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9
“叮冬叮冬~”
赵小明半眯着眼去摸床头的闹钟,闹钟没有上啊,怎么还在响?最后才搞清是楼下的门铃在响。他在床上赖了一会儿,门铃还在叫,却不见隔壁有动静,这才掀掉毯子蹦下床。拉房门把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什么都没穿,赶忙四处搜寻,在床边地毯上找到衣服套上, 就往楼下冲。开了门,是Fedex的雇员送来一个大盒子,是给Ms.May Wu的包裹,赵小明冲着楼道往上喊:“ah-may,你有包裹!”叫了几声没见动静,大概已经出去了,他只好签名收下。那个邮递员看赵小明签名,边问他,“Are you this lady's husband?”
赵小明冲他一瞪眼,“Of course I am!”
那邮递员诡秘地一笑,凑近赵小明说,“You know what is inside the box?”
“是什么?”
“A dozen of Rose!”
“How could you know? You opened it?”
“No, but I know it's from a flower deliver company.The box size and color tell it's a dozen of rose.”
“Oh, so what?”
“Nothing, just warn you, myfriend, you gotta be careful.”
“Don't worry, we are in the process of divorce。”
两个人半真半假地嚼舌头,赵小明心说,你递东西还管那么多,明儿让你递个邮包炸弹炸死你。
玫瑰?收了包裹赵小明在楼梯上往上走,看着粉红色漂亮的纸盒子琢磨,如今女同志们也这么浪漫哪? 。他相信Fedex的话,他们整天递东西,啥东西没个数?盒子上只有送花公司的地址,好像是在纽约。而Ah-may好像没有什么相好在纽约。
赵小明见过Ah-may的一个朋友茱迪,是个金发碧眼的洋女孩,据说和她是在一块读的本科,现在费城一家投资公司做事。Ah-may经常开着车去费城找她玩,有时候茱迪也会到这里来,赵小明和她们吃过两次饭。茱迪长得娇小玲珑,象一个洋娃娃,很害羞,不象ah-may男人婆,赵小明注意到茱迪来这里留宿的时候,她们两个晚上是睡的一张床。在ah-may面前,赵小明不想捅破她们的关系,有时候会揶揄两句,“感觉怎么样?”Ah-may总是蔑视地一笑,“你想试啊?我和她说去,她挺眼馋你小身段的。”赵小明就说,“本少爷守身如玉,要做柳下惠。”Ah-may嘴一撇,“你柳下惠?换个男的,你就倒过来叫了,会下流。”
赵小明对ah-may总是卖足面子,这一点风度还是要的,他就只有嘿嘿嘿地奸笑两声。说真的,他对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也不那么清楚,葫芦还是好葫芦,倒药的时候赵小明没看见,所以只有打破了才能知道。今天这葫芦送上门了。赵小明真想把盒子打开看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原封不动把它搁在ah-may的房门口。
赵小明看了一眼闹钟才十点,爬上床接着睡,却睡不着了,翻了两个滚还是起来了。打开窗帘是一个明媚的大好天,干什么呢?找了点东西吃了,赵小明在客厅坐下来看电视,电视上好几个频道是儿童节目,关了。打开音响听CD,吵的心烦,从角落里翻了一张Ah-may的钢琴曲,把声音调得低低地,又开始琢磨起ah-may的艳史。
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头绪,赵小明把那个纸盒子又拿过来捧在手里,掰开包装的隙缝凑到鼻子上闻,果然是一股浓郁的玫瑰香。赵小明蜷在沙发上,抱着纸盒,闻着纸盒里的香味,好象看到那些深红血色的花朵附在荆棘的枝条上,吸血鬼僵尸一般卧在棺材里,赵小明对玫瑰实在没有半点好感,对玫瑰代表爱情这一说更是嗤之以鼻。他只喜欢纯白或淡紫的百合。从一个人的爱好可以看出其性格,ah-may的爱情观,大抵就是浓艳的花瓣但要层层紧紧包裹,赵小明的爱情观,大抵就是纯洁如百合的细长花瓣,却是无比婀娜地尽情伸展开去。
下午赵小明打开电脑连上网,看到一封新的妹儿,原来是李依然发过来的。回家的时候李依然曾说过他们公司即将联网,于是赵小明就给了他一个妹儿地址,果然就来了。李依然没说什么,就是试一下地址是否通,简单地问候了几句,不痛不痒。赵小明也不疼不痒回了一封。
再到一个网站上拱猪。网上啥游戏都有,赵小明不喜欢打桥牌,也不爱和人下围棋,他水平既臭,兴趣也不高,或者兴趣不高导致水平臭,反正他无聊了只是去叉两把麻将,拱几圈猪。他的麻将只胡大牌,拱猪总是全卖,反正输了就扣点,又不用付钱。
下午三点ah-may回来了,赵小明递给她盒子,“玫瑰耶。”
“你看过?”ah-may只是微微笑了一笑,好像在预料中,一点也不大惊小怪,说了声“谢了,哥们”收了盒子就躲进了屋。
这真是奇怪。女孩子有这样的吗?赵小明寻思着,别的姑娘可不是这样,以前赵小明家的楼下就有个花店,他从来不吝啬树立自己的红粉缘伟大形像,也是图方便,女同学生日他总是送一束花,有百合就送百合,因为自己喜欢,没有就送别的,但有一点:绝不送玫瑰,女孩子们收到花一个个都是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发抖地装出淑女般一笑。
过了一会ah-may拿了一个瓷罐子到下面接水,再把那一打玫瑰横七竖八地插进去,放在客厅。赵小明说别几,你的玫瑰是你劳动所得,我不好意思分享,ah-may没理他,倒催着他一块儿去超市买东西。赵小明懒,让ah-may开车自己坐在旁边。一路上还是话里使绊子,ah-may就如同一头死猪,不怕开水烫,滴水不漏地应付着。
没劲,这个刁女人。赵小明心里想着。买完东西,两个人就在附近一家餐馆吃了饭,回到家天又黑了。这一天真是没劲,什么都没劲。赵小明提不起精神,回到家,就犯困,也是早上没睡够,拉了窗帘往床上一沾,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在将睡过去的边缘他感觉心里有一块地方总是象被什么东西牵动着,然而困意坚决地压倒了一切。
醒来又已是半夜了。
拉开厚厚的窗帘,银色的月光迫不及待地铺了进来。赵小明站在窗前,夏日的夜空,只有几颗星星点缀在上面,而一轮明月挂在当空,显得有些耀眼,十五已过,微微有些缺。望着夜空,一片恍惚,整个人都似要融进这月色里。
呆了一会儿,赵小明看到玻璃窗有些脏,斑斑点点,好些时候没有擦了。他拔开插销,抓住窗沿往上一推,一阵清新的夜风迎面扑来,吹在裸露的胸口和腹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惬意。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一个明亮的月夜,他是那么幼稚,那么单纯地爱着一个人,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就象黄药师的那壶醉生梦死酒,它能让一个人从一段纠缠的感情中脱身出来。
月亮围着地球转了千把圈,依然高挂在那里,赵小明似乎已经忘却了伤痕,又将无可避免地投身于下一段生命中的纠缠。今晚的月亮还是几千年前的那一个,人在世间只有短短几十载而已,一生中就有那么多小小的轮回,如果还有前世,还有来生,即使喝一碗又一碗的迷魂汤,又将如何去重复这世间的爱情故事?
