边看着,是哥们儿也不拉兄弟一把。”
李靖哂笑:“嘿哟谁拦得住您啊?跟你说别那么早往火坑里跳了没有?”
是的不怨旁人,那时候我确实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再说了,我们不是一直都想看看你这花心大罗卜怎么栽在别人手里吗!”实话出来了。
“其实啊,也不在于魏敏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你喜欢,她就是个仙女儿,你要不喜欢了,就算是个仙女儿你也觉着连个烧火丫头都赶不上,你说是不是?”
我拱拱手:“兄弟干拜下风。请教小的下一步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好好回家过日子去呗!”
我呆看着她:“我跟你都白说了?”
“不然你想怎么办?让魏敏把你们家闹个天翻地覆?再说你当初不也挺喜欢魏敏的吗,不至于一点儿挽回余地都没有吧?”
说着说着她忽然脸一板:“嗨!说半天都让你给我绕糊涂了,你还没交待你的谎话儿呢!先说你到底又跟什么人鬼混了?还拉上江帆,想让他帮你圆谎啊?人挺乖的一孩子你少弄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把人给拐带坏了。”
我哭笑不得,凭什么在每个人眼里江帆都是让我给拐带坏的?要知道……其实是江帆拐带的我啊!
李靖用筷子敲了敲我的杯子:“嘿嘿臭美什么呢?想那狐狸精哪?你不告诉我也成,顶大不济了我真当回福尔摩斯,还怕魏敏不给我报销?”
我郑重地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那个人是谁,因为你跟魏敏现在是一伙儿的,我怕你们伤害他。”感谢老祖宗造字的时候没把他和她念成两个音,要跟老外似的分出个him啊her的我还真没辙了。
李靖想了一会儿,说:“我真的挺好奇是什么人居然让你这花心大罗卜这么认真,也很好奇你能认真多久。不过……算了放你一马,还是留着我的好奇心吧。毕竟哥们儿一场,我还是得提醒你,这样下去总要伤害什么人的。你啊,尽量防灾减灾吧!”
虽然暂时骗过了李靖,可她的一句话醍醐灌顶。没错这样下去总会有人受伤害,照魏敏这么追下去,说不定哪天江帆就会露馅儿,只要她知道江帆在什么样的地方打工就足矣了。
如果我不能保护所有人的话,至少我会保护最不想伤害的那一个。


我没跟任何人商量,没有拖延一点时间。
我约魏敏在外面见面,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打算离婚。我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她是个好女人,是我配不上她。
魏敏脸色苍白,呆呆地坐在我对面。
有一阵子我觉得自己对她并非没有任何留恋,毕竟我真的喜欢过她,如果可以我也并不想伤害她。
好久好久,魏敏出声了。
“是李靖吗?”
我说不是。
“陈星?”
“不是。”
“尹冬梅?”
“不是。”
……
魏敏一连串说了不下十几个名字,有同事、朋友、以前的女友、高中同学、大学同学,还有附近的邻居、夜间超市的售货员,还有两个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但是每一个我都耐心地告诉她,不是。
“你总得说出个理儿吧?”魏敏轻声地但是坚定地说。
我说是我错了,当初不该匆匆忙忙就决定结婚,因为我的心还没定下来,还很乱。
“总是因为什么人吧?”
我说没有什么具体的人。
“是因为我妈说了那话?”
我说多少有点儿吧,事实上我也一直对那件事耿耿于怀。
“那让我妈来跟你道歉。”
这不是道歉可以解决的,而且我也没法想象我丈母娘来跟我道歉会是什么情形。
“你说个法儿,我会照着做。什么时候、什么姿式、什么花样随便你挑,让我跟小电影里那些婊子似的乱叫都成。你不是就喜欢那样的吗……”魏敏眼泪扑嗒嗒地掉了下来。
我半天才喘匀了气。我问他如果我在她眼里那么下流,那当初她为什么跟我结婚?
“我……”魏敏擦了擦眼泪,“我以为你会改啊!我可以帮你改啊!”
“那,难道你现在愿意变得跟我一样下流吗?”
魏敏一付绝决的神气,只擦着眼泪,不说话。
“你可以找个比我好得多的人……”
魏敏哭出声来:“我当然可以,比你好的人有的是。可……可他们都不是你啊……”
我默然地坐着。
我知道魏敏喜欢我,可并不知道她有多喜欢我,她喜欢我哪里。现在我知道她的一切小手段小计俩都是出于爱,其实以前我也知道,只是不往心里去。


