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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景】《心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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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14 20:45: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心的羁绊

当宣示下班时刻的整点铃声响彻工作间时,华野正靠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电脑屏幕上的客户资料,即使四周渐渐被沸腾嘈杂的声音所填满,他依旧不为所动地保持着坐姿。一般来说公司里的气氛比死板的规定要坐满八小时的事业单位宽松多了,但像这样一所全国看来规模也算很大的软件公司里,仿佛学校般规律的作息时间依然在严格遵循。在上班的八小时以内,每个人都尽职地守着自己的“摊位”,不过在下班铃声响过半小时后也几乎没有谁愿意留下来继续严守阵地,就大部分人来说,在蠢蠢而动的同僚中犹如泰山般岿然不动的华野,即使在工作热情指数比较高的新人中也算个异数。
像与周围热烈的气氛抗衡似的,华野从衣兜里摸出香烟点燃,香烟袅袅上升的直线仿佛表白着自己坚决不被其他人归家心切的热情打动。华野看了一眼四周,几乎所有与自己同期进入公司的同事都走了个精光,未完成计划内任务的几个人也眼巴巴地瞄着其他人而焦头烂额地赶工,像自己一样清闲又不打算回家的是仅有的几个“加班狂”的前辈,几乎也在享受加班前的悠闲般地吐着烟圈,当他们的目光与华野对上时,眼里闪着那种与同类打招呼似的心照不宣的表情。
看样子好象是拼命努力的新进,可实际上华野对那种加班成瘾的做法可是一点也不认同,不仅如此,也许还有点鄙视嘲讽的意味。同区区的加班费相比,华野心中的价值观一直偏向于下班后轻松地躺在泡在酒吧,闭目聆听靡靡的音乐这般放松的心境,可目前自己的样子难免会被其他人误以为是工作狂吧,也许还会被鄙视也说不定。不过饶是如此,又有谁能为自己分担一下有家不能归的苦衷呢……
想到这里不禁闭上眼睛揉着鼻翼的华野发出今天的不知第几声叹息。
“呦,怎么又是你,今天也准备留下来加班吗?你们这些新人的工作热情可真不是盖的,已经把我们这些元老级的加班王挤下去啦。”
说话的是高原,比华野早五年进入公司的他有着一张怎么看也不象年近三十岁的欧吉桑的娃娃脸。那标示着开朗的圆润额头和飞扬的唇角几乎就是属于享乐派的,华野想不到他也会属于“加班狂”的系列。刚刚趁下班时的热闹与年轻的女同事调侃了一圈后的高原站到华野身边,也不避嫌地伸过头来盯住华野面前的电脑屏幕。电脑上闪烁的光标所指的是公司里中小客户的名单,其实已经成交的资料早就输入了电脑,确认的话也没必要在当天完成,作为必须加班才能赶完的工作只是一种借口,偷偷窥看着高原诧异得耸动的眉毛的华野心里有了不妙的预感。可是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来得及阻止他旁观,现在也只有装成白痴似地蒙哄过去了。
果然……高原自己把鼠标上下拉动一圈后开始咋舌。
“这些资料不是已经成交了吗,明天才是规定的复核日期吧,有必要赶在今天确认吗?难道你不回家就是为了搞这些没用的东西?”
看着高原的大眼睛,华野知道自己即使在“加班狂”中也被视为异类了。
“不是这样的,明天有重要的客户,可能要谈一整天,所以今天才稍微晚了点……”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啊。”高原一点面子也不留给自己。“这种事再着急的话交给书记小姐也是可以的啊,何必要亲自确认这么麻烦,还是……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不愿早点回家的理由?”
高原带着恶意的微笑说。那讨厌的追根问底的眼神盯住自己不放,就算被看成白痴好了,没必要那么嘲笑别人吧,知道高原动机不良的华野也没了好脾气。
“我当然有自己的安排。”
“什么安排?”
高原的声音不由自主放大了数倍。这个已经不是什么前辈的亲切询问了,而是公开的讯问加警告,华野看见高原说完话之后飞快地向身后瞥了一眼。那后面有什么非要担心的东西吗?华野看清后不禁哑然失笑,那里坐着正头也不抬地飞快打着报告书的女同事庄慧。发觉到高原在紧张的瞬间,华野顿时明白这几天高原一直在自己身边不停地旁敲侧击的用意。作为业务处里少数女性之一的庄慧有个被男同事私下传开的绰号“女铁人”,当然不是仅仅指她作为主管处理事务的手腕强硬。华野还记得“女铁人”的称号还是刚进入公司时作为前辈的高原的经验谈,而且平时也不见两人有什么来往,一脸严肃,总是梳着小学生也不爱梳的半长的帘子似的直发的庄慧小姐,和爱与人说笑,似乎十分享受生活乐趣的“稚齿型”帅哥高原,所相同的也只有在“加班狂”这一点上,现在想想这一点相似之处恐怕也是公子哥似的高原刻意制造出来的。看高原平时嘻嘻哈哈在女同事之间好象花蝴蝶般穿梭的样子,华野很难想象出他也有嫉妒与紧张这种“纯情”的一面。
虽然华野对女强人型的女人毫无兴趣,可是高原那分外紧张的表情让华野忍不住起了小小的肆虐心理。
“就算是有特别的理由吧,可这也算是个人的隐私,我有什么理由要告诉前辈吗?”
华野嘴里叼着记录用的中性笔冲高原微微地笑着,并伸手拨开高原紧张地按住自己肩膀的手指。“请你不要打扰我加班吧,就算现在是下班后,恐怕我也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和前辈闲扯什么的。”
果然受到语言暗示的高原气得脸色青白,他狠狠地瞪自己。
“少扯了,你是不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咦,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你倒是说说看啊,我有什么坏主意好打。”
华野挑衅地望回去,刚刚接触到彼此的视线,高原立刻气得不行似地将身子扭向一边。就在自己心情烦躁的时候嘴巴好象也变得特别毒,看到身为前辈的高原却被自己整得没辙,华野心里不禁泛起小小的骄傲。
从门外陆续回来的加班的前辈们虽然举止上比新到的员工放松,可长相上就有点抱歉的样子。看到他们四五十岁了还咧着一口黄牙冲女同事猛劲卖笑华野只觉得好笑至极。要论起长相整个业务组也只有高原可以和自己一分高下,与个子高挑,面目俊朗的自己不同,不到一百七十五公分的高原是个有着长不大的娃娃脸的帅哥。拜他那张“童言无忌”的面孔所赐,高原在组里的人脉也极好,不少过了三十的欧八桑们总喜欢捏着那个鼓鼓的腮帮像逗小孩一样逗他,不知道高原是否也被这种所谓的“性骚扰”困扰过,总之那就是一张男女通吃的“稚齿型”面具。不过在自己进入业务组之后,高原的地位也不免受到冲击,一些对帅气男人感到憧憬的女职员一边说着“组里又分来了新帅哥”一边分化成围猎自己的团队。华野是不晓得高原对此作何评价啦,不过这几天就连号称“女铁人”的庄慧也频频找机会和自己聊天,由此也可见自己的魅力了吧。
高原,真可惜“女铁人”欣赏的是俊朗型的帅哥而不是小弟弟,你恐怕没什么机会了吧。这样在心里说着抱歉的同时,华野偷偷侧身观察高原,已经开始在自己邻桌加班的他也不知怎么搞的把报表打的一团糟糕。一定是近来的不顺让自己的脾气变得这么恶劣的,一边为自己找理由的华野在心里暗笑。说实话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自己喜欢的却是那种胸大无脑型不用费力气就能上床的类型,与庄慧这几天走得很近也只是因为要向业务上有专长的她请教一点“秘技”而已,至于她对自己似有若无的表示不为可知。如果高原不是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地认定自己的用心,态度强硬到不给面子的话,卖个顺水人情给他也未尝不可……
桄榔一声,原来是隔壁的高原用力敲了键盘一下。注意到华野凝视自己的目光,猛地转过头很不礼貌地呵斥,“有什么好看的吗?赶快做自己的工作是正经。”
听出那夹杂在低语中的咬牙切齿,华野忍不住发笑。
“前辈你把表格做成这样铁定被老板骂啦,难道您不是比我多出了五年的工作经验吗,那这里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看来加班狂也不怎么样嘛。”
“做好自己的事少管别人!”高原气得把笔摔在桌面上。
“关心你也不行吗?”
“谁要你虚情假意的关心!”
高原抱住头。
玩笑开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高原虽然平时灵牙利齿但事实上不但性格毛躁碰到特别在意的事还会不知所措。华野对这种单纯的人一向没什么恶感,要不是最近恰巧心情不好而他又咄咄逼人自己也没必要为自己到处树敌。
华野慢吞吞地从衣兜里摸出钱夹,看来是要借用一下了。打开里面,女友云茜身穿低胸装的艳丽照片呈现在眼前。华野不觉苦笑,这还是刚认识不久女友以半胁迫半撒娇的方式硬逼着自己不得不就范。塞进皮夹里的照片目的是要让华野时刻不忘自己,当然也是为了斥退其他竞争者,还差一年就大学毕业的女友时时担心自己会出轨,不过这只不过是不懂华野的心情所做的判断。因为觉得云茜的哭闹很烦就一直听之任之,华野只觉得她虽然态度无理嚣张但身材确是自己所见最棒的一个,再加上那煊赫的家世……
“前辈。”华野伸手拍拍高原不耐烦的肩膀。得到的是近似无理的回答。
“干什么!”
华野对此微微一笑。
“有点事情想请教一下。”
高原几乎是头也不抬地拒绝。“我可没时间。”
“是有关个人的一点私事哦,我想前辈也许会感兴趣才找前辈商量。”
听到话中有话的高原紧张地回过头,仿佛预感到什么不好的兆头似的睁大眼睛。看着他那紧张得不断做出吞咽动作的摸样华野一边在心里发笑可脸上还摆出严肃的表情。
“这里不方便讲,我们到走廊的休息室去谈好吗?现在那里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刻意压低声音又故弄玄虚使得高原如临大敌般地撰紧拳头。
“谁要和你商量什么阴谋诡计。”
说是这么说,可忿忿地瞪了华野一眼后,高原站起身。发觉他仿佛走路都不稳地摇摇晃晃,华野在后面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我就把话明说好了,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要警告你不要打庄慧小姐的主意,你是在故意勾引她吧,像你这种满脸油滑的家伙怎么可能懂得什么叫爱情?如果你胆敢欺负她我一定要你好瞧!”
刚进入休息室,高原就扯住自己的领口发出宣战般的威胁。华野心想高原这人果然好象狐狸露出了尾巴而慢慢拍掉他的双手。
“就是因为这个脾气吧。”
“嘎?”
高原张大嘴巴愣愣地望着华野。华野为了强忍住不笑出来所以说话自然慢了半拍,怎么听都像是长辈在谆谆教导似的,华野扬起头。
“庄慧小姐喜欢的可是成熟中带点邪气的人哦,像你这样动辄激动毛躁的个性差得太远了吧。怎么办,前辈?”
“我也知道啊,可是性格是天生的有什么办法……”
有同感而垂下肩膀的高原愣了一下,突然又记起似地拎起华野的领口,“别扯开话题,现在谈的是你和庄慧的事……”
“我?我和她有什么事啊?”
“你还装傻,你不是要泡她?”
华野看着高原变得暗淡的眼睛,看着他苦着脸显然沉浸在一边倒的挫折幻想之中。真是感情的动物!一边这么想的华野抽出香烟点上。
“我有女朋友了。”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高原一点也不信,连头也没抬起来。
华野撇撇嘴。“这有什么希奇啊,像我怎么完美的人没有女人追才怪!再说前辈也别把庄慧小姐之外的女人全部否决啊,就算同样是男人我也会有自己的喜好,这个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啦。”说着华野把皮夹向高原递过去,顺便拍拍他像沮丧的小灰狗般的脑袋。
高原盯住照片中的女人看了好半天,才低声嘟囔一句,“骗人的吧。”
话虽如此他还是露出微微上扬的嘴角。
“庄慧小姐那么漂亮你怎么可能不动心,这几天还缠着人家……”
“喂,不要用你的审美观去衡量别人好不好,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平胸女人吧。”
“说的也是……”好象有点相信的高原啪地合上钱夹扔给自己,然后垂下眼帘想了想又说,“明明知道你的口味一向那么低级……”
想到自己可能永远和这个前辈说着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华野忍不住笑出声来,几天来笼罩在头上的阴霾也仿佛渐渐淡去。华野发现自己似乎对这个毛躁又直率的前辈有了点好感。
“那你这几天干吗总赖着她?”把钱夹还给华野后高原还有点不放心地问。华野有点不高兴。
“和谁走得近是我的自由吧,我都已经说了我对强人型的女性没兴趣,不过女人自动靠上来的话我也没必要回避吧,好歹我也是这么帅的男人,有人喜欢也是一种骄傲啊。”
说完话的华野发现高原一脸嘲笑地望着自己。
“你也不用这么自恋吧……”
比自己低了半头的高原摆出一副前辈的架势,拍拍华野的肩膀。
“说实话我可不知道你的趣味这么低俗。”
“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这种类型的?”
故意低下头附在高原的耳边说,华野意料之中地看到高原的嘴角扯起无奈的苦笑。“一个已经够难受了,我可不象你那么花心。”在业务组里素有“大小通吃”美誉的高原信誓旦旦地说。
互相揭去虚伪面具的两个人不打不相识,华野发现自己居然对高原这种率直的性格产生了好感,或许是因为这样反而更容易沟通吧,所以当高原发泄似地提议要不要去喝一杯时华野欣然应允。干脆翘了这个名不副实的加班,是两个人目前共通的想法。
“就算是每天都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可那种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感觉也让人撑不下去,偶尔忘记一下来放松心情也是一种调剂。”
捧着一张小巧的脸,怎么看也不象是上班族的前辈高原在酒馆里对华野吐槽。看到华野未置可否的表情,高原又补充说道,
“可能你是不懂拉,因为像你这样的家伙哪里会知道单恋的痛苦。”
说起单恋的滋味,华野也觉得仿佛生命中有了一丝缺憾,因为外表和性格的关系,从小时侯起几乎看得上眼的女性都是乖乖上钩的猎物,所以当高原说出这话时华野也发觉自己似乎真的从未爱慕过什么人。不过目前自己的处境也和高原相似吧,同样是那种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感觉,才使自己拼命地想逃避,逃避。
“也不是只有单恋才难过啊。”
“该不会是你有什么心事吧,从上个月看你就觉得有些不对,好象总在借故不肯下班似的。既然不是为了赶工作而加班别人当然会以为你这么做是别有用心啊。”
“你不懂的啦。”
没办法对高原吐苦水的华野举起酒杯凝视自己的手指,那种视线朦胧不清的感觉使自己恍惚到以为已经醉了。恐怕真的喝醉也不一定,如果醉倒在酒馆里是不是就不用回家了呢?
“啊,烦死了,烦死了,想起来就让人心烦。”
高原突然自暴自弃地抱住头大叫,刚刚就在华野分神的时候他好象一口气灌下了两三杯酒。
“你干吗不直接对庄慧说啊,这么缄默可真不象前辈你的性格。”
“要是容易开口的话不就没问题了吗?谁知道真心喜欢上一个人这么困难啊,我也是第一次啊,再说她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叫我怎么接近。”
抱住头的高原好象埋在草丛里的山鸡,华野觉得他的模样格外好笑。
“不容易接近就创造机会接近啊,难道这么多年前辈你还没学会泡女孩子的方法啊。”
高原抬头用幽怨的眼神望着华野。“如果什么事情都像你说的一样轻松就好了。”
说的也是,就是因为有些话不能说也不敢说才使自己陷于困境,好象这世界上同病相怜的人还真的不少。刚要赞同一下的华野抬头却发现高原的脸变得异常的绯红,眼神也木木的。后悔自己刚才只顾反省也不记得阻止他狂喝滥饮,一个不小心高原就醉成傻里傻气的样子。
“不能喝酒就要有点节制嘛,你现在头晕不晕?”
“什,什么嘛,我还很清醒啊。”
说完了高原居然还用手啪啪地去拍脸颊。

2
喝醉酒的高原开始胡搅蛮缠,看着像几岁的小孩般耍赖的前辈华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长相很稚齿,即使耍起酒疯高原的醉态也分外无邪。觉得四周向自己投来异样眼光的华野只有在心里叹息着将缠在身上不肯离开的高原架起来,像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攀住自己的高原不避嫌地用热乎乎的脸贴在华野的脖子上。
“前辈你再缠下去我就要上你喽。”
即使这样的威胁也只换来几声嘴唇的吧嗒,在心里大叹命苦的华野拖着死狗般沉重的躯体在街道上拦计程车。虽然感觉仿佛没呆在酒吧多长时间但看看手表已经到了十点,好不容易走了百米之外拦到一辆车的华野胡乱地把高原推进后座。
“能不能说清楚点到底去哪里,这样我也很为难啊。”
司机扭过头皱起眉毛。从高原嘴里不清不楚地蹦出的音符实在难以称为“字”,叫他推他也只会胡乱地摇头。华野此刻恨不得能够一桶冷水将高原从头浇到脚底。“能不能快点。”在司机的催促下华野无可奈何地钻进车内,刚坐好在座位上高原的头立刻像灌了铅一样压上来,让这家伙一个人回去的话恐怕他会把自己也卖了吧。这么苦笑着的同时,华野向等得不耐烦的司机说出了自己目前住的单身公寓的地址————不,那个现在已经不能算是“自己”的地盘了,也许再也不能称为自己专属的领地。想到必须回去那已经被侵占的房子,见到那甩也甩不掉的羁绊时,刚刚在酒馆里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微微醉意竟然像风一般地飘散得无影无踪。

回溯的话大概要到一个月前,华野心血来潮回了一次位于南部的老家,虽然那次回家让自己后悔至今,但当时华野还抱着惭愧的态度。今年已经二十四岁刚刚工作了一年的自己其实回家的次数十分有限,与大自己五岁,又学习工作在本地的哥哥不同,华野这些年来呆在家里的时间少得可怜,因为看到哥哥的榜样所以深觉受父母管教的痛苦,华野在小学时就为自己争取到去寄宿学校的机会,每月的三十天中只有一两天呆在家里其余都在学校和同学私混,幸好自己虽然不回家但功课不错,华野也就借着在学校有利于“学习”的理由放任自己逍遥。到了大学时,早就野了的心也收不回来,尽管老家也有不错的学校可华野还是以专业太单调为由考到外地。说起来离家在外带给自己的绝不只是好处,好几次经济困窘到几乎被房东驱逐的时候也曾经动过回到父母身边的念头,但是每当想起哥哥在父母家里穿着刻板的衣着,举手投足都要被管制,过着几乎与外面的潮流逆向行驶的生活时,回家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大学四年中只有二年级时在哥哥打来的强烈抗议的电话下,元旦回过老家一次的华野过不了几天就被那种压抑的气氛搞到心烦,于是找了个学习的理由跑回学校。此后直到工作再也没有回家,偶尔收到哥哥打来的电话知道家里一切平安后便放心大胆地放纵自己。
为期一年的实习期结束时,像其他新进一样脱下在老板面前伪装的勤劳外壳,华野也打算好好放松心情,在按起久违的电话答录机时才发觉似乎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收到家里的来电,本来想打电话回去问问家里是否出了什么事,却突然心血来潮动了回家的念头,一想之下反而对那殷勤问候的父母倍加思念,鬼使神差般地华野坐上回家的火车。
到家里时是下午三点左右,因为只是请了公司的年假回家所以华野本以为家里此刻只有母亲在家,谁知按了门铃后开门的居然是三年未见此刻应该在学校教书的哥哥华文。
面对突然而至的弟弟也没有发出疑问,华文只是眉毛微微地耸动,那像平时一样一丝不苟的刻板面孔随即恢复平静。华野本来以为就算不受到“为什么总是不回家”的责问吧,至少也会被嘘寒问暖,然而迎接自己的是意料之外的冷遇。华文嘴里好象咕嘟什么“果然会把你叫回来”的话垂着眼睛走进客厅,没听清楚的华野慌忙拎了行李跟进来。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哥哥端上解暑饮料的华野,不料等到的却是华文蹬蹬上楼的脚步声,而且不再出现。不住探头的华野终于按耐不住,客厅里散发出冷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氛使自己几乎产生这根本不是自己的家的错觉,被排斥再外的不快第一次涌遍全身,华野顾不上整理行李怒气冲冲地跑到二楼大力敲哥哥华文的房门。
许久才从里面探出头的华文被自己大声责骂。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向我抗议还是警告?多久回一次家是我的权利吧,就算你认为我一个人住在外面好象逃避照顾父母的责任可是我也有寄钱回家啊。如果你觉得和父母生活很累可当初你是自愿留在父母身边的不是吗?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的。”
自己说了半天可是哥哥好象根本没有在听,垂着眼帘的他居然听过后就要关上门,华野一把扳住门框。
“弟弟回来你就是用这种态度迎接吗?”
华野丝毫也不觉得自己是在用平时一贯和同届的嚣张态度训斥自己的哥哥。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华文企图关上门的手指沿着门框滑下去,那颗一直低低垂下的头抬起,华野觉得他的脸似乎比从前要苍白许多。
“你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什么时候要走我根本不关心,”华文的语气冷得象敞开的冰柜。
“别装了,你还不是在生气。”
“我没有。”
“撒谎!”
居高临下俯视华文的优越感使华野不自觉抬高了声调。
“你一生气肩膀就会抖个不停,这个我从小就知道。”
仿佛被附身了般,不知从哪里产生的优越感使华野揪住哥哥的弱点不放。从小时侯起记忆中华文就是个文静不苟言笑的孩子,虽然比自己大了五岁,可能是因为不爱运动的缘故身为哥哥的华文从十几岁起就被自己赶超身高。小时侯还觉得晚上会搂着自己睡觉而长的又和在外地工作的母亲酷似的哥哥好象另一个母亲,那种依偎在一起的温暖感觉不久就被自己暴走的身高和自尊取代。晚上在互相搂在一起睡觉的话就只有自己被一只雏鸡搂住的怪异感觉,再加上无意中透漏给同学后马上被嘲笑说只有男人和女人才会在一张床上睡觉,那之后自己膨胀的羞耻心使自己粗鲁地拒绝哥哥再踏上自己的床。童年时和哥哥少得可怜的回忆到此噶然而止,进入反叛期后华野很少回家。他不清楚仿佛没有过青春期的华文是否也曾向父母宣战过,还是永远那副低垂着细长眼睛的摸样。哥哥发脾气时的表情虽然古怪却没什么危险,因为几乎从来不把感情对外表露经常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生闷气的时候居多,而且几个小时后就会恢复正常,所以对他的心理华野从没研究过而且恐怕就算研究也不会有用,华野想自己大概大多时候是把哥哥当作一根根本没有感觉的木头看待吧。
咣当一声,是哥哥用力用脚踢了一下门框。想问一下这样用力会不会踢疼却看见华文哆嗦着嘴唇吐出冷冰冰的话。
    “你说的对,我是在生气,我很讨厌你,讨厌极了。”
就算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弟,被自己的哥哥说出这种话谁心情也不好受。
“干吗啊,无缘无故大放厥词,就算讨厌我也要有理由啊,我又没做什么事惹你。”
“你为什么要回来,从前叫你一千次也不是从不回家吗?这次又回来干什么,你就喜欢在这种时候回家展现你是这个家中的一员吗?”
“什么回来不回来啊?”
“别装傻了,一定是妈叫你回来教训我的对不对?我们平时没有联系现在我的事也不用你管,不要你来装好人!”
华野第一次看见哥哥华文歇斯底里大发作,以前堆积在脑海里的“哥哥是没脾气的人”的印象就像在海滩上堆的积木一样不堪一击地溃落。没准平时哥哥就是这种像狂犬一样乱咬人的个性。事到如今最主要的是先安抚好华文的情绪。想起对待蛮不讲理的女友时自己是怎么做的华野也如法炮制,这种时候要沿着耳后的敏感部位向脖颈轻轻抚摩吧,在耳垂的地方还要细致的流连……就像情人般的爱抚……华野对上那狠狠瞪视的细长眼睛时手指被粗鲁地拨掉了,对哦,那是自己的哥哥并不是什么可爱的女人。
“你回来就是为了嘲弄我的吧,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有责任感的人,可是没想到你还那么会装。”
华文的眼神渐渐从恐怖变得哀戚。“别装出一副可怜我的样子,我好烦,真的不想再看到连你也这样。”
谁被无缘无故地臭骂一通还会好脾气,更何况是被自己的亲人以那样的不信任诉说着。
“我真的不明白你干吗骂我。”
“是吗?不明白就算了。”
“你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一瞬间华文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动摇,可紧跟着自己的第二句话就让他的脸突地沉了下来。
“既然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象疯狗一样乱叫好不好。”

华野在哥哥的门外拍了数分钟后,那面对着自己而紧闭的房门就像华文咬紧的嘴唇般再也不愿张开。拍累的手微微泛起红肿,心想干脆下楼去找把钳子把门撬开算了,华野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仅仅一句笑话而已华文干吗要生那么大的气。虽然被关在门外又被臭骂,但兄弟毕竟是兄弟,就像身体里有根透明的绳子在牵引自己去靠近那个人。
走下楼的自己听到房门的扭动,刚刚挎着菜蓝进门的母亲吃惊地看着自己。
“啊,你回来啦。”
即使面对久违的次子而努力展现笑容的样子,母亲的脸上也掩饰不住不自然的表情。那不象是由衷地欢迎儿子的态度反倒像是面对闯入家门的客人发现了见不得人的隐私般尴尬的表情。母亲也许听到自己在二楼哥哥的门前又喊又砸的声音,华野心里这么想所以试探地问,
“家里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被询问的母亲马上将头摇的象拨浪鼓。
“没,没有。”
即使母亲都那样说了,但古怪的气氛并没有消失,恐怕是母亲那反映过度的表情导致吧,华野觉得家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现在看来母亲和哥哥都在家里好好的,唯一没回家的是父亲……
想到这里华野紧跟母亲跑到厨房。
“我爸那老头怎么了,在工地上出了事故吗?”
边说边联想起来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年事已高的父亲从工地的手脚架上一头栽落的恐怖画面。
“年纪大了心脏又不好,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他叫他不要逞能吗?上现场这种事拜托年轻人去做不就好了,现在他怎么样,有没有出事,严重吗?”
华野几乎要拽着母亲的肩膀吼出来。
“你爸他没事啊,虽然最近心脏有时会绞痛但休息几天就缓解了,而且他最近也没去工地嘛。”
听母亲的口气爸爸好象真的没出什么问题,华野悬在脖颈的心又落了回去。既然一家人都好好地活着,应该是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发生。母亲围上围裙开始向厨房外驱赶华野。
“你好不容易才回次家我坐点好吃的,先乖乖在客厅看电视吃点水果啊。”
母亲真是好笑的可以,自己都二十几岁了却还被当作小孩子般哄着,华野顺水推舟地向外走去。可是中途突然想起有事没问而停下。
“喂……妈……”
“什么事。”
华野有点犹豫要不要对母亲讲。
“就是……我今天回家的之后我哥的态度拉,很嚣张呢。”这么说会不会像是在打小报告?不过这么郁闷的事华野不想一直憋在肚子里。
“我刚进家门他就对我丢脸色,之后又冲我大吼大叫,简直就是歇斯底里的女人嘛,他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无缘无故乱发脾气是不是有病啊。”
听到有病两个字华野发觉母亲的眉毛惊慌地跳了两跳。
“好了,好了,哪有什么事,华文不是好好地嘛,大概是心情不好吧你也别想太多了,去客厅准备吃饭吧。”
母亲慌张的向外哄自己的态度反而使华野心生疑窦,有种“不好”的阴影笼上心头,华野坚持直视母亲。
“到底我哥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件事和我有关吗?”
“哪有什么事。”
明明嘴里说着没事但那眼神分明就是有事。
“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也只好亲自去问我哥了,刚刚他还骂过我,现在就算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也要撬开门找他问个明白。”
抛出杀手锏后母亲沉默了,华野因为焦急而跺了跺脚。
“我不知道你这个时候会回来,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母亲还在犹豫。“你哥哥……那个孩子坚持不让你知道。”
“我门也是这么想,这么丢脸的事还是少点人知道的好。”
“丢脸的事?”
既然这样就不是什么恐怖的悲剧哦,华野松了口气,自己从来没为所谓丢脸的事而烦恼过,说是丢脸还不如说成爆炸性的消息比较好,华野的好奇心一下子膨胀起来。
“难道说华文和他教的女学生发生不论之恋?”
“如果是那样,反而会好些。”
母亲在即使面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时也露出的羞惭表情,这更坚定了华野相信哥哥发生了畸恋的自信。如果不是和女学生发生恋情,搞不好是和有夫之妇发生关系或者抱了自己的女上司……越想越多的不伦画面不禁使华野开始想入非非。看外表绝对想不到一向没什么精神长的也不帅气的华文会做出这种事……
“事实上,是你哥学校里的一个老师……”
“那一定是有丈夫的女人喽。”华野头脑里马上反映出华文背着女人丈夫偷情的场面。
“那是个男人……”
“嘎?”
“他自己有家庭却对你哥纠缠不清……”
一个有家庭的男人对哥哥纠缠不清?就算现在立刻从天上掉下陨石雨砸在自家的院子里也不会让自己比这更震惊。华野的嘴巴张成个Ο字型僵硬住了。
母亲开始用围裙抹着眼角。
“这一切我和你爸爸开始毫不知情是因为你哥什么也没说,直到一个月前那孩子回家后锁在房间里居然割腕自杀,幸亏被你爸发现了送到医院才没事。后来学校里来人通知说因为对方的老婆跑到学校大吵大闹影响很不好所以没办法让他继续留下任教,这样我和你爸才知道事情的全部。”
哥哥是同性恋而且事情还败露了,被学校解雇不说还闹到割腕自杀,华野做梦也没有想到华文的畸恋居然“不伦”到了这种地步。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有毛病听错了啊!
“这是真的啊。”
“都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会有假,学校方面好象态度很强硬似的你哥哥连工资也没领到就辞职了。”
华野的脑袋嗡嗡地响起来。
“那他就一直这个样子呆在家里了?”
“是因为你父亲气不过揍了他。”
母亲望着华野张大的嘴巴低下头。“我们也知道这么做不对可你爸爸实在是气得要发疯了,我门家里从没出过这么丢脸的事啊,不知道到底是我们的教育不对还是这孩子感情太压抑了,让他去看心理医生却死活不肯,那段时间那个男人又天天跑来闹,你父亲终于忍不住就打了他一顿……”
“从那以后你哥就再也不出家门也不见人,我门现在都不敢再管害怕他出什么事情,也只好让他整天闲在家里。”
“那个,”华野咽下一口唾液,“亲戚和邻居都知道吗?”
“这样丢脸的事怎么会去说,只能撒谎说他患了慢性病需要在家休养。”
“那你们有没有和他好好谈谈,他不想谈吗?”
“怎么可能和他谈,如果他再受刺激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了,我现在好后悔一直把他留在身边,说不定就是因为我门平时总是限制他所以才搞成这个样子!”
母亲终于用围裙捂住脸蹲在地上低声哭泣起来。
看着那么无措又自责的母亲华野好心疼,想去扶她起来然而也受到不小打击的自己的躯体竟然连动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站在一边愕然地注视着母亲悲伤的后背。

3
要是没有回家就不会趟这趟混水,华野现在后悔不迭。本以为回家可以好好放松一下,脱下平时在老板面前摆出的虚伪外衣,享受家庭温暖的自己,却是从一个战场莫名其妙地转移到了另一个阵地。这么说也许残酷了点,自己的心里也并非对这样的哥哥产生厌恶,可是越因为血缘的关系而割舍不下心情反而更焦躁混乱。如果华文一辈子都这个样子怎么办?如果自己的哥哥爱着男人的话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一想起来几乎要反呕出来的恶感却因为对方是哥哥而不得不咽回。自己尚且如此恐怕每天都面对的父母更接受不了吧,事到如今自己的存在老实说也没什么意义,与其呆在这里不如赶快回公司吧,可是既然是自己坚持要知道事实又什么都不表态就逃跑的话无疑证明了华文说自己在装好人的话,华野想不出脱身的办法可又无能为力因而苦恼起来。
晚餐果然是冷清地进行的,除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的华文之外,晚归的父亲,泪痕未干的母亲和心神不宁的自己,围坐在餐桌前吃那顿一点也称不上团圆的“团圆饭”。父亲得知母亲将实情告诉自己后只说了句“干吗要让小野担心”而后就缄默不语。就算这样华野知道父亲其实也希望自己能够代替他开导哥哥,从母亲的嘴里知道父亲的心脏病最近刚刚犯过,原因当然不言自明,而且工作上连带的也出现了小小的问题。心想这种时候哥哥发生这种事没准会成为引燃草原的星星之火,如果现在有谁既有时间又有责任帮忙的话,数来数去也只有自己……
华野看见母亲站起身向厨房走去。
“我已经饱了,不用再添饭了。”
自己天真到以为现在仍然是家里的头号重要人物。母亲看了自己一眼。
“我是给你哥哥送饭过去,他今天从中午就没下来吃饭,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一直低头扒饭的父亲听到这里突然扔下饭碗,重重叹口气后站起来离开餐桌。母亲无言地望着这一切。
父母那种辛苦的表情让自己无法坐视这一切不管。
“我去给华文送饭好了。”
那焦虑渐渐变成强烈的不满,为什么他要喜欢男人,为什么。身为异性恋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去考虑那种事,那么令人厌恶的情感就像疫病一样怎么会落到自己家人的身上?
如果再追问下去自己恐怕也会发疯。
尽量保持平心静气地敲着房门,从里面传出华文闷闷的声音:
“干什么?”
“是我,你晚饭没吃我给你送上来了。”
门里面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
“我不想吃,你端下去吧。”
自己好不容易上来了当然想问个明白,决不能就这么窝囊地回去。
“你不开门的话我不会走,我会一直站在这里等。”
自己虽是这么说可心里没有把握华文是否真的会为自己开门,还是再等一会好了,但越来越多的烦躁焦虑已经慢慢堆积起来。
门开了,哥哥那张苍白又刻板的脸探了出来。
“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就算让自己进屋还是这种冷漠的态度,华野的气不打一处来。
走进华文的房间,华野发现这里异常整洁干净,平时看起来很别致的绣花窗帘此刻却仿佛对自己暗示主人的“女人气”似地挑衅自己的脾气。华文像没看见自己般背对着坐在桌前看书,那个无动于衷的态度更大大激怒了自己。
“我把饭端上来了,你别看书先吃饭吧。”
“等一会,我现在不想吃,你下去吧。”
自己是什么?凭什么一家人都愁云惨淡的,这个都是谁害的。不敢大声说话反而要受这个同性恋的气。越想越想不下去的华野把餐盘砰地摔在桌上。
“别摆什么臭架子了,你不吃饭的话父母是会很麻烦的,其实你怎样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至少你要为爸妈考虑一下吧。做错了事还耍少爷脾气算什么!”
因为华文并没有抬头也没有反驳,华野自以为哥哥准是惭愧得不好意思说话而更洋洋得意。
“你这样整天呆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我知道一个很好的心理诊所有时间你去看一下。其实你不必排斥这种医院,现在看心理疾病的人很多,医生总会有办法的……至于工作……”自己还要说下去可是被华文猛地回头而打断了。
“我的事你少管!”
“你那是什么态度,干吗用那种眼神瞪我?”
“总之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你能知道些什么?”
华文不知反省的态度惹火了自己。
“喂,什么叫少插手,要不是你带来这么多麻烦别人怎么会觉困扰!你把爸气的心脏病都犯了耶,怎么,难道同性恋很了不起吗?”
啪的一声,华野万万没有想到华文那纤弱的手掌会落到自己脸上。会不会是因为自己说了同性恋三个字而觉得羞耻?可是如果仅仅听到这三个字也会动武的话为什么要做那么恶心的事?捂着热辣的脸华野大叫,
“你干什么,发什么疯?”
“你懂什么,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面对越来越不听“劝告”的华文,华野气得猛地一砸桌子。
“你给我闭嘴!”
自己是为了要听他的解释才上来的,即使不能解释的话至少要为这几天的事向别人道歉才对,给其他人带来麻烦还……华野此刻一点也不想考虑哥哥的心情。
“你知不知道爸妈为你操了多少心,如今工作也没了你要怎么办?我是你弟弟才好心劝你,如果是别人的话就算你死在街头恐怕也没人管……”
“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话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就算死在街头又怎么样,不要以为别人都希奇你的怜悯。”
华文的嘴里说出异常激愤的话,华野有点回答不出。
“……不管怎么说你要先反省。”
“只想让别人承认错误的你知道些什么,这些谴责的话我不要再听了。”
“至少……”
“够了,请你出去,出去!”
华文抱着脑袋冲自己大吼的模样委实有点可怕,华野这才记起母亲说过不要再刺激他的话。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腕,果然也发现了红红的伤痕,那象怪物龇牙咧嘴般的丑陋伤口让自己也触目惊心。
“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呆着。”
华文扯着自己的胳膊向外推,不由自主地,华野拽住那手腕。
“让我看看。”
一开始还不明白华野的所指待看清他的动作后华文陡然惨白了脸。
“放开我!”
他开始拼命地挣脱。
论扭打的力气华文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这样用力的反抗华野也是第一次见到,将他的手反剪到背后华野按住他的身体将脸凑上去细看那伤疤。那是新近拆线还不久的伤口,随着手腕的扭动而抽搐变形。
注视着那狰狞的痕迹的华野突然感到脖子上有冰凉的东西滴上来,扭过头去才发现那是华文的眼泪,正沿着哥哥伏在自己肩上的脸颊,一滴一滴地淌下来。
“为什么对自己做这种事,你疯了吗?”
华野的心也痛了起来,就像要拂平那疤痕似的,自己的手指慢慢在那伤口上爬行。
没有回答的华文紧闭着双目,默默地伏在自己肩膀上留泪。
“爸妈也只是担心你……”华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冲动过后,自己的心情正被悲伤笼罩。“我,也不想让你受到委屈,对你发那么大的脾气是我不好,对不起。只是……”
华野怕再度刺激到华文而仔细衡量辞藻。“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好着急,我知道你其实心里也难过,要是能代替你受苦就好了,就算你要发泄打我也可以,不过不能再这样伤害自己了,这样,太痛苦了。”
感觉到华文抬起头的华野诧异地看着他的脸,总觉得那含着眼泪注视自己的眼睛仿佛有什么话要讲,然而过了片刻,华文还是什么也没有对自己说,只是把缓缓倒向自己把头紧紧地靠在自己的胸前。