想到这里,赵小明不禁莞尔,自己怎么突然这么酸起来了?什么爱啊恨啊,在寂静的深夜除了本能,还能想那么高深的境界,自己大概是吃了药了。又一阵凉风吹来,他不由自主地抱起双手缩在胸前,两个胳膊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已是晚夏初秋了,赵小明关上空调,任窗子大开着,在凉凉的月光里走回床铺缩进毯子,舒舒坦坦地躺下了。
睡了一会又到了清醒和睡去的边缘,这一次那个牵挂的无形细线,在混沌中不停来回振荡。他突地翻身坐起来,竭力地寻觅内心每个角落,终于成功地挖出了那条心坎里潜伏的虫子,那个他每天都不能挥去的影子,今天一整天却都没有触及到的心思,不是突然消失无踪,它只是悄悄埋藏起来,无声息地慢慢渗入骨髓。
赵小明啪地拉亮台灯,盯住自己的手掌,可是上面除了一条笔直的爱情线,已经没有任何笔迹留下。
第 10 章 10
聪明过头的赵小明竟然把周天在他手心写的号码忘了,不知在何时洗得一干二净。他怔怔地坐在床上,耳热脸燥。夜静得能听到自己粗粗的一声声呼吸,赵小明简直就要来臭骂自己一通,又无可奈何地关了灯躺下。两尺外的床头是明媚的月光,周天那柔软的头发,闪亮的眼,长了两颗小豆豆的脸,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摊开赵小明的手掌,一笔一划地……一颗火花在赵小明的头脑中啪地闪了一下,前面三位数校内宿舍都是一样的642,后面四位第一位也一样,是8,那后面三位是?赵小明绞尽脑汁地回忆那笔尖在自己手掌上的轨迹,对,后面是个5,周天写的5,是从右边开头,一路写下来的,这个可爱的写法给赵小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面是个7,周天在7下面加了一划,有些人写7是有这个习惯,最后一位呢?赵小明一遍遍在大脑皮层搜索残存的影象,可人脑不比电脑硬盘,实在想不起来了,天哪!最后一位到底是什么? 这个十选一的选择题,比考 GRE 都多上一倍,此时的赵小明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俗话说,钻进蜗牛角,八匹马都拉不出来。如果这时谁叫价一百大元把周天的电话号码卖给赵小明,赵小明一定眼皮不眨就买下!
赵小明定了定神,又重头开始想起,周天奔过来,“小明”,然后,“我快冻死了”,然后笑一笑,真是迷人……哎呀,不行,重来,周天奔过来,“小明”,然后,“我快冻死了”,然后,跳过去,直接到一笔一划,642,857????????还是不行!!!!!
“真是蠢猪!”赵小明从床上跳起来,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怎么就没想到去学校公共网database 查呢? 赶紧开电脑,连网,听得Modem 发出的一声声清脆的嘀嘀声变成最优美的小夜曲,柔板变成快板,赵小明心里那个急啊,恨不得一跳就跳进电脑里去。
Index -->Student information -->Search -->Campus -->Phone Number
Search -->Last name
Zhou First Name Tian -->Search Result:Returns No Result.
“Fuck!”赵小明咬牙切齿,高声奏骂。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何以浇灭赵小明一肚子火,惟有此骂。学校那帮管网的人吃的都是干饭啊?都快开学了,新生信息还没有更新上去?“他妈的!”再翻成中文补上一句,赵小明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一点。既然联上了网,查查妹儿吧,Telnet进了Unix Login,赵小明飞快地输进自己的Password:ilovezt69,上个礼拜赵小明把自己的密码改成这个极富浪漫色彩的组合,曾得意地偷笑了半天,密码,之所以叫密码,就是最隐秘的最难以启齿的又是最渴望的编码,有谁知道?赵小明猜测,如果能顺利地进入克林顿的妹儿服务器,密码一定就是 monica&cigar。
You have no new mail。 赵小明惯性地打了一个 who 指令,一串用户名单列出,那么多人都是夜猫子在服务器上泡着呢,小李子也在,大概是和国内的女朋友在 talk 呢,系里那个俄罗斯家伙也在,是个电脑迷,老毛子如今比中国人都穷,买不起电脑就整夜泡在实验室,系统显示他赋闲了一小时多,大概趴在桌上睡着了吧?正胡思乱想,赵小明哎呀一声,干吗不查一下电工系的服务器,看看周天在不在?按照学校服务器用户名的惯例,赵小明打了一个finger 命令:
ftzhou@ee.nu.edu,几秒后结果滚动而出,他两眼紧盯着屏幕,屏幕上写着:
Login name:tzhou In real life:Zhou Tian
Directory:/ee/tzhou Shell:/bin/csh
Last login Sun 12:41 on ttyp from ee.nu.edu
Plan:
Address:Graduate Dorm 1221
Phone number:642-8572
踏破铁鞋山水尽,柳暗花明春光现。想不到周天竟然自己做了个 plan 自投罗网。喀嚓一声断网去,电话号码拨得快。拨到第五个数字,赵小明停了下来,明白了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不能,不能饮鸠止渴。他手里提着电话,想放,又放不下来,为了一个远大的计划,我不能,我不能前功尽弃,可是我赵小明又牺牲了多少,还将牺牲多少?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窝窝囊囊就为了有朝一日的大获全胜,那又是猴年猴月?也许遥遥无期,我总不能学人家说,“如果要加一个日期,我希望是一万年”,我是情痴,我是情圣,我普渡众生,我拯救爱情,那时也必成了灰,谁又来救我?毛主席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周天,我赵小明想你,我就给你打电话,我就要让你知道我想你。管不了那么多了,赵小明一路地按下七个数字,铃声响过一遍,两遍,三遍……赵小明听见自己的心在“腾腾腾”地跳,铃声响到第五声,他心里怕起来,刚想挂断,电话那头喀哒一声,有人拎起话筒,传来一声,“喂……~”
听到周天睡意朦胧哑哑的一声“喂”,赵小明犹如喝了玉液琼浆,又如醍醐灌顶,这,才真正是“一句顶一万句”。他呆在那里,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就这样呆呆地把听筒贴在耳朵边,静静地听着,一个细微的声响都不肯漏过,连线路的嘶嘶噪音也如此清晰悦耳。那边听没人讲话,竟也没有挂,时间便在此刻停止,这样就过了一万年,也直如一瞬间。赵小明待要开口,只觉得口干舌燥,不自不觉地咽了一口唾沫,竟在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声响,这使他如坐针毡,更难开口了。五千年的沉默后,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声音,怯怯地,象是在试探,“赵小明?”赵小明大慌,如同当众被人脱掉裤子,慌乱中一把将对话键牢牢掐死。
情感和理智的斗争,在黑夜里情感总是占上风,到了白天理智就重新回到人间。早上出门前ah-may 问赵小明半夜三更不睡上网干什么, 赵小明坚决否认。ah-may说我半夜起来上洗手间听到你屋子里 modem 滴滴答答响来着,我上完洗手间出来,还听到有人在骂fuck,赵小明努着下巴,嘿嘿一笑,说:“不是骂人啦,是我半夜欲火中烧,只好在网上和人 cybersex 。”换来ah-may 脆生生一句“pathetic!”