上了车,魏敏又擦了一下眼泪,说要回她妈那儿。
我当然不能反对。
我想的不多,但我知道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我也不愿意多想,让它来吧。
魏敏没让我送她进去。
我很想说上两句想开点别太难过了什么的,可这话怎么也不该我来说,说了只能证明自己是个伪君子,或许让魏敏觉得我后悔了再扑到我怀里。
我只是用目光送她上了楼,直到楼道里的灯全黑了。
我给江帆打了个电话,让他出来陪我喝一杯。


“我跟魏敏说了,我要离婚。”
江帆呆了。
“为什么?”他竟然瞪着眼睛问我为什么。
“你想呢我还能为什么?”
江帆还是呆呆的:“你……你不会是因为……因为……”
“是,可不全是。”
江帆颓丧地垂下头:“你怎么……怎么这么傻啊?”
“你说我傻?”他居然说我傻,我为谁才这么傻的啊?
“干嘛离婚哪咱这样不挺好的吗?”他一个劲儿抓头发。
我抓住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挺好?你真觉得挺好?”
江帆摇着头:“你真是的,这圈儿里的多少人都有老婆孩子的。人家都这样,你怎么就不成啊?”
我甩开他的手:“你是想说以后你也会结婚吧?你只管结,要跟我分手言语一声就成,我不拦你啊!”
“什么啊!”江帆急了,“你跟我能一样吗?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不了抬腿一走。你怎么弄啊?咱爸咱妈那儿你打算怎么交待啊?”
我不耐烦:“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还没到那一天呢吗?”
江帆看着我,无可奈何:“那你现在闹这么大……怎么收场啊?”
“管它!”我把酒杯塞进他手里,“喝!”
江帆不再念叨了,可还是一边陪我喝酒一边长吁短叹的。
手机在边上响起来,我看了看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号码,我没接。可那音乐声一直响个不停,这谁啊这么执着?
我接起来。
只听老妈在里边连哭带骂:“臭小子……你这混帐东西……你把魏敏怎么着了……她吃安眠药了……”



