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0日
我带着小乐回我家，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
我爸给我打电话，小乐正好在等他同学的电话就接了。
我爸就说，那你明天把他也带来吧，也给我和你妈看看。
我说，是给你和我阿姨看看吧。
我爸总想用他对我私生活的宽容来换取我对他私生活的谅解。
我并非不宽容不谅解，只是其实我对这个问题没感觉。
我完全只是不想改口叫“妈”而已。
小乐对这件事情还特别高兴，说：“好啊好啊。”
我说：“你还真是不和我见外啊你。”
他说：“反正你回家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
我说：“我早叫你和你妈一起走，你不去。切。”
1月28日
我开车送小乐的母亲去机场。
她看到的我时候反反复复打量，没有表情也没说什么话。
我觉得我要是一个20岁男孩的母亲，就不会见自己儿子的bf，如果可以算是bf的话。
我停好车走进去的时候，她正一个人站着，小乐大概去推行李车了。
我远远的站着不想走过去，她看到我，挥了挥手。
她说，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想30岁的人。
我笑笑说，您也不像有孩子的人。
然后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回去的路上小乐问我，我就把那两句话和他重复了一遍。
他就笑，笑笑笑半天。
我说：“你笑什么啊你。”
他说：“我妈说她看见你还以为你是我同学呢。”
他忽然不笑了，看这车窗外面说：“她说她觉得你不是那种在乎感情的人。”
“她说的对啊。”我说，然后瞟了他一眼。
“我知道。”他说，“我要去超市。”
他买了很多零食，我买了牛奶和啤酒。
路过音像店，他买了madonna，我买了buena nista social club，一张古巴音乐。
买dvd，他选了wild wild west，我买了《对她说》。
上车以后，他说：“你说我们是不是特别不同的两个人？”
我说：“谁和谁不是特别不同的两个人？”
晚上我在写第二天要交的总结的时候，他就对着电视不停的嗑瓜子。
我说：“你嗑嗑嗑嗑嗑嗑嗑嗑，不烦啊？”
他不搭理我，继续。
后来他可能和我说过几句话，但我都没有回答。
9点半写完报告开始喝一听啤酒，放在桌上，他就拿起来喝。
我再开一听，他就又拿过去。
这样我一共开了4听，他都喝一口就拿过去放在自己面前。
“你有病啊？”
“谁让你不理我的？”
“我现在不是理了吗。”
他撅了撅嘴，又忽然笑，说：“为什么你从来不发火？”
“不为什么。”
“你不发火是因为你从来不爱我。”
“有这种可能。”
“我就知道我和你说话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他又开始鼓着脸。
我凑过去和他说几句笑话拍拍他的脸，他就又笑了。
早早就和他说过，不要想什么永远一辈子这样的傻话，不要以外自己能是一个意外。
开心的时候就在一起，不开心就散掉，也挺好的。
1月29日
我下班回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那张古巴音乐。
小乐同学聚会回来，轻手轻脚的爬上床，
湿软的唇吻我的嘴，让我晕乎乎的觉得好像一场无端的性幻想。
1月31日
我是讨厌过节和人多的日子，如果有天中国取消过春节我一定举起4只爪子赞成。
我拿着一篮子水果，小乐帮我拎着一盒子季诺蛋糕。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我真的30多了。
见了爸爸和阿姨，姐姐（阿姨的孩子）和姐夫，
我就是多余问了一句：“珊珊没来啊？”她就从卫生间里窜出来甩了我一脸洗手水。
珊珊是我姐的15岁女儿，我觉得我是在认识她以后才真的开始讨厌起女孩子。
果然吃晚饭的时候她特大声的问小乐：“你是不是喜欢我舅舅啊？”
我姐赶紧给她夹了一块拔丝苹果：“吃你的吧。那么多废话。”
我倒觉得小乐脸红的样子很有意思。
没想到她又问：“舅舅是不是因为你才这么大岁数不结婚啊？”
我一边看电视一边笑。小乐在桌子下踩我的脚。
我说：“我还不是为了你，等你大了岁数合适了我好娶你啊。”
我心里想，娶了你就不折磨死你的。
她总算脸一红，老实吃饭了。
珊珊9岁的时候，我带她上街，她非要一个比她个儿还大的毛绒熊不可。
我就买给她，结果她在路上问我是不是喜欢她，爱上她了。
吃了饭以后，我爸把我拽到一边说，你朋友还是个小孩啊！