在开车去学校的路上,赵小明细心修补他昨晚自己撕开一个大口子的网,他补得很仔细,很坚决,临渊退而结网,磨刀不误砍柴工等等名言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努力让自己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在停车坪泊好车,赵小明走过图书馆,走过大礼堂,整风以后放下了包袱,解放了思想,人顿时感到好轻松。九月的天气风和日丽一路上真是花香鸟语,他小声地哼唱起来,“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
消灭一个敌人……”越唱步子越发轻快,路过电工系的大楼,赵小明还是忍不住往系门口瞄了一眼,然而没有他的影子。想象着昨晚周天从睡梦里醒来的神情,赵小明偷偷笑起来,就当是一次恶作剧好了。他这样想着,脚步更轻快了。
到了实验室刚坐下,就有电话铃响,赵小明拎起话筒,原来是学生会主席小李子打来的,“赵小明,中秋和国庆就要到了,今年国内发洪水,暑假大家都捐了款,学生会的一点经费也大部分都捐了出来,看样子是不能搞大的活动了,你这个宣传干事帮我组织一次迎新生座谈会吧。”赵小明心想,你这小子倒勤快,昨晚上和老婆聊那么晚,早晨还这么精神来差使人,什么宣传干事,不就看我赵小明一个大闲人,没老婆,不用养家,硬给我安了个头衔,你给我发工资了?你给我介绍帅哥啦?本想推脱掉,一转念念到周天,只好话锋一转,装作又气又委屈地答应下来。于是要小李子把统计上来的新生名单和电话传过来,安排时间,想想就是星期五下午吧。
去年的国庆晚会办的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全校的中国学生几乎都来了,还来了好些台湾的,香港的学生,也有几个着迷于中国文化的老外学生。是小李子找上了赵小明,要他做主持人,赵小明说干吗让我当?小李子说,谁不知道你赵小明是出名的小帅哥,且文娱干事吴梅小姐已经答应下做女主持,这一番话让赵小明心里那个窝心啊,可是嘴上还得说,你给我啥好处?小李子说,你就是我们学生会的宣
传干事了,赵小明说,我忙得很,哪里有空做官哦?小李子阴阳怪气地说,谁不知道你赵小明是个大闲人! 赵小明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 把你阉(阉)了你也就闲(咸)了。
说嘴归说嘴,赵小明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人前露脸的好机会,更何况收了一顶高帽子。 于是和ah-may 两个人精心地策划了节目,有歌有舞,有游戏,有抽奖。晚会那天,赵小明穿上买回来才上身了一次就打入冷宫的深色armarni 三粒扣西服,挑了一条明黄底子桃花色夹淡蓝花纹的领带,站在试衣镜前面他感慨万千:即使拍婚纱也够了。吴梅那时还是一头乌黑的长发,盘了个高高的髻子,穿一件桃红色改良旗袍,浑身上下一股浓浓的中国味,当她从试衣室化好妆出来,赵小明惊呆了,眼前的ah-may 象是七十二变, 如此芳香馥郁,后台的民族舞的几个女生都哇哇大叫起来,“ah-may 好漂亮啊!”ah-may 一反平时的男人婆形象矜持地朝赵小明伸出纤纤玉手,楞神的赵小明马上回过神,调了一句舌头:“你真象个小媳妇。”ah-may 把脸一板, 正色道:“官人休要取笑奴家。”说完两人憋不住就笑开了,听得一干人笑翻了肚子, 赵小明这才找到了一点昔日ah-may 的影子,于是两人手挽
手,在学生俱乐部大厅舞台的灯光下款款走上台。一对璧人乍一亮相就是满堂彩,下面坐着的几百个学生一片掌声,甚至夹杂着一些起哄他们两个的笑声,ah-may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风韵万千,迷人之极,在ah-may 自信的光环中,赵小明也忘了紧张,两人轻松地开始向大家致节日祝词,由于邀请了校方的领导和一些东亚研究的教授, 吴梅说英文,赵小明说中文。在掌声中两人下得台来,赵小明说,ah-may ,现在我觉得你气质好得要追上宋美龄了,吴梅启朱唇,展皓齿,“请经国先生自重。”平白就占了赵小明一个便宜。晚会进行中,两人的合作越发默契,加上即兴的插科打诨,把整台晚会气氛调节得恰倒好处。在压轴戏大合唱《我的祖国》前,台下起哄要他们两个表演对唱,有人高声提议两人唱〈夫妻双双把家还〉,赵小明和吴梅确有准备,在大家的哄笑声中,伴奏带音乐响起,是ah-may 选的曲目,〈无言的结局〉 。两人分距在舞台的两角,Ah-may 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唱得非常投入, 赵小明浑厚的高音也分外动情。ah-may 和赵小明深情地凝望,相对诉说无限的柔情和恨意:
“相见的时候说分手,请不要说难忘记,就让那背影淡淡地随风去……”
“也许我会忘记,也许会更想你,也许已没有也许……”
不知道此刻的ah-may 是在想着哪一个让她无法忘怀的背影, 强烈的灯光使赵小明看不清台下学生的面孔,望着舞台那头的ah-may,眼前依稀浮现出来的竟是李依然的修长身影。
第 11 章 11
赵小明还在等周天的电话。一连两天,实验室电话铃一响,他就忍不住抢着去接,到后来他怀疑自己得了电话铃综合症,可每次接的电话都不是周天打来的。等了两天也没动静,到星期三,做实验的时候三心二意,象掉了魂似的,先是把盐酸当丙酮来擦样品,擦了半天,才闻到盐酸的臭味,可惜手指皮已经发黄,冲了水以后开始脱皮,下午用刀切割样品的时候,一用力竟切到手指上,顿时鲜血直流,只
好到医务室去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想到跨进医务室,见到了心上人。
周天正把袖子卷得老高,一个女校医校医拿着针筒好象为他准备打什么针,见赵小明攥着指头进来,周天关切地问,“小明,你怎么搞的?”赵小明看到周天,眼睛一亮,呵呵一笑,“没什么大不了,割了手指。”另一个男校医照顾着赵小明,先问他要不要送医院急救,赵小明笑着说不用,那医生倒真是认真负责,一再问他“Are you sure? ”赵小明当然不肯在周天面前丢脸,摇着头说不用,包一下就成了。男校医给赵小明仔细地包扎,赵小明却盯着周天看,女校医操起针筒,往周天细嫩的胳膊上就是一戳,一管深兰色的药水慢慢推进周天白皙的肌肤,周天见赵小明盯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赵小明说,“打艾滋病疫苗啊?”
“见你的鬼,新生预防疫苗,每个人都要打的,你以前没打过吗?”微笑中带着嗔意,把赵小明看得呆了,“怎么不小心弄破手?该不是自杀吧?”说完周天放下袖子,得意地笑了起来。
“自杀也不用自杀给你看啊。”赵小明轻描淡写地说,他本意是想说笑话,说出来时竟变得象是认真的,周天象是楞了一楞,没有回嘴。
医生包完后,给赵小明又打了一针估计是破伤风针,打进去的时候颇为涨痛,周天这时就开口说,“你打的倒是什么疫苗啊?”象是要接着刚才斗嘴的意思,赵小明想也不想就说,“我是艾滋病晚期了,只有打杜冷丁了。”周天等医生填完了表格,没有急着走的意思,等赵小明被医生弄妥当,两人才并肩走出医务室。赵小明想起那晚上打电话的事,心里怕怕的,心里越怕,走得越笔直,挺胸收腹,摆出酷哥的架势。赵小明比周天高个两厘米,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他原是属虎的,再过两个月就要二十四周岁了。一路走着赵小明担心周天会突然问起说,小明你有没有给我打过电话?那我该如何回答呢?然而周天一路上并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各怀鬼胎默默走了一段,到电工系馆门前就分手了。
下了学赵小明开车回去的路上,神思有些恍惚,心里又有些虚,他仔细地挖了一遍思想根源,好象也没再挖出什么,该想的都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就是去做。半路上他一拐弯,去了一家中国餐馆,坐下来翻翻菜谱,点了一只大龙虾,一盘空心菜,一碗西湖牛肉羹,他要饱饱地吃一顿,如同远征的壮士,为自己饯行,他吃得很慢,并不是因为想事情,这时他已经不用想了,多想反而会出错,冲锋号角就要
吹响了,可敌人在哪个阵营还不清楚,可见冲锋是冲不得的,还是要采取游击战的方针,诱敌深入,眼下他专心地吃他的龙虾,把一个龙虾吃得从没有过的干干净净。吃饱了回到家,赵小明打了两个饱嗝,坐下来,不再犹豫,一把抓起电话,七个号码还是如冲锋号角般在线路中直奔周天而去。
“喂~”电话线那头还是周天没改过来的国内接电话的习惯。
“是周天吗?我是赵小明。”
“哎,是,小明你好,有事吗?”有事吗?赵小明当时就有些气,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啊?可嘴上还是心平气和地说,“你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啊?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你就找我啊。”
“不敢啊,我怕你说我把你当保姆。”周天说道。赵小明想起来那天接周天回来跟他讲那个清华女生的事了,笑了起来,“我只给漂亮的当保姆。”
“开个玩笑啦。我还好,住这儿挺舒服的,也没什么要麻烦你的。”
“你们宿舍有厨房,你们可以自己做点东西吃嘛,老吃老外的东西你不烦啊?要么我下次开车带你去中国店买菜?”赵小明关切地问。
“买菜啊,好啊,不过太劳驾你了,我这里联系到了几个清华的校友,他们也挺热情的,他们也有车,我就跟他们一起去,我还找到了几个西安的老乡……”赵小明想,世界上还有哪一个有如此高的礼遇我赵小明专车为你服务,你还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最可恨的是中国学生到了美国,在一个学校读书,还要分帮结派,北大的啦,清华的啦,中科大的啦,上海人啦,北京人啦,就这样的心态,海峡两岸能统一吗?这共产党也真是的,每次谈台湾问题,总是外交部发言人在谈,明摆着自己打自己耳光,一中一台嘛。
思想开了小差,回过神来赵小明不知道周天在咕咕哝哝讲什么,也无非就是老乡啊,清华啊,于是岔了话题,谈到正事,“周天啊,忘了跟你说,我给你打电话是通知你周五来学生活动中心的会议室开会,迎新生座谈会。”周天说,“好的,就是我宿舍对面那座楼是不是?”