十七、



我和江帆赶到医院的时候,差不多所有人都到了。魏敏的父母、我的父母、我姐、李靖、大章,还有个我没想到的人童越。
老妈扑上来又是打又是抓的,老爸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丈母娘在一边抹眼泪,魏敏她爸坐在椅子上叹气。李靖和大章一块儿往后拽我老妈,我姐阴沉着脸和童越站在一边。
江帆一来就站得老远的不敢靠近。我知道他一定在发抖,很想冲过去握着他的手说这事儿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好不容易李靖把我老妈安顿下来,大章在我耳边轻声说:“没事儿了,救过来了。”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眼前直发黑。转过身我看着江帆,用眼神告诉他平安无事。只见江帆身子一软,扑通一下坐地上了。
我刚要过去扶他,我姐已经抢在前边,回手推了我一把。
扶起江帆,我姐朝我要了车钥匙,拉着童越一起送江帆回家。
回过神来我看到李靖刀子似地两道目光一直都盯在我身上。
我打起精神,对大章说谢谢了哥们儿回吧,大章答应着,又安慰了我妈几句,拉着李靖往外走。经过我身边的李靖冷冷地撂给我一句等着回头我找你。
总算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老妈盯着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丈母娘却拦着说算了都过去了别再提了,让俩孩子自己心平气和好好处理吧。
本来我有点惊异丈母娘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了,但是当我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魏敏,我才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刻拖延是把我想要离婚这个事实轻轻地给抹掉了。因为我已经没有,我想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勇气提起离婚的事了。
魏敏看上去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不够,只看了我一眼,说了声:“你回去吧,不用陪我。”然后就闭上眼睡去了。
我当然不能回去,一整夜我都守着她没有离开。
看着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恍恍惚惚地看见那个我喜欢过的,穿着新娘礼服笑靥如花的女孩儿,我没法把她和床上那张陌生的脸合到一起。是我把她变成这样的吗?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欠了她多少,也不知道要怎样偿还。
我以为魏敏会哭会闹会回去搬兵,也准备好了要打起精神对付魏敏和她身后的整个兵团,我想象那将是一场持久战、消耗战,直到我们全都体无完肤。可是我没料到魏敏会用如此绝决的手段来跟我做了结,更不敢想如果魏敏救不过来该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老妈带了早点来。瞅着我叹了一回气,让我回家休息。魏敏精神已经好了些,也说回去吧我没事儿。
我站在医院门口摸了半天口袋也没找到车钥匙,后来才想起车让我姐开走了。想到江帆昨晚的样子,我心又一下悬了起来。
我打车回家,在门口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老爸现在会不会坐在客厅里等着我。我明白该来的怎么也会来,但我害怕的是江帆会不会等不到我应付完老爸就出点什么事。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好象江帆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我放轻脚步,挪到江帆家门口,打开锁进了屋。
窗帘都没拉开,屋里暗暗的。
江帆没有消失不见,他躺在厅里的长沙发上,俩眼睁得老大,可是好象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我进来。我姐真是的,就这么把江帆一人扔这儿了?童越也是,他是医生啊怎么一点救死扶伤的意思都没有呢?
我心又揪起来,走到沙发跟前,在他身边坐下。
“江帆,江帆。”我叫着他,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江帆……你没事儿吧?”
江帆的目光终于移动了,落在我脸上。他慢慢抬起手,用指头轻轻抚摸着我脸上被老妈抓出来的两道伤口。
我抱住他,眼泪开始不听话地往下流。
“江帆……江帆……”我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叫着他。我这才感觉到自己有多脆弱,而我的脆弱只有在江帆面前才从不掩饰,好象我这辈子的眼泪都是在他面前流的。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江帆轻声在说:“傻瓜……你这大傻瓜……全让你给搞砸了……”
我撑起身子,看着他干干的眼睛:“你怪我了?”
江帆好象根本没听见我的话,还是轻轻地说:“……傻瓜……我想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你就这么给毁了……你怎么这么傻啊……”
我有点害怕:“你说什么呢江帆?你……你没事儿吧?江帆……”
“你怕我犯病啊?甭怕,我没病……我从来都没病。第一次看童大夫他就说了,我不过是跟大多数人不太一样,那不是病……” 江帆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不过……那时候要是他不告诉我这个,我肯定真得精神病了。”
我伸手拨开挡在他额前的头发,抹了抹皱起的眉头:“他说的?难怪!我就说你没病吧?这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怎么样你看我是不是也很厉害?”
江帆摸着我的脸:“是啊,当初就你一人说我没病。”
我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不让它离开:“别告诉我那时候你就喜欢我,要不我撒泡尿把自个儿淹死。”
江帆微微笑了笑:“你还是弄盆凉水,咱俩一块儿吧。”
我把他的身子抄起来,搂进怀里,贴着他的胸膛,感觉他的心跳。
“你……你那时候怎么不说呢?”我在他耳边轻声问。
江帆也轻声回答:“我后悔啊,后悔多少次了。”
“要是我一直都脑子进水,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告诉我啊?”
江帆推开我:“我这不一直都在帮你清水吗?我让你看见我跟别人接吻,让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让你看见书架上的G片儿……”
江帆攀上我的脖子:“大哥哎我一直都在勾引你……”他的表情又象哭又象笑,“我想着你这花心大罗卜肯定特容易上钩的,可你那都叫什么反应啊?要是最后那招还不灵,我就再没辙了……”
我轻轻咬了他一下:“小东西你直接扑上来不得了吗?知道我傻还拐弯抹角的绕我!”
江帆叹了口气:“我怎么扑啊?你打上初中开始就三天两头带着女朋友跑我这儿臭显摆,还什么让我给鉴定,我扑谁啊?”
想到往日的荒唐,年轻轻的我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些日子真象是一场梦。
江帆把头垂在我肩膀上:“你结婚,我想这下彻底没戏了,该死心了吧。可是……一看见你回来我就不那么想了,总觉着你对我就是很特别。我又想着你结婚了也挺好的,这样我也不会老想着对不住咱爸咱妈了……”
我摩挲着他的脖子:“傻小子……你才傻呢……”
“要知道……要知道会这样……”
我没让他说下去:“这不是你的错,以前是我太迟钝,现在弄成这样也是我太莽撞了。”
江帆叹口气:“我还以为……说不定咱俩能长久一点……比其他人长久一点……”
“你不是想说到此为止吧?”我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既然你勾引我了,那你就得负责到底啊!你说真话,你就一点都不想让我全归你一人吗?”
江帆低下头:“那怎么可能!我从来不做那个梦。”
我亲了他一下:“再说一遍。”
江帆立刻就改口了:“是,我想我当然想。”
“你发誓,就呆在这儿,哪儿都不去。”我象个小孩似的要求他。
江帆怔了一下,看着我。
果然没错,他已经在打算跑了。
“发誓啊!”
江帆咧咧嘴:“不,我不能老呆在这儿,至少我得上厕所吧。”
我也咧咧嘴:“你呀,瞧着笨笨的敢情那么多心眼儿!别哪天真弄成神经病了。”
江帆又叹口气:“精神病。没文化!”
我抱着他笑着,笑出了眼泪。
“江帆……江帆……江帆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就这么叫着他,发疯似地想就这样叫下去一直都不要停。