我说，是啊。过18岁了，可以对自己的生活负责了。
他瞪着我。我看着别处。
我说：“还不是你让我把他带来的。”
他说：“你能对他以后的生活负责吗？”
“我为什么要对他以后的生活负责啊？您就甭管了，看好你眼么前儿这点事儿就成了。我的事情我知道。”
“我看你是不知道。你就这样不结婚别人怎么看你怎么说？”
我开始往屋外走。
珊珊正在问小乐的星座，说：“你和我舅可不配啊。”
我姐下岗了，我问问她现在什么打算，我能帮什么忙。
姐是个温和的女人，我觉得如果她不结婚，不养这么个混蛋孩子生活就更完美些。
姐夫在家里装成个好好先生，在外面乱来，
他虽然开个公司，但给我感觉就是一骗人的花架子。
我很喜欢我姐微微有点无奈的笑容，感觉有点像我自己的母亲。
她结婚的时候我就说我觉得姐夫人不好，她笑着说，就这样吧，我认命了。
阿姨来问我要不要带一碗她做的八宝饭和一袋子汤圆回去。
我想拒绝，觉得好麻烦，但又觉得好像撅掉她的好意非常不领情。
我妈过世以前，她和我爸就好了10年。
她自己有家有孩子有个还不错的丈夫。
她长得不漂亮，为人也算不上温柔贤惠，我爸就是对她难舍难弃。
我妈那时候有天从楼上的窗户缝看到他们俩在楼下说话，
回头就满脸泪水，说，我真希望，我是她。
我妈从发病到去世只用了15天，我爸到外地开会。
他走了以后的那天晚上我妈住院。他回来的火车刚到北京，我妈闭眼。
15天里，她头发全白，瘦了20斤。她说，我不想看见我这个样子。
原来她隐隐的头痛，已经长成那么大的一个瘤。
直到最后她不能再假装，不能再坚持。
阿姨来看过我妈一次，被我妈轰出去。我只见我妈发过那一次火。
我妈死后一年半，我问我爸怎么不和阿姨结婚啊。
他说，我要是和她结婚，你会不会怪我一辈子？
我说，难道我看着你守寡？你结不结婚是你的事，我怪不怪你是我的事。
他不说话。
后来他们就结婚。
我那天问阿姨，你那个时候有没有希望我妈快点死掉？
她想了想说，没有。我那时候只是觉得很突然。我实际上很满意我当时的状态。
一下子倒不知道怎么好了。
我说，那祝你们幸福吧。
想来我妈去世也都又10年了。
包好八宝饭，系好装汤圆的塑料袋，阿姨又拿了汤圆馅和糯米粉让我带回去自己包。
说，反正你开车来的，这点东西也不麻烦。
我走出去看珊珊还在缠着小乐。
我过去拿了她的手，说，你这辈子要结3次婚，谈好多次恋爱，我看你现在就暗恋一个男生，你们班的吧？
她脸刷红，甩掉我的手，说：“你瞎掰～”
我说：“可是他有心仪的女孩，你想破坏可总不成功。是不是啊？”
她白了我一眼，就到另间屋去了。
午夜的时候在小区的院子里放花，小乐一直傻笑，珊珊一直乱叫。
回家的路上，小乐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2月2日
我很烦大学同学聚会这类事情。
但这次又有非去不可的原因。
我大学时的朋友今天结婚。
他是东北人，老婆是北京的。
于是先在北京办一次，然后回去再办一次。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徐驰西装笔挺像个傻瓜似的站在酒店门口。
他老婆我以前倒见过几次，托我给她办买卖房子的事。
倒是她先迎过来，和我说了不少话。
她总以为我和徐驰不大熟，不过是普通同学而已。
我给了她结婚礼物，她兴奋的拆开。
一大瓶CD的精装香水，她笑着说：“只有你送的东西我有兴趣拆。呵呵。”
大学同学30多个来了大概十七八个。
有人已经离婚2次，有的孩子都能满地乱跑了。
有人在机关里当了副处，说话打着官腔，挺着啤酒肚。
见了我就大叫：“陈博，你来啦～好久不见了。”作亲切握手状。
我没想到小菲也会来。
她看到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微笑，眼睛微弯嘴翘翘。
我还是被她这么一看脸就红。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我们以后会结婚。
甚至当时我也有点这么以为。
我觉得我满不在乎遇事左右皆可的个性极端适合当个bi。
我以为我可以的。
结果害得她大哭一场。
我是真的喜欢她专注的看着我的眼睛，非常漂亮。
她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你现在怎么样啊？”
“还成，还挺好的。”
她伏在我耳边轻声说：“和什么人在一起啊？”
我也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不告诉你。”
她笑着打我，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去拿她的小包。