对不起,是我不好,这么反复地说着的同时却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表达什么,只是看见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就条件反射似地这么说。
那之后过了几天华野不敢再和华文说话。每天吃晚饭后走上楼总会看见隔壁紧关的房门,就像隔开了不同的世界。华文每天在里面都干些什么,华野想要去问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周末的下午,明天就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赶回公司否则被骂是免不了的,华野郁闷地想。
自己在工作的城市里最近新买了房子,虽然正式上至少要经过十年那房子才真正属于自己,但刚刚工作就有本事买下漂亮的单身公寓也是华野心中小小的骄傲。房子虽然不大但是位置很好,而且在装修上也是自己真正动了一番心思布置的,本来想借许久才回家的机会向华文炫耀一下自己的新家,不过现在早就成了妄想。
一想起哥哥的事不知为何华野的心总不能平静,这个时候自己离开的话家里无疑又会变成一潭死水,总觉得对父母和华文都有些愧疚的感觉。不过老实说其实自己真的很怕继续呆在这里,不知为何心理总有侥幸的想法……这几天怎么说也平安无事,也许事情会渐渐有转机也说不定……说来说去,虽然脑海里已经被离开的理由占满,但华野却无法挥去内心深处有着“推脱”之嫌的良心的责备。烦躁的心情使自己坐在客厅里看杂志也不能平心静气,刚刚翻了两页却听到有门铃声响起。
“妈,来客人了。”
习惯性地去叫母亲却发觉没有人应声,华野这才想起母亲去理发店的事。对华野说着“好久没整理一下头发”的母亲,那匆匆离去的背影仿佛在逃离战场。
楼上的华文当然不会下来开门,无奈华野只有自己懒洋洋地出来。
“你找谁?”
站在门口的是个身材高大,西装笔挺的男人,看样子大概三十岁上下,很有精神的脸上一派斯文,华野没见过这个人。
发现是华野开门的男人脸上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好,请问华文在家吗。”
找哥哥的人。
“请问你是————”
男人对自己露出礼貌的微笑。
“我是他的同事,听说他生病了所以来看看。”
4
还有同事在这种时候来看望华文,虽然被解聘了但并不等于被人完全屏弃,如同自己被肯定似的,华野心里好高兴。
“请进来,华文在楼上我去叫他。”
道过谢的男人有点拘谨地步入客厅。
“你喝果汁还是茶?”
“不必了,真麻烦你。”
“不要客气啊。”
男人对自己歪歪头有点迟疑。
“对不起,华文的父母我都见过,可是能问一下你是哪位吗?”
“我?我是华文的弟弟,我叫华野。因为我上学和工作都一直在外地很少回家,所以你可能不认识我。”
“原来是这样。”
低语的男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哥哥的同事很客气,给人的印象不错。
“听说华文他生病了,还不要紧吧。”
“恩……是慢性病,没什么大问题,只好在家里慢慢地修养。”
说完华野想起华文的学校已经知道他的事,说他得了慢性病这种谎话似乎一揭就穿,不过既然是男人首先往生病的方面说,自己的回答也只可算是“顺水推舟”。
“啊,不知道你哥哥生了什么病所以也不知道会不会忌口,我只带了点水果和他爱吃的蛋糕来,请交给他。”
“干吗这么客气。”
蛋糕是老家一种很有名的蛋奶糕土产,华野只在小时侯吃过几次,他一点也不知道华文喜欢这种奶料加得很重的食品,想到男人是专程到离市区很远的专营店里买来这种东西,华野觉得对方实在是很有心。自己的心情仿佛也被满足似的,华野对男人的感觉越来越好,那样性格古怪孤僻的华文会交到这么要好的朋友,至少自己以后不必担心他会自闭,要是华文能够像正常人一样不知有多好……想到了解不开结的地方华野自动跳过不想。
华文的房间比想象中还难敲开,不管华野怎么反复说“你的同事好心来看你,下来见见好不好”这样的话,华文的房门就像固执的贝壳一样紧闭着。无奈而忿忿地向门踹了一脚的华野只有悻悻地下楼,男人看到华野,立刻如等待圣旨般地站起身来。
“对不起,我哥他刚刚睡觉了。”
看到男人呈现一片失望的脸,华野也觉得不是滋味。
“不然的话,请您在客厅多待一会,我再去叫叫看。”
“不必了。”
男人露出苦涩的笑。“请你转告他一声,就说数学组的吴子健来过,请他务必给我打个电话……”
吴子健……
好象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似的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虽说华文的朋友和同事自己一个也不认识,可偏偏就是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到底是在哪里听谁讲起过?
“我告辞了。”
男人转身走向房门,华野站在原地苦苦思索而忘了回礼。
吴子健……对了,刚回家那天好象有听母亲告诉自己,哥哥外遇的男人也姓吴。难道说……不会吧……华野被自己的联想也吓了一跳。
“等等!”
在男人打开门的时候自己突然叫停,那暴露出心情的大喊使男人收住了脚步。
“你你你……”
自己开始语无伦次。
男人像为了坚定自己的想法似的沉重地转过身体。
“你是哥的……”
呵呵呵,男人自顾自轻笑。“你一定听过这个名字吧,我开始还以为华文对我回心转意了,不过好象是你没搞清楚的样子。”
男人重新走回自己面前,眼睛逼视着自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想我是谁,没准你父母会跟你说起过……算你猜对了,我是你哥的男人,虽然听起来有点别扭但我喜欢他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因为我老婆到单位大闹的缘故,你哥可能对我产生了误会,不过我喜欢他的心情可从来也没有改变。”
男人说完舒了一口气后对目瞪口呆的华野咧嘴笑笑,那语气和之前的谦逊有礼可说是相差了千万里。
“你的父母对我态度很差,一开始见到你那么热情我还吓了一跳,果然不出我所料是你弄错了,可是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想请你转告他我会搞定一切,工作的事我也负责到底请他不要担心。”
是华文的男人!
虽然自己仿佛被人耍弄了一番似的当作小丑,但那种心情也比听到这句“你哥哥的男人”时好过一万倍。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男人会是害华文割碗,害全家人愁云惨淡的恶魔。他怎么敢进入这个家门?怎么还好意思大言不惭地把和华文的丑事挂在嘴上,还不知羞耻地让自己传话,这种家伙,真是,真是……
男人美好的形象刹时烟消云散,只剩下那个面目可憎令人作呕的“同性恋”三个字深深在脑海里徘徊。自己的脸一定像被霜打了一样青紫交加,因为那个可恶的男人看着自己的表情变化,脸上慢慢露出讨厌的自负的微笑。
“你是他妈的混蛋!”
听到华野咬牙切齿的咒骂,男人只是持续着那微笑。
“别这么说嘛,虽说你哥哥和你长的并不象,不过此刻你生气的脸可和他如出一辙哦。”
“你给我滚!”
大吼大叫也无济于事,暴露了身份的男人反而增添了调戏的心理似地把脸凑近,他反反复复上下打量华野,那眼神中透漏出的无言的色情意味使华野更加怒发冲冠地回瞪男人。
“哎呀真的是很象,不过……”
男人抚着下巴故意说,
“你生气的样子更帅气一点,刚开门时我还以为你是华文的新男人,想到他原来是为了这个男人才对我那么冷淡心里真是嫉妒到了极点,但幸好你是他的兄弟……想不到华文会有这么高大、帅气的弟弟,你平时一定有不少女人追吧。”
“那又怎么样,你再不滚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就象没听到自己的威吓似的,那男人自顾自夸张地叹息着“果然”而带着深味笑了。凑近自己的耳边,就在那恶魔般露出本来面目的男人低声说着“即使有女人时间长了也会腻,要不要换个口味试试男人”时,自己那浑身愤怒的血液全部沸腾起来,一下子冲到脑顶。
华野还来不及理解自己第一拳的意义,就已经看见男人的身体向一边歪斜下去。
打到第三拳时男人开始回击,华野的左腮被狠狠吃了一记重拳。男人的力气很大,而且仿佛平时也进行过格斗方面的专门练习,身手不是一般的敏健灵活。虽然上学时身手也不错力气也不小但总是差男人一截的华野连连吃下几记拳头。刚刚栽倒在沙发上又被男人像抱女人那样拉起并被击打在肚子上,痛得弯下腰后又被从侧面击倒。之后,被男人压在地上,男人气喘吁吁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男人俯视着自己。
“我很喜欢你,不要打了我们坐下好好聊聊怎么样。”
华野咬紧牙,趁男人说话不备用膝盖猛顶男人的肚子,在男人双手护向腹部时拳头又狠狠砸在男人的左脸。男人跳起来扯起自己的衣领,
“不要闹了,你是不是疯了?”
或许自己真的被气疯了也说不定,华文的事,父母的心情,家里最近发生的大事小情叫自己忍不住找个东西发泄。就算被揍也无所谓。因为华野发疯一样的攻击,男人迫不得已地持续殴打华野,力气耗尽时华野心里忍不住抱怨为什么华文要找这么个厉害的角色做男朋友,再打下去说不定自己还会被打死,不过就算这样还是不能停止自己发泄的心。再也打不出漂亮重拳的华野就这样被男人仰面朝天地压进沙发里,持续的反抗似乎唤醒了男人体内沉睡的雄性,被男人如老鹰擒住小鸡般地按住四肢后,男人的吻狂乱地落在华野的脸上。那是根本不同于女性温暖触感的强硬吸吮。被强吻了眉毛、鼻子和眼睛的华野深感厌恶想要张开嘴呼救却被男人猛地撰住了嘴唇。被按住的四肢根本使不上力气,一股强烈的雄性气息从男人的口腔直冲入自己的胃,强烈得使人想反胃。华野觉得男人似乎想将嘴里的唾液喂给自己而努力闭紧牙关,于是男人口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嘴角流到下巴。
男人松开嘴巴,饶有兴致地凝视华野怒目圆瞪的脸,也不管那股横流在自己体内的悲哀而一下一下轻吮着嘴唇。
“你好可爱,我控制不了了……一开始总会不习惯,不过时间久了的话你也能爽到求我哦————”
男人未完的话因为身后的一声巨响而哑了下去,还以为是父母回来的华野趁机推开男人,抬头却发现华文仿佛从天而降似地手里高举着陶瓷花瓶向捂住后脑的男人身上砸去。
“咣”的一声,花瓶砸在地面上迸发出千百块碎片,男人抱着头摸样狼狈地逃窜。
“哥————”
脸色铁青,紧咬着嘴唇的华文并不理会自己,一言不发的他跨过满地的碎瓷片抓起茶几上的电话机用里向男人掷去。
“华文,你疯了吗?”
这么狂喊的男人如同丧失了勇气般被华文追打得四处逃窜。
“我对你弟弟没有意思,只是因为他太无礼了所以想教训一下而已,你听我解释啊。”
仿佛聋了一般的华文,高高地举起窗台上的花盆,又砸向男人。
“你再这么闹我就生气了!”
话虽如此,可男人还是不敢还手般躲闪着。男人的头好象被刚才的花瓶碎片割到,满脸都是落叶和泥土,西装的领带也歪到一边,男人一点也不见了刚才的斯文气派。身穿着睡衣体形单薄的华文好象发疯的狗狂追着男人。
“哥,快住手————”
还来不及去想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华野只是凭着直觉感到,继续下去华文一定会杀人的危险而跳起来,紧紧抱住他的身体。男人于是趁着华文身体被阻滞的瞬间逃了出去。
怒视着男人逃窜的背影,华文在自己怀里犹如困兽般挣扎。华野从来也不知道一个人发怒时居然会有这么大力气。因为自己就那样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挣扎的力气逐渐减弱,被搂在怀里的肩膀一下一下地颤抖着,终于平静下来的哥哥捂住了脸低低地哭泣。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华野只能从背后轻轻抚摸华文的背脊。
“好了,已经没事了。”
在持续着这么安慰的同时,华野也几乎分不清自己安慰的到底是华文还是自己混乱的心情。
“你没事吧?”
这么说的时候华文放下捂住脸的手,一双眼睛如兔子般红红地看着自己。几乎忘了的被强吻的事实猛然又被回想,华野觉得自己的脸一下高热起来。
“我还好没事啦,你呢?”
华文在怀里轻轻地摇着头。平时也不觉得,可如今华野却发现哥哥缩在自己怀里那小小的肩如此可爱。刚刚为了保护弟弟而豁出命来攻击男人的事,以及现在缩在自己怀里低声哭泣的事,哭红的眼睛和关切的询问,这一切都让华野心里充满怜爱之情。手臂轻轻搂住那个纤细的腰,他也不加反抗地靠过来。
“你刚刚好厉害哦。”
仿佛有点害羞的华文听了后把头低下紧紧地缩成一团。
“不要再难过了。”
回应华野的话似的,他发出低低的一声叹息。
“其实我根本不喜欢他。”
华文伏在自己怀里就像在回忆般地说。
“第一次也是被这样强迫的。”
抚摸华文头发的手指停了下来,华野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因为强迫这个字眼,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刚才的画面,那种翻胃般恶心的感觉一下子又跑回来。
“被男人强暴很恶心,我憎恶那种方式而开始躲着他,可是没办法,他一次次地纠缠,一次次抱我。”
怀里的身躯诉说怨恨般地抖动。
“这么羞耻的事,我甚至不敢对父母讲,而且……一段时间后,我发觉自己竟然会对那种接触有了感觉时,我真的羞愧得好想死!”
“那之后,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奇怪,明明心里厌恶得要命,可身体却偏偏……那段日子,我好希望你能回来,除了你之外我找不到什么人可以求助,可是打给你的电话从来也没有人接听,那时你一定在忙着工作吧,于是我想算了还是不要让你知道的好。”
华野记得前一段工作最忙的时候自己几乎不去理会公寓里的电话录音,总想着明天回,明天回却一直拖到最后也懒得打电话回家。
“事情被暴光后,我走投无路心想还是一死了之,可是我又好想活下去……这样可悲的想法,因为看到你回来而更强烈,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每次我都羞愧得说不出口,或者一张嘴就冲你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明明见到你就高兴得讲不出话来……”
说不出口的何止是华文,华野此刻也觉得千言万语梗在喉咙,应该说那是多年都堵在自己心里的愧疚吧。
“今天看到你也被那个人欺负,我真的,真的……好想杀死他!”华文用力抓紧自己的胳膊,“……我也好想杀死我自己,是我这么没用,不但害了自己还连累你受苦,我真是个麻烦,一个该死的人,好想死……”
什么是应该说的,什么是应该做的,华野已经分不清,自己只知道想拼命保护安慰那个在自己怀里哭着说想死的人。华野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哥哥在自己心里占据这么重的分量。
在那之后的整个下午,两个人拥抱在客厅里抚慰着伤口,自己那男儿不轻弹的眼泪,曾经数次滴落在地毯上。“不要哭”这句话不知道是自己说的,还是哥哥搂住自己头时的喃喃低语。

父母回家之前虽然已经把凌乱的房间打扫干净,脸上淤青的肿块也以不小心跌下楼的借口搪塞过去,,但从母亲差异的表情来看似乎没有得到多大认同。不过这一切都已无关重要,当天晚上华文第一次走出房间和大家吃晚饭,华野发现母亲看着自己的眼神感动得仿佛就要哭出来似的。应该已经没事了吧,虽然华文手腕上的伤疤看起来依旧怵目,华野也不去想表情还有些怪怪的家人,毕竟华文对自己打开了心结。一想到哥哥并不是真的喜欢男人,一想起这点华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只是对身体有了感觉,这种感觉当然不算是恋爱,就像自己偶尔会和搭讪上的女人上床,那男人充其量只是过度的补给,至于以后的事,那并非在即将离开家的自己思考的范围之内。

冷的雨
窗外连下了一整天的雨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
从老家回来已经过了一个礼拜。刚回到公司的第一天,华野如同作贼般心虚地等待同事或老板揭自己的底,工作时一个意外的电话也会让自己心惊。不过似乎家丑并没有外扬的样子,在一起工作的同事依旧嘻嘻哈哈,老板也总是那副半阴不沉的脸孔,工作的紧张使华野的心情渐渐放松起来。
可是,周末这天的豪雨几乎下了一天,阴沉的天空和如瀑布般从屋檐垂下的雨帘阻碍了自己那企图寻欢作乐的心。在闷坐在房间里做了一个下午报告后,对着窗外的雨景竟然不由自主想到那个目前最想忘记的人的脸。他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手腕上的伤疤淡了没有……忽然很有冲动想再次看看他,而且回老家的飞机也不过是几个小时,不过,华野随即否定自己的“笨想法”。
象凋谢的花般枯坐半天后眼看着天色渐渐转暗,雨下的势头似乎有所缓和,打电话到从前的大学同学那里,华野好高兴居然在这种天气下也可以约到人。而且对方又说,离家附近有个不错的酒吧有种鸡尾酒很美味。鸡尾酒是华野那伙人对漂亮女招待的特指,大学里自从交了女朋友后华野还算本分,很少出去疯,不过现在既然女友不在身边,他当然也期待尝尝鸡尾酒的“味道”。
大约五分钟后门铃响起,就算损友的家住得再近也不至于这么兴奋地匆忙赶来吧。华野在心地暗暗嘲笑后打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浑身上下被雨淋得湿漉漉的男人。
“请问你找谁?”
“是我啊。”
华野一时看不清这个低着头被雨浇得像落汤鸡的人到底是谁。男人慢慢用手撩了撩湿成一团的前发。久违了似的冲华野微笑着。
华野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刻钟之前还在思念的男人居然回如同天降般站在眼前。发了一会呆后华野注意到男人的身体在寒冷的室外倏倏地颤抖。这种情况没给自己思考的余地,华野只有侧身让他进屋。
慌慌张张地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一套干净睡衣递给华文,他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有点不好意思地笨手笨脚在华野面前脱下身上的湿衣服。
“好舒服……”
常常地出了一口气后,哥哥冲自己腼腆地笑,华野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敢向他发问。
捧着自己端上的热咖啡,华文的身体还是很怕冷似地缩成一小团。
“喏,用毛巾把头发擦擦干净不然很容易感冒。”
接过毛巾的华文又冲自己感激地笑着,就是因为那个笑容,与上次回家时那犹如凶神恶煞的表情形成截然对比,好小心翼翼生怕作错事的有点拘束到谄媚的表情,让华野已经到了喉咙口的“你怎么会来”的疑问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喝完咖啡后华文开始带着好奇又羡慕的目光打量自己的房间。
“你这里好大,装修得真漂亮。”
这是分期付款买的公寓,华野想这么说又觉得有些不妥,正在犹豫着客厅里的电话像救命似的响起来。这总算让一直尴尬地站在一旁的自己找点理由平静一下。华野接过那电话。
“喂小野吗,我是妈妈,你哥有没有去你那里?”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母亲声音中仿佛舒了一口气,“去你哪里就好拉,我们也不好意思让他去烦你啦,不过他突然说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所以我和你爸爸也觉得让他出来走走更好,华文身体一向不好今天又淋了雨,你替我小心照顾他一下吧。我知道你也很不方便,不过他是你哥哥又发生了那种事所以就委屈你了,不要让他感到见外啊,那孩子的心理始终还是有些问题……”
根本不容人回拒的口吻,华野想要问明白母亲却急急忙忙挂了电话,也许是生怕自己推脱吧,结果华野也没来得及向母亲询问他为什么要来,又要住多久这样“见外”的话。回来又不能问华文本人,华野有些不高兴地放下电话。
华文紧张地望着自己的脸。
“是妈打来的吗?”
“是呀,她说让你安心住在这里,散散心后再回去。”
“是吗。”
华野不知道华文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特别强调的回去的字眼。等了一会,华文又不安地问,“那你今晚有事吗?我来会不会妨碍到你。”
华野被那欲泫的表情所震慑,也不好意思再说出今晚还有约的事。打电话给损友取消约会,结果就被损友取笑是不是“不举”。华野有点愤愤地撂下电话,结果就被华文用欲哭的眼神害怕地盯着。为了化解窘迫的气氛华野不自觉地开始摸着下巴,也不知说什么又怕说错话只能冲眼神紧紧跟着自己转的华文傻笑。
不过华文好象不习惯这种关注似的,脸色绯红地低下头。
“我带来了家里的土产。”
细声细气的低语,华野注意到他脚边那汪了一滩水的旅行袋。
“今天雨下得好大,不过幸好袋子里有塑料包装。”
自言自语地解释着,华文把带来的礼物放在茶几上。几件家乡的土产,华野看到还有哥哥最爱吃的蛋奶糕也在里面。看见华野目不转睛地盯着,华文急忙把包装打开。
“这种蛋糕你小时侯很爱吃的,离家这么多年我想你也许会怀念那种滋味,来尝一尝吧,虽然被挤到了但是很新鲜。”
自己只是因为看到那种糕点想起过去的事而出神,其实华野对这种极浓的奶味很感冒,不过华文那么殷切地看着自己不吃一点的话似乎说不过去。咬了一口下去华野立刻被那呛人的奶油噎住。
“怎么样,还好吃吗?”
华文神情紧张地问。说不出难吃的华野只能含糊地点点头,结果一下子换来了喜悦过度的命令。
“好吃的话就把这些都吃了吧。”
“你不吃吗?我记得你也很爱吃这个吧。”
开始会以为真正喜欢甜食的哥哥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可华文却笑眯眯地说,
“可这个是我特地为你买的呀。”

哥哥不过是来看自己,在公寓里也仅仅才呆了十几分钟,可是华野已经感到领土被陌生人侵犯的感觉。平时假期几个损友也会突然闯入公寓大吃大闹,有时还会在华野家里过夜,可并没觉得怎样过分,但华文不过才来了短短的时间却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压迫感,华野百思不得其解。
在华文去浴室的半个钟头里,华野一边收拾华文的旅行袋一边思考,手袋里的衣服只是夏天穿的衬衫和长裤等等,现金也有限,看起来好象不会住很长时间,不过……夏秋两季的衣服其实也很好买,而且华文钱夹里的信用卡也不知道存了多少钱。话说回来,住在弟弟家里应该是很省钱吧……听到门开的声音,华野慌忙掐断自己的思绪换上一副笑脸。
穿着自己的宽大睡衣裤,样子有点滑稽的华文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到华野身边。
“浴室我收拾干净了,你要不要去洗洗。”
本来已经洗过澡的华野听见华文这么问而下意识地点点头,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而冲了两遍澡的华野出来后发现华文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呆呆地盯着屏幕,却又仿佛什么也没看的样子。
“你累了吧,到卧室里睡觉吧。”
听华野这么说,华文慌张地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不知道华文是怎么想的,可华野却实在想早点把哥哥打发上床休息。
卧室里只有一张双人床,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人的空间而准备的公寓里没有多余的房间。
“你睡床上吧。”
听到华野这么说,华文张大眼睛。
“那你睡哪里?”
“我睡客厅沙发就行了。”
华文的头立刻摇成拨浪鼓。
“不,还是我睡客厅吧。”
“不行,你淋了雨,客厅很凉要是感冒就糟糕了。”
华野有点着急哥哥的坚持,这种时候只要大方地说好不就得了吗,可是华文偏偏不肯用那种让自己放心的语气说话。不管华野怎么说,华文始终摇头不肯同意睡床。
“你也不能感冒啊。”
“我没关系的。”
“不行……”
华野对这样顽固的哥哥感到不耐烦。
“你是客人当然要睡床上,不然让我怎么向爸妈交代。”
“可是……”
“有什么可是但是的,让你睡哪里就睡哪里不就得了,那么多话麻不麻烦!”
话冲出口华野才感到不妥而哑然止住,华文的头在自己面前低低地垂着,手指不停地搅动衣角,不再坚持亦不再开口。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重了话的华野开始深深地自责。
“要不,我们两个都睡在床上吧,反正床也够大。”
本来是想说抱歉的话不知为何变成了这么一句,后悔也来不及的华野看见华文立刻恢复了笑容,用手抹抹眼睛后就乖乖上床躺下。并不想和哥哥一起睡的华野借口看电视而一个人坐在客厅,不知道为什么同喧嚷的节目相比窗外的雨声却显的更清晰。午夜档的节目也已开播,华野却一眼也没有看进去。终于挺到不能再挺的地步华野抱着枕头慢吞吞地回到卧室。
房间里静悄悄的使华野以为哥哥早已入睡,没想到上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华文的胳膊他就立刻向床里挪了挪让开位置。不敢问也不想问你为什么还没睡的华野只能装做没注意而侧身躺在床上。
安静的夜里除了闹钟的滴答声还能清楚地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想到身边躺着的是自己陌生的亲人华野觉得万分的不自在。除了异性之外华野的床上还从未被别人占据过,想起小时侯和华文抱在一起睡的情景华野不自主地向外靠避开华文的身体。这么缩着身体睡觉当然不舒服可与自己大五岁的哥哥紧靠着感觉实在太怪异。
就在华野缩着肩膀迷迷糊糊的时候,自己的手臂却被另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碰触了。
“小野……”
身后是华文小小声的呼唤。其实刚被碰到的时候华野就已经睡意全无,可这个时候自己真的没什么好心情和哥哥谈天说地,所以华野装出睡得很熟的样子打起鼾。感觉中华文的声音好象在天边那么遥远,可华野还是听到了。
“开始,我还以为你会赶我走的,可是你对我那么好我好高兴,谢谢你……”
为什么华文会说谢谢,华野一点也不明白,自己对他的态度只可以说是强差人意。不会赶他走只是因为那是自己的哥哥没有办法,自己的心理可是一点都不情愿。然而华文说的好象自己有多好似的。他好象真的很高兴的样子,静静地贴在自己的后背睡去。

直到哥哥住下来后,华野也觉得对这陌生的哥哥的来访一点真实的感觉也没有。是不是不在一起太久了,那种感觉说穿了还不如和损友在一起打闹来得轻松亲切。华文到来后自己的麻烦也开始渐渐显露。
下班后有同事和损友约去喝酒时华野不得不推却,其实并不是因为有什么急事,一开始只是因为每次喝过半夜回家华文都会不睡觉地跑着来开门。即使华野早告诉过他自己有备用钥匙,也没办法阻止那不睡觉等着自己的哥哥。就算当事人乐此不疲自己也会受不了。更何况又被过度关怀,已经在酒馆里吃得酒足饭饱可是华文又会端上早就冷掉的饭菜去热,久而久之总是吃两份晚餐的胃对白天的食物开始反感,但因为华文来了后就自动照顾起一日三餐,华野也不好说吃不下。结果不到半个月功夫整个人居然暴长了三公斤分量。体形问题好歹还不是自己最关心的,哥哥更让自己困扰的是对业余生活的干涉。下班后在出去就要报告去了哪里,回家时间延误了一两个小时九就被大惊小怪地盘问。更可怕的是华文把望自己受机里打电话当作了一项责任来行使,酒过三巡后或者正在寻欢作乐的时候这种可怕的“骚扰”电话就不停地响。华文好象对自己的一切都感兴趣,结交了哪些朋友,每天都做了什么事,华野没想到哥哥是这么鸡婆的人。
自己那无拘无束的人生慢慢被华文管理得好象带上了紧箍咒,要是哥哥继续呆在家里哪会有自由可言!自己和华文本来过的就是两样的人生,华野从未想过有一天生活会和他搅和在一起。就算华文完全像个局外人一样不闻不问也是肩上的负担,更何况他还妄想用他的方式改变自己,这个华野可完全接受不了。
你也该走了吧,就算因为母亲叮嘱过自己而不好意思明白地开口,在哥哥住了近两个星期时,华野开始不动声色地暗示着这个信息。
比如尽量错开与华文共同的作息时间,以示“我们是不同生活轨迹的人”,另外也减少了与他的交流,好让华文自己觉得无聊而离开。一段时间后华野沮丧地发现疏离政策并不见效,华文好象是那种每天只要吃饭,做做家事,看电视就会满足的类型,现在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安于平淡生活的人除了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一计不成的华野只好想别的方法,他开始找来大量介绍职业的报刊露在华文面前。可是明明已经失业的华文对此却根本熟视无睹。
“你不打算找份工作做吗?这样闲着也不是办法,喏,我看这个上面有份补习教师的工作挺适合你的。”
有一天在客厅喝着华文煮的玫瑰花茶时华野装成很关心的表情对华文提起工作的事。
“我现在还没什么心情找工作。”
看着手里过期报纸的华文头也不抬地否决。
华野可不想看见这么冷漠的反应。
“你可以先找找看嘛,反正你现在在这也是闲着,有个工作的话毕竟是份生活的保障啊。”
尽管有点虚情假意,不过华野觉得自己的话也不乏道理。低头看报的华文手捧报纸呆呆地坐了一会,敌不过华野目光的逼视放下报纸,慢吞吞地拣起华野早就准备好的求职杂志。只匆匆地扫了一眼,还没等华野把肚子里打好的劝说草稿背出来,他就把报纸放下了。
“工资太低了。”
华文那心不在焉的摸样让华野心里直冒火,可是为了表现自己的真心他还是努力克制住怒气委婉地说,
“现在只是暂时先找个落脚的工作,工资低一点也可以凑合啊,等以后慢慢熟悉了环境再跳槽也不迟啊。”
“可是上班的地点也……”
“地点是远了一点,不过我打听过学校附近的公寓房租很便宜,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
看到华文脸上那微微的惊讶,华野为了掩饰心虚而赶快补充,
“我的意思并不是赶你走啦,不过这真的是个好机会,有个工作的话我想你心情也许会好些,另外……”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我目前真的还无法适应重新上班。”
就像为了阻断华野的借口般,华文放下报纸,朝自己点点头后快步走出客厅,那种陡然冷淡下来的语气,说明哥哥对自己的“好意”完全不领情,相反好象还有些排斥。可自己难道就不憋气吗?被一个人甩在一旁的华野越想越气愤,说一千到一万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啊,干吗不工作偏要在弟弟家里做个寄生虫呢!想起华文那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华野气得抓起桌上的茶杯也不管华文在房间里能不能听见,使劲地朝对面墙上摔过去。咣的一声,被破坏的茶杯滚在脚下,飞散的茶水溅了自己一身,华野觉得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0:46:18 | 显示全部楼层
6
    从那以后自己和华文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冷战,自己那越来越向上攀升的厌恶感被压抑在兄弟的亲情下面难以发作。而华文也好似察觉到了而变得沉默,虽说对哥哥有情绪但毕竟还是兄弟,可是华文那看见自己就牢牢闭上的嘴巴和低沉的表情让工作了一天回到家的自己心情只会越来越糟糕。然而他就是不提出离开的事,已经闹到这么僵干吗还硬赖在这里,华野绞尽脑汁地想也想不出华文这么做的理由。
   
弄得自己有家不能归的罪魁还在家里盘踞,即使不愿意但又不能在外面夜夜笙歌的自己最终也还要回到公寓,而回去后就会受到那个深深的目光责备,这一切也就算了,可是今天还要带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同事回家就不知那个人会丢什么脸色过来了。
想到这里华野感到背上滚过一阵恶寒。
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时高原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到家了啊。”
“是啊,前辈你动动脚好不好……不然你在车里坐到天明?”
“不要。”
跨出车门的高原步履蹒跚地靠着华野环顾四周。
“这不是我家嘛,这是哪里……”
“这当然不是你家啦,这是我家。”
华野搀扶着高原走进电梯。高原好象还没有酒醒,好奇地盯着华野按电梯按纽。
“是你家吗?”
华野白了高原一眼。
“那当然,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那么傻收留一个醉鬼啊。”
“嘻嘻,会不会有女人在啊……”
差点把醉得不省的高原从肩膀上摔下来的华野哭笑不得。
“女人可没有,不过讨厌的男人倒有一个……”
后面那句话是自己小声的嘀咕。
“我回来了。”
华野嘟囔完之后推开门。虽然平时都是一个人住根本不用和谁打招呼,不过这种习惯却因为华文的一句“有家人在的时候至少要招呼一声吧”而被迫打破了。现在反而渐渐成了习惯。
扭亮了客厅的灯,有预感到华文会从屋里走出来的华野不禁放慢了脚步,果然不消片刻好象已经躺下了的华文从卧室出来。看见华野的他仿佛要说什么却因为发现靠在华野肩上的高原而停顿住。
本来就不打算解释的华野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对着那如同盯着洪水猛兽般警戒的目光又不得不说点什么。
“……这个,是我同事。”
“……”
“他喝醉了。”
华野对于这么不近人情一直逼视自己的哥哥感到无比的厌烦。别扭死了,有什么好说的啊,要是说我又没作错什么事只是不想听你唠叨华文一定会扭住自己不放,到时只怕更加麻烦吧。觉得再也说不出什么的华野干脆扭过头。
背上一阵蠕动,原来是酒醉的高原抬起头来揉着眼睛。
“什么啊,原来真的是女人,你真是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高原用拳头打了华野一下,那种亲昵的举止华野知道会刺激对面人的眼膜,不过面对醉鬼又能说些什么。
“别胡扯了前辈,那可是我哥不是什么女人,你醉得不行了吧。”
在华野怀里不停扭动的高原一口咬定横眉冷对的华文是个漂亮女人,甚至还很不害怕地向那绷到极点的身体凑去,深知再任他闹下去只怕会遭到华文歇斯底里对待的华野好说歹说总算让高原换上自己的睡衣,舒服地躺在客厅的沙发床上。
“前辈,厕所就在走廊边上,半夜起来的话记得千万别走错了,还有客厅里有饮水机渴了的话可以喝水,不然我先倒一杯给你怎么样?”
躺在沙发上的高原皱着眉头表达他对华野罗嗦的不满,不消片刻已经心满意足地打起呼噜。把磨人的高原终于送入梦乡后华野也觉得困意渐渐上袭,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正欲走向浴室却迎面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夏日夜里的微风和酒后的微醺让华野在一刹那甚至真的把披着头发身穿宽大睡衣的哥哥看成一个冷艳的女人。
“你到卧室来,我有话要问你。”
华文的语气里充满了不满。
有没有搞错,到底谁才是宿主啊!想跺脚大喊却因为隔壁的高原而强忍住不能发作。
华文缓缓坐在床上。
“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了?”
是几点又怎么样,反正这里是我的公寓,我的房间,我的家。想这么说却又有点顾虑到华文的自尊心,华野还在犹豫中结果却被华文抢在头里训斥。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半!真不知你有没有常识,就算再高兴也要等到周末才能狂欢吧,更何况明天还要上班。而且半夜这样大肆喧哗会影响到其他住户,你一个人长到这么大应该懂得要有公德心吧,要是被别人投诉的话名声不是会一落千丈吗?”
什么是名声一落千丈,难道自己会比暴出巨大丑闻的人更加名誉扫地吗?可是现在的自己实在没有情绪和华文争执这个问题,说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华野掉头拉开衣柜的手被华文撰住。
“别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不好,我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有没有在听,虽说我是你哥但我并不想干涉你的生活,但这么多天下来我真的看不过眼了,你这样颓废的日子不能继续下去。你每天工作那么辛苦就不要再出去喝酒了,对身体一点好处也没有不说还……”
哥哥像只蚊子般在自己耳边嗡嗡地絮叨个不停,华野无视那关切的目光只是觉得烦而是啊是啊地胡乱答应几声就换来更多的唠叨。
“你这么随口答应到底能不能办到啊。”
华野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一定会忍不住发脾气,看看华文柔柔弱弱的样子铁定挨不住自己那一下。可是不发威的话又对不住越来越上涨的脾气。
“说够了没有,你也太多事了吧,我的事怎么样都不要你操心!”
华野把放在自己肩上的华文的胳膊狠狠甩开。华文的身体晃了晃,华野看到那对凝视自己的细长猫眼倏地瞪圆了。华文的肩膀也在轻轻颤抖,这是哥哥发怒的信号,不想惹麻烦的华野只想在暴风来之前偃旗息鼓。
“算啦,我现在很困,让我先去睡觉好不好,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不行,有些事一定要说个清楚!”
华文的不依不饶打碎了自己息事宁人的美梦,他干脆拉自己在床上坐下。
“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才没什么好谈的。”
扭身想走衣襟却被华文紧紧拽住,他不顾自己扭曲的怒容而自顾自地说话。
“自从我来了之后发现你的生活过得实在没有规律,这也许是你长期在外养成的习惯,不过不好就是不好我来了就不能不管你。你并不知道自己在父母亲心中的地位多么重要,要是爸妈知道你现在的这种无节律的生活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放你外出。还是你从前就一直瞒着家里人,要是这样就更不对了,身体是你自己的吧,另外平时不要趁父母不在身边管教就在外面胡来……”
华野气得说不出话而身体乱颤。
他怎么可以这样,这样泰然自若地指责自己的生活,更何况自己哪一点也并不觉得过分。要是忍受不了的话走就是了嘛。工作的事,朋友的事,父母的事已经让自己够烦的,要是回家再受黄脸婆的气还能得了?华野气的朦胧地想,华文这样好管闲事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自己有事的时候就躲在小小的龟壳里拒绝别人,没事时却又爱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是不是这个就是他逃避世事的一种方式啊,不过这也不能成为让自己的生活白白牺牲的借口。
想到这里华野的心大大地跳了一下,不是醒悟而是愤怒的一跳。
“你说够了吧,要怎么活是我自己的事,什么事都弄得乱七八糟的人没什么权利指责别人!”
华野用吼的喊出来。
“你说什么,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被华野怒斥的华文脸也瞬间变了颜色。他的嘴唇抖着。
“我这是尽做哥哥的义务。”
什么狗屁义务,要是每个哥哥都尽这样的义务的话弟弟就不要活了。
“我不需要,你留着给你自己吧。”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不能管你就这么放任你自由?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每天都弄到半夜回来不说,今天又把醉醺醺的狐朋狗友带回家,这像什么话?”
说来说去话又绕到高原身上,是不是因为高原的酒后无德又刺激到华文的神经?想起高原突然恶毒的念头涌上脑海,华野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恶魔的指挥般对哥哥露出那样轻蔑的冷笑。
“你是说高原吗?你很讨厌他吧,不过他是我的同事也是前辈,也是我很喜欢的人……不过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喜欢哦,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恶心的同性恋!”
说完话华野有预感华文会狠狠地反击而挺起胸准备承受,不过意料之外的是久久不见他的反应。陡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华文仿佛木头人一般伫立在床脚。
要是他怒吼或者歇斯底里发作华野都不会这样诧异,可是没想到的竟然是那么沉默的反应。
呆立了一会后,华文无视华野愕然的表情转身爬上床,用被单蒙住脸后背对华野缩成一团。华野头一次看见刚刚一刹那间华文那仿佛死人般呆滞的目光。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自己想走上前安慰却连说什么也想不出来只得作罢。
之后的那一夜,自己感到身边的身体一直僵硬着,虽然他没有发出一点声息,但华野还是知道,床铺微微的颤抖是华文躲在被里无声的哭泣。与隔壁酣睡得像死猪般的高原不同,华野在阵阵抽动的心情中无眠地熬过长夜。
清晨在隔壁高原大呼“头好痛”的惨叫中醒来,头同样疼到发颤的华野在看见身边空荡荡的床铺时心情一阵恍惚。本以为会被气得对自己不管不顾的哥哥在出门前还是意外地留下热气腾腾的早餐。与高原享受美味的时候自己一直心不在焉。
知道昨夜那个“冷美人”其实是华野的哥哥后高原高呼上当,但对着丰盛的早点又有点怀疑地问“真的有厨艺这么好的男人吗?”不想回答的自己低头不理。被高原盛赞的早餐不知为什么在自己的嘴里却一点味道也没有。