尾声



三个月以后,我姐结婚了。
我算是比较有先见之明的,当初童越和我姐一起出现在医院里,我就觉得奇怪了,虽然是好久以后才想起来的。我姐把童越正式介绍给老爸老妈的时候,我真是说不出有多感激她。如果不是这桩喜事,我们家的天还不知道要阴沉多久。
童越穿着笔挺的西装,脑门亮亮的。作为小舅子我给他介绍过不少的偏方,甚至跟他说要不干脆织补得了,最后我姐一句又不是你嫁他瞎起什么劲哪才算让我彻底放弃了努力。所以来参加婚礼的大章一开始咧嘴我就觉得肯定是在笑童越的秃顶,心里老大的不自在。
我姐不顾我的反对坚决穿了身唐装,所幸效果还算不错,那鲜艳的红色和头上的花饰以及那一脸的喜气基本上可以杜绝别人把她当成服务员。不穿旗袍是因为我姐有了,怕穿旗袍太显身段。老妈知道我姐原来是奉子成婚,已经是在看到结婚证上的大红印章以后了。好在喜事将近,老妈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叹了口气就开始饶世界转悠给没出生的小外孙子买布做衣裳。
魏敏一直跟在新娘子身边,一会儿给我姐补补妆,一会儿又递上杯水,忙着挡驾那些想起哄灌酒的人。魏敏只淡淡地化了点妆,可她还是很漂亮,如果我姐不是太活跃也太鲜艳的话,说不定会被她抢了风头。
我们仍然是夫妻,只是彼此越来越陌生。我当然再没提过离婚,她也心照不宣地当那件事从没发生过。我们依然睡在一张床上,但是中间的距离却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加不可逾越。老妈起先还问过一两次什么时候要孩子之类的,后来就不问了,光叹气。老爸比往常更加沉默,皱纹也比以前更多了。
李靖出现的时候,我和大章都直了眼。她穿的裙子一定是大章以前看到过的那条,确实很短,走路的时候她不得不把步伐收得很小,所以走起来竟然有种摇摇摆摆袅袅婷婷的感觉。李靖化妆了,化得很象韩国连续剧里的女主角,嘴唇厚厚的有点翘起,丰满、性感。要不是她拍人肩膀的老毛病一点儿不改,我和大章谁都没认出她来。
穿的象个淑女了,行动言语可还是豪气十足,说也奇怪,这么强烈的反差在李靖身上居然十分和谐,让人看得眼花,看得心动。大章不错眼珠地盯了她好久,咽了口吐沫,问我:“哥们儿,你说……你说,她这是穿给谁看的?”
我也咽了口吐沫,收收神,叹息:“反正,反正不会是给我看的。”
我看了看大章,正巧碰上那张黑黑的脸上泛起一层红云,见我盯他赶紧又王顾左右而言他。
“大章,”我挂在他脖子上说,“是哥们儿我才说,男子汉大丈夫,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过嘛……要结婚的话可还是得慎重考虑。”
大章嘁了一声:“你当人都跟你似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魏敏出院以后李靖没怎么审我就老实交代了,她听了沉默了好久,最后说了句有用着哥们儿的时候言语一声。她要不是女的,我就抱着她哭了。大章还是蒙在鼓里,憨直如他根本没想过别的,当然我也不必上广播电台广播。
江帆正被两个女孩子缠着,那是我姐的学生,一个练长拳一个练单刀,俩人都拿过奖的。也不知道她们都跟江帆说了什么,反正江帆挺开心的,直乐。我不担心,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只是胃里泛酸而已。