从里面掏出皮夹来：“嗯。看看，我男朋友。”
皮夹里的那张照片，她笑得非常幸福，男朋友沉着冷静的样子也很得体。
“怎么样？”
“挺好的。他什么时候要是不希罕女人了你先告诉我啊。”
她又笑着打我。
想想以前，是我的不对。
本来我们可以一直是无话不说的朋友。
然后一直一直是朋友。
但我坏坏的尝试越了线。
最可恶的莫过于让她幻想又告诉她全无可能。
倒是她对我的宽容和原谅。
她说她不会再想这件事，她说我们还是朋友，她说我放下了你就不要再背着这负担。
我说好。
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去拉她的手了。
“陈博，你什么时候还是应该让自己心定下来。不能对什么都不认真。不然生活没意思。”
她忽然正经的说。
“我没有不认真啊。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反正我说什么也没有用，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哼～”
“你赶快结婚吧。30多的老、未婚女人才成天想着教训人呢。”
“去死吧你。”她笑：“大概等五一结婚吧。我结婚你会来吗？”
“你别到时候忘记告诉我就成了。”
“嗯。”她看看在敬酒的徐驰夫妇，说：“你看他结婚什么感觉？”
她是唯一猜到我们关系的大学同学。她猜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问我：“你现在对我说你不是因为寂寞，你是有点喜欢我的。”
“我是喜欢你，只是不是那样的喜欢。”我当时真是老实得脑子进水。
“我没感觉。”我回答她。
徐驰在我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男子，带着中年人的味道。
并不是说30岁就是中年了。
他的眼角纹，他的头发，他走路的方式，都带着那种谨小慎微的疲惫。
完全不是我记忆中的他。
一个与我无关的人要结婚了，我又能有什么感觉呢。
说起来，他算是我相处最久的bf了。
他住我下铺，晚上经常偷偷爬到我床上。
我们曾经一起在宿舍楼的坡屋顶上看月亮，看那时候浪漫的。
我只和他打过架，他比我高大，不知道他现在手臂上还有没有我咬的印记。
不过一切总都有过去的时候。
他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我在站台上仰望着他，看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哭得乱七八糟。
我什么也没有对他说。
火车还没有开动的时候我已经转身走了。
徐驰拉着新娘子过来我们这桌敬酒，我看了他一眼，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松开手。
他敬每人一杯酒，喝得都很痛快，到我这里，我拿着杯子。
忽然旁边以前大学时的班长现在的处长大人忽然窜出来：“你们以前最铁了，连喝三杯吧。”
我心想，你丫还真是没事儿乱搅和。
他还事儿事的倒好酒：“来来来，喝吧喝吧。”
我看着徐驰：“我三杯，你一杯吧。你今天还要喝不少呢。”
他默不作声，和我连干两杯，停下来，深吸口气，
今天第一次直视我：“你还行吗？以前你可不能喝。”
我一笑，说：“没问题。”
我不知道他眼里是不是有一点点关切的忧虑，这次是我避开他的眼神。
饭吃得差不多了。女方的爷爷奶奶什么的都路路续续的开始撤。
我们一群同学开始特贫的聊天，说什么怎么能生儿子啊，怎么能抑止脱发啊。呵呵。
女生们就说最近的那些商场是打折的合算还是赠券的合算，化妆品是什么牌子的最管用。
我听着笑着有时候插嘴瞎贫几句。
小菲在我旁边狂笑，她喝了红酒，脸红红的。
多事的女生又说：“陈博，你看你们多像一对儿。”
小菲捂着脸笑：“呵呵呵，是啊，是多像，不能更‘像’了。”
这时候新娘子过来拍拍我，让我过去帮个忙。
徐驰真的醉了，解了领带坐在一个小休息室的沙发上。
好像吐了一次。脸色发白。
新娘说：“我送我家亲戚出去，你帮我照顾他会儿。这些人里我就和你最熟了。”
我给他倒了杯水，坐在他身边。
他说：“真惨。喝太多了。”
“你也没怎么吃东西，今天的鱼做得挺不错的。”
他笑了，说：“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
“有朋友？”
“嗯。”
“什么人？”
“小孩儿。才20。”
“老牛吃嫩草你。”他笑。
我说：“切，你还不是嫩草被老牛吃。”他老婆比他大4个月。