被笑咪咪地告之“今天我又遇见了美人哦”是在七月下旬的一天。

7
华野快速地“打扫”着工作餐的盒饭,而身旁的高原一边向嘴巴里塞进烤肉一边向华野露出他那典型的“稚齿型”傻笑。最近与情绪越来越低落的华野不同,同被称为组里二帅哥的前辈高原春风得意。苦追了五年的“女铁人”庄慧,一个礼拜前终于主动邀请高原下班后去酒吧消夜,对于已经一个月都未沾过酒味的华野来说,没有哪个比这更刺激眼球的了。
对着高原咧开的嘴,华野只能讽刺。
“泡到这种平胸女人算什么本事。”
对不敢兴趣而低头专心吃饭的自己不同,高原却放下饭盒,用手指抹了抹嘴后一本正经地说,
“我说的不是庄慧啦。”
“那会是谁,谁傻到被你泡?”
华野连头也不抬。
“是你哥啊。”
“嘎?”
华野惊讶得顾不上嘴里塞满了米粒而张大嘴巴。手里的筷子也掉在了地上。
高原看着华野吃惊的样子开心地笑起来。
“你别这么吓人嘛,我和你哥哥只是偶遇啊。”
“你说和华文?”
“是啊,一开始我还没认出来,直到他开口问我是不是去过你家我才想起来。说真的,你哥长的是有几分……像女人啦,所以那天我才会看错。不过倒和你一点也不象……”
华野此时也不暇去考虑华文到底像谁的问题,按奈住心口的激跳,刚刚听到高原说泡华文的话引起的震撼余韵还没有完全过去。不过知道原委后华野开始疑窦丛生。听高原的语气好象是华文先叫住他的,但是华文不是一向对高原没什么好感吗?干吗做这么奇怪的事。华野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你干吗一直瞪着眼,难不成真以为我会泡你哥啊,放心吧我可不是同性恋,何况就算我想你哥也不会答应吧。”
高原毫无防备的话只会让本来就心虚的自己更底气不足,华野只能用“你不要胡说”来打发过去。不过高原却一点也没发觉自己的异常而持续兴奋地说,
“今天上午我不是到超市去买复写纸吗,正在转的时候被你哥叫住,他好象还不清楚我是谁的样子,难道你都没和他说吗?反正一开始他的眼神蛮犀利的,还问我在什么地方工作等等,不过后来我们就聊得很投缘啦。”
一直觉得这里面有鬼的华野此时终于恍然大悟,华文这么做不为别的,那种心理充满了身为哥哥的愚蠢责任感驱使他对自己的一切都要调查,对自己的朋友也要筛选。华野一方面觉得可笑另一方面又感到激气,他究竟要调查什么?要改变我什么?谁给他那个权利这么做?一阵阵怒火冲上华野的胸口,不过他还是在高原面前保持微笑。
“你们谈了些什么啊,我觉得你们应该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吧,有什么好谈的吗?”
“当然是谈你喽。”
高原粗神经地继续眉飞色舞。
“我?我有什么好谈的。”
“你哥要我把你的事情讲给他听嘛,他好象很感兴趣的样子。我就说你是组里有名的帅哥,你哥好象很高兴,还说什么‘小野从前就很受欢迎’,还把你小时侯的事讲给我听,没想到你从小就那么会讨女人喜欢啊,听说因为太讨人喜欢了所以腮帮总被那些阿姨捏得肿肿的,是不是啊。”
有心情到处抖自己弟弟小时的糗事为什么见了面就连半句话也没有!
高原一点也没有发觉华野额头上爆起的青筋和几乎与饭盒里菜色看齐的脸色,用纸巾擦擦嘴巴总结,
“虽然你哥看起来很冷,其实人很热情嘛,他真的很关心你,还叫我有时间去你家玩。我现在是没时间拉,不过以后有机会就请我做客怎么样?”
华野对高原的“无耻请求”简直无话可说。
高原拍拍华野的肩膀,
“像你哥哥这么亲切的人就算不工作在家养病也会有不少女人来追吧。”
华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病?”
“咦?”
高原怪异地耸耸眉毛。
“你哥说他是因为患了慢性病才辞去工作的啊,难道你不知道?你对自己哥哥的关心也未免太少了吧。”
就是因为关心过度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华野本来想反唇相讥,但那时高原一定又会像拽到了公鸡尾巴一样巴巴地追问自己,不想被粗线条直肠子的高原缠上的华野沉默地闭上嘴巴。
这种沉默却被高原当成理屈的表示。
“你怎么能对你哥不管不问呢,其实据我观察你哥是那种很敏感的人,对你有什么不满也不会讲出来,又生着病,你更要多关心他吧,要是我有一个这么关心我的人每天都给我做一日三餐的话……”
华野使劲地按住阵阵作痛的额头。
“你看,那不是总务组的郝山吗?他和庄慧走那么近也不知在说什么。”
高原的头像警觉的鬣狗一样抬起。
“什么?他们在哪里?”
“刚走出去拉,也不知是不是约会啊。”
“不会吧……”
高原茫然地喃喃自语。
“对不起留你一个人在这,不过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高原那连最爱吃的烤肉也顾不上吃就追出去的背影虽然好笑,但无论怎么逗弄别人,华野也驱不散心头沉甸甸的阴霾。
整个下午华野心神不宁,报表也险些做错。压抑在心中的种种不满化为切实的愤懑不断冲击自己。华野好想回家质问那个怪异的哥哥,问他为什么要像奸细一样打听自己,想知道自己的情况直接来问不就好了嘛,弄的那么拐弯抹角真让自己火大,这不是明摆着对自己有看法还会是什么?就算留下来闹别扭也不肯走……
下班之前自己心里一直在嘀咕着这件事,结果终于把总结的报表打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老板要求加班重做。第一次被老板训斥的华野红着脸把报表装进整理袋,在电梯间里又不巧偏偏遇上了准备去约会的高原和庄慧。高原巴巴地瞅了一会自己,又低下头去看自己胳膊上夹的报表,然后大咧咧地问,“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在一言不发的庄慧面前被问了个大红脸的华野有点粗暴地拒绝了高原要帮忙的好意,出了公司的门就直接打车回家,他可不想再在公车上遇见像高原一样粗神经的同事。
没有说‘我回来了’,而直接打开房门,华野站在没有人而略显空旷的客厅里,瞪大眼睛寻找华文的踪迹。
带着一肚子的火华野寻遍房间,卧室的门紧紧地关着,厨房里也没有人,还没做饭的厨房里连餐具都冷冰冰的。浴室、阳台都找遍了也不见华文的影子,整个房间干净整洁得好象根本没来过人似的。
华文究竟干什么去了?华野的怨气逐渐被难以言表的焦虑所代替,华文会不会回老家去了,因为自己实在态度太恶劣而气得跑回家,虽然结果一直是自己希望的但这个过程不就意味着兄弟之间彻底撕破了脸皮吗?要是父母知道自己就是因为一些琐碎的小事和心情压抑的关系就撵走哥哥的话恐怕决不会原谅自己吧,华野也不想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形象一朝尽毁。况且让华文带着不好的心情离去对自己的良心又是不小的谴责,也许过一会母亲就会打来电话责问自己……
正在胡思乱想的过程中门口传来钥匙的转动声,发现门并没有上锁后自己担心的人慌张地推门进来。在看到华野伫立在客厅中央时华文手里拎的满满两袋蔬菜水果全掉在地上。
“我还以为进来了强盗……”
华文对自己这样解释。
对突然回来的哥哥华野心里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不过当华文手里拎着的ⅩⅩ超市的塑料袋跃入自己的眼帘时,已经差不多忘记的愤怒又回想起来。
华野为了让自己的激动平静而点燃香烟。
“你上午出去了?”
华文好象没听清似的还蹲在地上收拾满地的水果。
华野咳了一下。
“我说,你上午见到我的同事了对吧。”
华野又问了一句,华文总算抬起头。
“是啊。”
不知为何,一看见华文对自己的问话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就让华野忍不住冒火。本来自己已经不太想追究,只要他有一点悔意就好,可是看他那种故作不知情的摸样就是让自己本来就不平衡的心情更加不爽。
那个家伙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装作无辜的样子而已,心想他怎么会成为这种性格的人气得粗鲁地把香烟踩灭。虽然看样子问下去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但不发脾气的话就太对不起自己……
“拜托你不要再去做那种事了好不好,想知道我的事情就直接来问我不是更好?为什么要向小偷一样鬼鬼祟祟地跟踪我的同事?”
看到蹲在地上的华文的肩膀大大地抖动了一下,华野自觉戳到对方痛处而自鸣得意。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很低级啊,还是你所谓的做哥哥的责任心已经膨胀到了令你觉得不调查我就不舒服的地步?”
“我只是想多知道你的事情……”
“那也没不要用这种方式吧,可笑死了,你以为现在是什么年代,搞间谍活动吗?”
华文抱住头。
“我,没想那么多,要是问你的话真的会理睬我吗……”
“你在说什么啊!”
大吼的声音盖过哥哥的低语。
“没什么……”
华文好象已经放弃了“狡辩”而自暴自弃地蹲在地上。
我没有到底是在辩解没有做出调查自己的事还是表示没有那种责任感,华野也猜不透,不过此时听起来就是在埋怨自己的感觉。自从上次发生不快后华野尽量减少刺激华文的举动,不过这次华野认为既然所有的事都是华文自己招来的,所以说话也格外的不留情面。
“或许你以为,调查自己的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那可是你自己的想法,我知道在家里父母就是这样管教你的,不过我要告诉你,我可不是你,不要用你的尺度来衡量我,我可做不出你做的事情哦。”
被华野训斥着,华文的头低垂着背对自己,华野觉得优越感十足。
“喂,你那个是什么态度,不能把头抬起来吗?”
被自己呵斥的哥哥揉着眼睛扭过头。
“对这些你有什么可说的?要是有理由的话我也想听听。”
“没有……”
“你说没有?那就是说我说你是完全正确的了是吗?”
对华文的态度华野也有点生气,明明自己已经留给他解释的机会,却自装清高地放弃下台阶的机会,还眨着那楚楚可怜的红眼睛瞪着自己。
于是猛地伸脚把华文手里握着的苹果踢了出去,看到华文受了惊似的看着自己的手心的样子,华野也为自己刚才突然的举动惊讶。自己完全没想过会动武,因为华文那欲泫的表情,心情动摇起来。
“你以后千万别那么做了。”
带点恐吓的话,但华野觉得说出口时心里产生了小小的刺痛。
“我实在不想和你吵架。”
这是华野的真心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你做的事我就是忍不住发火,我想我们还是不适合住在一起的。”
终于说出口的话,憋在心里好久,可是不知为何华野没感觉心情的放松,反而急于要补充上自己的解释,那解释其实是多余,自己也明白。
“我的意思……或许你回到平时的生活轨道上来会更好,这里的生活你你不觉得太压抑了吗?可能……”
“你要赶我走吗?”
华文突兀的提问让华野的嘴巴久久合不拢。
华文的反应伴随着流下来的眼泪,大大出乎了华野的意外。
“不,不是的……”
“你讨厌我,是吧。”
华野什么话也答不出来,因为事实都指向那个答案。可是说不出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好痛,一被华文注视着追问的自己心里就会难过。华野觉得自己的胃里一定盘踞着一条蛇,一条说了真心话就会扭动的蛇。
“不是那样的……”
华野的解释连自己听来也苍白无力。华文垂着双手站起来。
“我明白了,明天我就走。”
一言不发的哥哥转身走进厨房。
华野还沉浸在刚才的情景中。那么难以启齿的话居然一下子就办到了,可是一点胜利后轻松的心情也找不到。这难道不是自己希望的吗?不对,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个样子,华野希望即使华文要走也是在得到了圆满的结局后在自己衷心的祝福中回到原来的生活之中,不管怎么说也要让一切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自己才能安心,可是那样的哥哥真的能够回到过去吗?总觉得在自欺欺人的华野陷入深深的苦闷……
咣的一声巨响吓到了自己,呆了片刻后觉得不对劲的华野寻着声音冲向厨房,推开厨房的门后就看见华文跪在满地是水的地板砖上。地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碎瓷片,华文的脸上和衣服上滴滴答答的都是水。
看到华野冲进来华文仿佛从发呆中猛醒,他磕磕巴巴的对自己拼命解释,
“对不起,因为地面……太滑了,所以洗碗的时候不小心就……对不起……都是我不小心,是我不好……”
发现华野脸上的愕然华文急得红了脸。
“是我没注意……我会赔……”
“不必了。”
看到华野无言地拿起扫把打扫地面,还以为他在生气的华文慌张地动手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突然呀地叫了一声后,华文跪在地上捂住手掌。
华野扔下手里的扫把冲过来掰开华文的手掌看到底伤在什么地方,可是华文却用力捂住伤处。
“让我看看伤在什么地方了。”
华野都这么说了可华文还是不放手,扭扯了几下后只看见华文紧紧捂住的伤口下面流出越来越多的血。无奈华野只能转身拿了急救箱放在华文面前。
“你自己包扎一下吧。”
见华文坐着不动华野愁得直叹气,
“伤口不处理会发炎的,就算生我的气也不能伤害自己啊。”
华野的自尊心让自己只能软到这个程度,可是说完后却发现华文的表情渐渐抽搐起来。
“没,没有生气……”
这么说着可嘴唇还是不住地抖动,那眼泪也一滴滴地落到地面。
“别哭了好不好,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大声地说你。”
虽然就是那么一句,华文却突然像放开了闸门的水龙头一样哇地大哭起来。两只手抱住自己的头痛哭,手掌上的血迹都抹到了自己的脸上他也不去管,只是跪在自己面前伤心的缩紧身体放声大哭。
华野从没见过哥哥这样,那个受了委屈也只是忍受沉默的哥哥,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这么放肆地哭吧,自己从来也没注意到这种心情,可能一直忙碌的父母也没注意过,华文好象要在自己面前一次把所有的委屈都诉尽似地尽情哭泣。
华野找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木然地注视着……都是自己的错……
华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
心情万分自责的自己慢慢拉开华文捂住脸的手,华文涕泪交织的脸呈现在自己眼前。华野找了条干净的毛巾轻轻把他的脸擦干。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生气才这么冲动,我不会再说让你走的话了,其实……我很高兴你来我这里,自从那次回家之后我一直很想你……”
有点违心的话,可是说着说着华文脸上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成串地顺着脸颊淌下来。
“你能来我很高兴。”
“我知道……”
低低地应了一声后那受伤的手又抬上去想要揉眼睛,华野慌忙制止。
“伤口很痛吧,要是里面插进了碎瓷片就危险了,让我处理一下吧。”
华文终于顺从地让华野用棉棒沾了酒精擦拭伤口,被酒精刺激到的手指像逃窜似地退缩,被华野紧紧握住,掌心中的温度,因为主人的痛哭而变得冰凉。
“很疼吗?”
“已经……不痛了。”
带着颤音的回答,让华野注意到华文还坐在湿淋淋的地面上。用纱布包扎好伤口之后,华野慢慢地把华文拉起来。
“去换件衣服吧,这样湿漉漉的多难受。”
华文顺从地乖乖站起,然而在华野拉着他慢走时却身体摇晃险些摔倒。一定是因为大哭伤到了体力……这么想的同时,连华野也感到吃惊的是自己居然一把横抱起哥哥。
一下子被抱起来的华文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华野,过了一会脸色渐渐涨红的他就挣扎着想从华野的怀里下来。
“别这样……我自己可以走的……”
那感觉虽然怪异,但抱了之后却觉得分外安心,华野也弄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但既然抱住了就姑且这样吧……
“只一下下而已,别乱动哦。”
华文的身体好轻,仿佛羽毛般依偎在怀里的感觉一点也不象在抱一个大男人,好柔软,华野就这样轻轻冲华文笑着。将哥哥抱进卧室的自己还坚持要为他换衣服,也许这样就会减少自己的一些愧疚吧,华野细心地为手掌受伤不便脱衣的华文脱下湿衣服后又用干燥的毛巾将他的身体擦拭干净。
“你还生我气吗?”在擦拭的过程中华文一直不安地询问,不然就是低头认罪般地“对不起”,不管华野如何解释,华文的身体还是不停地颤抖。
“你冷吗?”
对自己的担心华文的回答是摇着头又抖了抖肩膀。被脱去衣服的哥哥的赤裸的身体显得格外娇小,纤瘦的前胸上两粒粉红的乳头随着抖动的躯体微微波动。在华野帮他擦拭身体时他一直在揉眼睛,那两腿之间被稀疏阴毛遮盖的白嫩性器不加掩饰地暴露在华野眼前。
“……我去帮你找睡衣。”
华野不得不找借口转移开视线,刚刚的一瞬间自己突然产生了女人的错觉。不,不对,那是有着明显男人特征的身体!使劲摇头甩掉自己无聊的想法后,华野从衣橱里找出睡衣裤。
华文的睡衣平均要比自己的小上一圈,质料也是那种极柔软的细棉布,捧在手里就象抱着华文本人般的感觉。华野回过头,只见华文正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肩膀红着眼圈望着自己,那可怜巴巴的神态使华野的心里忽地滚过一股热流。尽管华野心底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但那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飘过去。盯着华文那慢悠悠穿衣服的身体,华野蒙蒙胧胧地想,自己大概即使和女友上床后也从来没有注意过她是以什么姿势换衣服的吧。
换好衣服的华文冲自己羞赧地一笑。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被华野发直的目光盯住的华文不安地抚摩着脸颊。华野从遐思中警醒。
“不,挺好的。”
“是吗?我还以为脸上没擦干净。”
华文说着站起身,大哭过之后他的语气总算恢复了点正常,脸上也有了红润。
“你干吗去?”
“有点口渴,我去厨房喝点水。”
“厨房还很滑,我倒给你。”
匆匆阻止华文动作的自己在厨房里边倒水边低声嘱咐自己,要冷静,冷静……那可是你的亲哥哥啊,华野你到底要干什么?
可是在华文喝水的时候自己又偏偏头也不能转动地盯住那不停做出吞咽动作的喉头。那上下滑动的感觉不知怎么竟充满了诱惑的味道,咕噜一声,华野大大地咽了一口口水。
喝过水的华文好象调整了一下神经,他把水杯放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回头看自己。
“我是你的麻烦吧,是不是?”
“你怎么这么说?”
有预感要不好的华野此刻变得异常焦急,这个时候自己不想听到关于华文的一点点坏话,即使那是本人说出口的,华野也不想听。那种异样的感觉还在左右着自己。
“我知道自己的毛病,喜欢依赖别人和动不动就管人的脾气,和我住在一起很不自由吧,我知道那种感受,因为我也被父母一直管制着生活而且把这个当作正常,可是你让我看到了不同的人生……”
“别说了……”
“打扰你这么多天真是抱歉,就算是兄弟我也实在太过分了。”
“没,没有。”
华野焦急地站起来,现在的自己不想让他离开,这不是什么说得出的理由,自己只是单纯地不想放他走而已。
“你会厌烦的,你迟早会厌烦的。”
华文深深地低下头。华野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听下去,自己只是一味地摇着头,想否定华文的话却一时也找不出什么正式的理由。
“爸和妈不是让你在这多住几天吗?”
“那是他们老人的想法,其实就算是兄弟长大了住在一起也不方便。”
“不能不走吗?”
“可是你不是希望我走吗?你也觉得不方便吧。”
那赤裸裸的冲动让华野再也忍不住而冲过去一把搂住华文,
“我不让你走不行吗?”
“啊?”
“我不想让你走。”
这个时候华野也无暇去考虑驱使自己说出这些话的理由是什么,是一时的感情冲动还是心底积压了太多的愧疚?不过华野知道自己此刻没有说谎。
华文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
“我对你来说只是麻烦而已啊,况且我是自愿要回家的,你不用内疚啊,出来也这么久了早就应该走的。”
不行!
他越这么说自己就越激动地要阻止。一抱住华文的身体华野像过电一样发抖,为什么会这样?刚刚只是看了一眼哥哥的裸体而已华野不知道为什么会激动到这一步。话一旦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华野明明知道还控制不了自己,他贴近华文仔细嗅着他头发上软软的类似本人的香味,想让自己的心就这样平静下来。
“我……会当真的,会……”
华文没有说下去,一言不发的他就那样静静地任自己拥抱。

8
打破两人之间沉寂的是刺耳的电话铃声。万分不情愿的华野稍微离开一点。
“可能是妈打来的,你等我一下啊。”
也不知为什么会这么说,华野一心只想快点接完电话后就可以继续刚才的拥抱,那种搂在一起舒服的感觉自己还是第一次尝到,就象小孩子放不下新买的玩具,华野对那出奇温柔的感觉也难以割舍。在自己这样说的时候华文也像等待似地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
“喂,喂……”
不耐烦接听的华野在听到话筒里的声音后呆住了。
“是我啦,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告诉你哦,学校已经放假了,我明天中午就到你那里,你要去机场接我哦,喂,你高兴吗?本来妈咪还说女孩子要矜持一点,等你去学校接我好了,不过人家知道你工作很忙体谅你嘛,你可不要误点啊。”
“你,你这么快就放假了……”
“怎么,你不高兴我来啊?”
“当然……不是。”
对于华野的不情愿对方好象没有听出来,以为华野只是在逗自己而咯咯地笑着。
“那就明天十一点到机场接我,就这样拉,人家还赶着去参加同学聚会呢,拜拜。”
放下电话华野开始苦笑,已经不能再延续的梦境,真实总是来得那么突兀。挠挠头发,华野发现华文仍保持着刚才的站姿看着自己,可是再去拥抱的心情已经不复存在。
“有什么事吗?”
对这样的问自己能说什么?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要求哥哥留下留下吧,转身却要让女朋友搬进来住。按理说此时明白地说明一切是最好的时机,不过心底残存的一点点温情却使华野张不开口。
“一个朋友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哦。”
华文并没有追问,虽然一看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紧张,不过他好象对这样的回答也心满意足似的。
华野略略放下心。但是他几乎立刻又为明天的安排犯起愁来。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晚华野也没敢开口对华文说出女朋友要来的事。等到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就看到华文笑吟吟地端上牛奶加烤面包圈的早餐时,华野实在没有勇气对着那刚恢复了一点自信的脸讲出要你搬走的话。才只是为了保险而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以后没事的话你就少出门吧”,结果就看见本来还微笑的脸立刻悲哀地垂下。
上午十点一过华野立刻向组长请了半天假,在开车去飞机场的路上他还在不停考虑如何对女朋友开口。华野现在的女朋友云茜是小自己两届的学妹,人长的虽然算不上出奇的漂亮但贵在身材极好,而一向在万花从中游戏,对女人十分挑剔的华野开始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只是因为身体的契合度极高再加上对方一直穷追不舍才没有一把甩开而时断时续地持续着。到了要毕业的时候华野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个女朋友的重要,本以为是比较时髦的金融专业应该很好找工作但是却久久难以找到合适的,不是根本不收外市户口就是工资奇低到了自己也说出来也觉得寒碜的地步。四处碰壁到焦头烂额的自己几乎想要卷起铺盖灰溜溜地滚回家的时候,临行前却意外地收到这家大型软件公司的聘书。就象做梦一样华野一跃而为高级白领,直到工作华野才知道是因为云茜的父亲,尽管做的是服装的生意但他在这家公司里也投入了大量的股份。当几乎已经快要黄掉关系的云茜带着这份厚礼找到自己时,身为穷小子的华野第一次重新审视这份“珍贵的爱情”。因为这样的好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华野开始尽量弥补对女友的态度,即使对方会偶尔发些大小姐脾气和做出往自己钱夹里硬塞进照片的事华野也都会忍让,比起一时冲动华野更看重的是云茜父亲对自己的印象,如何使自己的形象从花花公子改变到可靠的男人,华野下了不少工夫,虽然还没有让华野接触到自己公司管理的事务但这一年来云茜父亲通过其他渠道也能了解到自己的勤奋上进,当然更重要的是要对云茜表现出真心。所幸云茜除了性格上不太会温柔之外其他各方面也都还合自己的胃口,况且对自己可说是死心塌地,华野将那小小的不满压在心底。要是从前遇到这么麻烦的女人也就甩了,不过现在华野事业正在上升阶段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自毁前途。
华野赶到机场时班机还没有抵达,于是华野将车停在机场外的公共停车场,自己走进侯机大厅。还有十几分才到点的大厅里并没有多少人接机,华野一边低头用脚在原地画圈一边无聊地闲望。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当华野发现时侯机大厅里聚集了太多人想挤在前面也来不及。看到外面机场跑道上缓缓降落的飞机,巨大的气流摩擦音在耳边轰鸣,华野有预感不好而站在后面。
果然,只拎了一只小行李箱在人群中清爽走出来的女友却绷着一张脸,就连华野伸出接皮箱的手也理都不理地甩开。女友昂首阔步气赳赳地走在前面,华野空着双手又不得不在意四周的眼光。要是平时华野扮演这种跟班角色说不定会罢工,不过今天自觉理亏的他决定讨好云茜。果然是大小姐脾气,在华野左右劝说下女友这才气鼓鼓地把行李箱恩赐般递给华野。
    “都怪你太慢啦,害得我在找你的时候被前面人把鞋踩坏了。”
华野看了一眼那鞋尖,只是磨了一点而已并没有被踩坏,不愿意赔礼但也不想惹毛了云茜的华野只装作没看见。
女友的嘟囔在看见华野车上的一大捧粉红玫瑰时变成了雀跃的欢呼,
“小野,我好爱你哦。”
怀抱着玫瑰在华野腮边留下香吻的云茜引来四周众多羡慕的目光,华野也不禁有点飘飘然。
“小野,你想我吗?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哦。”
女友不断在耳边重复着甜言蜜语。
“我也很想你。”
华野的确有想,虽然那只是每天掏钱包时不耐烦的例行扫描。听到这里云茜撇了撇嘴,
“可是我都不在你身边啊,你到底有没有真的想我我也不知道,我妈还说像你这样外表太帅的男孩子不会可靠。”
华野笑着伸出手去搂了一下云茜的身体,
“你妈还是那么不信任我吗?”
“不是啦,她只是紧张我而已。”
云茜紧张的解释证明她还十分在乎自己,华野想到未来丈母娘那扭曲的嘴脸不禁笑出声来。
“说真的哦,我也是很担心嘛,谁叫你那么久都不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和别的女人有染呢!”
云茜的话一下把华野扯回现实。当然不能就这样把女朋友领回公寓,要是那个爱撒娇又娇贵的女孩子看见华文不知道会不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云茜,你只带这一件行李吗?”
说实话华野是希望云茜只带少量的行李,匆匆住几天就走,但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这种侥幸的机会几乎为零。果然,
“人家怕你搬行李好麻烦,所以已经提前送到大伯家里了。”
云茜的话提醒了华野,她还有一个大伯家就住在附近,是那种很大的别墅住宅。云茜大伯的儿子都去国外读书平时只有夫妻两人也很寂寞,华野还曾陪云茜去过一次,怎么把这么好的地方忘掉了。华野一边暗骂自己一边掉转车头。
女友看了车窗外一眼,
“小野你搬家了吗?这条路我记得不是去你那里的方向吧”
“我送你去你大伯家吧。”
“不必了啊,明天叫大伯找人把行李搬过来就好了,小野我想去你那里嘛。”
会错意的云茜露出诱惑性的暗示,华野只好把真相托出。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去大伯家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嘛,大伯家又没人,住那里有什么意思。”
“因为……”
华野犹豫了一下,
“因为我哥现在住在我这里,你去不太方便……”
一阵沉默,华野以为女友在思索而调过脸去看时,只迎上云茜那瞪得溜园的眼睛。下一秒钟带着酥麻感的耳光赏在华野脸上。
“停车,我要停车!”
女友不顾捂着脸发呆的华野跺着脚大喊大叫。
“云茜你搞什么?”
“我不管,快放我下去!”
在飞速行驶的公路上被云茜这样又捶又打实在吃不消,华野一边躲闪着拳头一边叹着气将车停在路边。车身刚停稳,云茜立刻怒气冲冲地推开车门走下去。眼看着她向车尾的方向越走越远,华野不得已只好跟着下车。
即使知道华野在身后追她,云茜依然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华野心里又气又急却毫无办法,遇上这么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又不好发脾气,只能伸手揽住云茜的腰。
“别闹了好不好。”
手立刻被毫不留情地摔掉,云茜怒视了华野片刻后立刻又甩开高跟鞋狂奔,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太急的缘故没跑出多远云茜就摇晃着身体跌坐在地上。华野追上想扶起她却又惹来一阵乱打,华野对于这丝毫不听劝的任性也渐渐火大起来。
“你够了吧,要是不想来就回家去!”
听到华野这么怒吼,云茜也立刻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你根本就不关心我!”
要怎样才算是关心,华野自觉对这女人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女人的待遇。
“你又不听我解释,只知道一味乱发脾气。”
“还解释什么,你明明就是讨厌我!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种闷热的天气还跑过来,我对爸爸说了你多少好话,人家是真心对你你却一点也不领情,现在又对我说什么家里有人让我住大伯那里,这明明是让我没面子!”
一提起云茜父亲华野的神经不禁紧张,要是为了这种事就和她闹翻的话……不过不住在男友家里就会丢面子,华野对于这种解释又好气又好笑。叉着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云茜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还哭了起来。
“亲戚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现在却把我赶出来让我一个人住大伯家里,大伯母也会笑话我的,我家的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有一点点错事就立刻瞧不起人。”
云茜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有钱人家对于面子的事是比较看重华野也领略到了,好象云茜的大伯母就是那种有点尖刻的人,在任性上倒与云茜很相似。
“不然的话去饭店住几天好不好?”
“不好。”
刚刚才放下的表情又重新摆上云茜的脸,她紧紧盯住华野,
“住在你家的人真是你哥吗?你不会是和别的女人同居吧。”
“当然没有了。”
“我不信。”
“那你要不要去看看确认一下?”
华野只是当作玩笑说的一句话,谁知云茜却从地上站起来,抹了抹眼泪还真的坐回车里。
“要是女人的话我会杀了她哦。”
对于这种任性的威胁华野只有苦笑不语。
上班上到一半就跑回家华文一定会怀疑,要是他认为自己还是对他不放心所以跑回来监视,要是那样的话华文本来就极敏感的神经一定又会受到创伤,哥哥那受伤欲泣的表情……华野既心疼却又怀着肆虐的心理而欣赏。
就这样华野把车停在公寓的楼下。
打开门的时候看见哥哥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对于突然到访的华野和云茜果然一副震惊又惶恐的表情。自己哥哥在看到外人时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可怜,为了打消尴尬的气氛,华野为华文介绍女友。
“你好。”
华文只问候了一声就不知说什么似的闭上嘴巴。而云茜用一副看着情敌的目光犀利地上下打量哥哥。在车上时明明说过华文的性格比较敏感,现在也证实那的确是个男人吧,女友还用这么敌意的眼神审视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华野怀疑云茜并不使疑心自己有外遇而是存心要给“不速之客”来个下马威。
“这是我哥华文。”
果然,云茜只大咧咧地点点头就无视般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在她那轻松的举止震慑下华文也仿佛认同了“不速之客”的标签般拘谨起来。接下来就是有点不客气的盘问。
年龄,住址,工作,健康……就好象在查户口。本来华野是不打算过问云茜的态度,受了点委屈的她有理由发泄一下吧,她想知道什么就告诉她也好打消疑虑,不过这么连珠炮似的追问实在听不过去。到最后云茜居然不客气地问哥哥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辞去工作的时候,看到连谎都撒不圆的华文面红耳赤的表情,华野心里一阵揪痛。
“你还有完没完,不是告诉你是慢性病要休养一段时间吗?”
云茜冲插嘴的自己撇了撇嘴,
“我是华野的未婚妻,今天刚下飞机本来打算住在这里,不过既然大哥要养病的话我就去住饭店也可以,可是走的时候记得事先要通知我哦。”
云茜那露骨的傲慢连自己也看不下去,如果喜欢我的话至少对我哥尊重一点!正想这么插嘴的华野却听见华文慢吞吞的声音。
“对不起……”
没有说什么就先道歉是华文的习惯。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华文一直垂着头不敢正视自己和女友。
“请问……”
就算紧张可华文还是坚持要问,华野不禁好奇那即将说出口的会是什么,华文会不会抱怨云茜的无理?
“你是我弟弟的女朋友吧……这么说的话就是还没有结婚,虽然这话听起来不大入耳,不过……我还是觉得……没结婚就住在一起似乎,似乎不太好,如果小野做出什么有损你名誉的事情……”
还没等华文把话说完云茜就大笑起来,就连华野也觉得十分好笑,这样老土的疑问也只有华文才能提出来。
果然云茜满不在乎地立刻回答,
“我们早就同居过了,这种事情现在很普遍嘛,大哥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男人喜欢女人就会想到要做爱,相反女人也是如此,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大哥难道没有喜欢的女人吗?”
在华文涨红了脸回答不出时云茜又趁胜追击,
“难道说大哥还是童男子?那样的话有了生理需要时怎么办呢?我觉得与其偷偷自慰倒不如找个女人做爱更舒服,大哥难道从来没想过要抱女人吗,这样想了却不敢去做我觉得才最可笑。”
被云茜将了一军而回答不出的华文拼命地咬着嘴唇,脸红的像熟透的李子。云茜看到这种情景更加不掩饰地大笑起来。
已经太过分了。虽然也对华文的老土想法嗤之以鼻,但却又不忍心让他被自己那任性又不懂事的女佑那样露骨地嘲笑。要说受到的教育华文和自己可说有天壤之别,仔细想想就算他有这种想法也不足为奇,但那么清纯的哥哥不是也被人弄得“失了身”,而且对象还是个男人这就连一向开放的自己也绝对做不出,虽然是被迫的但这种反差还是好大,觉得站在自己的立场有点左右为难的华野只好半强迫地拖走云茜。临走时那个不知害臊的女朋友还对华文留下所谓建议,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我认识好多朋友要不要找一天出来聚聚,反正整天呆在弟弟家里也是怪无聊的。”
华野强压住怒火把云茜拉出家门,到了电梯间里就忍不住吼起来。
“你是怎么搞的,就算对没关系的人也不能这么刻薄吧,更何况他还是我哥,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你男朋友看待!”
对华野的怒吼一点也不当回事的云茜从手袋里掏出粉盒,对着镜子用粉扑补了补妆,然后悠闲地撇嘴,
“我也没想到你哥是那么老土的人嘛,跟你一点都不象。既不帅气也不幽默,而且对女孩子说话时他也一直低头,样子怪怪的,这样的人最无聊了所以我才……”
想到了有意思的地方云茜咯咯地笑起来。
看到这么没神经的云茜,华野气得背过身去不理她,谁知云茜继续自顾自地说,
“他真是你哥吗?我看你们一点相同的地方都没有。”
“我干吗要骗你,信不信随你的便。”
“可是他那副样子哪里像有病啊,倒像是来骗吃骗喝的!”
华野气得浑身发抖,瞪了云茜一眼后转身就走,觉得华野大概真发火了,云茜环顾四周这才慌慌张张地从背后追上来,
“小野——”
“你等等我啊!”
生气终归生气,但在人头耸动的大街上被女孩子这么追着叫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华野不得已只好停下。
“对不起嘛,小野,是我错了。”
虽然心里还有气,但被像云茜这样娇滴滴的大小姐低三下四地请求,华野觉得虚荣心在一点一点得到满足。云茜摆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又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原谅我嘛,刚才人家心里有火想找个人发泄一下才会那样,你也体谅我一下,谁被男朋友赶出来心情会好呢,更何况你哥是那么怪的一个人。”
云茜委屈的表情实在很诱惑,华野明明知道那可怜大半都是装出来的,但还是不能控制地软下心肠来抚摩她的脸蛋。一摸之下,云茜就像得到暗示似的伏在华野胸前,那像乖乖猫咪的举止既让华野满足又吸引了路人艳羡的目光。
“即使觉得他怪也不可以那么说,那毕竟是我哥哥。”
“的确是怪嘛。”
发现华野在皱眉头后,云茜又立刻补充,
“我不会当他的面说啦,也不会再顶撞他,大不了只是在心理想想罗。”
云茜无疑是个自私的女人,但她与华文最大的不同除了骄横之外还有那不加掩饰的坦率。这么想之下,华野觉得虽然刁蛮但却坦率的云茜比起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的华文比较容易应付。
本来没什么好心情的华野架不住云茜千娇百媚的诱惑,根云茜一起来到酒店。那自从跟华文住在一起就禁止了长达三个多月的欲望也禁不起女友的一再引诱,更何况自从昨天看见华文的裸体之后华野一直感觉怪怪的,考虑到也许是禁欲太久而使自己可能“饥不择食”,华野也想通过正常的途径排解欲望。
半年不见女友的身材感度依然良好使华野在做爱过程中也不禁怀疑云茜是否真的如她所说在为自己“守贞”,不过既然同样的事自己也作不到华野只有放弃无谓的想法而努力“身体力行”。释放欲望后云茜娇喘吁吁地伏在自己身上,虽然在做爱过程中沉醉于女友那略显夸张的呻吟中,但结束后只有一阵阵的空虚。更奇怪的是事后控制不住浮现在脑海中的居然是华文那单薄的身体。一定是太久没有发泄了,华野禁不住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发现华野对后续的欢娱心不在焉,云茜更加娇媚地缠上自己,还挺起软绵绵的胸部磨蹭华野的后背。
“小野啊……”
听到云茜发出这种嗲声嗲气的腔调华野就知道她必定有事索求。
“只要是女人想要的东西,她们都一定会想尽办法弄到手。”
前几天高原摸着因为给庄慧买首饰而日见干瘪的钱包苦恼地得出结论。
“都把人家泡到手了就别那么小气。”
当时华野因为被华文管制正闷闷不乐,对于高原的抱怨那时只觉得是无病呻吟,可是今天联想到女友的表现时华野因为认同而倍感心烦。
老实说云茜并不比一般女人要求的更多,在次数上可能还要少那么一点,而且也经常送华野一些贵重的礼物,使华野在人前有资本炫耀。可是两个人的经济基础毕竟相差太多,云茜每要求一次,在她看来也许无所谓但那价格却让华野吃不消,大学时日子已经过得够紧巴,工作后经济上虽然获得独立但因为要付房贷所以也没什么好转。况且了解云茜那种任性的脾气后华野更坚持要供出只属于自己的空间,这样即使在婚后住到有钱的丈人家里至少也可以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华野在心里埋怨着为什么那么多人说做金龟婿有多好,事实上自己付出的辛苦又有谁能知道……
“小野我想……”
有什么话快说好了,心理虽然在不停催促可表面上华野还得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华野决定这次不管云茜向自己要什么都要坚决回绝以保住自己羞涩的钱包。
不料云茜这次谈的却不是向自己要礼物的事。
“爸爸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不是说好了等我工作几年之后再说吗,怎么又问?”
“爸的意思是等我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然后我们一起去欧洲留学,这样回来之后你就有资本接手爸爸的事业了。你也知道爸爸年纪大了,这几年并不太管公司的事,他希望有人快点帮手他嘛。”
看来自己辛苦一年的努力果然得到老头子的认同,而且能到国外留学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好事,不过一旦结了婚就好比上了缰绳的马处处受到限制,老实说华野还想多享受几年单身贵族的快乐。更何况明年就去欧洲的话就会一连几年都看不到亲人,父母不说,但是华文的摸样如果渐渐忘却想象也有些心疼。华野不愿意抛弃那怀抱中温柔的感觉。
可能是觉察到华野的表情有些不情愿,云茜嘟起脸,
“喂,你可别辜负了我爸的好心哦,他可是看得起你才给你这个机会的,有多少人排着长队等他说这些话呢!”
“知道了。”
云茜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自大神情像钢针般刺激着自己的神经,华野想就是因为太长时间和华文相处自己才会感染上他那敏感的神经。其实云茜本来就是大小姐出身而她父亲也确实身家不菲,这样想想自己能够通过这种途径轻易达到正常人努力十年也未必可达的境界,受点委屈似乎也不为过。而且凭借自己出色的外型和能力,不论怎样也决不会吃亏。这么一想华野觉得心情坦然了不少。接着云茜提出年底先举行订婚仪式,华野虽然觉得太繁琐但也点头应允。