“对,下午三点准时,你没课吧?”
“没课,我周五一天都没课。你是学生会的头?”
“不是,我是小喽罗。你听说过人大开会乔石同志亲自打电话的吗?”
“倒也是。那你出席会议的罗?”
“列席。忘了告诉你,有月饼吃哦。”
“是吗?对啊,中秋节快到了,我还以为在美国没人过中秋的。”
“每逢佳节倍思亲啊,你那位在加洲的亲人怎么样?”赵小明节外生枝,姑做关心地问。
“还好啊,打打电话而已,还能怎样呢?哪有你幸福,天天有佳人陪伴,乐不思蜀了。”
“我佳人陪伴?和谁?你说吴梅啊,哈哈,哈哈,别人不知道,你应该知道的啊。”
“呵呵,我原以为我知道呢,可这儿的中国学生都说你们是一对呢。”
“那你说呢?”
“我哪知道。你心里最清楚的了。”赵小明那个恨那,周天真是太狡猾了,死啦死啦的,没套出什么东西,话题一转竟转到赵小明头上。他只好咬碎钢牙,切切地说,“你不用为我操心,你大哥我的故事有一箩筐,你要听回头跟你慢慢讲,你自己别相思过头吃不下饭,火气上升猛长豆豆。”
“我火气是大,大哥你有办法给我消消火?”周天油腔滑调地说。赵小明那个气啊,“我给你消火!我给你……找个变态老姑婆给你消火!”
“你怎知道变态老姑婆可以消火啊?你一定试过吧?”赵小明真碰上了对手了,别看周天文文静静地,开小口,喘小气,一套上几句热乎话他能比赵小明还油。赵小明咬着嘴唇,想了想说,“我试过,我可喜欢了。那感觉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觅的。”
“那你就好好珍惜吧。”赵小明恨不得长出一只无形的手从电话线路串到周天人前,掐住他的脖子,狠命地亲上两口方能解恨。
“好东西要和朋友一起分享。你叫我大哥,我怎能不疼你?”赵小明一箭放出两个信号,周天在话筒那边止住笑,顿了一顿,又好象是无意地,“好了小明,不和你说笑话了。我也差点忘了,上次在你那里打了几个电话,我下次把钱给你。几次都想着,见了你面都忘了。”赵小明刚想说算了,这点钱算个屁,转念一想,还是说“好吧。下次帐单来了我再问你要。”
“那么好,还有事吗?”
“没事,那……再见,记得周五开会。”
“一定,再见。”
接下来的几天,赵小明的心定了下来,不再有那种漂浮在半空中的感觉。初中的化学老师在讲电子能量,解释为什么靠近核的电子能量低,而外层电子的能量高的时候说,靠近核,电子的因为它和原子核的作用力强,轻易不能把它们剥离,所以势能就比较低,外层的电子很容易在反应中转移到其他原子,它的能量低,导致了它的稳定性差。赵小明记得很清楚这个基本原理。所以人在漂浮状态中,是很危险的,他有很多选择的方向,但是能量却是很低,他愿意把心沉下来,落到地面后,等待他的只有一种选择——聚集起能量,坚定而塌实朝一个方向去做。
周五说到就到了。小李子打电话过来,说会议室已经安排好,月饼也已经买来,一切准备停当。一上午赵小明在实验室安心地做着实验,中午他把反应停了下来,吃完中饭已经一点半了,他开了车回到了一趟家。新生座谈会本来没什么,但是有周天在其中,就要准备一下。他踢下那双半旧的Nike运动鞋,感觉身上有点黏糊糊,于是冲了个澡, 家里没人, 赵小明光了身子就往房间里跑,打开壁橱,找出一件GAP的蓝条子衬衫, 换上一条黑裤子,再蹬上一双皮鞋。站在镜子前赵小明满意地看着自己,自信地微笑着,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新来的学生们,特别是女生们景仰崇拜的眼光——毕竟赵小明的帅已经是有目共睹的。方陶醉了半刻,他脑子里刷地转了个弯,赵小明啊赵小明,你到底是去干什么的?勾引女生?还是勾引男生?女生不消说,男生呢?男生看到你这样拽,才不会动心呢,最多是留个臭美的名声。脑子再一转,赵小明计上心来,脱下全副武装,换上一件半新不旧的白色汗衫,套上一条发了白,膝盖上两个大破洞的牛仔裤,露出浅黑色的皮肤,那条牛仔裤可是赵小明的杰作,是全新的cK买回来,在洗衣机里放了实验室拿回来的碳酸钠(石碱)在里面洗,为的就是快速发白发旧,等穿了两次还不见有洞,赵小明急了,用盐酸在膝盖部位滴了好几个洞,再用手指把洞抠大,为了性感,曾想在屁股上再搞一个洞,露出点内裤什么的,最后还是在大腿上又抠了小洞作罢,再放碳酸钠在洗衣机里一阵狂洗,硬是洗成现在的样子。他曾经帮ah-may也如法炮制过一条。赵小明穿上这一身,心想,周天如果喜欢我赵小明,那一定会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赵小明生来就不是个文绉绉的小白脸,而是如此地有性格的男人味十足的,这样出现在周天面前,一定能大放异彩。而那些刚从国内来的女生们,喜欢的是干净整齐的小白脸,那我就偏不。
第 12 章 12
2:50分,赵小明走进学生俱乐部的会议室。李钟,就是小李子已经到了,穿着衬衫打了根俗艳领带,ah-may是文娱干事,也被小李子请来了,还有副主席,久未露面刚生完儿子的陈丽珍也到了坐在那里和ah-may 闲聊。赵小明和大家打了招呼,然后在小陈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问陈丽珍,“你儿子呢?”陈丽珍说,“在家呢,姥姥看着。”赵小明鬼笑一下,轻声说,
“你好象瘦了好多哦。”小陈哈哈笑起来,“你这孩子,我生完孩子少了这么大一块肉,能不瘦吗?”转头叫吴梅,“ah-may,你们家这口子连生孩子都管,他是不是也急了?你倒是管管他。”ah-may笑着白了赵小明一眼,“你说你自己胖了不就得了,说人家干吗。”一副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新生陆续地来了。小李子站起身来,让他们一个个在纸上签上大名。赵小明看到他先前接来的两个新生,那个男的这次认出了赵小明,主动和他打招呼,那个女的一看到赵小明,一脸兴奋地凑过来要和他讲话,刚讲了一句,“赵小明,你这个周末有空吗?”看到旁边坐着ah-may,尴尬地朝赵小明笑笑,转而就跟ah-may嘀咕上了。人到的差不多了,小李子开始讲话,先是自我介绍,再把学生会的干部逐一介绍,干部们一个个站起来示意,介绍到赵小明的时候,赵小明心不在焉根本没听见,楞坐在那里不动,小李子指向他的手僵在那里,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小李子说,“赵小明你想什么呢?”赵小明这才回过神来,忙和大家点头示意。坐下来的时候他朝ah-may看了一眼,ah-may也在朝他看呢,诡秘地一笑。大概只有ah-may能猜到赵小明在想什么,赵小明坐在对着门的座位上一直盯着门口,是因为周天还没到呢。正这时,周天就进来了。
周天穿了一件条子衬衫,黑西裤,黑皮鞋,非常干净利落。可能赶的急,也可能穿得太正式,脸上汗津津的,一绺头发湿湿地粘在额上,显然是来晚了,他抱歉地朝大家一笑,四下一看有没有空座,却只有赵小明旁边有一个,他就坐下了,朝赵小明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小李子说,“你是周天?”周天刚坐定下来,把两手放到桌子上,说,“我是周天。”小李子说,
“你来晚了,我们刚介绍完老生代表,哦,不过你应该认识这两位,赵小明是接你来的,ah-may你也认识吧?”周天大方地一笑露出一排晶莹的牙齿,说,“是,老朋友了。”