他又笑。但我们沉默。
他最近一次打电话给我是说，我想找你帮个忙。
提了嘟噜的把事情说完就没有再说别的。
旁边房间里他们正极大声的唱卡拉ok：“假如假如让我问下去，无非是如今与哪位同居。”
我听了笑，他看着我：“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现在觉得幸福吗？”我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他想了想说：“我没见到你以前觉得自己还过得可以。”他又沉默。
我拍拍他的手背，很尴尬的笑：“别想了。那些都过去了。”
好像梦一场。
他那个时候说，和你在一起多好。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
他搂着我。
梦总是要醒的。对吗？
他哭了，像个孩子，轻轻的呜呜的哭了。
我只是默然的看着他，把纸巾放进他手里。
离开酒店以前给小乐打个电话，问他吃饭没有。
他声音困倦，说：“你是不是玩得特开心啊？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啊？”
我说：“是啊是啊，你是谁啊。你想吃什么啊？我到楼下给你买了拿上去啊？”
“我不知道。我刚才睡着了……”他嘟嘟囔囔的样子我都想象得出。
“猪——那我买什么你吃什么吧。我挂了，待会儿见。”
我顺路送小菲回家，她非拉我上楼，她男朋友很友好的冲我打了招呼。
我觉得他没有照片上看着好看。：）
小菲还非要送我只小猫不可。她养的母猫刚生了4只小猫。
我说：“我不要。我家里养了头猪了还不够啊。”
她说：“不成，一定要给你。”
后来又说了说他们结婚以前房屋装修的问题。
我本来以为说点别的她就把猫的问题忘掉了。
临走前我还是被拽住，小篮子里放着，包得好好的。
我以前经常去的酒吧就在小菲的公司对面。
她那时候经常加班，偶尔看到我和不同的男孩勾勾搭搭，
有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这样可不成啊。
我说：“有什么不成的。我是成年人了。不要管我。”
她说：“那你就不怕得爱滋什么的。”
我说：“为了您和他人的幸福和安康，请用安全套。”
她说：“那那那那安全吗那？”
我说：“大不了多用几个喽。”
她说：“你少和我贫，我和你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
那天谈话的最后，她说，等以后我家大猫生了小猫我给你一只吧。
我说我不要。
她说：“有只猫在，你晚上就要回家了。”
没想到那么久以后她还记得。我也没有想到那么久以后我还记得。
我在楼下的小饭馆里买了宫爆鸡丁和清炒西兰花。
拎着小猫和菜上楼。
开电梯的阿姨一直想和我搭话却没有开口。
我开门的时候就知道小乐一定等在门后打算吓我一跳。
他跳出来的时候我就是一副流氓兔的标准眼神。
小乐看见小猫以后特别兴奋。
在等待电饭煲煮熟米饭的过程中跑来跑去，完全就是个小孩儿。
下午在我万分疲惫之中还陪他去专门的宠物商店买全套猫用品。
我这个无奈。
晚上小乐把小猫篮子放在自己枕头边上，不是呵呵的傻笑。
我说你真是傻死了真是傻死了。
他不理我，继续笑。
这一天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长了。
2月3日
早上的时候，小乐伸手越过我的身体去拿遥控器开电视，
结果上半身压在我身上把我吵醒，
他一点歉意都没有还继续够他的遥控器。
追看早上7点20的电视剧的人绝对是人间白痴。
我正打算重新睡去，他忽然抱住我的一只胳膊，
长长的睫毛在我的肩膀上划了来划了去。
不要觉得这是什么甜蜜的举动，这恰好是我最怕的一招。
非常痒非常痒……
“你要干什么啊。大早上不要烦我。”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说。
“今天是睡觉的日子。”
他顿时收了笑容瞪着我。
我迅速的想了一下他的公历生日，他的农历生日，我们见面的日子，第一次和他上床的日子。
觉得都不是，也不是什么100天，200天的整日。
特踏实的翻了个身，然后说：“大年初三。”
“没了？”
我又想了想，觉得自己心算没错，然后说：“没了。”
他呼的一下在床上直起身子，被子也掉下来，露出半裸的身体。
我挥挥手说：“不要大早上跳艳舞，我没有鼻血可喷你。”
“你身份证上的生日是不是你生日啊？”
“其实吧。我是垃圾（音，勒色）桶里捡来的小孩，没人知道俺的生日。呵呵。”
小乐扔在我头上的枕头都止不住我的笑。
生日是一年中我所有最讨厌的日子中最最最讨厌的一个。