9
在云茜住的饭店度过消魂的下午,近十点的时候华野不顾云茜的挽留回到自己的公寓。对那个人华野并不觉得是在尽什么义务,但只要心底隐隐觉得一整夜不会家的话华文一定会担心就不舒服,何况白天云茜到访的事如果不说清楚一定会留下难以开释的疙瘩。
知道即使过了半夜哥哥也会做好晚饭等着自己,为了避免二次进餐华野最近都是下班后立刻回家,而像今天这样晚归十分少见。果然华文看见弟弟进门就端了饭菜去热,在华野坐下来吃饭的时候他也没离开而是一手撑在下巴上仿佛出神般默默注视华野。
那无言的凝视让心里有愧的华野十分不安。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终于被华文看到不好意思的华野不解地问。
“没有……”
这么说着的华文双手拄住下巴。
“因为你吃饭的样子很可爱,所以忍不住想起你小时侯吃饭时的情景。”
男人狂吃的样子也会可爱?华野忍不住红了脸。
“我小时侯就很能吃吧。”
“你忘记了吗……”
华文歪头冲自己微微笑着,
“大胃王的绰号还是爸爸给你起的,只要嗅到饭菜的香味也不管是不是在自己家里就一定要去抢,邻居家的饭桌你也不知道上去过多少次,弄得爸爸总是一脸狼狈地解释并不是家里经济条件不好让你吃不饱。”
会有这么糗的事!
华野对于童年的记忆几乎消失殆尽,对华文所讲的似乎有印象却总是想不起来。相对于自己小时侯的糗事,更想知道的是华文的童年,相差了五岁的差距使哥哥的童年在自己无法触及的范围之外溜走了。
“别提我的事了,说说你自己吧,你小时侯也一定糗事一大堆。”
听华野这么说华文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实也不少,不过最糗的一次就是被你踢下床的那次。”
看到华野露出疑惑的神情,华文扑哧笑出声来,
“恐怕你不会记得了,可我还是记得很清楚。你小的时候长得胖乎乎的很像绒毛玩具熊,我最喜欢晚上睡觉时把你搂在怀里听你在我耳边打呼噜。不过后来你渐渐大了就十分讨厌我这么做,有一次你参加完同学生日派对回来我还非要抱着你睡,就被你生气地一脚从床上踢下来,弄得声音好大爸妈还以为楼上的家具倒掉了而跑上来看。那一次真的很糗所以我以后再不敢缠着你。”
原来自己从小就是那么暴力的小孩,华野也记得小时候自己的脾气很暴躁,不过至于动粗的经历也只限于上寄宿学校时的打架,从未想过自己更早的时候还打过家里人,华文恐怕是第一个挨打的对象。
哥哥那孱弱的身体看起来好象比从前壮不了多少,别说是小时侯就算是现在他能否抵抗过当时的自己也是未知,这样想着好象华文身上每一处都被自己打过似的,心里渐渐涌上酸痛。
“一定很疼吧。”
“是啊……”
华文仿佛不太好意思地捂住脸颊。
“你气我吗,我这么粗鲁。”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么说的华文想了想又补充,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害怕更准确,”华文想到什么似的笑起来,“既害怕又喜欢……本来是很愤怒的,可是看到你后悔的样子又觉得不忍,我对爸爸说是我自己不小心从床上跌下来。”
“那不是为我打掩护嘛,这么做我会更嚣张的。”
听到华野开玩笑般的话,华文摇摇头,
“怎么会生你的气。”
华文把自己吃完饭后的盘子拿到厨房里。
“喂……”
觉得意犹未尽的华野跟到厨房,看见华文正在用右手和左手没受伤的手指小心地洗碗,华野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从身后把华文拉开,看见哥哥睁大眼睛盯着自己,华野笑着抢过华文手里的洗碗巾。
“你手不方便,这种事还是我来做吧。”
华文还要阻止的手被华野握住了。
“你本来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不要有什么顾虑。”
只能默默放弃的华文站在自己身后,不知道他听见自己这么说会有什么想法,华野觉得即使背对着他也能感受到那无言的注视。
“你从吃饭时起就那么盯住我看很奇怪啊,到底有什么事吗?”
“没有……”
身后传来低低的叹息,
“只是,很舍不得你……”
华野闻言诧异的转身,
“为什么舍不得,告诉我?”
“没什么啊……”
华文还在推脱,自己也糊涂起来。
“你是指云茜的态度让你不安吗?”
华文一下子没有了话说。
“你好象有什么心事,”只这么一问华文的脸就红了,华野觉得那么爱脸红的哥哥分外可爱。
“你不要过多考虑云茜的话啦,她那个人向来是有口无心的,虽然是我女朋友但老实说并不好相处,有时候会口没遮挡地胡说八道,所以她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华文对自己摇摇头,
“我一定带给你不少麻烦。”
华野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拍拍华文的肩膀,
“根本没有的事,其实云茜根本住不惯我这里,她嫌这里地方小,又没有人作家务,而且让她每天给我做饭她是绝对不干的。”
华野没有说出口的事云茜下午跟自己大吵大闹要让哥哥快点搬走的事,要是说出来他恐怕会悲伤地立刻收拾行李吧。
“真的?”
华文好象半信半疑的样子。
“是啊。”
为了让华文放宽心华野洗碗后又清洁地面,其实平时自己最讨厌的就是干这种琐碎的家务事,要是云茜在的话说不定两个人会请帮佣来做这些。
想清洁地面却找不到吸尘器的自己也不好意思对华文说我平时都不做这些,请问你平时整理后把吸尘器放在哪里了。心想反正看起来也不脏,就少吸一次也没什么的华野走进卧室,谁知华文也跟在后面进来。
“洗澡水放好了。”
这么说完的同时,华文又犹豫地看着自己,华野歪着头不知他想说什么。
“我说……我真的不会影响到你吗?”
说没影响那是假的,不过事实上自己也不知道华文留下来是好还是坏。
“应该没关系吧。”
“太委屈你的女朋友了。”
住在这里受委屈的一定是华文自己,华野不想在华文面前把真话说出来而摇头。
“你的那个……女朋友好象很讨厌我,要是不方便的话我还是回家……”
看表情也知道那是违心的话,知道华文依赖自己的心情华野不禁生起了保护的欲望,就算让哥哥回家又能怎么样,他的日子会改变吗?或许改变华文人生的人不是父母而是作为兄弟的自己。想到这里华野承诺似的说,
“没关系,她的事情我来应付就好,你不要担心。”
“谢谢,你真好……”
没注意华文说话的华野拿了睡衣裤准备去洗澡,开门的时候却听见华文低声在自己背后说,
“你还像从前那么温柔……虽然童年的糗事很多,不过我真的好怀念以前的日子……”
华文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响,泡在浴缸中的华野不禁也深深搜索起旧时的记忆,然而直到洗澡水变凉,自己所能回忆起的仅仅是学校里考试、打架、以及泡漂亮的学姐这些往事,华文说的自己很温柔的从前似乎根本没有这个记忆。不知道是自己太笨回想不起来还是华文记错了,华野除了暗笑自己考虑这些的自己真麻烦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10
那是……
华野用力揉了揉眼皮,即使站在人堆里庄慧那比一般女人高出一头的身高和与众不同的成熟知性的气质也是鲜明的标志。
华野今天下午本来计划是与客户见面却因为客户临时有事而推迟,本打算在凉爽的茶市里惬意地度过闷热的午后的良好愿望被迫取消,华野不得已顶着午后的日照走回公司。在地铁入口的广告牌前面喝着冷饮休息的时候华野发现等车的人中赫然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更令人吃惊的是庄慧身边站着的男人。
虽然从背后望过去都是短短的平头,不过单看那高挑的身材也知道绝对不会是高原。华野知道高原今天要在下午的工作会议上做主讲报告而决不可能此时出现在地铁里,因此也就对于这个与庄慧状似亲密的陌生男人产生了好奇。
虽然称不上什么猎艳的心理,可华野还是对那一眼望过去足以和自己外型相媲美的男人发生兴趣。一开始仅仅以为可能是庄慧联系的客户,不过进入地铁后华野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没有哪个客户敢放肆地搂住对方的腰吧,而且任凭火车的摇晃舒服地靠在男人身上的庄慧也不是那种把私事和公事扯在一起的女人。华野断定那是“女铁人”的外遇。
不过断定归断定,华野并不想轻举妄动,虽然在心里有那么一点替一头热的高原不平,不过自己决定还是看看再说。在地铁到达公司附近的站台时,庄慧与那男人下车,华野尾随在后,看来男人是想送庄慧回公司,华野在心里暗暗咋舌两个人的态度怎么敢这么放肆的时候,男人低头潇洒地在庄慧脸颊上印下一吻,然后两人在公司门口分手。
怎么也抵御不过好奇心的诱惑,况且看了一下时间发觉离下班尚有一段时间后华野跟了上去,在人流中穿行,男人那颀长的身材和有点轻浮的走路方式,不时引来路上OL的频频回顾,看来这是一个跟自己不相上下的情场老手。
男人站在一家大型百货公司门口时稍微停了一下,华野以为他也许有什么东西想买时不料男人驻足片刻居然从侧门的员工通道走了进去。华野从员工通道的一头向内窥视,看见男人一边笑眯眯地不停与人打招呼一边走向男用更衣室。过了一会后男人穿着商场售货员的制服走向柜台。
从正门进入后华野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男人,在妇女顾客聚集最多的柜台,男人就象一个光点似的口若悬河地向众多欧八桑们推荐化妆品。虽然与自己心里设定的经理形象差太多,不过华野很快发现男人似乎很有推销方面的天才,不出十分钟就成功地卖出两套高档护肤品。从女人走后男人流露出满足的神情华野判断此人也许天生就有同女人打交道的嗜好,或许这怪胎安心要选择这种开放式的职业也说不定。华野注意到男人不时抚摩胸前的金牌售货员的标志。
或许是厌烦了身边几个喋喋不休的女顾客的围攻,男人找来后进代替自己讲解后目光开始游离,逡巡一周后不期然正对上自己的视线。要是没被发现华野宁愿悄无声息地离开,不过既然被注意了就这么走自己那小小的自尊心似乎说不过去。在几番目光的交锋后,两个漂亮男人之间明显地有了竞争意识,在华野冲男人咧嘴轻笑的时候,男人的眉毛也飞扬起来。
华野走过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便摆弄柜台上琳琅的香水瓶,男人便不甘于后地凑上前。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服务的吗?”
虽然这么说,可那谦卑的语气底下是只有男人之间才能了解的挑衅口吻。华野不想落入那圈套,在微微一笑后漫无目的地四处巡视。在沉默的时候,男人始终保持着距离跟随在身后,华野不禁感慨起男人心思的高明,如果越前或者怠慢都可能招致顾客的不满,而保持距离后适时地察言观色正是对待那些挑剔又有主见的顾客的最好方法。为了显得正常一点,华野随便指了一个自己从来不用的香水牌子叫男人包起来。
虽然仍旧保持平静,但男人刻意注视牌子的神态却被华野尽收眼底,注意到那是一款有点女性气质的品牌后,男人的嘴角微微上翘。
华野故意忽略男人讥笑的神情,付款后华野接过香水,装出一副很无知的表情对男人说,
“我不太常用香水,能不能请你对香水的挑选做点建议?”
大概觉得在心理上占了上风的缘故,男人的态度有点放松,隐约露出狡猾神态。
“基本上每位顾客都有自己的嗜好,不过就我个人推荐这款古龙水味道比较清淡应该是适合您使用的。”
男人手指向自己拿着的那款与自己气质完全不符的香水。终于抓住把柄的华野开始吐露锋芒。
“是这样吗?可是这种牌子的香水不是在广告上设定为给学者类型的人使用吗?而且这个味道更趋向于中性吧,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要给身高一米八二,而且经常健身的人推荐呢?”
男人的眼神讶意起来,他眯着眼睛打量自己,好象要重新做出评价似的。
“对于一般的男用香水来说,并不存在这种中性与否的区分,只是各人的领悟不同,况且身为销售人员的我并不好对顾客的选择妄加评论。”
“你还有没有点身为销售人员的常识,因为顾客挑选了某种品牌就顺水推舟地向客人做不当推荐是你一贯的作风吗?其实这种牌子我从来不用,只是准备送给朋友而已,我没有说过我自己要用吧,可是作为金牌售货员的你就可以仅仅为了推销出去产品大肆吹捧并不适合顾客的产品吗?”
面对华野的指责男人的脸有一瞬红了起来,可是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镇静表情。
“对于我的推荐感觉不满的话我向您道歉,或许是我个人的品位和您不同,使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请您原谅,那只是我自己一相情愿的理解。”
说实话,要不是立场上有点问题,华野几乎忍不住对那身处劣势仍沉着应对的男人惺惺相惜起来。
不是每个人面对指责都能沉得住气,更何况身为服务人员一旦处理不好就会被轻视。而男人这种巧妙地回避说法,既体现出道歉的诚意又将自己恶意推荐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华野不禁想如果是在女人的问题上自己与这男人之间究竟谁会占据上风呢?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追究了,作为金牌售货员的你虽然有那么点名不副实,但老实说你倒是满适合服务工作的。”
不肯再上当的男人摆出训练有素的沉稳笑脸应付华野。
“大概是性格关系吧,我觉得你的嘴巴比你的心更甜,是由于做这一行太久了导致的吗?”
“我的嘴巴就代表了我的心……”
“你一定用这种表情虏获了不少女人吧,刚才在地铁车站的那个也是其中之一吗?”
男人的脸陡然变色,那一直隐藏在和蔼面具下的表情立刻浮上凶狠的神色。
“你一直跟踪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华野躲开男人要拽住他的手腕。
“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想到你还真这么拽,看来我猜的十有八九是真的罗。”
“关你什么事!”
“我倒很想竞争看看,毕竟是那么漂亮的女人。”
“你没机会了!”
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华野,好象华野的话触动了他心中的一块禁地。看来这男人是认真的了,不想惹事的华野趁男人重新被顾客围住的时候逃离现场。
甩开男人追索的目光华野边走边摇头,如果这种花花公子类型的男人认真起来,那像高原那种单纯得象白纸一样的傻瓜只有举起白旗投降。对于他人的感情自己不好插手太多,管到这里也就算是尽了朋友的义务,不过高原的情路倒还真是坎坷多磨,华野低头沉吟要不要找个适当的机会把这个“噩耗”提前向高原透露一点呢?
一路这样想着再匆匆赶回公司时,华野却发现高原早就结束了报告出去做业务了,想等到他回来却一直等到下班也不见人影,猜到他一定是被客户拉去喝酒的华野不禁叹息,高原是那种一喝就醉的体质这一点自己深有体会,那时侯对着一个烂醉的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华野只有把想说的话搁在一边。
自己回到家时早就把今天的事忘了个精光,随手把西装上衣甩在沙发上后就走进饭厅吃饭,在自己嚼得尽兴时华文红着脸走进来。
“送女朋友的东西不要随手乱放。”
华野发现华文手里拿着白天自己随意买下的男用香水。大概是他替自己整理衣服时不小心从兜里掉出来了吧,瓶身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纹。华文看自己盯着他的手看于是慌忙解释,
“我想把你的上衣挂起来,没想到它就滚下来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不知道你的衣兜里有东西……”
“那不是送给云茜的啦。”
“哗?”
华文的表情好象大吃一惊。
“不是?难道还有别的女朋友……”
“不是,唉……”
华野有点好笑,难道华文都分不出男用香水和女士香水的不同?
“那是男用的古龙水,是……送给你的啊。”
反正自己也不会用这种品牌,扔了又觉得可惜,不如随手送给华文做个人情。抱着这种无所谓想法的华野吃惊地发现华文的脸慢慢地憋红了。
“ 别开玩笑了,香水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华文不停地搅动着手指,华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不安。
“有什么关系吗?本来就是打算送给你的啊。”
“那怎么行……”
华文的紧张越来越让自己感到有趣。
“难道你以为送香水就是为了定情的吗?哈哈,太纯情了吧,不然就是你从来没接受过礼物?”
“才不是……过年的时候爸妈有送啊……”
红着脸低头说了一句之后,大概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话也没有说完的华文紧握着香水瓶跑进卧室。华野独自坐在客厅里品味这句话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
晚上就寝的时候华野嗅到身边与平时不一样的味道,比平时常用的浴精清淡却更持久的香味,华野为了确定而伏到一旁的华文身上努力闻,遭到华文怕痒似的抵抗,
“你干吗啦。”
因为觉得好玩,华野捏住华文的耳垂出声地亲了一口,
“你好香。”
“啊……”
华文的身体立刻象烤好的爆米花一样抖动起来,华野忍不住笑出声。
“没想到你还这么害羞,别怕哥,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这种玩笑还是少开为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华文拉起被单蒙住脑袋,华野也就放弃地倒在他身旁。
“不过哦,哥你真的很适合这款香水,以后要经常用哦,不然你的魅力会大打折扣。”
睡着之前华野在华文的耳边这样喃喃叮嘱道。
从那以后,这种柔软的香味就经常环绕自己,开始还不觉得,可是自从有一天云茜贴在胸口皱着眉毛抱怨说,“一点也不象你的风格了”之后,华野不禁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送给华文这种不象男人的香水。可是因为接受礼物的人是那样一副又喜又羞的表情,要对他提出相反的要求不亚于残酷的扼杀那笑容,华野再笨也不敢去触动那样的引线。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0:47:58 | 显示全部楼层
11
“恩……没错,是女人的味道。”
象狗一样将鼻子贴在衬衫领口上仔细嗅着的人,能够敢在华野面前做出大言不惭的人,除了粗神经又大胆子的高原没有别人。
华野在低头处理文件时冷不防被邻桌的高原扯过袖子
“你最近都很忙啊,是不是交到了新的女朋友?”
“这是工作时间吧,前辈快放手。”
想扯回袖子的华野扭头迎上高原嗔怪的目光,
“真不够朋友,我只是问问而已,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华野没有理由讲出云茜的事。
“那可是前辈自愿说出来的,我没逼着你讲吧。”
“就算这样也不行。”高原露出蛮不讲理的表情,“我的事情你都知道,我的女朋友是谁你也知道,连我喝醉的样子你都见识过了,可我对你几乎还一无所知,这样太不公平了吧。”
于是趁着华野露出动摇表情的时候,如同得到密报的侦探一样兴奋地把头探过来,烦人的笑脸凑在华野眼前。
“真受不了你了!”
没有办法华野只好高举双手投降。
“其实是我女朋友放假过来这边而已。”
“哦,哦哦,就是那个肉弹美人吗?”
华野露出厌恶的目光瞪着高原。
“身材还满好的,就不知头脑好不好。”
“女人要头脑干什么用。”
高原用“你是白痴呀”的表情看着华野,
“喂,你这是性别歧视。”
“你什么时候变成女权主义者了。”
华野也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高原翻翻白眼还要还口的时候,他的桌子被人用手指“当当”地磕了两下。
“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吧,你们两个有什么私事要解决的话就等到下班。”
庄慧站在高原的桌前面无表情地抛下话后就转身走出办公室,就算谈了恋爱却依旧梳着万年不变的门帘子的女人,一点也看不出有坠入情网的迹象。
高原顽童似的冲庄慧的背影伸了伸舌头,
“你不要太在意她啦,她工作时就是这副样子。”
看着华野诧异的目光高原又画蛇添足地补充一句,
“不过她在平时可是对我百依百顺哪!”
看着高原一副乐在其中浑然不知的表情,华野有点不是滋味地想要不要告诉他那天自己看到的事情。从朋友的立场出发当然是事先通知一声比较好,不过到时候高原一定会瞪大眼睛说“不可能的”,爱到了那种盲目的地步真是既可怜又好笑。
“庄慧她真的很好哟,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我能体会她对工作的热情,还好每次她都会补偿我啦,既有头脑又漂亮的女人,真想早点结婚……”
“前辈。”
虽然觉得不太好说出口,但看到高原那直率又单纯的心情表露却更觉得惋惜,这么好的人不应该受到伤害吧,华野咬咬牙打断高原。
“下班后你有时间吗,一起去喝一杯吧。”
“哦,好啊。”恍如从美梦中惊醒的高原用力点头答应,“我们好久都没一起喝酒了吧,正巧庄慧今天有事不能陪我,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说哦。”
高原会有什么正经事告诉自己,华野皱皱眉头正想问个明白却发现高原早就扭过身体乖乖地闭上嘴巴开始工作。身后传来踢塔的高跟鞋声,原来是庄慧从外面进来了,想到高原真的努力在这个女人面前做个乖宝宝,华野心头不由得一阵惆怅。

好久不曾享受这种悠闲喝酒的滋味了,人头寥寥的小酒馆角落上方悬起的乳黄色灯泡和老式唱机中传来的邓丽君寂寞的歌声,让华野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无牵无挂的时期。虽然那段日子距离现在并不遥远,但华野明白时光已经不可倒流,如果从来不曾发生过华文的事,云茜也没变得象现在这么骄慢,一切都回到大学,不,哪怕回到刚上班的日子,就让华野心满意足了。想象像其他因寂寞而盼望打发时间的单身汉一样,下班后就走进一揭门帘就仿佛第二个家的酒馆,细细品位人生,也许还会意外地交上好运等到一段妙不可言的艳情……
“啪”的一声,华野在远处的遐思被近处伸来的胳膊打断了。
“这里的酒还是这么涩,不过味道倒满特别的。”
高原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喳吧喳吧嘴说。
华野看看自己的酒杯,刚才的幻想使他暂时忘了喝酒,并不十分纯净的琥珀色酒杯中还有一半的啤酒,华野伸出手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好久没来这了吗?”
华野问道。高原点点头,
“是啊,自从谈了恋爱之后,你知道庄慧的品位啦,如果带她来这种地方,她会立刻受不了走人的。”
高原瞪大了眼睛想了一想,好象看见了庄慧愤怒的表情似的,脸色迅速苦了起来。华野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敲敲高原的脑壳了。
“谈这样有差距的恋爱一定很辛苦吧。”
“那当然啦。”高原立刻点头,“好象完全不站在一个起跑线上,就连吵架也只是我一个人在唱戏,她简直是在用袖手旁观的态度冷眼看我。生气说她她也只会吃吃冷笑,真是超级冷淡的。无论我多生气她也不会哄哄,等我想道歉时人家却说那么不值一提的事谁会放在心上,完全当我是白痴笨蛋嘛。”
高原就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多可悲似的大声向华野抱怨,在华野没注意的时候他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哎呀,她根本不知道为了和她保持水平我有多努力。”
可以看得出,华野在心里默默地想,完全能够看得出来。
高原还在抱怨,也许是话积在心里太久了,一旦吐出来就关不上闸门。
“老是说我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她怎么没看到我也有在努力啊,为了多跟她有共同语言我还特地跑去选修一门企管和二外,就是为了让她和我在一起时不会觉得没面子啊,可她只会挑我的毛病,发音错了一点有什么问题,还说我少了根筋,就算干到退休也只能做小职员。老实说,和她认识之前我还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差过。”
急于发泄不满的高原猛地被一口酒呛到,伏在桌子上大声咳起来。
“既然这么辛苦那还不如散掉算了。”
本以为自己的话是顺水推舟,却看见高原吃惊地从桌面上昂起头,
“你说什么?”
“我是说谈这种恋爱是不是太委屈自己了。”
就像点头般迅速,高原以快的惊人的速度摇头。
“不行。”
坚定的语气使华野吃了一惊。
“为什么,刚才不是你自己说太辛苦吗?”
“就因为这样所以更不行。”
看到华野的不解,高原解释给华野听。
“因为我设定了目标啊,所以为了达成目标努力也是应该的,如果不用努力就成功反而没意思,就变成像你一样不了解爱情痛苦的真谛——”
高原不顾华野的白眼而继续说下去,
“况且庄慧是我理想中的妻子人选,就为了这个吃苦也值得。”
高原的话听在耳中倒像是为自己鼓劲似的,华野忍住笑问他,
“照你这么说,爱情就是设定目标然后努力啊,如果这样的话岂不等同于数学公式一样简单,万一她不爱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爱上别人呢?万一你努力也不成功呢?”
“你那么多万一烦不烦啊。”
高原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华野。
“我是说万一嘛,万一她有了别的喜欢的人呢?”
“那我就自杀!”
望着华野愕然瞪圆的眼珠,高原鼓起腮帮笑起来,
“骗你的啦,庄慧怎么可能爱上别人呢,你太杞人忧天了。”
谁说没有可能,那我看到的又是什么,心想着高原啊你真是太小儿科了吧的华野只能闷闷地喝酒。
“或许是你了解的只是想象中的她吧。”
听自己这么自言自语的高原凑近自己的脸左看右看,
“你今天好怪耶。”
“怪的人是你,谈那种没什么希望的恋爱有什么好?”
“什么叫没什么希望啊,你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像你这样大放厥词诋毁我爱情的,就算是朋友也不能原谅!”
高原大声向自己宣布,华野懒懒地看了正色的他一眼。
这家伙没治了!
“什么诋毁啊,那你就谈自己的恋爱吧。”
觉得说出来也没趣的华野连喝酒的心情也没有了,想站起来买单的他胳膊被高原扯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啊,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难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庄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等华野回答,高原自己摇动着脑袋就否定了,那种一心不二的态度让好心想提醒的华野火大。
“喂,什么叫不可能啊,我可是看见有男人和她很亲密地走在一起——”
刚刚冒出嘴就被打住,华野尽管马上捂住嘴巴但还是发现高原立刻变白的脸色。自知一时失言的自己,为了不迎上高原瞪视的目光只好低头拼命喝酒。
“等一等,你刚才说什么男人?”
“没什么啊。”
想打哈哈过去的自己被高原猛烈砸在桌子上的拳头打断了。
“快说,你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觉得说了也是白说反而麻烦的华野低头不语。
“喂,你快点告诉我啊,我……”
说不下去的高原紧张地扯着自己的袖子。
“是你自己要知道的啊,不过我警告你,知道就知道算了,像什么自杀那种傻话不要再提。”
“什么啊,我只是想找那个男人问清楚,要是他比我更喜欢庄慧的话……我就退出……”
看表情也知道那是假话,这个时候后悔自己失口也没有用,华野想反正也知道这个地步了不如全盘托出的好,要怎么样由他自己决定吧。
华野对高原讲出前几天在地铁看到的一幕,不过省略掉了自己尾随跟踪到百货公司里和男人交锋的内容,刚开始仔细聆听仿佛一个字也不想放过的高原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自己讲下去也觉得难受的地步,然而在说出她们分手后男人去了百货商场的时候高原的面部表情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等等,你说那男人进去了商场是吗?那你有没有看究竟是哪家商场 ?”
华野犹豫了一下,虽然一说之下高原一定会追问自己详情,可是那种交锋纯粹是男人之间无聊的争斗自己真的不想说出口。
“是不是……大新百货?”
还没说出口的答案被高原抢先回答了。
“他是不是在那里的化妆品柜台当售货员?”
“是不是梳着平头,走路时一副流里流气趾高气扬的样子?”
“是不是一提庄慧的名字他就发飙?”
“……”
会不会自己跟踪男人的情景被高原看到了,难道他雇了私家侦探?华野背上开始冒冷汗。
“我说……”
还没等自己说完,高原捂住嘴苦笑起来。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看到的那个人不是庄慧的外遇啦,那个变态是‘超级恋姐狂’。我为什么一开始没想到呢?”
高原冲自己合不拢嘴的脸笑了笑。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是那个家伙的话就算庄慧自己也没办法,谁也不能对自己的弟弟怎样吧。”
“你是说那个男的是庄慧的亲弟弟?”
“要是我刚才猜的都对就差不了,他就是那样的人,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的变态!”
“你们认识?”
“唔……”高原转过头冲华野苦笑,被酒精烧红的脸上露出一丝狼狈。“何止认识……其实我被他整的很惨呢!”
虽然说的可怜,但高原的表情像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要是他我就不怕了,就算再爱又能怎么样,姐弟之间是不可能的吧,那家伙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对我那么恶劣。其实庄慧会对他好一点也是因为是弟弟没办法罢了。”
老兄啊,我看到的可不是好一点啊。男人眼里明显的占有欲被华野尽收眼底,不过经过刚才的事华野也学乖了尽量缄口不言。
“这么说是我自己神经紧张喽。”
“是啊,”高原美孜孜地说,也不管华野难看的脸色,“就算整天怨天怨地也没办法吧,他对我越坏就越表示他拿我没办法,毕竟可爱的慧喜欢的还是我啊!”
听到高原这种自我陶醉的话,华野心里说刚才也不知是谁吓得脸都白了,看来高原那幼稚的脑袋里真的缺乏警惕意识,姐弟之间就真的毫无问题了吗?自从发生了华文的例子华野就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既然同性恋都发生在自己身边,那么姐弟恋也不少吧,没准还有什么兄弟之恋……
华野突然觉得感觉怪怪的,他摇摇头阻止自己再瞎想下去。
高原现在开始兴高采烈地喝酒,酒一喝多本来十分多嘴的舌头就变得更好问,
“来说说你吧,你女朋友一定家世不错吧。”
华野想说你怎么看得出来就被高原挑着眉毛会意地接下去,
“当然啦,聪明的你总不会找个穷光蛋做老婆吧,说实话,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要么做小白脸要么会当人家的上门女婿。”
“要你管!”
被说破心思的华野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可这时高原已经有点喝醉的样子,开始满不在乎地胡言乱语。
“就算家世好又怎么样,大小姐的脾气一定不好应付吧,到底赶不上有气质的女人啊。”
“你是指庄慧吗?我看她也不怎么样。”
高原摆摆手不让华野说下去。
“要是你女朋友来的话我看你哥就可怜了。他们一定相处不好吧,没准会天天吵架。”
“别把他们想的那么恶劣好不好,前辈你已经喝多了。”
华野嘴里这么说可心里的确有点心虚,其实情况和高原猜测的也差不多啦,云茜不但每天都在自己面前吵闹还经常当华文的面冷嘲热讽,要是哥哥换成自己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干一仗。不过比起这些来更让自己在意的是高原那自以为是的怜悯态度,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啊,洞察一切的上帝吗?
想想也觉得高原似乎在暗地讽刺自己的华野赌气叫来服务员结帐,高原目光迷离地注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好象在研究却没有反对。
“对哦,干脆我托庄慧介绍她的朋友给你哥认识吧。”
在酒馆门口高原并不急着上出租车却拽着华野的膀子冒出这么一句。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必了吧。”
看到华野根本不当真,高原急急地解释,
“我是认真的啦,如果有了女朋友你哥就不会显得那么寂寞了,有人照顾他而且也可以减少和你女友冲突的次数啊,何况庄慧的朋友也不是没有品位的人,凭你哥那种温柔气质现在暂时不工作我想也会吸引许多女人的。你去问问你哥的意见好吗?”
听起来好象不是在开玩笑,华野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为了解决华文和云茜的矛盾高原提出的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而且更重要的是也许可以使华文的生活渐渐走上正轨。华野冲高原那通红的脸笑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尽管方法有点勉强不过可以试试看的样子……
“你今天说有话要说就是指这个喽?”
“是呀,要不是被你插了一杠差点忘了……”
高原害羞般地低下头。
“为什么,可是为什么你突然对我提起这些。”
华野还想确定一下。
“因为感觉啦,一看见你哥就总觉得他好象容易被欺负的样子,就觉得好担心,被欺负那种滋味我最近尝的不少,那感觉可……并不好受。”
高原转进计程车。
华野目送它渐渐行远,高原说受气的滋味不好受时的眼神,华野总觉得仿佛是在无声地责备自己似的,这让自己酒后亢奋的心情突然冷淡下来。
12
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自从那天高原对自己提出要介绍庄慧的朋友给华文认识,华野心里就充满了期待。回到家之后立刻把这个好消息通知了华文,可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喜讯,哥哥表现得并不是十分热情。
华文问了一下,
“高原就是那天到家里住的男人吗?”
听到华野肯定的回答后就皱着眉头不知在考虑什么,华野以为华文在担心自己朋友的人品,赶忙拖着华文正在厨房洗碗的手把他拉到客厅按在沙发上坐下。
“高原是个好人你相信我吧,况且……不管其他方面,在挑选朋友的问题上他的眼光的确独到,要是云茜的朋友我说什么也不会介绍给你,不过既然对方是和高原女朋友很要好的人,我就建议你去看看,庄慧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和人交朋友的人,所以她的朋友都是百里挑一的人选,保证你不会失望。”
坐在沙发上仰望自己的华文嘴角动了几下,却没有吭声。
“你在担心什么吗?”
“不是……”
嘴里说着不是但看起来就是忧心匆匆的样子,华野在心里猜度了一下华文可能有的想法。
“有些事情你不用考虑太多啦,过去的事……”
华野想想怎样用词后小心地说,
“其实就让它过去就好了,在这边谁也不会知道,而且工作的问题也不是那么麻烦,以你的学历和工作经验再找一份也没有问题,你不用担心女方会轻视你,其实……其实你还蛮吸引人啦,你那种类型其实更能激起女性的保护欲望,只要在服装上再稍稍用心一下……”
越说越兴奋的华野没有注意华文凝视着自己那寂寞的眼神。
“是吗。”
懒懒的一声回答,被华野误解为同意的表示。望着华野洋洋自得的样子,华文反倒更显得平静,不,倒好象有点心灰意冷的神情。
正在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华野忙撇开华文去接电话。电话里云茜大声地抱怨着自己今天没有及时陪她去看一场新的服装秀。
“你明知道人家对J?D的设计很在意的!”
因为心情比较轻松的缘故,华野在解释的时候也变的很有耐心,好不容易以陪她看电影为代价换来她满足的笑声后,华野这才想起转过身去看看华文的反应。客厅里已经不见了华文的踪影,只听见厨房里大力洗刷碗碟的声音,心中怀着一阵小小的寂寞,可是一想到华文以后再也不必忍受云茜大放厥词的苦恼,华野感觉如同脱去了甲壳的蜗牛一样轻松。

华野带着焦虑的心情盼着高原带来好消息。一转眼,云茜已经在大伯家里泡了半月了。原本至死也不肯去大伯家里丢人现眼的她,在住饭店不到半个月后至死也不要再住饭店,华野知道云茜以没有专门的女佣为理由而试图搬回自己的公寓,可是目前的情形华野也不愿让自己的哥哥和女友每天见面。因为在这半个月中两人每次见面都是不愉快的回忆,娇纵的云茜眼里根本容不下一个整天占据她的“空间”的人,即使华文整理房间,清洗,家务样样都干,在云茜心里大概也抵不上一个专职的女佣方便吧。其实华野倒很满足现在的情况,至少哥哥在家的话自己减少了一大笔请用人的开支,而且家里也比云茜住在那里时整洁许多。
原本要对华野歇斯底里大发作的云茜终于被自己连哄带骗地骗去大伯家住,为了稳住她华野将高原打算为华文介绍女朋友的事情告诉她。
“有了女朋友的话应该会想有自己的空间,就算不回家也会在外面找房子,不会再住在弟弟家了吧。”
对华野的解释云茜撅撅嘴表示未置可否,不过从她的眼神中华野看到了“和平”的希望。
整个八月份在华野焦急的等待中度过,就算华野自己象盼星星月亮一样盼着高原的消息,可是高原就象忘了这件事似的只字不提。华野想提醒一下又怕被高原追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心急,况且那样低声下气地求人岂不是很没有面子。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云茜的脸变得越来越阴沉,从指桑骂槐到当面斥责现在云茜已经对华文演变到了不闻不问的地步,在华野的公寓里任意做自己喜欢的事而当那个人完全不存在。好几次,云茜故意当哥哥的面对自己亲热,就连华野也觉得不好意思。华文虽然一碰到这样的场面就马上面红耳赤地退出,但华野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哥哥会一直忍受这些而不愿回家。不过比较一下家里管束严格的父母和这里尴尬的局面,华野自己也做不出什么明智的选择。