“好吧,那接下来新生就自我介绍一下吧,周天,就从你开始,”小李子说,“大家轻松点,不要象国内政治学习似的,对啊,大家边吃月饼边聊,象聊家常一样。”
从周天一进门赵小明的目光就被他吸住了,这难道是心灵感应吗?周天穿的一身竟然和赵小明原先准备的一模一样,赵小明身边的位置确实是他有意留的,周天坐下来的时候,赵小明心里那个紧张和激动,周天朝他点头,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赵小明只轻轻点了一点头就顾左右不再看周天了,装模作样地去扫视着大家,却看见ah-may又对他诡秘地一笑,弄得他有点不好意思,低了头也咬了嘴唇忍不住地笑。手足无措顺手抓了一块月饼,掰上一点慢慢地往嘴里扔。今年的月饼是从来没有过的好吃,赵小明想。
“我叫周天,清华毕业,电工系,西安人。”周天说完,看着小李子,小李子说,“太简单了,说具体一点嘛。早听说新来了一个小帅哥叫周天的,耳闻不如一见,让大家多了解了解你嘛。”周天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哪里,大家公认的帅哥是赵小明吧?我们就当绿叶挺好。”说得一帮人都笑起来,赵小明急了,刚想跳出来,ah-may接了话头过去,“周天,我们家赵小明我把守着呢,大家已经没什么希望了。你还是那七八点钟的太阳,你比较有希望,但是提醒在座的未婚女士,难度也估计比较大。”大家轰笑起来,几个女生低了头红了脸吃吃地笑。
还是ah-may脸皮厚,替赵小明挡了一挡,赵小明心存感激地朝她望了望,她笑嘻嘻一脸得意。经过这么一闹,气氛轻松起来,大家开始有说有笑,到后来成了自由讨论,找校友,找老乡,几十个人在里面唧唧喳喳,笑声隆隆,成帮结派,分小组讨论了。周天大概是碍着赵小明在边上,没有和别人多说,就和赵小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ah-may说她有事先走了,临走跑过来跟赵小明说,“我今晚不回来了,礼拜天回来。”赵小明说,“你去吧,当心身体。”ah-may还了一句,“你也保重身体。”然后对周天说,“周天你没事和我们小明玩吧,顺便帮我看住他,别让别的女人给勾走了。”周天一乐,说,“放心吧,ah-may姐,我替你牢牢看住便是。”一句ah-may姐把吴梅乐坏了,忙笑着说,“乖孩子,姐姐回来给你带糖吃。”
这就是ah-may,一个嘴上占不了她什么便宜,心里却时刻想到你心坎上的女孩子,这也是赵小明和她如此要好的缘故。
月饼吃完了,大家都谈得差不多了,同乡,校友都找到了,单身老五们也初步锁定了目标。五点会散了。赵小明想起身,又想等着周天先提议,两个人能一起做些什么,就坐在那里翘起二郎腿,周天也坐着没先走的意思。人走得差不多了,周天拍了一下赵小明的膝盖说,“小明,咱们去游泳吧。”赵小明喜出望外,忙说,“好啊,可是我有点饿了。”周天那一拍正拍到他膝盖上那个大洞,周天的手指触摸到赵小明的皮肤,他感到一阵酥麻,一条腿情不自禁地一颤,周天看到了,笑道,“你膝跳反射很敏感嘛。”赵小明咧咧嘴,“敏感,有的地方还要敏感。”刚说完就有些后悔,怕笑话说太露了,谁知周天就呵了两手去抓赵小明的腰,赵小明没防备,一时痒得乱跳乱躲,瞅着空也去抓周天,周天竟不躲闪,任凭他抓,又反过来抓赵小明。小李子在后面等着锁门呢,见两个人闹作一团,笑道,“走走走,两个小皮孩,到外面闹去。”两人才笑着止住打闹。赵小明一面走问周天,“你不怕痒的?”周天得意地说,“是啊,怕痒的男人以后要怕老婆的。”赵小明哼了一声,“怕老婆是美德。”周天说,“怪不得ah-may让我看住你。”赵小明又哼了一声,“你知道个屁!”周天只是嘿嘿怪笑着。
周天的宿舍就在隔壁楼,两人走到楼前,赵小明等着周天的下一步提议,果然周天说,“小明,到我那里去吃饭吧,吃完饭咱们一起去游泳。”赵小明忙点头说好,“你做什么好吃的给我吃?”周天想想说,“等一下要去游泳,咱们凑合吃一点算了, 我上星期买了好多速冻水饺, 咱们下饺子吃,又快又方便。”赵小明说“行,我就知道你们西安人喜欢水饺。”周天吃吃地笑,赵小明也笑,两人上楼梯,周天在前,赵小明在后,他看着周天宽宽的肩膀,长长的腿,仿佛一匹狼在盯着一只肥羊,恨不得一下子扑上去,只是这狼身上的羊皮,除非今晚发高烧,还要耐心地再披一段时间。周天的房间小小的,如同赵小明以前住过的宿舍一样的小,干干净净,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赵小明当年那就真是狗窝一般,周天说,“小明坐,自己随便玩,我去一楼厨房下饺子,马上就上来。”赵小明坐在书桌前,再细细打量整个房间,刚来没多久的周天倒是把整个房间布置得不错,墙上挂一副墨竹,细竿长叶,疏密有致,书桌上两个小小镜框,一张是周天自己的照片,穿着一件大红的汗衫和绿色迷彩军裤,头发剪的很短,晒得很黑,看起来很健康,大概是军训的时候的照片,另外一张是一个文静秀气的女孩,坐在书桌前,甜甜地笑,大概就是他的女朋友。书架上放了几本厚字典,和一堆中文教科书,大概都是国内背来的,其中还有一本“世界艺术史”,两本朵云轩出的画谱,一本中文版〈约翰克里斯朵夫〉 , 一个新买的二十寸东芝电视机放在小几上,音响还没买,枕头边一个爱华walkman, 和一本英文原版的〈简爱〉。这是一个刚从中国来了十来天的留学生的家,一个可爱的小窝。
赵小明可不是个拘束的人,一挪身就躺到周天的小床上,拿过周天的随身听,打开看是陈淑桦的磁带,塞上耳机就听起来,正好放的是那首〈青蛇〉的插曲〈流光飞舞〉。
在迷离飘渺的歌声中,赵小明闭上眼睛,好象进入了流光飞舞的梦幻世界,半冷半暖的秋天,满天落英,一池残荷,一种说不出的暧昧弥漫在心头,也弄不清是白娘娘在勾引许仙,还是许仙勾引白娘娘。正在勾引呢,有人在他腰间一捅,赵小明地睁开眼,是周天站在床边,笑盈盈地对着他说话,忙把耳机拔了,撑起两手坐了起来。
“你干吗躺我床上?看你那鞋,弄脏我床单了。”
“你不是请我来‘水饺’吗?我就‘水饺’了。”
“起来起来,水饺做好了,吃吧。”周天没好气地边笑边说。赵小明看去,两大碗水饺热腾腾已经放在桌上,忙在桌边坐下,一口就是一个,烫得哇啦哇啦地直吹气。
“慢慢吃,没人和你抢。”周天说着也端起碗,吃了起来。赵小明吃着,又问道,“你这水饺是什么馅的?”周天想了想说,“猪肉白菜馅啊,包装上说的,有什么不对吗?”赵小明把筷子一撂说,“糟了,你不知道我是回民啊?这下可这么办?”周天看一眼赵小明,赵小明一脸的着急,还吐着舌头,大概是真的,他也急了,“我不知道你是回民啊,那怎么办?你吃不惯猪肉还是不能吃猪肉?会吐吗?”赵小明益发急起来,手捂住胸口,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响,就要吐起来。周天忙翻出个塑料袋递给赵小明,赵小明把一张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住地干咳起来,周天吓坏了,用手轻拍赵小明的背,一边拍一边问,“小明,你怎么样?不要紧吧?”赵小明听着周天焦急的有点发颤的声音,心想小子你嘴巴虽然油,心地真还不错呢,戏演到这里就够了,抬起头哈哈一笑,大声说,“我骗你的。”这下周天可恼了,还在拍赵小明的背呢,顺手就加力给了一拳,“死人你敢骗你家大爷!”双手更不闲着,抓住赵小明的腰一顿猛掐,笑得赵小明花枝乱颤。直挠得赵小明举手投降才罢休。两人重新坐下来吃水饺,周天说,“你小子装的倒挺象的,上次在你家,你吃坏肚子也是装的吧?”赵小明说,“没有,我对天发誓那次是真的肚子痛,谁让你开会的时候取笑我,我这是报一箭之仇。”周天说,“我取笑你?我说你是帅哥是事实啊,怎么是取笑你?你装好了,你再装一次试试,看我再理你不理。”赵小明嘿嘿笑道,“难说。”周天说,“哼,你等着瞧,反正狼来了喊了两次了,下次狼真来了,我就真不帮你。”看着周天那愠怒的脸色,赵小明心里那个乐啊,狼来了就要多喊两次才好,到狼真的来了,你就再也不设防了,说不定还引狼入室呢。