我21岁的时候我妈去世，我当时想，自己活到30岁也不要活了，死掉算了。
结果去年生日的前一天晚上酒开始喝酒，喝了很多，
疯玩了一晚上，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一觉睡过，自己也完全忘记。
等想起这个事情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觉得除了眼睛里满是血丝，一副睡眠不足纵欲过度的德行以外和20岁也没有什么差别。
还特当真的拿着20岁的小照片对看半天。发型变了而已。
既然如此，到40岁的时候再说吧。
违约对我来说也是正常不过的小事。呵呵。
我相信没有正常家庭生活的人就不显得老。
我也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忽然变老。就好像某部电影里的冰冻人。
那些有过的经历都会猝不及防的刻到脸上，无论多在意多精心保养自己，
这些抹都抹不掉。
我31岁了……想到这个就直撇嘴。
我才明白，送猫给我的人和昨天拼命傻笑的人都是心怀鬼胎的。
小乐趴在我身上，轻慢的说：“生日快乐。”
他以前经常问我爱不爱他。
我的回答态度决绝，用词直接：不爱。
他总是为这个深感沮丧。
我说，你要明白我不是什么捍东你也不是什么蓝宇，不要做梦不要给自己制造幻想。
就他们俩爱不爱的还大有可论。更何况我就是一低等流氓大俗人。
我当时挺正经又严肃的对他这么说。
然后他就流眼泪了。我觉得多半是被我气的。
其实他也明白的，有些诺言誓言说的时候再真心，
对着大海吼到嗓子出血也拦不住分手时候的果断。
我是真的怀疑，那一点点的心动是所谓圣洁如莲花的爱情还是肾上腺素的性反应。
以前有个人对我说，可以用来衡量爱不爱某人的一个标准，
如果他需要换肾，你愿不愿意把自己的肾给他一个。
我说，那还要看是不是合适呢。
他瞪着我，说，合适。
我当时听的时候还觉得确有道理，好像爱是付出。
可过了两年，我再想起来忽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
如果有人要我捐肾的话，我只会看自己当时的心情好不好而做决定。
这和我爱不爱他没有什么关系。
反正给他一个肾我也不会死掉。
而且就算死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那么。
那么。
什么算是爱一个人呢？
撇开这些不谈，我还是喜欢小乐趴在我身上，搂住我的那种温度。
他抬头看着我笑，那种微微有点坏的眼神。
此后少儿不宜的部分也撇开吧。
只是他再次睡着，我伸手关掉电视，
除了阳光拼命挤进窗帘缝隙，小猫发出微微的呜噜声以外，整个世界安静得了不得。
我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又老一岁了。妈的。
小乐虽然说今天我可以提任何要求，
但是我基本上和我以往的千万天一样没有任何要求，
反而搞得小乐一副无聊。
他说，我给你按摩吧。
我说，免了。再把我反关节掰了。
即使这么说还是没有能免去皮肉之苦，害我痒得眼泪都出来。
下午的时候接到赵译的电话，说过节好无聊啊，晚上去玩吧。
小乐就在旁边说：“咪咪过生日哦。你们请客吧。”
赵译说：“好啊，好啊。”
我赶紧对着电话说：“你少跟这儿凑热闹。”
赵译嘿嘿一笑，我都想得出他那淫贱样儿：“破坏你丫的小日子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先来解释“咪咪”的问题。
我和小乐的关系是在一天晚上忽然变化的。
本来也就是普通的网友，参加那种十几个人一起吃饭的聚会的时候点头认识而已。
他bf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搞得小乐烦躁得不成。
小乐就在聊天的时候和我说起。我说，那我请你喝东西吧。
我发誓我那天本来绝对没有什么坏念头。
但是后来……
他看着我的眼神非常惊讶。
我说：“你放松点，不用紧张。我吃不下你。”
他一笑，我就吻在他嘴上。
早上的时候我要去公司，他还躺在床上，然后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陈博。”
他说：“这名字是真名啊？”
“是啊。”我对着镜子打领带。
“不好。真让你占便宜。每个人都好像是你小辈。”
“那你想叫我什么就随便呗。”
“咪咪。”他非常孩子气的笑，“你的眼睛就像猫。”
我是眼色素不足的那种人，瞳孔有发黄绿的倾向，看着怪怪的。