八月底的一天,华野在外面跑业务直到中午才回到公司,刚从骄阳如火的外面踏进开着中央空调的公司,华野立刻跑到有冰凉饮料的职员休息室,在那里松开紧紧箍在脖子上的领带,仿佛即将渴毙的马一样咕嘟咕嘟地灌下满满一杯水,这样狂饮一杯后好象还不过瘾,刚才为了劝说顽固的客户更新系统自己几乎动用了全部的体力和智慧。
突然伸过来的胳膊差点将手里的水杯打翻。
“哟嚯,原来是你,我刚才只看见一个灰色的身影鬼鬼祟祟一闪而过,还当是贼呢。”
每次看到华野必定调侃一番的就是高原。
“看到别人这么辛苦你很得意吗?要不要让我向庄慧提出申请和你搭伙出去跑业务啊?”
“哎呀,可千万不要这样,你提的话她会当真的。”
一瞬间高原的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当他看到华野嘴角翘起老高后,气的给了他一拳。
“被拿这种事开玩笑好不好,对了,你哥周五下午有空吧,庄慧的一个朋友想见见他。”
突然的喜讯使华野反应变得迟钝,高原以为华野的不回答就是默认,于是自顾自说下去。
“我看就定在‘蓝山’好不好,庄慧说那里气氛不错,而且法国菜的口味也很正宗。”
华野有股冲动想大骂高原一顿,
“你究竟怎么搞的,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
“哎呀,果然是一副急着甩掉包袱的摸样啊。”高原用我就知道的眼神不怀好意地打量华野,直到华野的脸渐渐显出怒色才哈哈一笑。
“别认真嘛,我只是开个玩笑。”
嘴里这么说,可是被戳到痛处的华野可不觉得高原像是在开玩笑。
“其实上个月我就想安排他们见面了,但是那个人临时有事出差去了欧洲,没有办法才拖到现在。”
“你有没有提前向对方说一下我哥的情况?”
华野担心的是,如果又是一个像云茜或者庄慧的女人,华文也许根本应付不了。
“没问题,对方好象很中意你哥哥这种类型的样子,能够很认真地提出正式见面就是证明吧,她说只要人够温柔的话哪怕没有工作也无所谓。怎么样,这样很合算吧。”
华野在心里哼了一声,心想这真是正统的高原式的幽默。
“好吧,就定在这个周末。”
原本打算在周五和云茜去度假村,不过如果是为了哥哥相亲的事,云茜想必也会乐意牺牲一下。
“要不要通知一下你的父母,这种事情应该让父母知道吧。”
“又不是小孩子,连成功的把握都还没有就告诉父母太可笑了。”
嘴里不以为然,其实华野心里对这件事怀着极高的期盼,如果是自己解决了哥哥的问题,想必一直觉得自己常年在外不顾家的父母也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吧。华野一路哼着歌回到家。
在华文准备晚饭的时候自己给父母打了电话,说明之下母亲果然显得欢喜异常,要不是父亲阻止,母亲几乎要亲自过来相亲。华野可不希望自己一手安排的好事被心急的母亲搅黄,所以听到父亲在电话中呵斥母亲“你不要插手”时,心安了不少。
谈话要结束的时候,母亲要华野把华文喊过来,华野心里想母亲大概又要对哥哥进行一番所谓的“爱的教育”。
听到召唤而走出厨房的华文手上还拎着一只锅铲,边走边用围裙擦掉手上的油腻。在知道是母亲打来的电话后显得有点迟疑,不过在华野的示意下还是乖乖地放下锅铲接起电话。
在接电话的过程中华野注意哥哥表情的变化,几乎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而华文只是皱着眉头在听。偶尔几句“恩,啊”的回答之后,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
“知道了……”
放下电话后华文咬着嘴唇面对华野,
“妈说你安排我这个周末去相亲,是真的吗?”
“是啊。”
华野的回答没有半点迟疑。
“你事先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呢?”
华文语气里那明显的不高兴让华野吃惊。
“这种事情我不是一个月前就告诉你了吗,你那时也没表示反对吧。”
“那是……我那时以为你是在说说玩的。”
“谁会拿这种事说着玩啊。”
“可是距离这么久了……”
华文的吞吐让华野觉得不耐。
“直说了吧,你是不是不愿意?”
“……啊。”
“你为什么不愿意啊?”
心中诧异到极点,开始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白操心的华野忍不住用手里的锅铲重重地敲了一下茶几。
“这个是好事啊,难道你不想像正常人一样过上正常的生活?我是为你着想才这么张罗,就算临时通知你也不至于来不及准备吧。”
“这个不是有没有时间准备的问题……”
自己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华文的话,
“况且任何人面对这种事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高兴吧,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居然还埋怨我,除非……”
“除非……”
华野没有再说下去,再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咬住嘴唇是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联想,华文的态度让自己始料不及,不知不觉自己竟然想到了不该想的方面。华文会不会在隐瞒自己什么?他的心里真的对同性恋那么厌恶吗?他不想去相亲的理由是什么,这些再想下去只怕自己会陷入恐怖的旋涡中不能自拔。
开始生起气来的华野瞪着华文,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鲜明的态度让我误会……
自从华野开始发脾气时起华文的脸就变得苍白,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停地搅动自己的手指。
“算了,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勉强你,我马上给高原打电话叫他取消约定好了。”
望着他那委屈的样子就象对自己无声的控诉,自己哪有作错什么啊,觉得憋气的华野赌气抓起话筒。直到他开始拨号华文才迟疑地叫住他,
“小野……”
“干吗?”
华野没有好气地回答。
“我……没有不愿意。”
很勉强的回应,可华野还是立刻放下听筒。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想去。”
尽管华文已经扬起笑脸,可华野还是觉得不解气而绷着脸。
“你不是不想去?”
“……我,没有。”
迟疑一点也会让自己怀疑。
“你要不想去就算了,我可不想勉强你!”
自己有点粗鲁地打断华文的话,为了不想再看华文那惶恐的脸而硬起心肠背对着他。那轻轻拉起自己衣角的手也被大力地甩回。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就在僵持中自己也很犹豫,就在刚想要和解而准备转身的同时,伴随着低低的呼唤,一种柔软紧紧地贴在自己身后。
紧贴在自己后背上的身躯在细细地颤抖。
“对不起,我……”
“你在道歉什么?”
“我真的愿意去。”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吧,与我无关,我再也不想操心你的事!”
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窃喜,只听到冷言冷语的华文声音开始哽咽,那喷在自己脖颈上的呼吸也颤抖着。
“小野。”
紧紧地拥住华野不为所动的身体,哥哥用更心酸的语气呼唤。
“我真的愿意啊……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尽管知道他不会反驳,尽管使用了卑鄙的手段……华野却觉得,自己费劲心机为华文所做的一切,从理论上讲应该都是对的。从理论上讲,如果可以排除掉自己在看到华文眼泪时的心悸的话,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可说是在爱的名义下。

13
高原介绍的女人叫叶芝,一见之下华野就在心里暗暗点头同意。
女方的外貌并没有什么出奇,身材也只能算是中等偏高一点,仅按外貌打分的话,依华野那种比较挑剔的眼光也就至多只有七十分上下。不过与庄慧并排坐在那里时,不同于庄慧硬朗突出的外型,叶芝则使人感觉分外舒服安适。在相亲过程中并不多言,举止也显得大方得体,一身素色的套装,使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稳重。
华野想起高原说起过对方喜欢温柔的人,看来那性格一定是“大姐姐”类型喽,好象要做一下印证似的,华野留心看了一眼哥哥是不是体现出女方想要的特质。
一身亚曼尼的西装,是华野在翻遍了华文的衣箱后咋着舌把他推到店里现买的,穿上西装的华文样子显得很奇怪,华野横竖打量后终于发觉问题出在头发上。在专门为明星设计发型的店里,华文一头半长的黑发被熨直了后又挑染了颜色,既然头发已经打扮到这个地步了,如果身上其他地方还像个土老冒一样就会被人笑话,于是华野不顾华文面有难色地看着一下子剧减的存折,从皮鞋、衬衫、领带到手帕、袜子都一律买了名牌货。今天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华文,是自己一手打理出来的人物,华野不禁得意起来。从高原瞪圆的眼珠看,华文绝对是一副脱胎换骨的摸样。
不过同一身合体的打扮相比,华文的表现却让华野想起强差人意四个字。相亲中的谈话几乎都是一边倒,除了高原刻意地插嘴说笑活跃气氛之外,女方并没有过多的发问。偶尔也会问一些礼节性的问题,但似乎就连这几个问题华文也不想回答,他总是坐在座位上低着头发呆。
总象个闷葫芦一样闭口缄言能有什么进展!有几次华野忍不住提高声调,但华文就象反应迟钝般地默默看着眼前的咖啡杯。对于女方的问题回答的话也是简单得出奇的答案,无外乎是“对”,“好”,“不是”这样让人问了上句就不想再听下句的乏味词汇。没有办法华野只能在旁边如同敲边鼓般徒劳地补白。
华野好久都没有参加过这么劳累的相亲了,怀着担心自己的各个会不会被看成傻瓜啊的想法不时偷窥女方,幸好从女方的表情中并未流露出不耐或者轻视的神情。即使在谈到华文目前正在家养病这样比较敏感的话题时,女方也只是担心地问,“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请一定保重好身体”等等,完全没有华野想象中那种女强人的咄咄气势。或许有点歪打误撞,可华野怀疑对方正是对华文那缺乏自信和竞争感的所谓“温柔”而打动吧。
当法国牛排终于端上来后,华野也终于从补白中解脱出来,装做一心一意地咀嚼生硬的牛排。华野想这次相亲可能对谁都不是一次美好的经历,仅看高原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摸样低头大嚼就知道,而身旁的庄慧则是从头到尾都板着一张扑克脸正襟而坐,华野知道以华文的状态一定不是庄慧欣赏的类型。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在事后对自己的好朋友说些不利于华文的话,但实际上庄慧却好象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什么啊,这难道就是对待朋友的态度吗?
华野把想发的不满憋在肚子里。今天自己的心情实在太奇怪,对于叶芝,自己一开始就报有好感,也衷心希望华文能得到幸福,不过每当叶芝体现出对哥哥的关心时,自己那不听话的嘴巴却总想抢话。也许要怪就怪华文实在太木讷了吧……
当啷一声,是华文手里的叉子飞了出去。在地上蹦跳了几下后居然落在叶芝的脚边。一瞬间华野的脸因羞愧而涨红了。连西餐也没吃过的哥哥,虽然自己在之前有帮他恶补,可是到头来还是除了岔子。在安静得轻咳也会显得突兀的就餐之中,叉子掉落地面的声音十分刺耳,而身旁的华文……除了发呆什么也不会做。
看着对面的高原与庄慧不约而同地放下餐具望向自己,华野内心十分苦恼。在华野还拿不定主意是先拣起叉子或者还是先说个笑话和缓一下气氛的时候,叶芝却先弯了腰拾起华文的叉子。
“对不起,我哥他……”
华野的解释被女人的微笑堵了回去。
“的确很不好用。”
她在说什么?华野几乎反应不过来地张大嘴巴看着叶芝。
“这里的菜味道不错,但是餐具就有些笨拙,起码比一般的餐厅要大出一号呢,稍用力就会脱手……说实话,我刚才也差一点拿不稳,看来有必要投诉一下了。”
没有看华野一眼,叶芝对发呆的华文微笑着。转过头叫来服务生的她还煞有其事地提了意见,然后为自己的哥哥换了一副新的刀叉。那十分自然而不做作的态度令华野心里好不狼狈,就好象自己使劲付出热情但是人家一点也不领情似的,而华文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清高态度,连话也不说一声,好象笨蛋只有自己一个。
尴尬而沉寂的晚餐终于结束,忍受到了极点的华野也不顾那还未端上的饭后茶点而站起身。
“对不起,我和女朋友还有约会,今天就失陪了。”
随着华野声音站起身的还有庄慧,不顾高原在背后使劲拉她衣角的手而径直对叶芝说,
“我一会也还约了客户,我先走了。”
看来她的不耐烦似乎也到达了顶点,看着高原一脸苦瓜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叶芝却似乎十分轻松。
“慧,高原,你们有事的话就忙自己的吧。”
听到叶芝的平静回答,高原终于也一脸抱歉地站了起来……然后,站起来的是华文……
“我也……”
华野的脑袋嗡地大了一倍以上。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他还有没有自觉?
“你不是说想请叶芝小姐去听音乐会吗?”
“什么……”
华文的话被华野粗鲁地打断了。
“你在说什么呀,不是你叫我去买的音乐会的票吗?现在票可都买好了,你怎么没胆量说出来呢!”
趁着转过身背对叶芝的时机,华野也顾不上还有高原与庄慧在一旁,狠狠地怒瞪华文一眼。
你这个蠢东西要害得我一腔心血都白淌吗?
被华野展现的咄咄逼人而压倒的华文不安地咬着嘴唇,华野不禁怒从心来。
从自己的怀里抽出自己早就买好的票,本打算代替度假村来安慰云茜的东西现在却因为哥哥的愚蠢而赔掉了,华野把票重重地摔在华文肩上。
“你看,这不是你要的‘票’吗,虽然不好买我可还是为你买到了,为了你我可是什么都可以做哦。”
五个人之中,惟有高原有点不识相地为自己拙劣的表演傻傻地笑起来,没准高原也是装出来的,这么想的华野虽然恼怒却不能回头。就算是要穿帮也要让华文这家伙自己坚持到底,否则华野觉得实在太对不起自己的苦心。
不顾华文那始终不肯张开的嘴,华野回过头去挤出笑容面对叶芝,
“对不起啦,我哥他就是这副德行,其实他心里是很想和你在一起的,因为我是弟弟所以对他比较了解,虽然人比较木讷但心地很好……”
已经肝火上升气的头脑都有点糊涂的华野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是在贬损华文,就在自己还要比比划划解释的时候,猛地肩膀被狠拍了一下。华野的领子被高原从后面揪住了使劲往后拖,
“好啦,不打扰你们两个,我们先走了——”

被高原硬拖到马路上的华野羞惭得不敢抬起头面对好友和好友的女朋友,第一次将那帅气的脸沮丧地垂着。
“你哥也真是‘害羞’呢!”
耳边传来轻轻的哼声。
“我还有事不陪你们了。”
庄慧的声音高不可攀地在耳边响着,听她渐行渐远的高跟鞋声,华野越来越觉得今天的自己就像个笨蛋一样。用手掩住脸的同时头发被人轻柔地抚摸了一下。
“你今天是怎么啦?”
高原低声问自己,华野不知该怎么回答好。
“我也不知道。”
就这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心里那种无名的暗火却越烧越旺盛,堆在胸中的愤怒强烈到不能再强烈时,华野放下手发泄般地冲高原大喊,
“都怪华文,我都不晓得他是怎么搞的,好象只有我一个人在忙似的,我都是为了谁做的这一切啊。让我这么累,这么丢面子,他是不是哪里少根筋啊,根本就不正常!”
“是这样子吗?可我觉得今天比较不正常的其实是你。”
“什么?”
“不是吗?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啊,仅仅是一次见面而已。”
高原迎着华野那有点凶恶的眼神毫不畏惧地说。
“毕竟是你哥他自己的相亲,他对未来的对象有什么看法,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是他一个人做主吧,可是看到你到处插手的样子,就好象……急着把他推销出去似的……”
高原听起来好象很不好意思的指责却像钢锥一样戳进华野心里。虽然一口就反驳,但却总少了什么。
“胡说,我……怎么可能。”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啦,只不过你的行为的确造成一些错觉。”
高原那急于表白的神态反而让华野更不安。自己真的是那么想的吗?可是我明明是为了他才做的呀!
“要是你哥整天闲在你家,不工作,不交朋友,你也会着急吧。”
“可他不是在生病吗?”
“那是——”
华野捂住嘴。真相差一点就冲口而出,如果被高原知道了,这个一贯喜欢调侃,待人老实的同事会怎么想。那个看起来平凡,受气的哥哥曾经有过难以启齿的恋情,不,在一般人眼里应该是奸情才对吧。
不,不能说出去!被高原那种一本正经的人看成怪物的弟弟吗?华野咬住下唇。
“你也很辛苦吧。”
华野不解地抬头,迎上高原坦率的眼睛。
“既要照顾生病的哥哥又要应付女朋友,两头忙一定够你受的,有那种想法也是很正常啊。”
华野的脸涨红了,高原并不聪明,但却直觉地猜到自己的难处,更难得的是他可以体谅夹在女友与华文中间的自己。
“实在应付不过来的话,就直接对你哥说,请他回父母家住一段时间不行吗?”
这样的想法,华野不是没有动过。
“可是……”
“如果是坦诚地表达自己的话,你哥他也一定能够体谅你的。”
高原像是为了鼓劲似的轻拍了一下华野的肩头。
“走吧,虽然不太成功不过我们已经努力了,去好好喝一杯吧。”
“好啊。”
与高原走向最近的酒馆的同时华野还在想着高原刚才说过的话。如果坦率地表达自己就会获得原谅,当然,华文一定可以原谅自己,那个人从来没有过抱怨,不过,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能得到解脱呢?看着他走回到过去的道路上,重复过去的生活,那样被束缚住的他真的可以使自己的心获得平静吗?
我想找到对他来说最好的结局……华野在心里这么想。
“你怎么不喝啊?”高原举杯这样问着,“是这里的酒不好喝吗?”
看着逢酒必醉的朋友,华野慢慢放下酒杯,
“没什么心情。”
“为什么?还在为相亲的事烦恼啊,我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是,我在考虑一些事情。”
“什么啊。”
从高原不稳地握着酒杯的姿势可以看出他的醉意有几分,还能回答的话大概有五六成左右。华野觉得自己的头脑此刻格外清醒。
“我想我还是不能放手。”
“什么?”
高原摇着脑袋问。
“对华文,我不能放手,不能再让他回到从前,也不能放任他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想把他带回正常的轨道上来。”
“这种事……”
醉意朦胧的高原吃吃地笑起来,
“让你哥自己决定就好了啊,你干吗一脸认真的样子,想不到平时那么玩世不恭的你认真起来的脸这么可怕。”
真的吗?华野身手摸摸自己的脸颊,不觉好笑起来。
“是好丑哦。一副认真的丑样子。”
“一点都不象我了吧。”
“是呀。”
听高原这么一说,华野紧绷的心情松懈下来,刚才格外清醒的那一刻现在回想反倒像是喝醉了似的。
“说到出丑的话,高原你今天才臭大了,被庄慧理也不理就那么抛下,真可怜。”
“是啊,我好痛苦,为什么庄慧对我还这么冷淡,我明明很努力了。”
“真丑……”
“好无情……”
伴随着高原的喃喃自语,那之后华野不再克制自己的酒量,一瓶白酒下肚后华野只记得自己踉跄地爬上楼,几次想将钥匙插进锁孔却怎么都对不准,结果弄出好大的响声,最后脚一软还瘫坐在楼道里。那是在中午刺眼的阳光直射下睁开眼睛时对于昨天的最后记忆。

14
周一上班时间的空挡,华野被高原从坐位上硬揪到茶水间。
“你周末那天是怎么回去的?”
华野边整理被高原弄乱的领带边问。
“那天我也喝得很多所以不记得你怎么回去的,还是你就在酒馆里过了一夜?”
“别提那件事好不好,”高原脸上瞬间掠过“惨不忍睹”的神色,然后就像转换话题似的抓住华野急吼吼地问,
“我要问问你,你哥对那天的相亲感觉怎么样,对女方满意吗?”
经高原一问华野才猛地想起,自己似乎把这件事整个忘在脑后,周末两天也根本没想起过。不过,华文也没有主动向自己提起,华野的脑袋对答案此刻只有一片空白。
“怎么,你不知道?难道你都没问你哥吗?”
高原那明显责备的语气让华野不悦,
“你为什么不说‘你哥难道都没对你提吗’。”
“说要对你哥负责的不是你嘛。”
高原挠着额头苦笑了。
“今天上午庄慧告诉我,女方对你哥好象还很中意的样子,但你哥表情太木讷,所以那边也搞不清你哥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你觉得可能有戏吗?”
“这种事要问本人才知道吧。”
华野的回答让高原瞪大眼睛,
“那你等什么,快问啊。”
“现在吗?”
“对,就是现在。”
望着高原有点没大脑的回答,华野奇怪他为什么比自己还要热心,要说热心其实自己本来也不缺乏,不过被那次糟糕的相亲会摆了一道后,自己确实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现在可是上班时间哟,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得替我兜住。”
高原冲自己横了横眼睛,华野无可奈何地摸出手机。响了三下之后没有人接听,五声之后……依旧没人。华野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过五分,或许华文去临近的菜市买菜了,也可能此刻他正一个人在公园闲逛……不过华野知道这并不是哥哥出门的时间,一般此时的华文正在客厅里整理房间。
算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的华野收起手机。
“没有人,我想大概是出去了吧。”
高原歪着头,
“是吗,真的想快点知道。”
“你搞什么啊,比我还急……”
“想让你哥快点找到幸福啊,看着你这张早就被富豪阶层改造的嘴脸真的觉得好不平衡。”
“去你的吧,你这种人还有资格批评别人吗……”
还想再说下去的华野,看见推开门走进来的人立刻禁声。高原咧嘴笑着回头一看也马上垂下肩膀闭严了嘴巴。
进来的人是庄慧,手里拿着装即溶咖啡的马克杯。穿着一身职业装的庄慧,用眼光深深地投向华野和高原,然后旁若无人地在饮水机前弯腰接水。
华野感觉到庄慧一定听到了自己和高原的对话,老实说,华野对庄慧的感觉越来越不好。刚进入公司时,他还会为能获得这位“女铁人”的额外指导而沾沾自喜,可是随着与高原的接触,从自己的朋友那里间接感受着这个女强人的气息,华野升腾出一种本能的警惕感。那并不是因为在火车站自以为看到庄慧与情人约会带来的后遗症,而是一种直觉,是华野作为一个在情场中混迹多年的老手而自觉感觉到这女人身上散布着令自己觉得不安的信号,可是自己却也无法说清这不安的理由。
接完水的庄慧走向自己,没有理会高原意图讨好般的招呼,她径直走到华野面前。
“你哥和你一点都不象,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庄慧说的话让华野摸不着头脑,庄慧直直地盯着他看。
“今天一早叶芝就打电话给我,说她对你哥很有好感,想做更深入的交往,可是对方明明收下她的电话号码却整整两天都没有回音,她等的好着急。我告诉她说那种温吞水的男人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可她还是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等等看。”
“是你哥少根神经吗?我看他那天拽得很,我知道如果是你就不会这么磨蹭,同意与否都会闪电般作出决定,不过是否能交付真心就只有天知道了。请你回去转告你哥,利用别人比较喜欢自己的优势就拿情拿调未免太低级,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拒绝比较有人格对不对?”
对庄慧冷冰冰的嘴里吐出的责难还处于半死机状态的华野,直到庄慧笔直地走出茶水间才怒不可遏地反应过来,
“什么呀,这个女人,你说谁比较低级?”
高原拼命扯住华野的西装,将张牙舞爪的华野拉回茶水间。
“拜托啦,别发脾气好不好,现在是在上班耶。”
“如果她不是你的女朋友,我一定揍扁她,那种自高自大的女人,以为别人都是傻瓜吗?她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嘛!”
冲不出去的华野把一腔怒气都发泄在高原身上,
“你也是的啦,怎么教育你的女友的,难道平时都被她骑在身上吗?”
“对,对不起啦。”
高原面红耳赤地不停道歉。
“算了,又不是你的问题,你道什么歉。”
虽然有气,但是向高原发泄后自己还是有些后悔,况且高原刚刚拼命拉住自己的样子蛮可怜的。
“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她这个人一向心直口快,说了些失礼的话……”高原的脸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他向华野深深地鞠躬,就算在只有两个人的茶水间,这个举动还是让华野吃了一惊,怒气渐渐消了下去。
“告诉你,因为是你的女朋友我才不追究的哦。”
“知道了,我替她向你说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高原?”
“恩?”
“你最近很奇怪。”
“哪里奇怪?”
华野瞅着高原的表情慢慢地说,
“以前你都不会这么委屈自己吧,替别人道歉,收拾别人留下的烂摊,这不象你会干的事,你到底怎么了?”
看着高原瞬间涨红的脸,举足无措的样子,华野有点奸佞地凑近自己的脸庞,
“别告诉我,你就这么被庄慧吃的死死的吧,可别说出你已经是她的奴隶这样的话。”
“什么呀……”
高原的表情害羞得可笑,那不同于以往的羞涩声音,华野一方面在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觉得感慨。
没想到高原居然就这么沦陷了!那种烂性格的女人有什么好哇。长的虽然不差但组合在一起就像坏脾气的大叔,难以捉摸的个性,冷淡的举止,怎么看都是性冷感,高原,你该不会是中了迷魂香了吧。华野在心里默默为这个好朋友的命运悲叹。不过悲叹归悲叹,在午休之前,看到高原又巴巴地跑到庄慧那里主动献殷勤,华野还是有种落寞的感觉。
不过比起这更令自己担心的,是……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听。
工作的中途华野又打了几次电话回家,奇怪的是无一例外地回响着嘟嘟的长音。一开始华野还可以用“华文买菜去了”,“华文大概在卧室里睡觉”等等借口欺骗自己,可一直到中午休息时间都还无人接听就比较奇怪了。华野知道除了自己的公寓,华文还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呆那么久,那么……华野的脑袋里不由得转到了不好的地方……会不会是家里出事了?突发疾病……还是遇到上门抢劫的劫匪或者被绑架……脑海里不住闪回着恐怖画面的华野连丰富的午餐也变得难以下咽。
下午华野找了个工作上的借口离开公司,一出了公司门口的自己几乎冲的一般开着车子往家的方向狂奔。
转过弯道后华野将车开上公寓楼下的道路,急于找到泊车位的自己却偏偏被前方如蜗牛般缓缓行进的男女挡住路。真的不知道是怎样迟钝的两人,从背后看上去好象有点拘谨的情侣。男的一直低垂着头,女的也拉开若干距离不紧不慢地走在旁边。两人似乎都没有理会紧跟在身后的华野的车。
焦急地想怎么会有这么没神经的情侣,华野使劲地按了一下喇叭,“叭——”的一声,让前面的男人吓得肩膀都缩起来,华野将头伸出车窗准备解气地骂几句,然而在那骂声尚未嚷出时自己已经惊住呆掉。
那两个被自己称为迟钝的男人和女人——也在吃了一惊后站住,华文的眼睛直盯着自己。
半分钟的死机状态之后,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上午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你到底去哪了?”
华野推开车门,边问边走近男人。
“小野……”
华文看着自己的眼光也是既别扭又困惑。
“你好。”
被自己忽略掉的华文身边的女性主动向自己伸出手,华野扭头看着她。虽然服装换成了比较休闲的罩衫,但依旧给人一种自然亲和的感觉,华野记起这个在上次相亲会上给自己带来好感的女人。
伸出手去和叶芝握了一下之后,华野直接问她,
“你和我哥在约会吗?”
对这个有点唐突的问题,叶芝只是歪着头微微一笑。
“应该说是我主动约他更正确。因为我对你哥报有好感所以等不及他来约我,就这样跑出来找他。很抱歉没有事先通知一声就把哥哥“抢走了”。”
虽然相亲会时是彼此交换了地址和电话,但华野没想到的是现在的女人居然会大方到主动约男人的地步,早知道是这样,自己岂不是白着急了一上午?
华野用责问的眼神盯着华文,然而早就面红耳赤的哥哥却仿佛默认似的低下头去。突然觉得有点激气,华野有种感觉自己被这样的哥哥欺骗了。说什么没兴趣,不是女人一来就约走了吗!华野的心里像吃了酸果子一样不是滋味,索性不去理会华文,华野直接问叶芝。
“你觉得我哥这个人怎么样?”
华野想知道华文究竟有没有这女人欣赏的所谓“吸引人的特质”的感觉,如果有的话,自己倒也想见识一下。感觉到有人悄悄地在背后扯自己的衣角,可是华野故意忽略过去。
“很好啊。”
叶芝倒是很大方地一口就回答。
“可是难道你不觉得他的性格太慢了吗?”
这样问的自己怀了一些坏心眼,可是对方象没体会似的歪头认真地想着。
“我觉得慢谈不上,倒是个很温柔的人呢,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体会到这一点,很腼腆、害羞,也不多话。”
叶芝这样笑着瞥向此刻脸已经变得象煮熟的虾米一样红的华文。
“我觉得同他在一起,连自己也会发现不知不觉中变得温柔起来。”
“是嘛……”
华野从鼻子里哼出声来。女人对华文有这么高的评价,连自己也忍不住嫉妒,那倒像是……自己守护的宝物被其他人同样识货地发掘出来,那种空白的失落感……
“今天过的很愉快。”
在华野发呆的时候,叶芝已经向哥哥告辞,
“多谢您的照顾,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再这样聊天。”
华文究竟都和这个女人聊了什么啊,看得出彼此双方都很愉快,华文用对自己常用的微笑目送叶芝离开,尽管还很羞涩,但他的脸上流露出那种由衷的温柔和与云茜见面时那苍白紧张的感觉大相径庭。
一刹那间的错觉,华野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小野……”
细细的手指抚上肩头,华文的声音离自己好近。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知道自己心情的哥哥担心地问,华野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是翘班跑回家的,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的话……抬腕看看手表,也几乎快到下班的时间了。
“……有公司的材料忘在家里了。”
刚刚经历了那样的场合,华野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做多情地回答‘因为我对你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那样的话是不是显得很傻?无法坦率回答的华野只好扯了一个自己也不大相信的谎话。
“哦,那应该很急吧,我们快点回去拿。”
信以为真的华文露出焦急的表情同自己快步走回公寓。总算有种“他还在乎我”想法的华野边走边偷看自己的哥哥。
“哥。”
“什么?”
“你喜欢那个女人吗?”
听了自己的话,华文吃惊地扭过头看着华野。
“给……你这种感觉吗?我。”
“有一点吧。”
走上公寓前的坡路,华文就低头一直看自己的脚面,他正在犹豫,华野好想听到他快点说出是或不是的答案。
“我看叶芝小姐好象对你很感兴趣的。”
“是,是吗……”
那不确定的语气使华野感到不快。
“那你对她有什么感觉?”
华文低头开门,华野不知道他是否听见自己的问话。
“如果喜欢的话就要勇敢地追啊,像那种等女方主动投怀送抱的事也未免太没水准了,今天我还被同事骂说为什么这么久都没问你的态度,果然女方等得着急自己跑过来。怎么样,你们今天有确定关系吗?”
华野边说边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自己这样说,华文恐怕势必要承认吧,如果男女交往的话,其实也很正常,可是……抹不去的是这种想法,好象自己在追着他承认似的,自己亲手把哥哥推出去,虽然事实也大抵如此。从策划到安排相亲都是自己一手操办,今天还意外地看到相亲的“成果”。在自己心里,总有一种只要女方认可男方基本上就没问题的想法。
“你到底怎么想的,快点说出来我也好有个交代啊。”
走上前去,伸手抓住华文的胳膊摇了一下,华野对这么做的自己心中充满了厌恶但却无法停止,就算违背心意……可是自己找不到那理由。
“并不讨厌……”
等了好半天,从华文低垂的头下飘出几个字,说这话的同时,华文好象生气了似的从华野手里抽出手臂走到窗前,抱紧双肩凝视窗外那并不美丽的风景。
并不讨厌……华野开始思索这四个字的含义。那会是什么意思,似乎并不是什么不好的评价。华野动动嘴唇想要问得更明白一些。
“小野,材料不拿去公司可以吗?”
“什么材料?”
华野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后才惊觉说露了嘴,那是刚刚才撒过的谎言。
“是……是哦,我差点忘了。”
不再去考虑华文话里的意思,华野因为谎话差点穿帮而整个人焦躁起来。在华文的直视下,觉得一定被看穿心事的华野匆匆忙忙跑进卧室随便抽出一份已经作废的文件后,还要装模做样地冲哥哥摆摆手。
“我还要回公司,那我先走啦。”
在华文还未回答之前,自己就逃命也似地走出家门,那样子一定很狼狈。华野一口气跑到停车的泊位前,气得忍不住狠狠地敲了一下这样的自己的脑壳。

15
家里获得了少有的平静,仔细地推算一下,大概都要归功于叶芝吧。因为有了叶芝的出现,华野好象到了漫漫长夜后初见曙光的那刻,忍不住有点欣喜,有点焦虑,也有点恐惧。不过云茜却因为这个消息而意外地好奇。大概是女人天性中总有“衣冠取人”的心理,云茜对华文的印象多少有几分改观。
“能抱到一个高级OL也算是男人的一项本事,看不出你哥还有这样的能耐。”
想了一想又说,
“是不是那女人在耍你哥玩啊,现在有些富婆是很钟情纯情处男啦,不过一旦厌了就会甩手丢开哦。”
华野虽然恼怒云茜说话的口无遮挡,不过心里其实也有些担心,以自己的标准评估,哥哥除了性格温柔一点之外别无长处,再加上做事又比别人慢半拍,就算被甩也属正常吧。不过如果从男人的角度考虑,玩起来吃亏的总不会是男人,况且华文早就不是什么处男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可笑的处男情结吧。这样一想,华野就对云茜的话一笑而置之。
正上大四的云茜这学期是社会实践,但身为富家女的她当然并不需要借这个机会象其他人一样四处奔波寻找工作,住在大伯家的她整天无所事事只是不停地缠着自己。最近华野的日常休假几乎都被云茜占据,走马灯般的逛街、购物、吃饭、看剧、听音乐会,华野真正感受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满足有钱女人的娇奢欲望而创造的。
在自己这样忙个不停的情况下,华野当然无法顾及哥哥,在家闲下来的时间不多,少数几次呆在家里,电话也被云茜占得满满的,不过每次当叶芝打来电话华野都会留心,华文接了电话后总是急匆匆地出去,好几次竟然连作饭时穿的围裙也忘记解下来。有几回被自己看到就拉回来换上得体的衣服,但大多数时间自己都不在家真不知华文究竟有没有在着装上丢人现眼。
虽然华文总是出去约会,但华野一次也没有看过叶芝到家里做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弟弟的公寓而感到拘谨的缘故,问过一次华文他也只是皱着眉头说“我不清楚”。听了后咋舌的华野想或许是因为自己还住在家里的缘故使华文不好意思邀请叶芝来访吧。
“我白天呆在你那里吧。”
听华野这么说,云茜边抱怨大伯母会笑话边接过华野递过来的换洗衣服。
“你要补偿我哦。”
听云茜吊着眼睛娇嗔地说,华野只有无可奈何的笑,补偿的方式不用说除了做爱之外还有……仿佛无休无止的购物。有时候华野抱着云茜买回来的大包小包走在街上忍不住会对着商店的橱窗里自己的影子吐舌头,好象个活动行李箱的自己。
当然和云茜上街也并非全无好处,云茜对那些充斥着便宜货和打折商品的专卖店毫无好感,她去的地方是那种专为富豪开设的高档旗舰店,华野在被迫进去的同时也被云茜随心所欲地换了好几身“行头”。事实上对于那种地方的排斥感几乎在穿上第一件亚曼尼秋季新款西装时就已经荡然无存,华野承认这种从感官到身心的极度奢侈是自己最难抗拒的诱惑。