第 13 章 13
吃完水饺,赵小明开车带着周天回家去取自己的泳裤,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赵小明感觉到今天两人的距离好近,想起上次半夜里打电话那如隔万里般的遥远,真是恍惚。也许没有交流,就会生出无端的猜测,无端的猜测漂浮在空中,只能让人有不安全感,赵小明庆幸自己即时地脚踏实地,没有走到单相思的歧路上。天要黑还没黑,赵小明开了车窗,黄昏的风和煦温暖,他还记得上次把周天从机场接回来的情景,没过几天,两个年轻人已经彼此熟捻,赵小明想着心心相印大概还只是单方面的错觉,至少表面上已经是好朋友,就象周天在众人面前说的“老朋友”,让赵小明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忧,他怕这杯水还是烧不开,最后再变成一杯温吞水。车在赵小明家门口停下来,关上车门他看到天边的云彩上还有一抹残红,而太阳已经沉下去,在暮色里,邻居门口的灌木丛里开满了粉红色的花朵,繁密而热烈,硕大的花瓣, 很象小时候上美工课时用彩色皱纹纸做的花, 赵小明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什么花, 在这个季节开? ”周天看了一眼说,“这是木槿。”赵小明说,“哦,你怎么知道?”周天笑笑,说,“我从小学画国画,认识很多花,其实都是看画谱上的花草认的。”赵小明想起了周天书架上的画谱和墙上的竹子,问周天,“那幅竹子是你自己画的?”周天说,“没有,我就是竹子画不好,这是我老师出国前送我的。”赵小明“哦”了一声,说,“怪不得,我还以为你是花仙子呢。”周天笑说,“这个你可不要乱说,我们班以前有个男生很花,我们给他取个绰号就叫‘花仙子’。”
说到花仙子,赵小明想起了小时侯最爱看的那个日本动画片,那时候的动画片都是美美的,没有象后来那些奇形怪状的变形金刚啊,三头六臂男的女的都是肌肉佬,每次放花仙子赵小明就等啊等啊,等那个小培把苦头吃足,然后一次次逢凶化吉,每集最后总会出来一个帅帅的男孩子叫做李嘉文,那个李嘉文酷得要死,象个特务似的跟在后面,可也真是的,从来不在关键的时候英雄救美,他只把花种送给人们。他一出来,赵小明就无比兴奋,看来赵小明是天生的同性恋,这么小就懂得欣赏帅哥,如果永远生活在卡通片里,那是多么幸福啊,好人都长得善良,坏人都长得凶恶, 王子配公主,花猫追老鼠,美丽的大森林,圣洁的小天使,啊~快乐的童年!天真的童年!时间飞逝,光阴荏苒,赵小明长大了,好人成了卡西莫多,坏人竟是温兆伦,孔雀公主嫁了台湾富商,花猫把老鼠养着玩,可爱的中国,王子们都出了国,没有老婆,只好我配你,你配我。而那个撒播花种的李嘉文,却在生活中出现了!
两人上楼, 赵小明拿了泳裤泳镜和毛巾,塞进Tommy运动包,转身正待走,看到电话留言机上有一个留言显示,赵小明按了一下播放键,留言说道:“哈罗,赵小明, 我是David,这几天有空吗?我想给你介绍一个人,是台湾来的,在你们一个学校读书,很不错的……”赵小明吓了一跳,赶紧按下停止键,还好周天已经走到走廊里等他,他吐了一下舌头,忙带上房门,招呼周天两人一起下楼。心里暗骂David,什么时候留言不好,非要这个时候留,差点穿了帮。
进了体育馆的更衣室,赵小明心里就打起鼓来,想起上一次在周天面前坦承相见,这一回,总算要赚回来了。一边想一边就觉得自己那个地方开始硬了起来,心里越发慌乱起来,怕等一下在周天面前出洋相那就丑了,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开柜子门,拉开运动包,手脚放得慢慢的脱衣服,眼睛还是忍不住地向周天瞄法瞄法,越是瞄越觉得那东西硬起来。周天开了一个对面的柜子,正好背对着赵小明,他出门前已经换上汗衫和运动裤,此时正在三下五除二地脱,脱一件汗衫往柜子里扔,脱一条裤子再一扔,倒是手脚利索得很,片刻就只剩一条方脚短裤,赵小明还在解皮带呢,周天一弓身把短裤褪下,跟上次一样,还是给赵小明看了一个背面,赵小明又是懊恼又是庆幸,懊恼的是没有一窥全貌,庆幸的也是周天没有面对他,他已经把牛仔裤脱下, 下午洗澡换上的Jocky小短裤已经把全貌完全勾勒出来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把它往上抚了一下,贴紧小腹,这样好歹显得不那么挺拔。周天一侧身,赵小明一惊,赶忙弯下腰取包里的泳裤,眼睛却死死盯住周天,可惜周天从自己包里拿出泳裤又转了过去,没能让他惊鸿一瞥。赵小明只好也背转过去,脱下内裤穿上泳裤,深呼吸,深呼吸,竭尽全力让自己分心,好让山峰不再起伏,又数起地上的瓷砖片,幸好这一招奏效,等他转过身来,已经虎落平阳。周天已经收拾停当,披一条白色的大浴巾等着赵小明,赵小明一摆脱窘困境地就开始骨头发痒,故意地瞅着周天那条小小的黑色泳裤就淫亵地笑,周天被他笑得很不自在,眼一瞪说道,“看什么看什么?你自己也有,看你自己的。”赵小明依旧嘿嘿地笑,周天更加摸不着头脑,赵小明说,“周天你这条泳裤很性感嘛。”周天低头害羞地笑着,忽然就抬起头,吐出两个字来,“流氓。”赵小明更来劲了,涎着脸说道,“嘿嘿,我倒真的怕你被流氓盯上。 你知道不,在美国只有gay才穿这么小的泳裤。”说着赵小明就紧盯住周天的脸,看他什么反应,周天并没有什么不自在,看了一眼赵小明的泳裤,赵小明穿的是一条平脚的淡蓝色speedo,衬他黑黑的光滑的皮肤象一匹缎子,周天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不知道啊,在国内大家不都这么穿吗?不过来了两次我也觉得怪怪的,好象老外的泳裤是比较保守一点。”赵小明趁势说,“你可要当心哦, 学校里很多同性恋的, 专门在体育馆钓人。”周天眨巴一下眼睛说,“那下次我去买一条长一点的泳裤。”正要走,赵小明把他叫住,“你没有带锁锁柜子?”周天说“没有啊,要紧吗?”赵小明说,“还是要谨慎一些,这样吧,你把衣服那过来和我的放一个柜子,我带了锁。”周天就把衣服拿了过去,赵小明把锁啪嗒锁上。两人边说边走到了泳池边,加了硫酸铜的池水透明湛蓝,黑色的瓷砖嵌在水底铺出一条条泳道清晰可见,因为是周末人很少,只有绰绰几个身影在碧波中漂浮,大都是来减肥的姑娘们,游累了懒懒地仰躺在水面上。两人把浴巾和拖鞋,还有装着肥皂洗头水的马甲袋往池边一放,周天在池边坐下来,撩起池水适应一下水温,然后慢慢扶着池壁下水,赵小明小跑走到池边,一跃身一个猛子就窜了下,笔直不动地贴着水底往前潜泳,泳池强烈的灯光如同白昼,他的身体似山涧溪水中的一条黑鱼,粼粼的波光在光滑的脊背上流淌,如画一般,周天站在浅水里,呆呆地看着,稍倾也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周天的泳技也不错,两个男孩子在泳池里展开了比赛。先比蛙泳,周天划水有力,动作极为标准,而且漂游时间长,赵小明虽然频率快,终以一臂之差败北,赵小明不服气,再比自由泳,他展开浑身解数,挥动两个膀子划水,两条长腿飞快地打水,若说技术,周天决不比赵小明差,赵小明长在他身材比周天高,手长脚长,力气又大,只见两人如两条游龙戏水,拍打水面,水花四溅,前半程周天还能紧紧咬住,转身时,赵小明凭借高品质的一段潜泳甩开周天,周天虽奋力直追,距离还是越拉越大,最后还是赵小明以一个半身位胜出。