我对着镜子看看领带，说：“冰箱里有吃的，你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他说：“你不怕我拿你东西什么的？”
我拿了皮包和车钥匙，说：“我走了。”
他说：“这是不是就是419啊？”
我说：“是不是要看以后还有没有。”
赵译是我高中同学，1989年夏天一起去过天安门。
在那年夏天，他喜欢上一个女孩，然后一直纠缠了这么多年，
从北京追到纽约，又到巴黎，再去悉尼，又回来。
为了微妙（那女孩的名字），考了北大读心理学，他说他不信自己一辈子搞不懂她。
我说你不用搞懂她，你搞定她就够了。
可此后他们一吵架，他就打电话对我说啊说啊说，无论他在哪里。
“2小时38分，你说我应该怎么给你计费吧。”
他总是呵呵一笑，说：“先欠着吧。我是别人的心理医生，你是我的心理医生还不成？”
这么多年下来，手机费，电话费，国际长途电话费，计时费加起来恐怕都上10万了。
1989年的那个夏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赵译帮另外一个男生给了我一封信。
那信，后来我又放回了他的书包里。
我说，做同学不是挺好的吗。就这样吧。
那时候我觉得我不是，一点都不是，一点这个想法和意思都没有。
那男生也不讨我喜欢，总对人对事有太多意见，太爱指手画脚。
赵译一个劲儿的和我说：“其实他人也不错的。你要试着去了解就知道了。”
我说：“那你怎么不去。”
赵译往学校的窗台上一坐，说：“呵呵，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想的是，
试试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吧。说不定也挺有意思的。”
在那男生很用力按住的我一瞬间，我的确这么想过。
我反抗他绝对是出于本能的，还踹了他下身一脚，疼得他直哼哼。
我靠着墙，一直看着他大笑。
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慢慢直起身来，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可笑？”
我说：“没有。我只是……”不喜欢你。
后来，我把这事儿和赵译说。
他说：“这不像你啊。居然反抗啊？”
“我不喜欢他那么大劲儿。”
“你这人。真是的。被人强奸还要说，你温柔点哦。我们一起来体会高潮吧～～～”
赵译哦哦嗯嗯的怪叫两声，还在无人的走廊上引起很大回声。
这句话后来一直被他用来形容我不加自我选择的性格缺陷。
赵译喜欢用他接触的任何一个理论来解释我的生活。
他说你觉得在家庭中不受重视，父母家庭的问题使得你对爱情不信任。
可其实我爸妈对我都挺好，而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一直保持着有距离的亲密。
三角关系反而使我爸更关心我妈和我的生活起居。
我在家里受宠，即使广大群众生活都很清苦的时候我妈也坚持每周炖排骨。
我享受比旁的小孩更多的零花钱，用的东西也高于周围的普遍标准。
受最好的教育，上最好的学校，毕业了找高薪的工作，和人相处也得体。
身体保养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bf都不算持久但每一个都好聚好散，我不和人纠缠。
总的来说，我一切都好，也没受什么刺激。
我说：“如果按照你这么分析，你变成一同志的可能性都比我要大得多。”
他说：“你不要以为拒绝和冷漠就是成长的标志。”
我说：“我20岁的时候你就这么说，现在我都31了，你换个念头吧。”
微妙喜欢我任何一个bf，她觉得人人都很有趣，人人都比赵译有趣。
她极力建议我把我的私生活写成一部自传小说，她说她要来找人拍成电影。
她说绝对比《金鸡正传》更吸引人。
我说我才不。
私生活之所以是私生活就是因为它是私生活。
她预言我和小乐在一起的时间要比我想象中长。
我说我根本就没有想象过，有什么长不长的。
晚上她带来一瓶1982年的波尔多葡萄酒送我。
赵译瞥了我一眼，说：“你少喝点，每一口都是美金哗哗的。”
微妙吃了饭以后提议要去gay吧。
我对赵译说：“把你老婆甩了我带你去玩。”
在酒吧里遇到Sean，是我ex之一。
他不请自来的坐到我旁边，我觉得他绝对不是因为我记得今天是我生日。
微妙拉着小乐去跳舞，赵译紧随其后：“我也去我也去。”
Sean说：“那你是男朋友啊？小货～”
我说：“是啊。”
“看你这春叫的，放你面前一板凳都能发了芽儿～”
我沉默着，觉着不搭腔自己还比较安全。
他说：“我和你说件事，Rain死了。