散的时候,我送江帆回他的新家。
江帆挑了个特合适的时候告诉我他要搬家,也就是说正好是我们纠缠不清非常激动又非常压抑的时刻,我的脑子不太清醒而身体反应更快一些,结果差点儿上演一出家庭暴力悲喜剧,完事以后江帆气急败坏地说你发疯啊再让咱妈听见你找死哪。
江帆搬走了,我姐搬来了。我问谁的主意,江帆说是姐说的让咱俩离家远着点儿省得危险。我跑去问我姐,她居然装傻说什么啊我说过吗我搬来是想让妈带孩子近便。事到如今再去追究些什么已经无益了,我也释然。只是再去找江帆就不能出这门进那门,得开着车长途跋涉了。
“工作怎么样?”我问江帆。
“还行。”
为了安全,江帆辞了酒吧,找了家比较正常点儿的俱乐部,可我发现还是有些可疑人物出出进进的。我说这行吗?江帆回我现在哪儿没这样儿的人哪,这类地方都能碰上,你拿正常人眼睛看不出来。原来是我不正常了。
“挺远的,也不能每天送你。”
江帆笑:“嘁就跟你以前每天送我似的。”
“我得送魏敏。”
“我知道。”
……
“想我吗?”
“有病!”
“想我吗?”
“好好开车吧你,再扣分你该上学习班了啊!”
“想我吗?”
“你烦不烦哪,每次都问,问起没完。”
“想我吗?”
“我打电话找童大夫吧,让他赶紧上安定医院给你找张床……”
“想我吗?”
“不理你了我。”
“想我吗?”
……
“想我吗?”
……
“想我吗?”
“想,行了吧?真服了你了。”
“拿哪儿想?”
“臭不要脸你!……你往哪儿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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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后记》


耽美?婚姻?女人?梦想


给了个不是结局的结局,这是本意,我想也是现实。
无论是可爱的女人还是讨厌的女人,耽美中的女人都是不幸的,只能希望女人们都足够坚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可以勇敢地面对不那么理想的人生。
走进婚姻的时候就对婚姻有所认识的人我想不会太多,爱一个人,得到一个人的爱,保住一个人的爱,维持一个自己想要的婚姻并不是容易的事。应放手时须放手更不容易,因为那毕竟是自己心爱的。
耽美是个梦想,人人都渴望梦想成真,所以有很多喜剧。梦想在现实当中往往会碰得粉碎,所以有很多悲剧。我实在不想再写悲剧,因为不复往日的坚强,也因为梦想永远都在。不论现实如何冷酷,希望所有的梦想都能拥有一份坚持,因为只有坚持,梦想才有可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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