这下赵小明牛死了,迫不及待地要和周天比蝶泳。赵小明的蝶泳是他的骄傲,赵小明细长略显单薄的身体练自由泳和蛙泳总也不能提高,蝶泳讲究的是腰腹的力量,他在中学游泳队专门练的就是蝶泳,还得过市中学生比赛第五名,要知道前四名可都是体校的学生。赵小明急着想在周天面前露一手,没想到周天翻了翻眼睛说,“我不会蝶泳,蝶泳太难了。”赵小明泄了气,也仰躺在水面上休息。
“小明,游一个蝶泳让我看看,蝶泳最漂亮,但是最难学,我一直没学会,给我示范一下吧。”赵小明是何等喜欢出风头的,何况是周天这个小帅哥面前,于是长吸一口气,复又入水,上下扑舞戏水,翩翩如蝶,沉浮翻飞逐浪,夭夭若蛟,游足一个来回,赵小明呼着气自豪地看着周天,周天看得眼睛不眨,满是羡慕之色,说道,“小明你下次教我吧。”赵小明一口答应。
两人又游了一会,池子里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周天慢慢地放松游自由泳,赵小明在隔壁泳道就跟着潜泳。潜泳的好处,就是可以放大胆子看周天的身体,在水下确实别有风致。游累了两人爬出泳池,披上浴巾,去冲淋间冲澡,打开龙头,赵小明脱下泳裤,回头看见周天在旁边龙头下冲着,却没有脱内裤。他妈的,赵小明心想我又亏了。
也许累了,两人都沉默着,只听到水龙头的水声哗哗地响,在空空的房间里荡着回声。赵小明看着周天往头上抹洗头水,搓得一头泡沫,再往胸口上擦香皂,在水雾中肌肤闪着迷人的光泽,然后他弯下腰往腿上抹香皂,光滑平坦的背呈现在眼皮底下,赵小明看得有些痴了,手里机械地抓着块香皂只顾在胳膊上蹭过来,蹭过去。
赵小明想起大学时的学生集体澡堂,那真是百人百态。有闭了眼陶醉地唱最肉麻的情歌的,有如民工般夸张地用力搓泥的,还经常看到外地的学生互相擦背,他曾偷偷笑过他们的土,至于赵小明自己呢,他原不用经常去那里洗澡,因为离家很近可以三天两头回家,可是为了某些不能启齿的原因,他愿意去那里“体验生活”。
“我帮你擦背吧。”赵小明突然说。
周天直起腰抬起头来,看着赵小明,突然狡黠地一笑说,“这是美国哎!我怕人家看见说我们是同性恋哦。”说完大笑起来,赵小明只好嘿嘿嘿嘿陪着笑,心里甚是气愤,只好低了头洗自己的枪,也可能今天游得比较累,和周天憋了口气比赛的缘故吧,冲着澡赵小明的枪并没有唐突起来。
冲洗完,赵小明关了龙头,擦干身子,光着屁股一路走到更衣室,周天比他稍微慢了一些,开柜子的时候,赵小明听到他的拖鞋声劈劈啪啪地过来,他突然觉得腰有些酸疼,心里想着,好久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了,拿了短裤套上,头发还有点湿,东擦西擦,擦了好一会儿,再找到汗衫把头套进去,领口有些小,两个胳膊先伸出来,头还蒙在汗衫里,这时听到周天走近来,才想起自己挡在了柜子前,他只
好侧身移过一步,当他努力地把头伸出来的时候,映入眼帘首先是一双修长的小腿,然后是结实的膝盖,再往上是匀称的大腿,泳裤已经脱下,天使重回人间。
第 14 章 14
走出体育馆,天已经黑了。月亮爬在树梢上,又大又圆。游泳池的水凉,走在路上赵小明觉得空气异常的温暖,那种温暖深入四肢百骸,舒服无比。赵小明迈着大步子,周天走得有点拖拖拉拉。他不得不时时放慢脚步,然后乘机回头看一眼周天。
“走快点啊,男孩子走路拖拖拉拉象什么!”赵小明笑着说。
“急什么,又没有什么事,很久没有这样走了,真是轻松自在。”周天脸上漾着似有似无的笑容,自由散漫地东张西望,望到树梢头的月亮,又好象自言自语地说,“你看你看月亮的脸。”
“月亮的脸上满是疤瘌。”赵小明说。
“嫦娥寂寞得发了失心疯,成了自虐狂,叫做‘美人抓破脸’。”周天一脸认真地说。两人相视大笑。
赵小明看着周天一脸的可爱,也不自觉地陶醉了,轻声地唱起来,“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周天在一个半拍子中无声无息地轻轻插了上来,“你去看一看,你去想一想,月亮代表我的心……”
两个少年在异乡的月光下,同唱一曲男女思慕的恋歌。这是在九八年的中秋前夜。如果上苍有眼,他老人家该知道两人各自的重重心事,还有思念的人。潮汐大都发生在月圆的晚上,有一年中秋节赵小明还和一帮高中同学溜去钱塘看潮,那时侯还没有和李依然熟悉,在钱江大堤上看着一拨拨潮水排山倒海地拥来,赵小明感觉到的只有对大自然力量的震撼。在精神恍惚的瞬间,他也能感到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有些感觉在暗自涌动,如同潮水一般澎湃,这一瞬间天地自然和人就仿佛浑然一体了。
爱如潮水。这句话一点没错。
周天问道,“小明,你生日是什么时候?”赵小明说,“问我生日干吗?要给我送礼物?”周天说,“你要礼物当然送啊。不过你告诉我,我可以跟你玩个算命的游戏。”
“哦,是吗。”赵小明笑着说,“我生日是十一月十一号。”
“农历呢?”周天问。
“农历?大概是九月二十五吧。”
周天听着,嘴里念着,“九月二十五,九月二十五……”突然就乱笑起来,赵小明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气说,“你笑什么?生日也那么好笑吗?”周天忍住笑,说,“怪不得你那么聪明。”这一说赵小明更摸不着头脑了,“我聪明?生日和聪明有什么联系吗。”
周天又忍不住地笑,赵小明推了他肩膀一下,他还是笑,于是捏住他的脖子,使上劲,“小赤佬,看你还笑不笑。”周天吃痛,忙讨饶,“不笑了,不笑了,大哥饶命。”赵小明道,“说!你到底笑什么?”周天哎哟哎哟地叫,“再不敢了,我哪敢笑大哥您。”赵小明当然不善罢甘休,“老实交代,你动什么小脑筋!”周天忙说, “你先放手, 我说我说。不过我说了实话你不要再打我。”赵小明说,“说实话就好,大哥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打你。”赵小明被周天升级做了“大哥”,马上就放出“大哥”的架子来。
“你可真别打我。”周天可怜巴巴地看着赵小明,一副受欺凌的样子,看得赵小明恨不得一把搂过去,“是这样啦,古人说十月怀胎,现代医学说正常妊娠期一般为280天, 那么就是九个月加十天。那,你是九月廿五生,这么算起来就是正月十五怀……怀的种。科学家说月圆之夜结合的孩子特别聪明,说是什么地球的磁场和月亮的磁场还有人的磁场互相作用,反正我也不懂。不过,现在看来真是有道理啊。哎哟,哎哟,你放手啊。”
“你还能胡诌出什么理论?你小脑筋里成天就装这些东西?”赵小明又是气恼又是好笑,放开了周天,“旁人看你一副清纯相,你当我就看不出来你想的都是啥?”