然而平静表面的假象被打破是在半个月之后。一个周末的下午,尽管天气阴沉不定,华野还是被云茜硬拉出来,在五星级酒店的一层有一家新开的丽晶服饰,那里的新款法国时装让云茜痴迷不已,华野在里面逛了一圈,但是并没有购买东西的欲望,除了高的咋舌的价钱之外,总让女朋友为自己掏腰包华野感觉还是不舒服。
就象被施舍一般,这么想的华野看见了一款精致的ROLEX的男表,华野承认尽管心里有落差但自己还是被那做工比女人首饰还要精细的名表吸引,拿在手里反复看,也调了时间,直到云茜买完衣服,华野还在反复琢磨那手表。
看到华野爱不释手的神情,云茜立刻伸手叫来服务小姐,
“把这个顺便也包上。”
就算喜欢但华野没想到云茜真的会买,那高的令人发憷的价钱不提,只是云茜说话时不经大脑的轻松让自己有些排斥,另外什么叫顺便啊!
“不,这个不要了。”
“你不是很喜欢吗?”
“喜欢也不能说买就买吧,何况我只是看看而已,这种东西要那么多有什么用?”
华野说完后还一脸骄傲地看着云茜,仿佛在说“知道为你省钱的未来老公不错吧”,不过云茜似乎并不这么想。
“为什么不要,你都看了这么长时间了还说不要,多没面子。”
华野不顾云茜的脸色拦住服务小姐,
“算了,这个不要了。”
结果换来云茜不满地甩手,
“喂,你干什么啊,又不是我家穷不起了,千万别让别人看见你这种穷酸样,否则会被笑话死的!”
“这有什么可笑的,难道你喜欢富士山也要搬走吗?”
从云茜的话里体味不出滋味的华野心里好不高兴,对于那个存在于云茜娇媚外表下目空一切的富家女形象涌起强烈的不满。
“你就是小家子气没有见识。”
云茜一点不知退让的话更令自己冒火。
“你以后要继承爸爸的事业,就算大学毕业人家还是会凭你的外貌判断你的实力,在那么多虎视耽耽的公子、小开眼皮底下你这种一无身世二没地位的人最容易被看扁,要是再露出一副穷酸像还有谁会看得起你?”
“就算那样也要凡事都有度吧,难道说这么奢侈也是你爸爸提倡的?”
“呵,”云茜从鼻子里冒出声音,“真的不瞒你说,爸爸早就告诉我要我改改你那不入流的气质了。”
华野为这明显的歧视气得浑身颤抖。或许云茜说的没有错,身为未来上门女婿的自己从现在起就要学会做一个会享受的小开,否则就会被看扁。可是难道别人不看扁自己就可以了吗?知道自己底细的云茜,供给自己金钱奢侈的云茜的老爸就不会看扁自己吗?不,事实上自己现在已经被未来的妻子看扁了。
本来是一件小事,但是说到这个地步华野已经下不来台了。
云茜没有注意华野表情的变化,还在催促售货小姐将手表包起来,华野凝视手表那华丽的外壳,亮白的光芒今天似乎特别容易刺伤自己的眼睛。
“我不想要了。”
华野大步走出店铺。
“喂,你干吗啦……”
不理睬云茜在身后的大呼小叫,华野径直向门口走去。抛开背后的喊声,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自己的脚步声显得分外寂寥。
走到酒店门口的自己不得已停下是因为那令人吃惊的巨大雨瀑。
原来不知何时阴沉天空中零星飘落的细雨已经变得瓢泼,华野望着冲洗着天地的无边雨帘楞楞地发呆。
“小野,你怎么不等我。”
气喘吁吁的云茜从后面追上来。
“啊,好大的雨。”
一瞬间云茜也呆住了一般。
过了一会儿,传来低声的嘟囔。
“真讨厌……”
“讨厌我你可以离开啊,你根本不用勉强自己和我这种穷酸搞在一起。”
“什么啊,你干吗生气,我是在说雨……”
发了脾气华野才知道搞错了,不过像这样也只有顺水推舟将错就错下去,幸好外面的瓢泼大雨盖住了自己的声音。
“我怎么会不生气,难道我这种穷酸就没有权利生气?你真以为我稀罕你家里的臭钱啊,未免也太小看人了。”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你都不能把你的价值观强加到我头上吧,赵云茜,你是不是有点骄傲过头了,以为我为了娶你会连自尊也不要了吗。”
话似乎说过了头,云茜漂亮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讨厌拉……小野……”
“我就是那种穷酸像,你到底嫁不嫁给我?”
“当然嫁……”
“我也不会装阔哦,更不会讨好你爸爸。”
有点犹豫的神色,云茜还是唯唯地点头。
“还有我很喜欢小孩,以后你要给我生个棒球队听到没有。”
看到云茜讶意地睁大眼睛,华野忍不住笑出声来。云茜扑到华野怀里用力捶打他,
“讨厌啦,小野,跟人家开这种玩笑……”
“这是爱的教育。”
刚才的阴霾好象一片云般被吹走,华野脸上阳光的笑容使云茜相信所有的不快都只不过是玩笑,然而,在自己心里,那真的只是玩笑吗?
没时间去想是因为云茜追着自己团团跑,因为刚才的恶作剧云茜好象疯了一般闹,也不在乎酒店大厅里有没有别人,华野虽然觉得不好但因为云茜笑着向自己冲过来只好闪躲。哗的一声,身后的人手里的东西被自己撞到地上。
“啊,对不起。”
华野把云茜缠过来的手臂拨开后赶紧弯腰收拾散在地面的文件。
不知道会不会弄坏什么,早知道就不和云茜没轻没重的闹了,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损坏的话,不知道要不要自己赔偿。
另外使自己在意的还有那愚蠢的蹲在地上的姿势。
“没关系,只是一些文件而已。”
温和的声音,华野听到后舒了一口气而站起来。
“咦,怎么是你?”
看清楚被撞的人的面目后,华野反而不知所措起来,叶芝微笑地注视着因为窘迫而脸红的自己。
“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呢。”
“是啊……”
华野心想这种尴尬的“缘分”还是少有为好。
“那,那我走了。”
“等等……”
转身要走的自己被犹豫的声音叫住。
“如果不打扰的话,能不能请您到那边的茶座来一下,我有些个人的事想拜托您。”
华野是万分不情愿这个时候被叫住啦,被好多人看到自己的卤莽不说,还被一边的云茜瞪着眼睛盯住。不过既然是叶芝的话,她说的事差不多会和华文有关,华野几乎可以肯定一定和华文有关,是华文的事的话,自己就算多不耐烦也不能不管。
尽管云茜一直对自己使眼色,但叶芝迎着双眼大方直视的神情却使人难以回绝,对云茜说明了情况的自己叫来出租车把闷闷不乐的她送走,然后华野来到酒店角落的音乐茶座,叶芝正襟而坐地等在那里。
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比较正式的套装,虽然是周末但是一点也没有在度假的感觉,看到华野一直在看自己,叶芝用一贯平常的语气解释,
“因为刚刚约了客户在这里谈生意,之后就遇到你们,我觉得真是巧合。”
这个女人还真不是盖的,华野想起自己每次见客户后都累得像剥了皮的驴一样浑身无力,而叶芝居然还这么游刃有余地端坐在自己面前,可见自己距离高级经理的路还有好长哩。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既然对方是在工作之中仍然坚持邀请自己的话,华野觉得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而且一定与华文有关,说不定……华野开始联想,这个女人没准会突然说出‘我想和你哥哥结婚’这样的话来。
“我想说的事与你哥有关。”
早已猜到的答案。华野想接下来大概是要问一下弟弟的意见吧,自己该做何回答?赞同还是反对?似乎应该提点中肯的建议,可是茫茫然的心里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请您坦率地回答我,你哥哥他是不是曾经有过恋人呢?”
恋人?
华野从来没想过叶芝会找自己谈起这种话题,本来以为她会一脸幸福状地问‘您对我和你哥哥结婚有什么看法?’之类云云,不料对方现在不仅没有一点喜悦的表情,相反那神情还严肃得可以。
看到华野露出犹豫的表情,叶芝身体向前微倾礼貌地催促,
“请您不要有太多顾虑,我想一个人活到三十岁应该会有许多难忘的经历,我也曾经有过值得回忆的过去,但我并不认为它会妨碍我对现在幸福的追求。所以……请告诉我吧,我想知道他的过去,想要更深地了解他。”
叶芝坚定的态度让华野想逃也逃不了,而且华野心里还在怀疑另外一个问题:会不会是老实的华文在交往中告诉她自己过去的经历呢?那么叶芝究竟了解到一个什么程度?华野不确定要向叶芝摊多少底牌。不过,既然她可以肯定华文曾有过恋情,那么自己就不好一口否定掉吧。
“呃……大概是有吧,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叶芝点点头,好象对这个答案已经了然于胸。
“那么请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子的人啊。华野皱着眉头,脑海中浮现出吴子键那恶魔般的笑容。
“像魔鬼一样的人!”
在看到叶芝露出惊讶的表情时,华野急忙解释,
“摸样是不赖啦,不过性格既阴险又粗暴,充满坏心眼,好象有练习过跆拳道的样子,总之是个巨讨人厌的家伙。”
“真的吗?跟这样的人谈恋爱岂不是很辛苦?”
“当然,我哥被他欺负的好惨……”
“难道世界上会有这么霸道的女人,她究竟是做什么的?”
“当然不是——”
女人这后两个字被华野生硬地吞回肚子里。华文不会把自己是同性恋的实情告诉这女人吧,按理说他还没傻到这个地步,不过哥哥是那种喜欢上人就要坦诚相待的典型老实人的机会也不小。
华野试着试探,
“叶小姐,我哥……对你提起过去的恋人的事了吗?”
听到华野的话,叶芝低下头凝视杯中的茶叶,并用那女性纤细的手指慢慢沿着杯壁描绘着花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沉默的华野也只有默默等待。
“其实,是我自己猜到的,他并没有明确地说起什么,可是没说的话却代表那感情埋在更深处吧。我是个女人,可以感觉到他对那个人……始终难以忘怀,不,应该说是还在深深爱恋着她吧……”
华野惊噩地望着半分钟前沉默不语的女人再抬起头时,突然从眼眶里涌出大滴的眼泪,并且顺着光润的脸颊成串地滴落在茶杯中。
“哎呀,真讨厌……我差不多有十年没有哭过了,今天却……”
叶芝难为情地冲呆住的华野笑笑,掏出纸巾按住眼角,然而那眼眶却红得更迅速。
“那种女人,那种坏心眼的女人,是不是更有魅力啊。如果变坏可以让他喜欢上我的话,真的好想试试看。”
淌着眼泪的叶芝自嘲地吃吃笑起来,笑容在半途中僵硬住,叶芝咬住嘴唇后用纸巾遮住眼睛。
“对不起,我还有点控制不了……”
“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华野慌忙道歉。
事情怎么也想不到会演变成这样,自己还以为一切进行顺利呢。一副大姐姐摸样的叶芝竟会在自己一面前忍不住流泪,看来她刚刚那种职业经理型的面孔果然是面具啊。不过忍得这么辛苦受的打击应该是相当的大,老哥啊,看不出你的魅力有这么大。
华野在心里苦笑,不过,按理说华文并不是那种会做戏给女人看的人啊,难道……华野的额头突然冒下冷汗。
“我哥有对你提过过去恋人的名字吗?”
叶芝默默地摇头。
“那会不会是你直觉错了,要知道有时候女人是会细心过头,对男人不经意间做出的任何事都想入非非,其实男人本来就是很粗野的动物啦……”
“不是的。”
叶芝坚定地摇头否定华野,
“我的感觉不会错,不怕跟你坦白,其实早在相亲那天我就觉得华文他仿佛心里面藏着事情,只是等了这么多年突然遇到一个好男人我真的舍不得放弃。强硬地交换彼此的电话号码,无礼地一次一次打电话纠缠,这些我从前绝对不会去做的事,只是因为遇见了一个人就全做出来。我变得不再像自己。”
“……为了能够见到他,我甚至还威胁过不过不交往的话就自杀等等(不会吧,华野心里大声叹息),这种情况下他终于勉强答应和我交往看看。可是,在见面的时候,他眼里从来就没有我,他甚至从不看我的眼睛,因为那里有另一个人,一个我无法较量的人……”
华野额头上的汗水开始迅速沿着脸颊淌下来,明明是在开着空调的五星级酒店里,华野的腿却仿佛被鬼附身了般痉挛起来。
“也许这些都是误会,也许是你看错了,我哥他人很腼腆,一定是这样的他让你误会了。”
“不是的……不可能是误会。”
叶芝依旧摇头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你也不能只通过一相情愿就认定我哥旧情未断吧,请你拿出证据来啊,不然岂不是对我哥很不公平!”
华野不自觉提高了声调,当他发现自己差不多是对叶芝用吼的时,话已经蹦出口,无法挽回。
面对一脸躁红的华野,叶芝闭上眼睛用手抚住额头,仿佛要减少那言语对自己的冲击。当她重新正视华野时,那目光里是说不出的悲哀。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并不是那种会妄加推测的人,这件事我几乎已经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了,要听听看吗?‘我现在心情很乱,无法在感情未理出头绪时开始新的感情,真的很抱歉’。他当时就是这么对我说的,要是连这么一点我都再判断不出来岂不是成了傻瓜吗?”
此时自己能做什么,华野只能捂住额头长长地叹息。怪不得华文对相亲那么排斥,怪不得他一直不愿意回家,原来他要在自己的公寓里“整理感情”。
一股愤怒迅速在胸腔里汇成不理智的漩涡,让华野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自己付出了那么多,不就只有一个目的——抚平他受到创伤的心,帮他彻底切断那段孽情吗?现在看来反倒是被他利用,成了他恋爱作战的中转站吧。自己的寓所不过是一个驿站,而道路的另一头则通向那个满脸鬼笑的吴子键,华文离开自己后还是会投入他的怀抱。
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给别人垫背,华野气得浑身颤抖。他突然好恨那个吴子键,霸王硬上弓很有理吗?明明是强奸犯最后还要抱得美人归,如果华文真的坚持的话没准父母也会妥协,那样自己岂不是还要和恶魔以兄弟相称……不,那样的情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不是为了别的,而是那种连心也仿佛被挖走的痛在作怪,如果华文真的离开自己投入别人的怀抱,那自己会不会发疯……
用屈膝环抱的姿势是因为心越来越凉,寒意丝丝渗透上来让华野阵阵发冷。然而那姿势却被叶芝误以为在深思。
“这次冒昧打扰您真是抱歉。”整理好心情的叶芝恢复了正常的语气,“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帮我再一次向他转达我的感情,即使……即使忘不了过去也无关紧要,只要试着接受我就可以了,我想……带给他幸福。拜托了。”
深深颔首的叶芝,丢掉了女强人一贯的平静面具,显得分外让人怜悯。
要是女人真能带给他幸福的话……华野对不死心的叶芝报有极大的同情。
“我知道这个请求对您来说很无理,可是我真的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要是不通过你的话,现在的我根本无法面对他,请帮助我一次,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请求,在华野犹豫不定的时候,叶芝再三地恳求,最后自己只能底气不足地勉强回答,
“好吧……我尽量试试。”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0:49:50 | 显示全部楼层
16
在路上时还在盘恒着究竟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坐在记程车里的自己看着车窗外,下着雨的夜景令人分外伤感,往日那种祥和的气氛被大雨冲刷得荡然无存,路两旁几乎看不到行人。出租车沿着笔直、黝黑的道路开向目的地,仿佛直奔向遥远的天边,那死亡宣告般不详的画面,即使闭上眼睛脑海中也无法回避。
刚刚扭开门锁就听到从客厅里传出跑的脚步声,那温柔的声音在迎接自己时担心得腔调都变了。
“变天了,外面好大的雨,有没有被淋湿?本来想给你送伞的,可是手机怎么也打不通……”
华野无言地脱下淋了雨皱成一团的外套,那只手马上就接过来。
“好凉啊,外面一定很冷吧。”
华野被手的主人牵引着走进卧室,说不出话不是因为寒冷,在出租车上越想越苦闷的自己居然在半道下车冒雨走回家,本想让心情平静下来结果却适得其反,在雨里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自己胸中却燃烧着火焰。
感觉到头上那温暖的温度时,华野的头发被柔软的毛巾轻轻地擦拭,边擦那声音还边问,
“我熬了鸡汤哦,等一会热热地喝下去,然后再泡个热水澡吧,天气突然变冷又淋了雨,不好好调养很容易感冒的。”
现在对我这么好有什么用?无言地望着为自己不停忙碌的哥哥,那种温馨的感觉此刻只能徒增自己的痛。这双手,这温和的声音以后都不是自己的所有,总有人去楼空的时候,那时自己回到这空洞的公寓里,等待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想到这里,就觉得那关怀和体贴特别的不能容忍,华野摇头甩掉华文捧着毛巾的手。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以为华野受了寒那手反而更贴过来,手指触上额头,细腻的触感让华野打了个哆嗦。
“果然有点热,这么大的雨天为什么不小心照顾自己。”
没有回答,只有恶狠狠地注视。还没发觉般,声音继续传来,
“要不然先吃饭怎么样,然后吃点药,上床好好睡一觉就……”
不能再继续享受这种“虚幻”的温柔,华野在心里提醒自己,他没意识到的是,比起华文拒绝了叶芝这件事,自己反而揪心的是失去那个人的事实。
“滚开……”
低低地咒骂一句后,华野走到床边坐下,并摸出香烟闷闷地吸着,对于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自己并没有把握分寸的自信。
“你……怎么啦?”
华文的声音开始渐渐低沉,也许是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怒气而在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那脚步声也变得怯怯的。
“你有什么心事吗……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和云茜……”
有问题的是你!
是你硬要破坏我为你做的一切,成为一个奇怪的人,是你刺痛我的心,使我现在难过得想大喊大叫,就更别提那让父母丢脸蒙羞的事了……
肩膀变得温暖起来,因为有一只手正抚在上面,有点胆怯,有点担忧,却依然要强装自然地抚摩自己。
“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我听吗,我会帮助你,如果是因为一些小事与云茜发生口角,现在就打个电话给她吧,女孩子的心思比较细解释清楚会比较好。还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
令我不痛快的就是你!
华野的左手快撰出水来。
“我问你,你都对叶芝说了什么?什么叫我还没有整理好感情?你的感情是什么我倒想知道。”
“啊。”
抚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倏地缩了回去,身边的人身体立刻僵直地站起来,从那微微颤抖的声音中传出的慌乱让坐在床上的自己也感受到了。
“我去……给你热汤……”
渐渐放低的声音,以及一阵紊乱的脚步声。
“你回来!”
被呵斥的人立刻如惊弓之鸟般伫立不动。用力在床头的柜子上按灭烧到一半的香烟,华野随即站起来,跨过地上的三足椅,直直地走到那个一动也不动的“雕塑”面前。
“你要逃到哪里去啊!”
伸出刚刚用力按灭烟头的右手,一把拉住那垂在身侧软绵绵的胳膊,像示威一般地举在眼前。
“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吧,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
手腕在自己的手掌中用力挣扎一下,自己却把它攥得更紧。华文低垂的头因为疼痛而仰起来,睁得大大的,像惊恐的跳跃的小鹿般的瞳孔,映出自己粗暴的影子。
“不要这样子……”
说的同时仿佛要哭出来似的嘴唇哆嗦着。
并不是自己想逼他承认什么,当然也希望叶芝所说的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可是越这么想着,在面对本人时反而是脾气迫不及待地先跑出来,而那被自己吓得缩成一团的小脸,也越看越像是犯了错后的畏缩。这样就更加生气起来。
“我今天碰到了叶芝,她说你对过去的恋人念念不忘,这是真的吗?”
应该不是,应该不是,但却迟迟得不到回答。心里那团阴影于是更加浓重。
“你不会是还忘不了‘过去’吧。”
刻意在“过去”上加重了语气,就是希望他能够一口否定,“怎么会”。哪怕只是开开玩笑也好,可是华文青白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表情。
“别告诉我你还喜欢那个臭男人!”
华野终于开始用吼的。
“叶芝有什么地方不好,她有哪一点比不上吴子键那个烂人,你要挑人也要挑一个差不多点的吧,又丑、又凶、又恶毒的男人有什么好?你怎么那么贱!”
华野越吼越激动,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叶芝拜托他代为传达感情这样的事。吼过之后只会让双方更无法面对彼此,华野此刻全都不顾了,只想骂个痛快。
“是不是被上过一次后就忘不了那种滋味了,你不是说身体变得好奇怪,只要是男人都行吧——”
好疼!左脸颊被打了,华野捂住脸瞪着第二次冲自己出手的哥哥。
“你发疯也要有个底线!”
看起来仿佛就要哭出来的哥哥却显得十分凛然。
“你以为我是个GAY就什么都可以说吗?难道这样的我就没有耻辱、没有感觉吗?”
自己说了些什么?被打了一巴掌的华野脑子有点糊涂,刚刚自己说了很过分的话吗?也许吧,发了那么大脾气的自己总是有点控制不住,幸好……有那一巴掌,华野不禁恹恹地想。自己那尚未来得及消化进肚子里的下一句本来是,“如果是男人都可以的话,那就由我来满足你”。这句话如果冒出来结果可就不是一巴掌能解决的了。
自己一定是太气太累了。觉得头脑有点发昏的华野松开抓住华文的手,摇摇晃晃地退坐到床上,看到自己沉默了,气得肩膀耸立的华文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嘴里说出的仍然是身为做哥哥的责任的话,
“我去厨房热一下汤,等下你先洗个澡就过来喝吧。”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自己那原本耷拉的脑袋慢慢抬起来,正看到那细瘦的身影要打开卧室的门,虽然有点冷静了,但还是不平,心想就这么让他再一次蒙混过去也未免太便宜了,枉费了自己那么大的苦心不说还白白挨了一巴掌,至少要用什么方式让自己的郁闷得到发泄吧,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报复也好,想用什么东西来阻止他离开。
在裤兜里摸索的手触到一个硬硬的纸盒,大概是云茜为了讨好自己趁自己不注意时塞进裤兜里的吧,华野想也不想就把装着ROLEX男表的盒子摸出来向门口掷去,“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正砸在目标的后背上。如其所愿,华文的身体倏地一抖后就停在门口。
在华文用手摸着后背,低头去看那击中目标的“凶器”时,华野慢慢笑起来。有点开心,因为华文皱眉头显得真是很痛的样子,满足了自己那小小的肆虐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理会华文的责问,也不看那异常愤怒的眼睛,华野挠着头装做无所谓的样子。
“那可是个礼物哦,是价值不菲的名表,叶芝很大方吧,这是她拜托我送给你的,现在想必你也不会收下吧。”
华野觉得这个慌编得并不圆,可是看华文那瞬间瞪得大大的眼睛却好象是已经相信的样子,而且是打从心底里感到震惊的表情。华野心想,这么单纯无暇的哥哥也未免太好骗了。
“虽然她说无论如何也要等你回心转意,但我相信还是让那么可怜的她干脆死心比较好,那么……就麻烦你亲自将手表还给她,告诉她‘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因为我是个同性恋,我还爱着过去玩弄过我的男人’,就这么对她说,你能作到吧,恩?”
完全恶意的玩笑,华野恶劣地注视着华文哑然的脸孔,他从手指到脚踝都禁不住细细地颤抖起来。
“这种事,我做不到……”
华文哑着嗓子自言自语。虽然知道以哥哥的性格,打死也不敢面对这种事,可自己那恶毒的嘴巴还是说个不停。
“能够做得出就没胆量承认吗?你这样对待叶芝未免太不公平了吧,她刚刚还对我说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无论什么事她都肯做。你不明确地告诉她你是同性恋的话,她就会一直存有幻想,也许会做出什么蠢事也说不定哦,刚才她可是在我面前哭得好凶……”
“不行……不要再逼我了。”
“难道你就忍心让那么好的女人傻傻等着不可能的结局吗?还是你的心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你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感觉吧,只想到自己逍遥快活。”
“不是的,我不是这样的!”
华野扬起眉毛,“拼命冲我喊有什么用,要用事实来说话吧,事实就是你把我们大家的苦心都当成废水一样倒掉了……”
还有一些更刻薄的话没说,华野预备狠狠地讽刺令自己失望生气到极点的哥哥,但是那个念头还没有升起来,就看到华文的身体像支撑不住似的摇晃着,接着他就仿佛软软的海绵般滑倒在地上。
“喂……”
觉得眼前的景象十分怪异而一时反应不过来的华野,坐在床上的位置看不清背对着自己的华文的脸。
“你在干吗?”
自己看到的后背好象很不舒服地蜷曲着。
“搞什么啊……别装了好不好,让你还手表而已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嘴硬地说归说,但对于那迟迟得不到答复,而且在地板上越蜷越小的身体,也禁不住担起心来。华野一边嘴里依旧吐出讽刺的话,一边从床上站起来向华文靠近。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走近倒在地面上的华文,华野将那不肯面对自己的身体扳过来,翻过身的同时,紧闭双眼,咬住嘴唇的一张苍白的脸呈现在自己面前。华野伸手摇了一下那单薄的肩膀,无血色的脸立刻抽成了一团,好象哪里很痛的样子。
“不会让你还个手表就装病吧,要是你这么做也未免太低级了。”
虽然心里在担心,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是不断地吐嘈出这种恶劣的话。听到华野的话,紧闭的眼睛勉力睁开,愤怒地瞪视着自己。
“无法勃起……我面对她时,没有办法产生欲望,就算心里想着那种画面也……”
本以为要挨骂,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一句,想明白什么意思而盯住他的脸看。有气无力的面容,好象在强忍住疼痛,又似羞愧的不敢面对自己般埋着头。华野对这样的哥哥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华文又传出低低的呻吟,说话的时候自己还忍不住去想那刚才的情景。
“很疼吗?让我看看,是哪个部位疼?”
问他也不在回答,只是很倔强地将头扭向一旁。
“快告诉我,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是肚子疼吗?还是阑尾疼?要是阑尾炎就得马上去医院知不知道?”
在自己焦急地询问,并且还伸手在那身上乱按时,才发出低颤的声音,
“是胃……胃好疼……”
“是这里吗?”
手按照声音的指示轻轻地按下去,立刻就听到不成调子的呻吟。
“好疼……”
应该是实在忍不住了吧,华文伏在地板上低低地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
虽然一开始还一直以恶作剧的心理在看待哥哥,不过事情突变令自己也开始慌了手脚。华文的突然发病使自己措手不及,而且心里竟然有了那种想法,好象他的病是自己引发的,但从客观的角度来说又不应是这样,可是……不管怎样心里就是极度不舒服,而且看他痛得那副模样自己的胃也开始隐隐地难受。
“能忍住吗?我打电话去叫急救,你等等我啊。”
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向着那客厅里的电话机直冲过去,想着哥哥可千万别就这样挂掉了的同时,衣襟被扯住了。
低头一看,躺在地上,脸揪成一团的华文咬牙拼命地拉住自己的衣角。
“对不起……”
这种情况下华文还有心情说对不起,华野觉得诧异。但没有时间去考虑,华野向下分开华文的手。
“你扯这么紧干吗,我会没办法叫医生啊。”
“请你……不要讨厌我。”
自己为什么要讨厌他,一开始或许觉得是麻烦,事事独立惯了的自己突然受到约束,不过那饭菜也做得好吃,待自己更是温柔体贴的哥哥,除了曾经被贴上同性恋的标签外,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心里竟然还隐隐感到那是个对自己来说“独一无二”的存在。
自己的态度不好,可有多半是为他着急,不知为什么,事情仿佛一挨上华文就会变得异常不顺,最近也更加烦躁,总觉得心里像有什么话闷在深处吐不出来,想通过什么方式表达,却总转化为暴力,对那个人甚至觉得有点恨,又恨又心疼,那应该不是讨厌。
面对女人却无法勃起的哥哥,华野只觉得他好可怜。

拨通了急救电话后,华野将汗流满面的华文抱上床,那哆嗦着的嘴唇,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怕,总感到那双眼睛是在无声地瞪着自己。受到无名谴责而无法释怀的华野,直觉想逃开却无法做到。
“你干吗使劲瞪我,你的胃疼可不是我搞出来的,你可别埋怨我哦。”
话一出口,就觉得对病人施加威胁的自己好卑鄙,脸红的华野想站起来掩饰一下就被紧紧地扯住了,
“别放我一个人……陪陪我……”
华文拉着自己的手指,连掌心都是透凉的,可他还温柔地呼唤自己。
“对不起。”
自己只能回答出这一句。

用手掌在胃部按摩时,被按的人浑身止不住的抽搐,可是因为那只手还紧紧扯着自己的胳膊,于是就继续缓慢地在胃部施压。不时有呻吟声窜出来。
刚刚来过急救的医生,做了处理后上了救护车,因为担心华野也跟了过去,诊察的结果是神经性胃炎。对于什么是神经性理解不了的华野去问主治医生。满脸都是皱纹的医生叹了口气摘下眼睛。
“病人最近是不是经常食欲不振?精神抑郁,压力过大是造成胃功能紊乱的最主要原因,告诉你哥一定要放松神经,吃药只是辅助,凡事不要太认真,不要想太多,不然很容易转化成慢性胃病。”
华野在取药的时候还在想医生说的精神压力过大是指什么,不会是指自己自作主张让他相亲这件事吧。这恐怕是最直接的原因,然而这种在自己心里几乎连想也不必想的事情有什么好紧张的,华野实在想不通,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17
打过止疼针的华文,回家后脸色恢复了一些,疼痛好象也不是那么剧烈。淋了雨,经过一趟折腾华野自己也觉得头晕晕沉沉的,守在华文旁边为他按摩胃部时,脸颊就有些发火,后来按到一半居然睡着了。睡到半途被华文摇醒后就简单脱掉外衣睡在床上,尽管如此隔天早晨起来还是发烧到近39度。
一向结实又绝少吃药的自己怎么会这么不禁折腾。
“都是我害了你。”
华文深深地道歉,几乎哭出来的样子。躺在床上,捂着棉被,想说,“不是你的错”的华野,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那之后是过度溺爱般的照顾。不仅替自己到公司请了假,找医生过来为自己诊量,侍侯自己吃过饭后又亲眼看着自己吃下药。在自己熟睡的时候守在身边,换冰毛巾为自己消热,等睁开眼睛后就会发现在桌上切得整整齐齐的水果。
被这么服侍当然舒服,不过心理上还是过意不去。
“你去休息啦,刚刚胃才不痛了你也需要养一养啊。”
自己那向外推的手被轻轻握住了。
“我已经好了,真的,只要你没事就好。”
不管怎么说也是围着自己转了一整天,身体再怎么好也需要休息,更何况昨天晚上他自己也几乎折腾了一夜。而且,其实自己也需要放松神经。看到华文一边打呵欠一边坐在身侧削苹果的刀差点割到手指,华野觉得再叫他坐在这里的话自己也一定无法入眠。
“你把柜子里的棉被找出来吧。”
以为华野觉得冷而要求加被的华文慌忙放下水果刀,从柜中取出一床被后就往华野身上盖。身上已经压了两床棉被的自己怎么可能还会觉得冷,啼笑皆非的华野赶忙阻止,
“不是给我盖啦,这是给你的,麻烦你今晚就睡到客厅里,虽然有点凉不过被够厚应该没有问题。”
“咦?”
放被的手停下了。
“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吗?”
“我在感冒发烧啊,会传染给你。”
“可是我不在乎啊,而且如果你半夜口渴什么的话,只要推醒我就可以了,不用担心再着凉。”
自己还没文弱到那个地步吧!可是华文那眼神分明就是过度关心,从担心他的角度说一定不会听吧,那就只好从自己的私利为出发点。
“可是我很在乎,你在床上挤我,还有翻身都会影响我睡眠,我可是个病人耶,你总得让我安静地养病吧。”
这句话的效果是华文的脸上瞬间显出悲哀的表情,不过他亦不再坚持而默默地抱着棉被走出卧室。
重新恢复自己睡觉果然清爽,华野欣喜得摊开四肢躺在床上,然而当舒展的感觉片刻消失后,那睡惯了两人挤的床的身体又变得十分奇怪,对于身体一侧总少点什么感觉的自己反而睡不着了。
“讨厌,都是华文的错!”
低声咒骂也不管用,华野只有在心里反复数着绵羊,那些羊成群结队地走过自己的眼前……
半夜里被什么东西碰醒,觉得额头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触摸而睁开眼睛。那黑暗中伫立在身旁的人影立刻缩手并且屏住呼吸。
“你不用总过来看我啊,我没事的。”
“热还没退……”
担心的声音只说到一半,然后轻轻地替自己整理了一下被角就准备隐去。算了,记不清是被触醒或第六感发觉被注视而醒了几次,每次浅眠之后就会被华文吵醒。
向那黑影招招手,
“你还是来一起睡吧。”
黑影迟迟疑疑地移动脚步,
“可是会干扰你休息……”
“你已经干扰到了啊。拜托你要么就别再过来巡查,要么不放心就乖乖睡回这里。”
黑影在房中央伫立良久,然后开门悄无声息地出去,以为他准备睡客厅而放心闭上眼睛时,他却又抱着棉被低头走进来,一阵蟋蟋倏倏的声音,然后床的一侧忽然沉了一下,身边重新又变得温暖起来。
“你还真是执著啊。”
苦笑着闭上眼,感觉到那躺在身边的躯体规规矩矩地侧卧着,连一动也不敢动地守在自己身边,不知为何而觉得心安。
烧在第二天就退了,不过全身还是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在华文的坚持下华野又向公司告了一天假,想想偶尔也不用面对上司那张阴沉沉的脸倒也不错,华野在家里悠闲地当上了“寓公”。
下午打过电话的云茜过来看望自己,一进门就指东指西地挑剔个不停,说什么茶也没味道,房间里也乱七八糟之类。这两天华文为了照顾自己当然顾不上认真整理,不过也没到值得大呼小叫的那个地步,华野知道,云茜是因为在电话里听说相亲失败,华文还得继续住下去而不满。
把华文用买东西的借口支出去后,云茜意外地提出做“那个”的要求。
从前有华文在的时候就算亲热的多么过火,华野都没有想过要做爱,至少在有哥哥住的房子里自己要收敛一下,这个是起码的认识。
“现在有点不合适吧,我哥还住在家里呢。”
要是从前这么说了,云茜至多只是撇撇嘴作罢,可是今天的云茜态度很坚持。
“他不是刚刚才出去嘛,不会那么快回来的啦,小野,人家现在想要嘛,已经三天没在一起了。”
“可是时间上……”
“我穿了新款的网眼比基尼内衣哦,你要不要看看。”
做爱当然也并不是不可以,不过总觉得云茜的态度怪怪的。
“小野……”
解开外衣果然暴露出诱惑的网眼内衣,云茜一脸娇媚地扑入自己怀中,虽然在病中,但那男性的欲望还是蠢蠢欲动。抬头看了一下时间,华文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如果做的快的话……在这种时候,身体的反应总是先于头脑的思考。
两个人的纠缠。当然很尽兴,以养病为名的自己其实什么也不用做就有美人在抱,身体很容易兴奋起来。云茜的床上功夫也不是盖的,不过就是觉得她今天热情得过分,明明已经两次达到高潮了,还缠住自己不放,沉浸在欲望中的华野没有注意到时针移动的脚步。
听到前门哗啦一声被打开时,停手已经来不及,况且云茜发出的高耸入云的呻吟声自己也没办法消音。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穿过客厅,华野心想一定是华文听见云茜那夸张的叫法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卧室的门被咣当地撞开了,冲进来的人在半途中踩了急刹车,因为太急还把手里拎的一兜菜都撒到地板上。
“小野。”
华文拄着门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华野维持原样一分钟,之后才慌忙地想起推开云茜,这样裸着身体面对自己的哥哥当然没什么,不过这并不是在公共浴池而是情交的场面,况且身边还有一丝不挂的女人。华野想到云茜,赶快拉起被单扔在她身上,不过云茜的反应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害羞。
“小野,人家想冲个澡,你抱我去嘛。”
不仅轻轻一掀就撩开被单,更进一步地在华文眼皮底下挑逗自己。
“你这是干吗?”
“你以前都不会这么冷淡啊。”
云茜向上娇媚地吻上自己的唇。
“我好累动不了,你要负责善后哦。”
“别这样啦。”
云茜的眼睛是不是坏掉了,还是她根本不在意被别人看,自己的哥哥此刻正目瞪口呆地伫立在屋子中央哪!
想起华文,华野边推开云茜边向前看,与那发呆的视线接触后,华文突然回过神似的脸倏地飞红起来。
“对……对不起。”
笨拙地道歉后,是踉踉跄跄向后退的脚步声,没踩好还差点绊倒在椅子上,华文就象逃命般跑出卧室。
等那脚步声消失在房门后,云茜啪地把脸拉下来,一副无趣表情地掀开被单下床。
“什么嘛,反应那么迟钝。”
刚刚还充满情欲的脸此时变成一副让人提不起任何欲望的刻薄相。
“你哥搞不好还真的有问题哩。”
“什么问题?”
云茜的表情转变自己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只能握着床单呆呆地发问。
“就是那个啊!我听说他居然把送上门的女人都拒绝掉就觉得奇怪,这种男人不是傻瓜就是性冷感吧。今天试了一下真的如此哦,明明看见我们在做爱还能不动声色地看下去,这种人脸皮真的有够厚,没准他的生理有疾病。”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这么随便说我哥,今天的事该不会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本来只是试探地说说,没想到云茜真的点点头,
“我是想试一试他啦,没什么人会不工作在自己的弟弟的公寓里住上好几个月而且还过着禁欲的生活,这种人心理也有问题。”
一边不在意地对着镜子抹口红的云茜大咧咧地左顾右照,一点也没觉察到华野额头的青筋而继续说,
“不过性冷感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吧,总看到这种场面的话一定能够让他知难而退。”
“你的意思是要变相赶他走喽。”
“这个不也是你的想法吗?”
云茜啪地合上粉饼盒,对着镜中映出的自己眨眨眼睛。
“你不也觉得家里象被别人占据了似的吗?要不然你也不会总是皱着眉头阴沉着脸吧。”
云茜走向华野,撒娇地环上他的脖子。
“我好想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耶,还以为有了女朋友之后你哥就会搬出去呢,谁知道会这样,小野,还是找个理由让他回家吧。”
“你很麻烦也。”
叹了口气,华野推开云茜,自己真的是那种一脸厌烦的表情吗?
“那你的意思是要他留下罗,”云茜的脸开始阴云笼罩,“如果那样的话,我就走。”
“你是真的很不懂事啊。”
华野对这样步步紧逼自己的云茜也有些不满,
“不是告诉你我哥是来养病的吗,他住上几个月到自己愿意时就会离开。”
“谁知道他还要住多久,说是养病可是从没见过他吃什么药,也没去过医院,没准是装病,他就是用这种借口赖上你。”
听到云茜这么说华野自己也火大了,
“你太过分了吧,那可是我哥,住的也是我自己的房子,与你没关系。”
“可我是你的未婚妻,我也对这里有权利吧,而且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任谁识相一点都会快点滚,你哥怎么这么不识相!”
口无遮拦的云茜嘴里吐出脏话,不过本人却像没发觉似的继续吐槽。
“不但赖在这里不走,还总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好象他比别人清高多少,其实说穿了不就是性冷感吗?对投怀送抱的女人都拒绝的话,就是阳痿喽。”
“你……你闭嘴!”
“搞不好是同性恋也不一定,而且是被人泡了的那种!”
同性恋三个字像钢针般刺进华野的心里。
“你再说一遍试试。”
看见华野陡然凶狠起来的眼神,云茜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怯意,可是一旦发飙就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小姐脾气又马上占了上风。
“你干吗那么凶!是不是我真的说对了,你哥原来是那么恶心!”
注视着华野发不出声音的脸,云茜露出得意洋洋的笑。
“怪不得对女人提不起兴趣,原来是同性恋。”
云茜耸着眉毛胜利似地望着自己,
“同性恋最恶心了,现在你就算求我住在这里我也不肯,我怕被传染上爱滋!”