年前，他从美国回来，先在上海讲课然后晕倒了。到同济医院说是红斑狼疮。
本来以为病情稳定了，没想到3天就死了。”
“哦。”
Sean吃惊的看着我：“你就这反应，我还以为你对他好歹是来真的！”
雨曾给我发过一封email，说，我先到上海然后回杭州过年，
再然后到北京去两三天，到时候让我见见你的小bf，你要给我做顿饭。
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我并没有感到难过，只觉得冷漠到让自己无能为力的地步。
然后，如果你问我然后。
我站起来跳舞去了。
Sean在黑暗中看了我很久。然后在瞬间消失了。
小乐问我：“他和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生日快乐。”我笑着回答他。
2月9日
小乐和他大学同学出去玩了。
猫咪吃完早饭以后就独自酣睡。
我想想那吵人的城铁离我这么近还没有坐过，就花了很长时间去了五道口。
上学的时候经常在这一带乱晃，还去过清华浴池之类的地方看风景。
到每一个小店去转一圈，没有什么打算。
然后给小乐买了一只眼神古怪的小猪。
他拿到以后一定一脸怪笑的看着我说：“Just like you.”
在一家小店里看中了一只书包，
然后就把书包里所有的东西掏出来，换到新书包里。
从包里掉出一只小盒，售货小姐帮我捡起来，
我仓惶说谢谢却觉得这不是我的东西。
打开一看是一只表，样子极其普通规矩。
我正想，这真奇怪，更不是我的了。
才发现，这只表嘀嘀哒哒的逆时针转动着。
我坐在店里的椅子上，忽然就眼睛发涩起来。
小姐说，您没有什么吧。脸色不好了。
我说，没有，没有。勉强笑。
我一直步行，步行到看到一家melody。
我说我要一间房间多大多小都可以，我没有预约，但我立刻就想要。
他们说没有预约不可以的，无法为您安排。
当我转身要走，忽然有人说有人取消了预约，请进来吧。
一个很大的房间，放下七八个人完全没问题。
我点满了歌。然后开原唱放着，一首接一首，我看着那么大的电视，非常专注。
我需要有点声音，可又需要只我一个人独处。
因为我哭了。
我不是那种难过。
我甚至觉得其实自己挺没感觉挺平和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流啊流。
雨和我是两种人。
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处于两种极端的人。
我，不选择，不反对，对什么事情都是open的态度。
他，他有自己的决定和意见，黑和白，在他的生活中必须是分明的。
我恐怕是他唯一容忍的一块中间色。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和人打架，正拿着一把吉他扔在对方身上。
我试图离开，却失败了。
他那天头上破了个小口子，他说无所谓，很快就会好。
但是后来却在他头上留下一个疤。
他说：“我以前都不是这样的，就是因为那天遇到你。”
我觉得他这样的人更像在道儿上混的，拿刀砍个人什么的。
我一点都想象不出来他能有耐心在化学试验室里呆14个小时。
我去过他实验室一次，我不喜欢那里拘谨的气氛，看着他很认真的走来走去。
绝对是一个陌生人。
他笑，说：“觉不觉得我好像双重人格一样？”
他说：“我就是一被宠坏的小孩。”
如果一个小孩13岁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你不能不说他是天才。
在他是天才的同时，每人能不宠着他。
他经常没缘故的发火，举起手就想打我，
但他总是狠狠的高高的举起手臂，然后忽然就笑了。
忽然说：“陈博，为什么你的眼睛这么奇怪。”
我曾经拉着他在屋里跳舞，让他踩在我的脚上，缓慢移动步伐。
他在我的耳朵上打了一个耳孔。
我们一起湿漉漉的修过破裂的旧水管。
我给他做他最喜欢吃的红菜汤。
他说我就好像一直逆时针转动的钟，表面上那么正常，骨子里却是莫名的。
他说所有人都那么宠他，我却是最宠他的一个。
他说：“可是你原本是我觉得最讨厌的一类人，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和你搅在一起。”
我问他：“如果我和你的事业产生了冲突。你怎么选？”
他说：“不会的，你和那个能有什么冲突？”
但我的感觉总是正确，很快他的实验室推荐他去美国大学的研究室。
我说：“你去吗？”
他说：“当然去，那么好的机会。”
那么我呢？你没有考虑过我吧。
我什么都没有说。