“大哥你火眼金睛,看出我想啥来着?”周天还是嬉笑着。
“哼,大哥早看出你是哪个洞里的妖怪了,等到了时候一定要你现出原形。”赵小明话里藏话。
“那我就是白骨精好了,想要吃你的唐僧肉。”周天哈哈笑道。
说着话两人就上了车,周天还是和赵小明嬉闹着,但是显然收敛了许多。赵小明问周天,“把你送回去?”周天说,“行啊。”车子开了几分钟就到了周天的宿舍,停在楼底下,赵小明说,“到了。”周天磨磨蹭蹭开了车门,转过头来,赵小明看见他眼里满是依恋的神色,他心里抨然一动,鱼儿在欢快地咬钩,那网可是到了要撒的时候了?
“你是说没事吗,一个人回去呆着也没意思,不如……咱们去纽约玩吧。”赵小明极力把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稳。周天一只手扶住车门的把手,抑制不住喜悦之色,“好啊,去纽约,自从上次你把我从机场接来,我还没去过呢。本来和几个新生商量好下个周末一起去纽约的。”赵小明一脸坏笑说,“去纽约,得跟你大哥去,我那里熟,看个脱衣舞什么的,你们哪里找得到。”周天呵呵只管乐,“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包放上去就下来。”
赵小明在车里等着。宿舍楼进进出出男男女女,到处是欢笑声。周末的夜,学生们都在抓紧时间找乐子。 几个女生打扮得花枝招展,象是去参加party。赵小明朝楼上周天的房间张望着,灯亮了,周天的影子在窗帘上晃了一下又不见了,迟迟没有下来。 赵小明等得有些心焦, 按了按钮换电台, 听到一个熟悉的旋律, 是KennyG的《回家》。他记得以前上海的电台老是播这个曲子,搞的一时间萨克司风在上海流行得不得了,到了美国反而很少听到电台里播他的曲子。悠扬的萨克司风在这样的夜里响起,让赵小明仿佛回到了从前,或许只有在上海的街头听这样的曲子,才是真正的一种和谐?他翻了翻车屉,翻到很久前忘在那里的半包香烟,于是抽出一根,按下打火器,点上抽了一口。香烟酝入鼻腔的时候,刹那间他找到了那种失落了很久的感觉,那些要靠烟来打发的日子,那些生活在一个男孩子身影中的日子。他从一个影子中艰难走了出来,另一个影子正在向他袭来。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未来是什么,只是想着这一次不再有情归何处的彷徨,赵小明暗暗在心里说,周天,带我回家。
车门打开,周天一屁股坐下来,关上车门说,“我们回家。”
赵小明吓了一跳,忙说,“回家?回什么家?”周天说,“你家啊,你不要把东西放回去?”赵小明定了定神,说,“不用,我们直接去纽约。”说着把烟头掐灭,发动车子,左拐右拐,轻车熟路地向纽约进发。周天换上牛仔裤和一件淡黄色的汗衫,显得格外清爽,头发好象也擦了一点发胶,这还是那次在赵小明家里赵小明教他的。周天问,“原来你抽烟的?”赵小明说,“是啊。以前抽得多,现在少了。”
“为什么?以前有心事吗?”周天试探着问。
“失恋啊,失恋就是这样的啦。”赵小明把着方向盘,不惊不乍地说。
“是吗,我以为只有我是这样的呢。”周天也不动声色地说,边就拿起扔在车窗前的半包烟,抽出一根,赵小明瞅了他一眼,按下点火器,片刻拔起来递给周天,周天顺势点上, 吸了一口, 长长地从鼻孔里喷出烟,样子极为熟练。赵小明说,“看来也是杆烟枪, 怎么现在不抽了呢? ”周天看了一眼赵小明,岔开去说道,“我们去纽约玩什么?”
“晚上没有风景可以看,我们可以去泡酒吧,或者去跳舞,再或者去看别人跳脱衣舞。”
“脱衣舞好看吗?洋妞的我不喜欢,不去。跳舞也没劲,今天累坏了,可以去泡吧,听说纽约有个地方叫东村西村,那边好多酒吧的,是吗?”
“Village啊? 那可是同性恋聚集的地方,你要去吗?”赵小明边说着边斜眼看周天,心想你小子知道得倒真多,还知道东村西村的。周天说,“去就去,见识一下也好啊。”
将到纽约的时候,赵小明提醒周天说,“你看对岸灯火阑珊的就是曼哈顿。”周天探头看着说,
“真漂亮啊,我想上海的夜景也不过如此吧。那高高的两座是世贸大厦吗?帝国大厦在哪里呢?”赵小明一一指点给他看。车子从林肯隧道进了纽约,赵小明为了让周天多看看景色,特意拐到时代广场,近看着这座不夜之城闪烁着迷人的光泽,霓虹灯广告牌照得如同白昼。赵小明问周天,“感觉怎么样?”周天说,“好是好,却没有远看来得好。”赵小明问,“怎么讲?”周天说,“不知道,只是有种感觉。也许有的东西是远看着不错,走近了便没有那么好了。”
拐到西村好容易在一个偏僻的街道找了个泊车的地方,走到大街上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二十分了。西村周末的晚上比白天还热闹,赵小明指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偷偷告诉周天,“看,他们是一对,那两个女的也是一对。”周天脸上毫无表情,既没有惊讶也没有丝毫厌恶之色。
“你常来这个地方玩吗?”周天突然问。
“没有啦, 来过几次而已。这里有些blues吧很不错,里面经常有乐队现场演出,碰巧还能看到很有名的乐队呢。”赵小明说。周天紧紧跟着赵小明走着,好象一不小心就会丢了一样。两人走过一家小小的电影院,赵小明正想着把周天往哪个酒吧带,就听到周天叫了起来,“春光乍泄!小明,我们去看电影吧!”
那家电影院门口的海报写着《happy together》 , 赵小明犹豫了一下,问,“什么春光乍泄?”他哪里敢说自己家里有录影带,而且翻来覆去已看了许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