甩在云茜脸上的那个巴掌并不算重,但云茜却哭喊着跑到客厅里,开始发疯似地砸东西。
“你在干嘛?”
冲上去想抓住她的手反而被狠狠地挠了一下。
“华野,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你居然打我,连我爸都没打过我一下,你居然为了一个恶心的同性恋打我!”
“打你又怎么样,告诉你,你这种动不动就发疯的大小姐性格我已经忍受够了!”
手臂上被云茜抓过的地方火燎般地疼,就像血液要喷涌出来一般,华野看着自己胳膊上长长的血线,恶劣的心情全部爆发出来了。
“这么没家教的女人没人能忍受!”
“我才受够了你,既没本事又没有钱,爸爸本来什么都为你准备好了,介绍高薪的工作给你,还要资助你留学,以后还想把事业转给你继承,撇开你那穷酸的家世背景不谈,你有过什么东西给我吗?除了一个变态哥哥你有什么东西为我付出了吗?你除了脸蛋漂亮之外根本一无是处!”
“而且你还对我这么凶,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小开排着队等着请我吃饭,随便一个挑出来也比你出手大方十倍。像你这么穷酸又变态的人,我干吗要找你!”
“那你去找别人啊,你滚,我还巴不得你去纠缠别人呢,像你这种女人白送给我也不稀罕!”
“你这个混蛋!”
云茜冲上去用力抓挠华野的脸,女人发怒时的力气也好大,觉得左腮边一阵剧痛,原来是被尖利的指甲划伤了,看着从脸上擦下来的血,自己真的感觉肺都气炸了。
动了真气的自己用力把云茜推开,云茜站立不稳,向后退了几步后跌坐在地上。
“你滚,快滚,再不滚我就把你轰出去!”
暴跳的自己也不管会不会惊扰四邻,用超大的音量吼着。
云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披散着头发也冲自己吼回去,
“我走,我才不稀罕你这里,留着你和你的同性恋哥哥一起发霉吧!”
冲出门口的云茜撞上了门边的人,待看清那人的面孔后,她鄙夷地冲地上啐了一口,就咯咯蹬蹬地跑出去了。不甘心的华野也跟着跑到门口,就算看到华文站在走廊里,依旧大吼过去,
“滚远一点,你以后永远也别来烦我!”
回过身以巨大的声响关上门的华野,心里还是一阵猛烈擂鼓般的愤愤不平,于是但凡与云茜有关的东西,照片、香水、手表、花瓶和牙刷一律抛进客厅的垃圾桶里。垃圾桶很快被各种各样的杂物填满后,华野抱起它打开门,路过如同木雕般伫立的华文身边时自己并没想起打招呼或解释,只是一直地走到垃圾道前把整个桶都抛下去后,再笔直地走进房间砰地关上门。

18
家里就象战场一样凌乱,回到那刚刚还包裹着温暖人体的床上,华野呈大字型躺下。扔掉了时钟的卧室里异常安静,躺在床上的自己什么也不敢想,想了就郁闷得要发疯,被衾里的余温还贴在自己的后背,可是心却空洞得仿佛死去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华野心想如果一切都能停止该有多么好。
感觉到脸上一片湿润是在不知像这样躺了多久之后,落日的余辉从窗帘之间透进来,房间里显得分外昏暗。自己已经这样躺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摸着脸上那自己不愿承认出处的湿润,华野摇摇晃晃从床上爬起来,饥饿驱使自己走向冰箱,可是打开后却除了啤酒之外一概没有想吃的东西。无味地灌下生冷啤酒的自己,就这样坐在床上看着金色的夕照一点点在眼前消失。
酒的味道十分不好,不知是不是在冰箱里放久了的缘故,可比酒更苦涩的或许是自己的心吧。明明不久之前还那么亲热啊,床上凌乱的痕迹也好象云茜刚刚起床去了浴室,而自己边喝着啤酒边悠然的等她出来,明明一切都很好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放下啤酒罐去触摸床单,那种真实的冰冷让不轻易动摇的自己也禁不住感伤,站起来的华野带着醉意环顾四周,房间里的布景在眼前摇摇晃晃。真的是喝多了,明明这么告诉自己,可心却忍不住去想,原来自己拥有的一切竟然是这么的不真实。
对待云茜的心情,一开始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因为被女孩倒追可以很有面子,况且身体也很契合,以后在工作中逐渐感受到做有钱人的好处,穿着名牌,有着光明前途的自己被无数人羡慕,因此就算本人有些瑕疵也忽略过去。
到此为止一切都再自然不过,未来的前途好象已经渐渐明朗,就会那么一直走下去吧,既不是轰轰烈烈的感情当然也谈不上没感情,自己的真心付出是有限度的,可这种心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刚刚的自己真的很愤怒,但愤怒的根源是伤心,从前和云茜吵得再凶自己也会掌握分寸,而这次却没有。被自己粗暴地赶走的她可能会因为没有面子而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就算觉得这样也好却止不住心里上升的悲哀,自己应该不会对云茜要求什么,可现在那寂寞的心底却好希望她可以回来,不用做别的,只要静静地抱住自己就好。就算知道云茜可能永远也不会了解自己的心情也默认了如此,却依旧觉得好难过,如果她能够理解自己,自己也一定会真诚地对她说“对不起”吧。
好想靠在她的怀里,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想找个人倾诉,找个人哭泣的心情越来越强烈,压抑心中止不住的想见念头的华野摇摇晃晃走向门口,也许只有这一次,自己想不要所谓的自尊去寻求慰藉。
门开得比自己想像的快,实际上在自己伸出手去的同时门把已经在转动,华野紧盯着转动的把手,心中好象有种齿轮在随着门轴的扭动而咔咔运转。
走进来的人刚踏入客厅就被自己紧紧抱住,那种久违的温暖感觉不禁让华野流泪。
“对不起,对不起……”
“云茜”无言地抚摸自己的头发,真的就象自己想象中那样,好温柔,好体贴的感觉,华野把头深深埋入那胸膛,听着那平稳的心跳。
“我喜欢你。”
哽咽地说出这一句后,华野立刻就被紧紧地拥住,抚摸自己头发的双手竟在自己身上细细地颤抖。想到云茜也一定体味到自己的心情,华野更是无以复加地激动,贴在自己脸颊上那细腻的肌感使新的欲望油然而生。
手指沿着背肌的线条缓慢向上攀升,华野寻着那身体柔软的线条,将嘴唇贴近脖颈,在细细地舔弄后强劲地吸吮。在被按住的同时,那柔顺地搂着自己的身躯陡然僵硬,感觉到自己被向外推却只能使自己更加渴望。华野按住那扭来扭去像鱼一般跳动的身子,一口气将“云茜”压倒在沙发上。
“小野……”
怯怯叫自己的声音显得十分困惑。
“别说话,至少这个时候……”
动情的自己嘶哑着嗓子如是说。
身下的人听话地闭上嘴巴,以为这便是默许的华野于是忍不住扑上去吻住那美好的唇形,身下的身体在发着抖,但还是回应自己似的缓缓张开嘴。舌尖滑进那温软、湿润的口腔并在里面狂热地吸吮,被自己的热情撩拨,云茜的身体难耐地扭动起来。
想要得更多。
一边堵住呼吸似地不停深吻,一边缓缓将右手沿着衣衫下摆探进去,在摸到那光滑肤质的一瞬间刚刚还难忍地索求的身体突然跃动起来,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外推。
“不行啊,小野,不行……”
为什么不可以,我这么喜欢你有什么不可以!越被阻止却越激起更强烈的想肌肤相亲的念头。透过朦胧的视线,华野凝视那突然惶恐不安的人。
“不要怕——”
这么宽慰的自己却突然难以置信地停下来,那异样的触感令按在对方乳突上的自己的手指不听话地颤抖。为了确认自己还撩开衬衣观察……没有乳房,嵌在平滑胸肌上的两粒乳首色彩鲜艳红润,不过……那并不是女人高耸的乳房。
愣愣地看着在自己身下剧烈喘动的胸膛时华野酒已经醒了一半,等到终于努力看清那人的面孔的时候醉意完全消失。自己的嗓子好象失音般干涩,吐不出成型的句子。
“怎……么,会……是你?”
躲在沙发上的人也呆滞地望着自己,华文的嘴角上还残留着与自己接吻后交换的唾液,湿润的嘴唇半张着什么话也没有辩解。
“为什么会是你?”
一瞬间头突然暴涨了数倍,华野难以置信地发现现在的窘态。自己以为拥抱的是云茜而肆无忌惮地上下其手,形成现在这种华文被压在身下,衣服褪到一半,半裸着身体的乱七八糟的局面。突然回想起自己刚刚竟然是与亲生哥哥在缠绵,华野的身体立刻窜起一股恶寒。
“你不是云茜。”明明是近在眼前的事实却忍不住一再重复着确认,
“你真的不是云茜。”
……
不要那么悲伤地看着我!
自己明明抱住的是云茜,居然突然发现换了一个人,而且对象还是华文,刚才自己那么痛苦的糗相一定被他看光了,想不到自己也有被甩的一天。华文那怯懦的心理会怎么想呢?真可笑,喝醉了酒还抱住自己的哥哥发泄痛苦,要是传出去自己一定没脸见人。现在自己这副摸样让人可怜吧,就算华文眼中那悲哀是真切的,自己也绝对不想看到它!
“你不是云茜为什么要进来,为什么要这样!”
别那么看着我,我已经再没有其他人可以责怪了。
“你觉得假装成云茜耍我很好玩吗?”
就象明知道是雷区还要去趟,明明知道事实不是那样,可剧烈的羞耻仍使华野粗暴地摇晃华文的肩膀。
“……我有叫过你……”
解释只能令自己更加恼羞成怒。
“那你为什么不叫喊,不揍我啊,明知道我喝醉了却不反抗,你想看我的笑话对不对?你是故意的吧。”
“不是的,我担心你一个人在房间里……”
“欺骗我有什么好笑的!”
华文睁大眼睛惶恐地注视自己眼中的冷酷。
“你该不会是想说,你喜欢我吧。”
“我……”
“你该不会是发疯到喜欢自己的亲弟弟吧。”
华文的身体蜷缩着颤抖起来。
“你觉得只要是男人,血缘什么的都无所谓吗?还是……你就那么想被人上?”
“不要说了。”
华文露出痛苦的表情用手捂住脸,下一瞬那手就被华野粗暴地扯下来。在酒精的冲击下,报复的快感一波波地涌起,华野恶毒地盯着眼前被自己“战胜”的男人。
“你好象也有在羞愧的样子嘛。亏我还以为你被男人上只是被迫的,让家里人担心,还摆出一副清白无辜样子的你真是太可恨了,其实你是喜欢男人的吧,为了满足欲望也不惜引诱自己的弟弟吗?”
肩膀倏地被抓了一下,华野伸出胳膊把华文剧烈挣扎的身体按住固定在自己眼皮底下,看到男人那难过欲泣的表情,自己心里却反而舒服了似的嘿嘿冷笑。
“其实,你也不是那么纯洁嘛……”
强扳过扭到一边的脸。
“让我看看这张脸上到底刻了什么同性恋的记号?”
手指沿着紧闭的眼睑慢慢滑下,微微翕动的鼻翼,抖动的嘴唇,沿着眼角淌到自己指尖上那无声的泪,仿佛受到蛊惑般,华野把头靠近那微侧的额头,在太阳穴上落下自己的吻。
“不要……”
绝望的哀求并没有传达到耳朵里,华野眼前出现的是任自己宰割的羔羊的模样。那瑟瑟发抖的身体让自己不禁想要好好玩弄。大脑中一片恍惚,可下腹的温度却越升越高,现在那种高热到了让自己也受不了的地步。
“都是你的错,是你诱惑我的。”
仅仅堵住嘴唇就变得莫名兴奋,华野在对方口腔中肆虐的同时,身体也越来越不受大脑的控制而凭着本能前进。在被啃咬乳首的时候,男人哭出了声音,可是那声音只是更增添了情景中的情色味道。被云茜甩掉的绝望与不甘,被人发现失恋的羞耻,一定要在什么东西上找到补偿,而现在那具躯体就成了自己的奴隶。
“别哭了,我会让你舒服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具身体变成了自己想要征服的女人,努力在这座躯体上开发性感带,成为自己获得快感的源泉,就象完成任务一般,华野撑开华文的两腿,将手指挤进中间的私处。
“恩……啊啊痛啊……”
华文伸长白皙的颈项向后仰头,包容住男人的手指的黏膜不适地阵阵收缩。华野的兴奋达到一个致高点。要不是男人哭得太凶自己真想把那巨大的凶器一气贯穿到底部,虽然直觉上想要手下留情可在插入时华文的哭喊还是刺激到了自己的耳膜。
“你不要乱动,这样我也很难……”
在混合着男子哭声的室内华野开始律动。在刚开始如窒息般的紧窒后从性器上传来引人犯罪的快感,华野的动作渐渐加快,柔软、嫩滑的湿润甬道在自己的侵犯下逐渐向自己敞开。男人,亲生哥哥,那种倒错的快感是比什么都要有效的催情剂。在一边律动着下体一边强力吸吮乳首的时候自己在华文体内射精,伴随着“恩啊”的呻吟声自己感到那甬道突然阵阵不规律的收缩,知道华文在承接自己的精液时也有了感觉后更加兴奋,翻过他的身体,一手握住他的性器不时抽动的同时,再一气插入高耸的性器,在华文嘶哑着嗓子弓起身体时又一次射在里面。
从客厅的沙发到卧室的床上反复纠缠,光是正面位与后背位的交替就不知做了多少次,更别提射精的次数。华野第一次发现在男人体内射精的感觉这么好,就像上了瘾似的,尽管最后华文已经像布娃娃般瘫软在床上,自己仍然爱不释手地抱住那纤细的身体一遍遍亲吻。在自己肆意侵犯的过程中,华文抑制不住地嘤嘤哭泣,尽管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抵抗。

19
感觉好象走在泥泞的路上,潮湿的,滚滚吐出气泡的泥塘一般的道路。在脚踏上去时很快就陷到脚踝,拔出来需要费万钧的气力,每走一步都有泥浆沾在脚上,越走越沉重,到最后身体竟形成了石块般渐渐拉自己浸入泥里……
好累,直到梦醒的前一秒还在与淤泥挣扎的华野,下一刻发现自己睡姿难看地躺在床上,下肢还与什么人纠缠着。要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梦见陷进泥里吧,真是的!
抱怨了一声后华野想,云茜的睡相还是那么难看,不过昨天似乎也真的狂野得过了火,搞不好她被自己弄到今天会下不了床的地步。细细回想着那温软的唇,纤细的腰身,在自己身下难耐的发出哭泣,和被自己揉搓而泊泊射精的性器,身体就又不由自主地蠢动……等一下!
华野突然意识到自己回忆的思绪中好象有什么地方短路了,再重新联结后……又一次短路,怎么也难以结合在一起的画面。自己和云茜缠绵,云茜被气走了,然后又回来,继续缠绵……不对!把云茜气走了之后,在那之后……华野掀开被单,当目光触及到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时,吓得浑身骤然僵硬。
赤裸着躺在身边的华文,全身上下遍布啃咬的痕迹,那青白的胸膛一侧,露出肿大的红点,想到那是谁的杰作时,华野头上流下涔涔的冷汗。把卡在他两腿之间的自己的大腿抽出去后,面对着自己,那暴露的红肿性器和沾着白色精液的私处更是触目惊心。脑袋就像被灌了铅一样骤然沉重的自己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呆呆注视着床上自己造下的恶果。
不会吧,所有呈现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一场梦,荒唐的梦,梦醒来之后会发现所有的一切依然如故,什么都没改变……如果可以的话,能回到从前的自己一定会对万能的上帝膜顶崇拜。
华野盯着“梦境”看直到眼膜开始干涩,然后,突然的一声,“梦境”的手指轻轻动了起来,接着覆盖住眼睑的长长睫毛慢慢抖动,“梦境”就要醒来了,眼看着沉睡的人一点点睁开眼睛,华野的身体也止不住地发抖。
“唔……”
就在华文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华野连滚带爬地逃到浴室。在浴室里反锁上门后,把花撒的水开到最大,华野整个人站在水龙头下冲。
被看见了吗?华文会说什么?自己该如何解释昨晚发生的事情?就说因为喝醉了酒错把你当作女人这种话不晓得华文会不会信?
华文他一定非常非常愤怒吧。再怎么说做错了事的是自己,随着水流淋漓而下,华野看着自己的手,就是这双手,昨天按倒了自己的亲生哥哥,做下连禽兽都不如的事,事到如今该怎么办?让自己受伤比较好吗?如果砍下一根手指会不会让华文消气……
反复想着各种可能性的华野,最终什么方法也没想出,结果最后还是不得不从浴室里走出来。

刚走到卧室的门口,华野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华文背对自己坐在床上,旁边放着自己常用的烟盒和烟灰缸,看着烟缸里的烟头数量不下十根,可华野不记得华文曾经在家里抽过烟的样子。
听到拖鞋的声音,华文转过头,当他发现走进来的人之后,脸色苍白的他突然剧烈地抖动,手里掐的半截还在冒烟的香烟也掉在地板上。
不想丧失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在华野决心逃走之前自己命令自己,身体冲着坐在床上的躯体摇晃着跪下去。
“对不起……”之后应该是泪流满面的忏悔吧,可奇怪的是就连这一句自己也说不出。牙跟打着颤,手也紧紧攥住床单,低着头却一句话也挤不出来。这种时候,总应该说点什么吧,越是恨自己却反而越难以启齿,忏悔的话明明已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内心激烈战斗的华野,头靠在床头几乎要哭出来。
你能不能揍我,拜托狠狠地揍我一顿。
可是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冷冷地说,‘如果揍一顿就可以解决问题的话就好了,华文他绝对不会原谅你,你完了。’
也就是说自己已经名誉扫地了吗?
心里越想越觉得可怕的华野,在开口之前觉得神经已经崩裂成了寸寸碎片,想大哭一场的感觉淤积在心里,吐不出来的焦虑变成了眼泪流淌下来。
感觉到柔软的手指顺着发根轻抚自己的头发时,华野还以为会被揪住头发怒骂,不过过了一会儿这种担心就被否定了。
“对不起……”
自己耳朵里听到的是哽咽的道歉。
发现华野抬头看的华文,慌张地用手捂住脸,从十指的指缝中流淌出微弱的,绝望般的哀求声。
“对不起……请原谅我……”
似乎这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鼓起勇气的道歉。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反过来,该道歉的不是自己吗?刚开始还困惑担心的华野,在看清华文用手捂住却依然挡不住的羞红一直延伸到脖子时,似乎有那么一点明白了。
以为处在震惊中的华野是不为所动时,眼泪从华文的指缝中成串地滚落。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想到会这样,我马上就走,请你别讨厌我……”
把所有的勇气都一口吐尽了似的,受不了华野那一言不发的态度,华文在哭喊出这句后就挣扎着下床。然而受了一夜蹂躏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向地上跌去。伴随着哎呀疼得受不了抽气声,华文姿势难看地双脚岔开跌坐在地面上。焦急地想要挣扎着起来腰却也仿佛使不上力气而又跌回去。
在一动不动的华野面前几次挣扎、丢脸、出丑的华文终于忍耐不住地伏地放声号啕大哭,华野伸出手想拉起他也被胡乱地打在一边。
“我有什么错,只是喜欢……你而已啊。”
“喜欢你”,这三个字如同音乐般悄然跃入华野荒芜的心田。
他说他喜欢我。
强暴式的性爱画面电影般一一回放着,被弟弟按在身下,哭得那么伤心的他,一次也没有反抗……
“你喜欢我吗?”
华文抬起蓬乱的头,哭肿的眼睛有点艰难地向上看着华野。
“你喜欢你的亲弟弟吗?”
“……”
“你真的是像喜欢恋人一样喜欢我吗?”
“这种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小时候就一直都在喜欢还是从上次我回家之后才开始?”
华文的肩膀抖了抖,他转过脸垂下眼睑。
“你究竟还要欺负我多久。”
“你一定讨厌这样的哥哥吧,我也……好讨厌爱上你的自己。”
“我好想死,好想……”
抖着下唇说出这种话的哥哥,在华野眼里就好象闹别扭的小妻子。
深深的拥抱,不确定的情感在心里翻涌。
“连我自己都厌恶这样的我啊。”
被拥抱在华野怀里的华文如做梦般的呓语,就算是说着讨厌自己的话,可没有感觉的身躯还是摇摇晃晃地靠向自己胸膛。

做错了,当然是做错了,尽管全身心的所有理智都在向自己发出警报,不过刚从绝望的深渊中跋涉出来的自己,想要放手却很难。这个人现在是属于我的了,他的身体,灵魂都是我的所有物。沸腾的心中所想的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想说为什么会拥抱他,除了他喜欢自己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感情,华野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不想说清。
没有确定心意就拥抱了,这绝对不正常,就算现在自己也不能确定对华文的感觉是否与爱有关,但是只要听到那伏在胸前的诉求,“求求你,别放开我。”自己的胳膊就像输入了力气般搂得更紧。这一切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对不起……”
将那滚热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前时,华野终于能够说出久违的话,可那是因为在说之前已经确知得到了救赎的缘故。

20
倾诉对你的爱是我一生最痛苦的事
“下雨了。”
站在窗前的影子慢慢地回过头,沐浴在朦胧的晨雾之中的他对自己如是说。从敞开了一半的窗户细看出去果然外面在缓缓地飘着细雨。空气中的丝丝寒意使自己意识到时令真的已经到了晚秋。
与华文过着同居的生活是从初夏开始的,那之后发生关系是在九月,不知不觉中居然过了整个夏天。在华野的记忆里还从未和谁共同生活过这么久的一段时间。
发觉到坐在床上的自己对那晨雨并不动心,于是影子轻手轻脚地溜回床上,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带着凉气,似乎把深秋的白露也带回自己身边。
因为自己的大脑还处在懵懂的混沌之中,所以也不去理会身边的人带点诱惑式的凝视。
在床上撑久了的肩膀觉得有点酸痛,这样想着刚刚动了一下,裸露的肩头就被有着柔软毛边的毯子覆盖住了。
“冷吗?”
在昏暗中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可即使闭着眼睛华野也能感受到对方担心的凝视。
说话的人完全忘了自己是赤身裸体地坐在床上,谁才会是比较冷的那一个呢?
“我不冷啊,倒是你刚才一直站在窗户边,叫你关窗你又不肯,衣服也不穿,应当感觉冷的是你吧。”
立刻发现对方红了脸,而且还害羞地低下头。
“我不冷啊,真的一点也不冷。”
“骗人的吧,看你的手这么冰,如果着凉的话可别怪我。”
华野抓住对方的手扯过来,在黑暗中摸索着肩膀,从手腕到上臂都是冰的,只有锁骨处还能感到微热。
可能是被摸到痒处,对方的肩膀抖动一下后向后缩。
“别,别这样啊……”
听到这句话时,大脑中不知是某根弦嘣地断开了,轰然而至的欲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蠢动的手指不顾对方的抗拒就将那沁凉的躯体硬拉过来,压在身下后,嘴唇开始不停描绘着颤动的锁骨形状。
“果然是凉的。”
与那体温相反,身体的中心部分却是滚烫的高热。些微的抵抗只是开始,一旦用手包裹住就不停搏动的阴茎,下面的身体就像反射似地变得异常敏感。
“啊……啊……”
在套弄着对方的欲望时,华野轻轻咬住他胸前的突起,突然的肩膀就被紧张地抓住了,不去理会而吸吮时,肩膀被更紧地攥住。
“把腰抬高点,我的手指伸不进去。”
这样说了之后马上感觉到对方的紧绷,好象是因为太紧张所以下面的穴口不停地向外排挤强行进入的手指,努力突破了几次后也只插入到第二指节就停滞不前。明明是几个钟头前还长驱直入的啊,谁知道休息一下后就立刻又失去了柔软度,如果每次进入都需要这么麻烦可真是不小的负担。感觉到紧紧裹住指节的黏膜既像推拒又像诱惑似地不停收缩,华野不死心地用力向里挤了挤,结果大概是指甲刮到了柔软的内壁吧,下面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发出低低的哭声。
还是算了,这样沮丧地想着欲火也被那眼泪冲刷得差不多,心里的想法于是反映到手指的无力上。
感觉到手指正在悄然退出,下面的身体突然急切地动起来。
“吻,吻我……”
对方都哭着这么说了,虽然有点难度,可华野还是照办。把眼角的泪吻干之后是嘴唇,变换着角度深吻过程中,在内部的手指体会到对方努力想向自己敞开身体而不停徒劳地收缩。
“还是算了,这样你也很辛苦。”
“不……别放开我——”
突然的就敞开了,真的就好象童话故事中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埋藏宝藏的洞穴,肌肉一旦放松就变得异常柔软,手指不费力气就直捣而入。华野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误念了“芝麻开门”的咒语。
“舒服吗?”
“唔……”
律动的时候只考虑到自己的需要其他的一概不能思考,好象全身心都已经变成狂暴的野兽。全力地向上冲顶,终于在那体内达到了绝顶。全身瘫软地趴在下面的躯体上喘息时,对方就像散架的娃娃一样一动不动。
为了确定是否昏晕过去而轻轻地吻着,对方的眼睛缓缓地张开。
有点担心那不规律的喘息声,华野想起来第一次做的时候对方最后也像是昏厥了似的没有知觉。
“很累吧。”
“没有……”
“你刚刚好像要昏过去似的,是不是从前也有这种情况发生?”
意识到华野说的“从前”是指什么时,华文的脸刷地变了颜色。
“你别在意啊,我只是好奇问问。像你体质这么弱,我担心会不会让你受伤。”
等了好久华文才张开嘴。
“不会……只是太兴奋了,从前都不会这样……”
华文的手指捂住了嘴。
“只是太兴奋了啊……没想到你这么色……”
随口发出感慨而已,华文却蜷起身体缩进被窝,摇他也不回答。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做过了几次应该不会那么痛了吧,可为什么你每次都会哭得那么厉害,也是因为身体太兴奋的原因吗?害我总有强奸犯的感觉……”
望着在床上蜷成一个小团的背影,好象没办法沟通了,华野知道再问下去恐怕只会把他吓得逃进浴室吧。明明已经不知做过多少次,就连最隐私的地方也都仔细地探索过了,却在表达上仍旧害羞得像个处子。自己理解不了这样的华文,就像自己也同样无法体味现在那矛盾的心情一样吧。

国庆节的前夕,高原突然闪电般地在组里公布准备结婚的消息。
“具体定在国庆节后的第二天,时间,地点都写在请柬上了,到时请各位务必要莅临哦。”
手里拿着红彤彤的喜贴,华野也跟着其他同事一起向高原道喜,然而在人少的时候,却拉起这位损友的袖子把他拽到休息室。
“让我看看,你没吃错药吧。”
“什么话,我看你才是有病呢。”
高原一如既往挑着眉毛打开自己按住额头的手。这个前辈虽然比自己大了五岁,但外表看起来稚齿得可以,而且心智上老实说也强不到哪儿去。不过他是自己在这个城市里唯一还算得上可以实话实说的好友,所以华野对他总有一种不放心的感觉。
“你怎么突然就结婚,时间上不是太匆促了点吗?”
“还短吗?要知道我可是三十岁的人了,跟你这种随便浪费青春的人不同,我已经严肃到准备成家立业了,哈哈哈。”
看到高原还是一脸嘻嘻哈哈的样子,华野有点着急。
“你是认真的吧。”
“当然啊,今天好象不是愚人节哦。”
“你真的打算把只谈了三四个月恋爱的人领回家去吗?你可考虑清楚了。”
“你这是什么话?”
听到华野追问的高原啪地把手里的烟头扔掉了,原来懒洋洋地斜靠窗台的身体迅速站直,一脸正色地注视着华野。
“我是把我的好消息告诉你啊,难道你觉得庄慧有什么地方不好吗?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我和她认识的时间可比你要长,凭什么说是只谈了三四个月的恋爱?”
“之前的只是单恋吧。”
“单恋也是爱情的一种啊。”
高原的脸色严肃得有些吓人,也不顾华野有点窘迫的表情,直直地宣布,
“你只要祝福我们就好了。”
华野默默注视着大声向自己宣战似的好友。
“我们还是朋友吧。”
“是啊。”
“那你就老实告诉我,”叹了口气,华野把手搭在表情依旧严肃的高原肩上。
“庄慧这个星期都没来上班,说是请了病假,她真的是生病了吗?”
“嘎。”
还维持着严肃状的高原张出了白痴的口型。
“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不会不知道她请假的真正原因吧。”
“那是……”
“已经显形了吧,真看不出你还真是能干的家伙,快说是什么时候的事?”
高原的脸顿时红成煮熟的虾米,刚刚还严肃又正色的他脸上露出窘迫的表情,开始不停地擦汗。
“现在才露出狐狸尾巴啊,刚才还以为要被你杀了呢,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奉子成婚嘛。”
“也,也不是啦。”
“已经到了装不下去的地步,那么起码也有三四个月了吧……咦,看你平时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莫非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你一开始就已经打到本垒了,高大侠,你还真不简单!”
华野嘴巴恶毒地讽刺道,高原气得跳起来捶他。
“拜托你留点口德好不好,虽说现在是奉子成婚,不过我是真的很爱庄慧啦,结婚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高原说得很自然。
“结婚也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现在有了小孩就更有理由了。一开始我还担心她不肯嫁我呢,现在总算是有了‘正当’理由,庄慧考虑再三也同意了,女人工作再强也是天生有母性的啊。”
像已经开始憧憬美好的婚姻生活般,高原喜滋滋地向自己诉说结婚的准备。
“我已经买好了房子哦,全部都是我自己出的钱,庄慧想出一部分可是我拒绝了。要女人出钱多没面子!我的存款再加上老家早些年为我准备的留学费用,现在也没有用了,加起来也不少哦,买的是比你那蜗居大得多的一百八十坪的大房子。我想刚结婚两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可能会寂寞,不过幸好孩子很快就会出生了,以后再努力多造几个,看着四五个可爱的小宝宝在宽敞的大房子里跑来跑去是我的梦想哦!”
“啊,啊,说得好象真的一样,可别忘了国家还有计划生育政策哦。”
“我是一定会超生的啦。”高原回答得很干脆,“好不容易和心爱的女人结婚了,却不组成儿孙满堂的大家庭,太遗憾了。”
“很好嘛。”
不知为什么听了高原的一番“宏图大志”,心里反而有点郁闷,华野掏出香烟拿在手里反复玩味,却迟迟不把它点着。
“说起来你的计划可是比我要长远,你是准备到国外生个棒球队对吧。”
自己从前也曾许下过如此“宏伟”的心愿,想要小孩却不愿意约束于家庭大概是每个男人的通病,不过那时还以为可以和云茜白头到老。
“我们都是不切实际的人。”
“是啊。”
高原点头应了一下,不过马上又纠正过来。
“也不是不可能,像你当然是继承未来岳父的产业,到国外移民的话也不成问题,我嘛,生四五个当然不太现实,罚也要罚死了,不过一两个总还可以吧。”
跟云茜分手的事,除了华文之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就连高原那么亲近也不知道云茜已经有一个月没来找过自己。就算高原并不是那种会拿别人的事情嚼舌根的人,华野还是不愿意让他知道后用一脸哀戚的表情宽慰自己。
“啊,以后我们可以在我家搞个家庭聚会什么的,你把你女朋友带来怎么样?”
“云茜……不习惯这种场合。”
“叫云茜啊,很好听的名字……”高原捂着下巴歪着头。“你不用担心会太寒酸啦,其实庄慧的品位也很高,我们不会搞成那种小酒馆里的聚餐的。我以人格担保,你绝不会在你女朋友面前丢脸,而且我也想让庄慧接触一下与她不同类型的人啊,再怎么说她也应该变开朗点才好。”
根本不了解情况的高原还在拍胸脯打着包票,无奈华野只好胡乱编了个理由。
“最近云茜回学校去了,好象是毕业论文有点问题需要修改一下。”
“这样啊,那……要不然把你哥叫来好了。上次帮他介绍朋友没成功真过意不去,庄慧还有其他许多朋友,可以挑挑看有没有他中意的。”
“算了吧。”
“为什么算了啊,你都快结婚了留下你哥一个人多可怜。”
难得高原有这么较真的时候,华野都推辞了还紧盯住不放,没有办法,想到反正还很遥远华野就胡乱应承下来。同这种遥遥无期的承诺比起来,高原要求自己当伴郎的事情反而比较棘手。
“这种事情你就不会在找个亲戚朋友来代劳?”
“哎呀我是考虑过,不过亲戚家的那几棵葱挑来拣去没有一个看顺眼,伴郎还是要选一个帅哥才够吸引眼球。”
“那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风头都抢尽了?”
华野故意调侃他。
“放心好了,结婚那天你是绝对不会帅过我的!”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0:51:31 | 显示全部楼层
21
高原一点也没有夸张,尽管在前一天华野还特地去高级的发型店做了个时髦的发型,在穿着上也颇下了一番功夫,不过当在酒店看到高原的一刹那,华野觉得作为一个帅哥自己真的是输给他了。
虽然穿的是新郎一般都会穿的那种黑色礼服,还因为忙碌连领襟上的花也忘了别,不过那种一望而知的由衷的幸福感还是使他一进场就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相形之下,昨晚由于和华文过度纵欲而搞得今天精神萎靡不振的自己反而显得灰头土脸的。
自从那一天品尝到男人的身体后,欲望就象卸开闸门的水一样奔泻千里。做爱,几乎每天不间断地做爱。明明知道,再走下去就是无底的深渊,可肉体却偏偏崩溃了似地贪图黑色的肉欲。放不下手的自己随时随地地索求,明明是坐在客厅看着电视节目却突然产生了欲望,于是就把裤子褪到一半进行插入。贪恋肉欲的自己虽然疯狂,可是承受了过多的侵袭的华文也并没有反抗,反而会诱惑似地要求更多,仿佛想弄坏自己似的。真的是堕落了,之所以不去想也不去问只让欲望带领自己,大概是因为彼此都清楚那没有明天的行为必定不会长久吧,终如昙花般灿然而谢。
一早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时,华文还靠在自己肩上酣睡,虽然也担心长此以往会不会纵欲而亡,但看见他白皙的臀间时还是忍不住分开抚弄。结果两个人就像发情的狗一样在床上彼此玩弄性器,直到眼看时间就要来不及才匆匆梳洗。
和华文做爱的时候自己总是能够尽兴投入,一点也不愿意去考虑明天的事,就是因为那最后束缚自己道德观的女人也已经离去。在自己的房间里可以什么也不想,不过当置身喧闹的礼堂时,看见那么多拖家携口的男人向高原祝贺,华野顿觉自己变成不应存在的存在。
拿着香槟酒的华野尽量退到酒店的一角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作为伴郎的责任早在新郎给新娘带上婚戒的那刻起就结束了,现在的自己只准备在人堆中露几次脸后就悄悄走人。
“哟,原来是你。”
身后传来并不熟悉的男声,华野回过头去看时,一个穿照几乎同自己差不多一个模式的男人举杯冲自己微笑,那种既熟悉又深味的笑容让华野觉得厌恶。
“怎么,在这里独自一个人品尝失恋的感觉吗?”
男人又浮上恶意的微笑,那不经意间用右手抚弄胸前花襟的举动弄醒了华野记忆中的某根神经。
“是你啊,不过要说失恋的话,躲到角落来的恐怕不止我一个吧。像某位恋姐狂今天恐怕也不敢在新郎面前出现。”
“原来你都知道了,是高原和你讲的吧。”
男人微微一顿,“我也是才发现你原来是白痴高原的同事,亏你还做了伴郎,那个高原果然白痴到让一头狼做自己的好朋友的地步。”
“庄慧有你这种弟弟也算是人生的一大无奈吧。”
要是说到恶毒,自己和这男人真的是不相上下。不过男人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只是替好友报不平而已,现在的自己没有恋爱的对象,当然也就无所谓失恋。华野不想再和男人缠斗下去,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后准备走人。
“新娘子好漂亮。”
对着穿婚纱的姐姐这么深情凝视的说果然有几分令人怀疑,华野考虑要不要走之前给这个男人敲敲警钟。
“新郎也很帅啊。”
“就是太白痴了。”
男人想到什么似的嘿嘿笑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吧。”
别那么瞧不起人!就算说的不是自己,华野心里也为男人鄙夷刻骨的神情而暗暗冒火。
“毕竟人家这是正常的恋爱,恋姐癖走到哪里也行不通吧。”
“那又怎么样。”
男人闻言眉毛也挑了起来,
“我比那种家伙更喜欢庄慧,他才区区几年的单恋外加三四个月的拍拖,我可是单恋了十几年那么久。”
“这只能说明你心里有问题,恋姐的癖好虽然不多见,不过也应该属于心理疾病,建议你找个医生看看,以后谈点正常的恋爱吧。”
“哼。”男人嘴里吐出冷笑。
“我到觉得与其把感情浪费在这种傻瓜身上,倒不如谈点畸恋来得痛快,血缘,性别这些东西,说穿了不就是一些束缚人的没用的外衣嘛。”
“虽说如此,不过同那种白痴较劲好象也不太值得。”
男人装酷地撩了撩头发,
“庄慧忍受不了那傻瓜多久,分手是迟早的事。”
“就算不是高原恐怕也轮不到你。”
“你是说你自己吗?”男人笑了,
“同三分钟的热情相比,血缘可是永远也挣不断的纽带,我们走着瞧好了。”
男人笃定地望着华野,
“她厌倦了就一定会把那家伙甩掉,你也一样,普通男人根本驯服不了她那种性格的女人。可是姐姐永远都是姐姐,她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
“不过说实话,我倒希望竞争的对手是你,论条件我们倒有得一拼。”
“是吗?那可就抱歉了。”
华野冷冷地截下男人的话茬。听了这个回答的男人有点困惑地歪着头。
“我对你那个目中无人、自傲自大、又没有女人味的姐姐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你能放下自尊心亲自问问她就知道,我和她彼此讨厌还来不及,我想整天做着强奸自己姐姐的昏梦的人恐怕就只有你一个人吧。那种女人让我上我也不干。”
吐出了胸中一口闷气的华野掉头就走,他太了解那男人的心理,就像自己一样,非常在乎面子的男人就算心里再愤怒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撕破脸皮和自己打架。不过在看到男人眼里放出野兽般凶狠的光芒时,自己真的也有点心虚。
敢直说出喜欢姐姐的人一定比自己强,就算和华文每天都在做着乱伦的事情可华野也绝对没有胆量把这种关系泄露出去。说实话,贪慕虚荣的自己比这个外表轻浮的男人差劲多了,这是华野真正的心里话。
只觉得越来越受不了这种场合的华野现在一心想离开,心想走之前怎么也要和高原打声招呼吧,不然一声不吭地溜了铁定会让这家伙记恨一辈子。走到主桌前才发现这里根本没了位置,高原和庄慧也不知被谁拉着出去巡回敬酒了,满满围了一桌的人华野一个也不认识。
这样就更好办了,华野心里说,就说华文有急事打电话来,结果想叫你也找不到人,高原那白痴差不多就会相信了吧。
自己真是同那恶劣男人一样的不可救药!
迫不及待退到门边的华野在看到门口的自助餐桌上摆的一杯香槟时又觉得口渴,看看好象也没人动过的样子于是就拿起来想趁走之前润润嗓子,刚刚放在唇边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小声说,
“是我的。”
华野吓得差点把酒扬到那人身上,幸好自己及时后退了一步才勉强躲开。不过当看清那穿着白色撒花洋装的人的模样时,华野再次觉得脚下不稳地摇撼。
头发比上次见到时长长了一些,静静地披在肩上,叶芝看起来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更动人了,或许是消瘦的缘故,华野注意到洋装敞开的领口处有点突兀的锁骨。
“你好,好久不见了。”
真是的,早知道一开始就不应该过来,为什么今天总会碰到自己不想见的人。想是这么想,华野还是无奈地还礼。
“呃……”
施过礼后的两个人顿觉无话可说。
站在有点狭窄的出口处不时有人来人往,华野站在门边还好说,只要向旁边让一让就可以了,可夹在桌子与过道之间的叶芝因为调转身体也有限的空间,已经几次被人挤到一边。华野想堵在叶芝前面的是自己,如果可以的话……华野稍稍向后退了几步,随之叶芝也立刻紧跟几步追上来。
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感觉让两个人都很尴尬。
突然里面宴席的中央爆发出一阵笑声,好多人在大声叫着“抛过来,抛过来。”好象是主持人正在模仿西方的结婚仪式要求新娘将手里的捧花抛给身后未婚男女。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束不够大”,于是立刻由外面的服务人员将一大束的捧花抱进来。
因为花束的体积好大,所以卡在门口的叶芝好象要将半身倾斜出去似的尽力伏在桌上让花束通过。华野默默注视那红着脸与新娘花束慢慢插身而过的女人,一股心酸的冲动使自己突然伸手一把拉出陷入僵局中的叶芝。
倏地一声,叶芝从花束边上挤过来,忽然的冲劲让两人都吓了一跳。
“对……对不起。”叶芝向自己道歉。
华野慌忙放下女人出汗的手指。
“你没关系吧,刚才好象挤得够戗。”
“是啊,这么大的花束要扔过去,庄慧恐怕也要费一番力气呢。”
带着笑容凝望新人方向的叶芝眼神中却透出深深的寂寞。
“你,你最近还好吧。”
“恩。”
“工作是不是很忙啊。”
“没有,最近我请了一段时间的休假,想调整一下情绪。”
“是哦。”
为什么要调整情绪,华野不敢问那理由。
“庄慧今天好美……”
不知为什么今天几乎所有人的话题都只有一个。
“是啊。”
“能够嫁给心爱的人的女人是最幸福的,现在的我好想和庄慧对换哦。”
“……”
凝望着远处热闹场面的女人眼角忽然滚下豆大的泪珠。
“我看起来好傻吧,看见这种情景就会好感动……这样的我真是让你见笑了。”
冲华野微笑的叶芝用手指抹去眼泪。
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说些什么呢?华野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愧疚。
“其实我哥他——”
“啊,忘了告诉你,我办了去法国的护照。”
“我哥他并不是——”
“签证已经办好了,是公司在那边成立了分部,正缺少有经验的人去开拓市场,大概下个月就会走吧。”
叶芝像没听见华野的话似地注视着前方一直说下去。
“在国内做经理毕竟还是受这边老板的压制,到了法国我想应该可以成立自己的分公司,好象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有得一拼呢。就是要好几年都见不到象庄慧这些老朋友心里有点舍不得,不过呢,我在这边也没什么牵挂,父母早就已经移民了,我也没有姐妹家人……”
侃侃而谈的叶芝眼角却一滴接着一滴地淌下眼泪。
“是吗?”
“我也会祝福华文和他所爱的人,希望他们能幸福地结合在一起……”
不敢抬头望着叶芝的华野只有心虚地应答,但此刻却有一个声音不时在脑海中翻滚。
——是我和华文把这个女人逼走的。叶芝到现在还以为哥哥对过去难以忘情,可实际上华野现在明白那个埋在华文心中的人绝对不是吴子键,而是……想到这华野觉得害怕,叶芝真的会祝福吗?说不定在心里会诅咒吧,其实是自己在无意中欺骗了她。如果自己没有和华文做的话,或许这个女人还会有一丝希望……
……不,不过恋爱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要是华文真的喜欢叶芝的话不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吗?同性恋并不是原因,乱伦也不是原因,只是碰巧而已啊。
只能这样自欺欺人的华野觉得全身一阵无力。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啊?”
叶芝理了理头发,眼眶微红的她外表脆弱却坚定地回答,
“我不打算回来了,毕竟我的事业都在那边,我想把这边的事都忘掉。”
“其实我也跟华文说……”
“不关你哥的事。”
叶芝像是了解自己的内心所想似地宽慰地笑了,
“也不关你的事,我知道你们都尽力配合我了,真的很感谢你们。”
“其实是我自己想要改变,我原有的生活圈子太狭窄了,使我每天都在失去,越是忙于寻找就越害怕失去。顶着女强人光环的自己其实最想要的就是温柔的爱吧,我现在想通了,通过不断要求是不可能找到爱的,我想放松心情,谈一场真正的恋爱。”
华野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真正的恋爱这个词在自己脑海里好陌生,无法理解却又觉得莫名的渴求。
不知道对自己来说什么是一场真正的恋爱呢?
“你是不是正在谈恋爱啊。”
不知什么时候起叶芝注意到华野的表情,她的声音就像刚哭过而变得坚强开朗的大姐姐,所以华野也不吝敞开心情。
“或许吧,我也不清楚,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从你的眼神中。”
“眼神?”
“前几次看到你时,你都不会这么落寞啊,细细体味什么似的神情,果然是体会到爱的烦恼的人才会有的表情,会是什么人让你这么苦恼呢?”
是你想也想不出的人。
发现华野脸上怪异的表情,叶芝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难道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吗?”
华野杯里的酒洒到了地上。叶芝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是蛮痛苦的,不过……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所谓不该爱的爱情啊,不管怎样能够爱上一个人,都是幸福。”
“幸福很容易消失,所以更应该好好珍惜吧。”
华野走出饭店仍在不停回味叶芝的话,叶芝嘴里所说的幸福是指什么呢?大概是指同像她自己那样没有恋爱对象相比较吧。不过即使有着爱自己的人又能怎样?自己只觉得身处混乱的漩涡,全凭着感觉的官能在行动,说到幸福,现在心里只感受到困惑和焦虑,却丝毫没有那种满溢出来的快乐的感觉。心情的不安覆盖过了一切,就连想好好确认自己情感的尝试,也在见到华文裸体的那一瞬间如同喝下麻药般被遗忘了。
站在夹着落叶的秋风的黄昏街道上,心情只有悲凉二字可言。
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这个时候谁会打电话过来,公司里自己今天一早就已经请过假。
“你在吗?”
是华文的声音。
“当然啊,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突然好想你……”
声音犹如拨琴的弦,那突然的颤抖刹那间直传心底,欲望就那样油然而生让自己无法思考。华野真的好恨那个只知道沉浸于感官的野兽般的自己,但却无法抗拒诱惑。
匆匆地奔回公寓,在华文迎上来的时候,不发一言地将他按在墙上,褪下裤子后直接穿透,在整个行为过程中自己犹如在浪涛里翻转般兴奋激动,然而一旦激情过后,理智占据上风时悔恨也就慢慢浮现。
“你好象不开心,今天的婚礼很麻烦吗?”
“不……”
悔恨让自己不愿再多说一句。看到自己不耐地侧身背对,身后的人慢慢地把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缩了回去。
“快睡吧。”
并不是生气使自己冷漠,只是慢慢地习惯就成了自然。