他在使馆排队办签证的时候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说：“我就要进去了，现在特紧张。你说点什么。”
我拿了办公桌上的一份报纸念里面的笑话给他听。
他说：“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走？”
我没有开口，他就说：“啊，到我了。祝我好运吧。”
“好运。”我深吸口气，“你会为我留下来吗？”
可我听见他挂断电话的声音。
而这句话，我只要问一次，再也不想提。
他紧贴着我的身体，我们挨近没一分可以靠近的皮肤。
他非常有耐心的吻我，就这样持续很久很久。
在这么多年以后，我坐在melody散发着空气清新剂味道的房间里
仍然能感觉到他的温度，他身上jazz柠檬香皂的味道。
他办好了一切手续，我说我不送你了。
他说：“我们是不是就这样了？”
我们谁也没有说过开始，于是谁也没有勇气去说什么分手或结束。
那天喝了很多啤酒，我坐在沙发上，他跪坐在我身上。
我的一只手搂着他，他的头靠着我。
他轻轻的唱歌，一首又一首。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我们不应该太矫情，我们应该放得开。是吧。
他走了以后的日子里，我曾经想，如果他留下，我们会怎么样呢？
总有一天他会厌烦了我的无所谓，我会不能忍受他的坏脾气。
我们总有到尽头的一天，
在甜蜜的时候分开，以后就总记得甜蜜蜜。
我觉得我做的对，或者我拼命说服了自己。
他上飞机以前拼命打电话给我，我在公司里开会。
手机的声音很大，老板瞪我一次又一次。
我不想接，不想看和碰。
他问我：“你爱我吗？”
我知道这样的问题，他也只会问我一次。
“不爱。”
他挂断。
但我们从未失去联系。
他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时候就打电话过来，无论他那边或者我这边几点。
他不说想念，我们也不提爱情。
他开展了什么新项目，我有没有升职或者换工作。
我或者他又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他有没有又和人打架。
我说你要放轻松啊放轻松。
他说都这么大了，脾气永远是这样，改也改不掉了。
他总是精力旺盛生气勃勃。
我现在都能听见他在电话那边的声音。
只好一遍遍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在了。
我们说到过死亡，因为他同实验室的教授死于癌症。
我说：“死了也没有什么，只要不要太受罪的方式，早死早脱生。”
他说：“可有人会为你难过。”
我说：“谁？”
他微笑，轻声说：“我。”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我关掉原声，按了服务铃。
王菲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结帐吧。”
从melody出来的时候接到小乐的电话，问我在哪里呢。
我说我就回家，他说他在做饭呢。
晚上小乐在看电视里放mtv颁奖会的节目。
一会儿电视里出现了Kelly Osbourne，Ozzy Osbourne的女儿，
看那小胖丫头在台上如一个猪肉罐头一样又蹦又跳。
小乐钻进被子里，说：“你今天是不是不太高兴？”
“我没有。”
他沉默，一直看着我。
“看电视吧。”我说。
他还是一直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小特幼稚就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是。我没那么想过。”我说。
电视里换成黎明，我说：“我以前的朋友死了。”看着小乐。
他也看着我，说：“你，你还爱他吗？”
“我不知道。”
他伸手搂着我，我蜷缩在他怀里，觉得温暖得多。
小乐轻声问我：“你以后会记得我吗？”
其实我从未忘记过……
2003/2/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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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9-8-3 19:4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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