22
半夜华野因为口渴而醒来,想说下床去客厅喝水还是忍耐着继续睡,结果干涸的感觉盖过了想睡的欲望,好象是白天在婚宴上吃多了咸的食物吧。直到迷迷糊糊的自己爬下床,华野这才发觉为什么今天的床会如此宽敞,自己身边空空荡荡的,虽然被子还窝成一团,但华文却不在床上。
这么晚了他去了哪里,还以为他只是半夜起夜的自己,推开客厅的门时却愣住了。
昏黑的客厅中,只有电话答录机的信号灯在一闪一闪地闪烁,华文背对着自己站在答录机前,因为看不清他的恋,所以华野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赤裸着白皙的躯体的华文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整个背影就好象深海中浮动的鱼,白得发出青色的光。已经是十月底的天气,,没有装空调的客厅冷得让身披睡衣的华野发抖,可华文却像没有感觉到寒意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闪烁的信号。
过了好久,那伸出的食指慢吞吞地压在答录机的按键上,就算客厅里光线再暗,习惯了夜色的自己也能看见那整条手臂都在动摇不定地晃动。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华文的手指按下某一按键,答录机叮地响了一声后归于沉寂,而灯光亦不再闪烁,华野也像随着那动作结束而紧张地吐出一口气。
关闭答录机的华文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话,好象若有所思,只是华野已经不想再看下去,再看自己的心恐怕要被更大的失落与悲哀所笼罩。偷偷摸回床上的华野,就像放弃似地用被盖住脑袋。

“不是我狂妄自大,真的是……人家已经给你打过几次电话啦,你都不在,留言给你你也不回,就算……我在电话里说的有点过分,可是,小野你也太狠心了嘛。”
“还把手机号换掉,害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结果你就一大早跑到公司里闹,是不是?”
面对华野的冷言冷语,对面的女人只是闹别扭似地紧咬着嘴唇,手指不停地拨弄真皮包的手带。
“你想让我原谅你为什么不直接到我家来找我?”
女人的嘴唇欲泣般地撇起来。
“那种……那种没面子的事,谁会做得出来……”
“赵云茜,你的面子我已经受够了!为了让你有面子,我有多没自尊你知道吗?不仅要听你爸的电话指示,忍受你家里人的冷嘲热讽,还得迎合你这位大小姐的脾气,现在好,连老板也被你弄过来训斥我,你真的很有面子啊,你何不把你的面子当成男朋友使唤!”
华野的嘴撇起来。
今天一早上班,顶头上司的老板就把华野叫到经理室,还以为是庄慧休婚假后老板会直接派给自己什么重要的项目,没想到却被斥为‘你是怎么照顾云茜的’‘要是云茜有什么三长两短绝对不饶你’等等。自己的老板是云茜父亲的多年老友,所经营的公司其实有一半的股份是云茜的父亲在掌控,他很清楚自己和云茜的关系,平时对自己照顾有加,所以华野当时也不好说什么。等到老板训够了之后,退出经理室的华野一想到这会是谁做的好事不禁火冒三丈。拨通许久未拨而变得有点生疏的电话,接电话的一方一听自己的声音虽然立刻透出兴奋的语气,然而却还拿腔拿调地刻意指责自己如何如何薄情。强忍住怒火的华野提出想见个面,对方脱口而出‘好哇’之后又先装成冷漠的拒绝,心想着忍受她的脾气也只是最后一次的华野冷静地定下见面的地点。
结果不出自己所料,自己刚刚提出“分手吧”的时候,云茜的脾气立刻像被扎漏气的车胎一样软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啦。没想到叔叔他会这么做,我爸打电话明明告诉他不要骂你,只是和你商量……而已……”
“哦,原来这里面还有你爸爸的功劳,这么说我得感谢他罗。”
感觉到华野越来越恼怒的语气,云茜拼命向前探着身体解释。
“不是啦……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
华野摆摆手阻止她。
“算了,我懒得和你计较。”
“那,你原谅我了吗?”
云茜低头怯怯地问。
“原谅。”
“真的?”
“当然是真的,都已经分手了还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事呢?”
云茜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颤抖着手指去拿面前的咖啡杯,却在拿起后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咖啡沫弄到衣袖上也没发现似的。
“骗人的吧……”
一阵颤抖过后。
“你说的都是骗我的吧,小野最坏了,干吗说这种话吓我。”
咯咯的笑声过后是强烈得如同拷问般的注视,华野迎上那目光。
“为什么要骗你,你不也想这样吗?不是说要我和我那个变态同性恋的哥哥一起发霉吗?一个月都不打电话也不出现的人不是你吗?”
“那些都不是真话,我有打过你家的电话可是你——”
“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想再要一个压在我头上的大小姐做女朋友了,我受够了,OK?”
“……别抛弃我。”
低头抹着眼泪的云茜显得十分可怜,不过如果说那只不过是又是一场表演的话又另当别论。看着云茜穿着一身名牌洋装却和自己坐在这种地摊级的小店里,还不时抹着眼泪,华野觉得一种深深的报复的快意。
“喂,别装可怜了,还有没有什么可说的,没有的话我就结帐了。”
放弃这么好的条件毕竟有点可惜,不过华野心中充满了破罐破摔的想法,不去考虑结局也许更好。
“喂,走啦。”
云茜可怜巴巴地抬起头。
“小野,我们再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总之我受够了。”
“我再也不会发脾气了,真的,真的,我都会改的,请……请原谅我一次。”
一直拼命企求的云茜让华野顿觉不忍,有那么一瞬间过去的种种甜蜜冲上脑海……不,那都只是幻觉而已,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那么完美的从前。
“还想下不为例?不,已经没有下次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云茜的眼泪如漏水般噼里啪啦地落入茶杯。
“你还要我怎么做,你要我怎么做才会原谅我……”
华野觉得不耐烦而站起来,老实说,自己对待女人眼泪的免疫力还是那么差,强压住要伸手去抚摩云茜的冲动,华野淡淡地说了声,
“走吧。”
云茜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快点站起来啊。”
不动也不说话的云茜看起来像换了另外一个人,那样倔强的表情华野还是第一次看见。
“那好吧。”
叹了口气后,华野对云茜说,
“我去结帐了,要不要走是你的问题,我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
不回答自己的云茜只是低着头咬自己的手指,像是要咬破般用力而发出咯吱的声响,看到这样的情形华野心里真的如浪潮般翻涌。或许云茜真的是会为自己改变,可是自己呢?分手的原因实际上是因为自己已经丧失了爱她的资格。站在柜台前的华野,不断要求自己不许回头,只有向前递出钞票的手指的微微颤抖才能泄露自己的心思。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接过找回的零钱的华野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座位边上站了几个不相干的男人,指指点点的不知对云茜说着什么。想看又看不清楚……急忙冲向座位的华野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响,云茜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骂你又怎么样,我喜欢骂人又怎么样,就骂你们两个家伙,猪一样的东西——”
老实说华野平时对云茜说话过于直率到近乎粗鲁的地步并不太在意,以为她也不过是大小姐发发娇气而已,没想到她今天竟然公开对陌生人挑衅,虽然那两个男人长得的确抱歉了点……
突然意识到云茜是把别人当作发泄的对象,华野额头不禁冷汗涔涔。
要是生气干脆骂自己一顿也就算了,但在这种地理位置偏僻的小店,三教九流的人有很多,自己只是为了避免熟人撞见分手的难看而选择了这里去,却不知会惹出这样的麻烦。
“这小妞长得够味嘛,怎么这么粗野,明明是你把茶水洒到我们身上嘛。”
“不过够辣的小妞玩起来一定爽到不行……”
“让哥哥我疼疼你好不好……”
男人们发出猥亵的笑声,迅速围拢上来。
冲过来的华野拼命挤在两个男人与云茜之间,说老实话这种场合下若不想惹麻烦就只有赔礼加赔钞票,华野掏出一百元的钞票递出去。
“对不起,她不会讲话,这点钱就用来洗衣服吧。”
边说华野边对云茜使眼色。
“云茜,快点道歉……”
“这小妞是你女朋友吗?身材可够惹火的,虽然嘴巴是毒了一点……”
“你平时一定很受气吧,是不是像狗一样供她消遣呢?”
两个男人没有接钱的意思,反而继续说着不干不净的话,那抚弄着胡子茬的下巴,挑高眼睛的姿势充满了嘲讽的味道,华野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而将云茜向门口推。
“你们才是狗呢,臭狗屎一堆!”
完了,按压不住的华野眼睁睁地看着云茜高声骂了回去,还突然抓起桌上的茶杯,将剩余的茶水一股脑泼到前面男人的脸上。
“你敢泼我?”男人不相信地问。
“泼你又怎么样,我还想揍你呢!”
云茜歇斯底里大发作的结果是华野要一个人对付两个壮男,虽然男人的身手并不矫健,但仗着二比一的人数优势所以气势上要胜过自己,再加上一边还击还要一边照顾到发了飙之后就有点崩溃的云茜,华野理所当然地落在下风。
在刚开始被推在桌子上时,还在心里记挂着今天刚上身的浅色亚曼尼西装要被毁掉了,再后来便无暇顾及衣服,要是西装早被扯得像一团破布一样,心里大概只有努力保命的想法了吧。
虽然两个男人也被自己揍得够惨,但毕竟人多势重,额头被玻璃碎片划伤而挂花的脸看起来一定比青肿的脸更惨吧,虽然还在硬撑但恐怕这样的自己也撑不了多久。
抬起头寻找云茜的身影想叫她快走时,一个分心又被迎面重重地挨上一拳。
在自己做着“殊死搏斗”时,店里面的客人全部像看热闹似的围聚在旁边,耳边都是指指点点的声音可无非是谁的一拳出得够狠或够烂的评价。不关己身的议论让本处在下风的自己更加心寒,华野此刻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要挑在这种烂地方和云茜见面。
半小时后,浑身几乎散架,脸上挂花的自己和两个也好不到哪里去的男人被带到派出所,报警的电话是云茜打的,另人气愤的是在做笔录的时候旁边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肯出来作证,饭店的老板甚至还倒打一耙无理要求自己赔偿全部损失。幸亏关键时刻云茜找到公安局里与她父亲认识的副局长,才使自己免受被拘留的劫难。
需要等作完笔录之后才能走,出了笔录室的华野来到走廊,一眼就看到在走廊的尽头处坐着披散着头发的云茜。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灯下等自己的她把脸埋在自己的掌心里,听到传来的脚步声后抬起红肿的脸望着华野。
在帮助自己撕打的过程中,云茜也难以避免地挨了几下,左边的脸颊高高地肿起来,衣裳也又破又凌乱。
抬头看着自己的云茜露出陌生而又寂寞的表情,在自己无言的注视下又慢慢地低下头。
虽然刚刚闻训而来的云茜父亲的局长朋友也在屋里大骂自己一顿,并要自己好好关照云茜,可华野觉得那颤抖着触碰云茜头发的双手并不是任何人的强迫,完全是自己心情的流露。就像得到了救赎一般,云茜立刻泣不成声地扑入自己怀中,华野也忍不住掉下几滴眼泪,那是辛酸与无奈的泪。虽然并不认同所谓的患难见真情的说法,但此刻就是无法推开怀中温暖的躯体,况且那填充了灵魂空虚的躯体带给自己许久未曾有过的心安的感觉。
这应该不算背叛,因为此刻自己拥有的正是原先背离的东西,华野像说给自己听似的不停喃喃自语。
   
送云茜回到大伯家后,因为云茜一直在哭所以不得不留下来安慰,华野回到公寓时已经过了半夜。心里暗自祈祷华文已经睡下的愿望在打开门时就不禁破灭。华文从客厅的沙发上坐起,一脸诧异地打量自己。
“你……去哪儿了,和谁打架了吗?”
“……没有,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
“怎么会跌成这样?”
说话的人眼圈刹时红了,他立刻跑过来抚摸伤处。
“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去医院了吗?要不要紧?”
华野尽量委婉地扯开华文的手指。
“已经去医院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只是一些擦伤。”
“真的只是跌倒了?”
问的人仿佛有点怀疑,难怪会如此,谁看到厚厚的绷带都会与打架联想到一块儿。可是决意不管好歹也要圆这个谎的华野只能一口咬定。
“我很累了,跌到了头心情又不好,我想去洗个澡。”
就算依旧不太相信,但对于这种要求华野知道华文就是没法拒绝,果然,他听了就听话地帮自己脱下外套。
“先换上衣服,我去浴室放水就来……”
拿着外套的动作不知为何慢慢停下来,华文手捧着自己的衣服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华野想知道原因凑上前去只听见喃喃的低语。
“好香……是香水的味道。”
“啊,是今天早晨我把古龙水弄洒了的缘故吧……经过一天难道气味还没散掉?真,真叫人头疼!”
自己那样装腔作势地说完后就不敢再回头地匆匆跑进浴室,一瞬间华文诧异的脸划过脑海……不过,他应该不会分辨男用和女用香水吧,希望云茜用的香水味道不要太浓烈才好。对突然卷入恐惧中的自己,华野无计可施,想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可是头绪太乱而且事情的发展……又没法讲得清楚,在什么理由也说不出的情况下自己整晚睡得不安。可是同惊慌失措的自己不同,华文一如既往地伏在自己身边安静地睡觉,好象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示。
也许这样反而更好。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23
生存还是毁灭?
华野深深体会到选择的痛苦。踏进许久未进的小酒馆的,是自己孤单的身影,并不是找不到人陪伴,如果华野愿意的话,云茜、华文都会乐意陪自己度过整个晚上。但此时华野并不需要这两个人,与其说是不需要,倒不如说成是希望远远避开才好。这个时候华野不禁怀念起平时略嫌呱噪的高原,要是正在蜜月旅行中的损友知道自己如此想念着他不晓得会不会打喷嚏不止呢?慢慢想着而不觉笑出声来的华野选了僻静的角落点了啤酒和下酒的小菜,自己独自斟酌。
有点冷的酒,正配合自己灰色的心情,处在矛盾之中,却完全没有那种矛盾着的快乐。夹在两个人之间,是这个或是那个,完全无法选择反而打消了自己想要选择的念头,华野只能过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生活。
后悔了吗?也许是的,自己对于与华文那种不能启齿的关系,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后悔的吧。因为太贪恋肉体和一系列偶然而发生的事情本来基础就不如正常的恋爱稳固,不过……那也都只是借口,华野明白自己现在最头痛的,是云茜的介入。
云茜同从前相比变了好多。的确,之前的云茜有数也数不清的缺点,粗鲁、骄傲、自大、虚荣……可是因为自己想要得到平步青云的前途于是也把这一切当作正常接受下来。过去的几个月发生的种种事情使自己的心变了质,有了那温柔敏感的哥哥作对比,云茜的位置渐渐在心中模糊了。正在自己快要忘记的时候,她却又重新出现,而且以一种突如其来的方式重新卷入自己的生活,现在的云茜既谨慎又小心,就像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做任何事都会征求自己的意见,也不再吐粗口,就连偶尔在华野面前提起华文,也不再是那种鄙视的语气。也许是失去后顿觉珍惜吧,华野能感受到云茜在小心翼翼,一点一滴地重叩着自己本已向她封闭的门扉。
仿佛又恢复到从前,又好象不是,这几天华野也会与云茜见面,聊天,有时也会做出亲热的举止……可是感觉却和从前完全不同。那是一种不带有任何负担的心情,就像偶尔会越轨的老朋友,自己划下了界限,就算要求也不会太多。觉得很对不起她,华野其实从心底里对云茜感到抱歉,可是就算这样自己也无法再向前迈进,而那阻碍自己的原因……一想起来就觉得心被猛地刺入般的揪痛。
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是单纯的肉欲还是爱恋,如果仅仅只是肉体的需要,自己就不会对那温柔那么难以放手。可如果是爱情……兄弟之间可以有这种感情吗?华野连想都觉得可怕。
要是父母知道了该怎么办?
要是同事、上司知道的话该怎么办?
要是云茜知道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多到自己连想一下也烦恼不已,还是谈一场正常的恋爱来得轻松吧,心底有个诱惑的声音一再如是说。云茜已经变得符合你的条件了,而且你也可以正大光明地牵着她的手,逛街、做爱、走进教堂、生儿育女,不用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还犹豫什么呢?
老实说华野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犹豫什么,或许……不能肯定的只是自己的心。
仰头一口喝下杯中酒的同时,公事包中的手机开始嘟嘟嘟地呼叫,还以为是公司有事传唤自己,待看清呼叫的号码后,华野不禁有点不耐烦地按下挂机键。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自从华野与云茜中断联系又再度联络上的这段时间,华文变得有点鸡婆,从前只是晚归才会打的电话,现在呼叫的频率明显增多。不想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自己与异性的接触变得在意,华野麻痹自己说这是发生了关系后想更多了解对方的心情使然。
在无聊四顾的时候,华野注意到一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注意到女人并不是因为她长得有什么动人之处,而只是单纯因为在酒馆里几乎清一色坐着满脸倦态的男人,打扮有点妖娆的女人坐在这里无疑显得十分突兀。但是当四目对视后,女人开始有意追逐自己的目光,等了一会儿,不见华野有什么动作,女人就从座位上站起,缓缓向自己走过来,华野注意到女人裹在黑色鱼尾长裙里的身材十分惹火,竟与云茜惊人地相似。
“请问可以坐在你对面吗?”
明明四周都是空位,女人却偏偏向自己讨位子,华野对这明显的搭讪而感到不耐。
见华野不说话女人也不离开,反而厚脸皮地在自己对面坐下来。
从口袋里幽雅掏出香烟的女人向华野借火。有谁会随身带着香烟却不带打火机呢,看女人熟练的摸烟的动作就知道女人的烟龄不会比自己短。伸向西装里怀去掏打火机的手被女人微笑着制止住了,女人说着‘这样就好’而倾身向前,以间接接吻的方式从自己的烟头上汲取火苗。
在女人借火向前倾身的时候,华野可以窥见那低胸套衫敞开的领口下两团颤颤的白肉,不知道是不是女人故意让华野吃豆腐,她维持那种姿态的时间长得过分了点。
左手夹着香烟向天空中吐出长长一口烟圈的女人有种庸懒的、模糊的美,透过烟气缭绕的雾,女人朱红的嘴也不知在对自己讲诉着什么。华野突然觉得这样也好,反正也已经堕落到和男人做的地步了,不如再堕落些一些。想麻痹自己,华野心想或许可以在陌生女人的乳房间枕到温暖的感觉。
想法改变后人也变得积极,华野主动叫了酒请女人喝,女人那大方自然接受的态度不禁让华野怀疑她是不是出来卖的那种。不过是与否都无所谓,今夜的自己要用简单的方式放松。酒喝得七七八八之后,女人有点微醺的醉意,华野提出邀请后女人就不以为意地站起来,在自己到柜台前结帐时,她站在门口等待,就算四周的男人向她投来猥亵的目光,她也视若无睹般地不以为然。
“那个女人最近经常在这里钓客人,你要小心一点。”
与华野熟识的酒保低声向自己叮嘱,知道他所指的小心是什么意思的华野以微笑作为回答。
去了一家不太大的旅店。去那里并不是因为这种旅馆登记制度不严,而是华野认为女人并没有到让自己带到酒店的那种价值。不过女人对这种地方却好象并不陌生,进了房间的女人就在地中央也不避讳华野的目光脱光了衣服。
在明亮的室内看起来,女人白鱼般的身体真的与云茜有惊人的酷似。微微丰满却绝不会有肥胖的感觉,向后翘起的娇小臀部,胸前的两团肉也有点分开似地威耸着。要是云茜知道自己的身材与这种出来卖的女人相似不知会做何感想呢?
女人笑着冲自己招招手。
“快点脱衣服呀。”
自己不由自主被那甜得发腻的嗓音所吸引,走上前去伸手握住她的乳房缓缓地揉着,女人的胸脯如波浪般起伏。
自己与云茜复合的这段时间并没有发生肉体的关系,亲吻和抚摸都曾有过,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穿越那身体的界限。
“快……点。”
吊在自己肩膀上的女人不住地在耳边吹着气,华野将手向下滑,分开黝黑的森林后手指探进女人的内里。女人的阴道稍微有点松弛但并不缺乏弹性,丰厚的肉壁像口腔一样包裹住自己的手指,在细细地摩擦中,里面渐渐变得湿润。
“哈……”
随着手指的抽动,女人开始受不了似地扭起腰。
“快……快……”
受到女人呓语般的催促,华野将女人带到床上。一躺在床上,女人立刻淫荡地摆动起来,受到这种诱惑,自己那里也不禁有点涨痛,于是华野掏出自己的阳具,将女人的双脚撑开,拉高到自己的肩上后,将凶具对准微微翕动的洞穴。
闭着眼睛已经开始享受的女人迟迟得不到贯穿的快感,下体暴露在空气中的她疑惑地睁开眼睛,发现华野已经离开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怎么了?”
女人问。
不说话的华野掏出皮夹数出五百块的钞票丢到她面前。
女人接过钱还是显得很疑惑。
“不做了吗?”
“拿去,就当你已经做过的服务费。”
听了这话的女人扬了扬刘海,坐在床上没动。
“我想知道原因,是不是我的服务让你不满意?”
“你的服务很好,拿上钱快点离开这里。”
“那你为什么做到一半就停了,还是……你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我什么问题也没有,只是今天不想做了不行吗?你问的太多了吧,快拿钱滚蛋。”
听到华野的呵斥,女人的脸色微微泛青,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女人在走过华野身边时不满地咕噜。
“看样子还蛮帅的,可谁知道却不中用。”
女人耸耸肩又说,
“不中用的男人最差劲了,就算脸蛋再好又有什么用!”
“你在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只不过评价男人的不中用程度而已。”
华野气得几步走过去,打开房门指着走廊冲女人大吼,
“你给我滚——”
一阵锉锉锵锵的高跟鞋声从耳边闪过,女人气呼呼地走出门去,临了又回过头来不甘地冲华野竖起中指,
“你以为老娘很贱吗?就是看你一脸寂寞地坐在那里才发发慈悲想让你享受一下,没想到你这么不中用。那里坏掉的话就快找医生治吧,实在不行去GAY吧让别人搞屁股啊,凭什么一脸没有高潮不爽的样子!”
华野在她身后重重地砸上门。
被女人甩是最惨的了,更可恨的是被一个绝对不会挑食的妓女甩了,华野觉得悲哀到了极点而不得不丢东西泄愤。华野抓起床上的电话机向门口砸去,就算这样,刚才所受的屈辱以及对自己造成的震撼,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仍没有消失。明明已经进入状态的自己,在即将进入女人的一瞬,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怪异。为什么我会抬起女人的双腿,把它们架到自己的肩上插入啊,自己的阳具究竟对准的是哪一个洞穴?一刹那大脑突然前所未有地混乱起来,那浑白的臀部中央并没有高耸的性器,在女人尚未觉察的时候自己差一点就进入了绝对不该进入的甬道……
幸好自己在最后关头清醒并且及时刹车,不过那震惊受挫的心情使自己的阳具立刻萎靡,之后不论再怎么想淫荡的事,它也没有复苏的迹象。
要是自己就这样导致不举了,华野一定会恨死自己。
愤然按住额头的同时,衣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华野按下通话键将手机放在耳边。
“喂……”
华文的声音在耳边响了一声就迟疑不语。
“你在哪里?”
不等华文说出第二句话,华野就以严厉的语气发出命令,
“快到我这里来,我有急事。”
唯唯诺诺地倾听着华野告之的地址,在华野即将挂机时,对面传来迟疑的声音,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吗?”
“少废话,我等你不见不散。”
华野不等华文把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说不见不散的话他一定不会不来吧,然而那愤懑的心情还是丝毫得不到解脱,一想到是谁让自己陷入男女不分的状况,身体就像被重重地雷击了般一阵哆嗦。
不出二十分钟门铃就响了,华野拉开门,华文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面前。可笑的是他的脸上还粘着面粉的痕迹,而且腰上绑的围裙也没有摘掉,可想而知一定是做饭做到一半就匆匆跑出门,想到这里华野对自己的号召力又不禁有点得意。
“小野,这么急叫我来做什么?”
华文一进门就一脸担心的问。
华野伸手把他拉到床边,
“脱衣服。”
“什……什么?”
“我说快脱衣服啦。”
“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我想做,少废话快点脱啊。”
明白了华野“想做”的意思的华文红着脸向后退了几步,手指握住衣领。
看到华文仿佛没有那种意思,华野不耐地一把扯过他抱在怀里就堵上嘴唇,要是他会不好意思的话自己就主动一点好了,虽然每次都这样略显麻烦。华野的手指探进衬衫中大力捏掐华文的乳首。
“好痛……小野,不要……”
一向温顺的华文今天不知为何在自己怀里大力挣扎,华野的动作渐渐变得粗鲁起来,要是今后一直都不举的话……自己在心里对华文今天的反抗大大地不耐而用力地把他推倒在床上。
“不行……还有饭……没做完……”
“别管那个。”
“今天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自己伏在华文耳边吐着气,尽管仍在断断续续地抗拒,可手下的波动使华野了解到对方难以克制的情动。既然也同样有感觉还装什么清纯,华野心里不满地这么想的同时一把扯下华文的裤子。
白皙的腿间宛如处子般不停地颤抖着,要是在平时华野一定会饶有兴致地把玩直到华文难耐地呻吟才会插入,但今天的不顺再加上惟恐不举的心情使自己顾不上做什么前戏,只是随手撸了两下看见有勃起的反应后华野就直接将手指插入后面。
“唔……”
咬紧嘴唇拼命忍受不适的华文看在华野的眼里却分外的情色,耳朵里根本听不见华文喊痛的声音,华野就这么粗野地开发着尚未滋润的洞穴。手指插入几个来回后,华野迫不及待地解开裤扣,连裤子也未脱下就这样突兀地进入。
华文的头猛烈地向后甩去,同时嘴里发出不成声的抽气,那一阵抽搐般的紧窒也令华野倒吸了口凉气。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温柔地对待承受的一方,可是想做的心情压过了一切,华野倒捧起华文的臀部,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疯狂地抽插。
太好了,并没有不举耶。这样想的同时,华野气喘吁吁地在华文的体内射精。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有点情致的自己,脱下浑身被汗水浸透的衬衫和裤子,慢慢地压在华文身上尽情吸吮按微微肿胀的乳首。就算被狂暴地对待,华文也没有愤怒地推开自己或者一巴掌打过来,只是此刻呆滞地凝望着天花板一点的他真的像个木头娃娃般毫无反应。
也许这样的性爱对他没有一点的享受。从恐惧和愤怒中回过神来的华野此刻才顾得上查看华文的下体。萎缩的中心并没有任何射精的痕迹,就连自己身上也没有沾上对方喷出的体液,蜷曲分开的两腿中间缓慢流淌出的是自己的精液。
突然觉得一股罪恶感涌上来的自己,禁不住颤抖起来,伸出手慢慢地在他身上抚摸也感觉不到一丝波动。华野迟疑地把头降低贴近华文的颈边。
“你怎么了,很痛吗?”
没有想象中的回答,只看见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华野焦急地注视着华文的表情,好想从中发现情感的流露,可是当十分钟过去后华文也没有反应时,华野克制不住地轻轻摇晃他的双肩。
“喂,说话啊,你。”
没有得到回答的自己又被新的恐惧占满了,如果华文因为自己而出了什么事,要如何向父母交代待?抱住那呈呆滞状的躯体,华野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情就细细地吻上去。从锁骨开始,向上到额头,发角,眉间,鼻梁,到了嘴唇时自己从那微张的唇缝间伸进舌头执拗地在对方口腔里吸吮。
不管怎么都好,请给我一点反应,这么想着却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华野真的几乎快哭了,当他看到华文那毫无中心的黑色瞳孔时,一股不安驱使华野将嘴唇贴在华文的眼睛上。受到刺激的眼皮迅速合上,可是整个人还是一样的僵直,不甘的华野用舌尖细细来回舔舐着对方的眼皮,从左眼到右眼,在排成一列的眼睫毛处勾画似地慢慢描绘。也就在这个过程中,舔着眼皮的舌尖突然有了一点咸咸的味感。
觉得有点诧异而稍微离开的华野惊讶地发现一道细细的泪线,正沿着华文紧闭的眼睑淌到枕头上,用手托住头仔细观察,发现华文的鼻翼在轻微地抖动,嘴唇也仿佛张开了一点。
看到这种情景的自己不是心安而是心酸得难以抑制。
“对不起,对不起。”
一直这样说着的自己好象要把身下的躯体揉进体内似地紧紧拥住。慢慢地,华野感到后背有双手温暖地环住自己,抬起头来发现湿润着眼睛的华文终于将目光聚向自己。
四目相对是一阵难以言表的心痛。
“对不起,我是不是很过分。”
“……是……”
细说着那眼泪就从华文的眼眶中奔涌而出,之后是更紧密地拥抱,华文的手指攀住自己的脖子,冰冷的指尖慢慢抚摸着后背,滚热的眼泪淌到自己的胸膛上。
华野想,如果刚刚做了对不起的事,那么现在就让自己来补偿吧。伸手向下轻轻握住跳动的腿间,聆听着华文在耳边细微的喘动,想要让对方更舒服的愿望驱使华野低下头继续着刚才的吻,从锁骨起渐渐向下,华野几乎将华文的全身都吻遍,在耳畔响起的喘息声也越来越粗重。
当华野的嘴唇下滑到两腿中心时,头顶上方传来惊慌的抽气声。华野的头被用力地向外推。
“不行啊……小野,这样……”
华野把头顶上的手扒开后低头继续,沉睡的性器在自己的嘴唇贴上去的一刹那就苏醒过来,在自己口腔里不安地跳动。华野想起从前曾见过一次华文全裸时那性器低伏在稀疏阴毛中的文静样子,现在在自己嘴里跳动着的东西会是什么姿态呢?好想看一看,于是吐出那粉红色的物体在手掌里仔细玩弄着尖端的小孔后,又将它纳入口腔强力地吸吮。单是这样那伏在自己头上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了似地低声抽泣,那紧紧拉住自己肩膀的手指更像是要嵌进肉里一般。
从前只有女人偶尔为华野进行过这种服务,当时也只是觉得超爽而已,并不会像华文这样反应剧烈。直到那肉块在自己嘴里爆发后自己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刚一抬头就发现华文用欲泣的目光凝视着自己,一只手轻抚着华野的脸颊。
“一定很脏,对不起……”
奇怪的是理应觉得脏的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厌恶的感觉,华文的体液也同本人一样微微苦涩但并不浓烈。看着因羞惭而脸色通红的哥哥,华野突然有点坏心地一把揽过他的头将自己的唇送入他嘴里。
这样难以避免地会把口腔里的残液过渡给他吧,心想有点洁癖的华文会不会难以忍受而吐出来呢。然而华文的头只是微微地振动一下后就乖乖侧过脸让自己亲吻,那柔顺的表情令自己的欲望陡然而生。
就着拥抱的姿势慢慢把华文的屁股抬起来,将自己耸立的欲望探进还淌着精液的洞口,在华文发出低低的呼叫之前,借着精液的滋润性器就顺畅地送入甬道。
用手按住华文急于脱离开的身体,一惊之下他的肛门反而将性器收缩得更紧,抬起华文困惑的头,紧紧搂住他的细腰,以跪坐的姿势面贴面地在他体内律动。
“舒服吧。”
这是自己所知道的最温柔的做爱方式。
果然,耳边传来急促不规律的喘息,知道华文即将爆发的华野空出一只手来细细抚弄他的性器,在一张一弛之中,华文拥紧自己在胸前发出忍耐的抽泣声。明明眼泪已经成串地滴落,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强忍着不在自己面前放肆地哭出声,华野想起华文曾说过因为过于兴奋而流泪的事,记得那时自己还笑着说他好色。
“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不必强忍着,在我面前你可以尽情地哭啊。”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过了静默的几秒钟,伴随着华文从嘴里流泻出的夹杂着快感的哭声,华野感到夹住自己的通道突然用力地收缩,那强度叫自己都发疯般地难耐,只想剧烈地抽动,随即一股热热的激流喷洒在自己的腹部。

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激情,也不过是忏悔后温柔地施爱而已,在舒服到了极点的疲倦下,华野抱着华文的身体沉沉陷入梦乡。累到不能移动的身体什么也不能想了,这也许就是过于贪恋肉体的自己无法抗拒的诱惑吧。

24
如果能够永远沉睡该有多好。
每天晚上临睡前是自己最幸福的时刻,搂住华文光洁的身体,听他在身边诱人的喘息,再陷入沉沉的睡眠。与之相反,当早晨被太阳照醒的一刹那,所有的烦恼不快似乎一下子聚到眼前,想到接下来的一天要面对的事,心里一阵惆怅。
“好吃吗?”
烤得酥黄的面包片看起来是不错,只是对于没什么胃口的自己来说同其他精心准备的早餐一样引不起自己的兴趣,可是华野还是装腔作势地点了一下头。
“你喜欢吃什么,我最近学了几个新菜,要不要尝尝看?”
“好吧。”
自己那没什么说服力的勉强应答,听起来就像敷衍一样,坐在餐桌一旁看着自己吃饭的华文眉毛皱了一下。
“你最近好象没什么食欲的样子,有什么烦心事吗?”
华野被面包片噎了一下。
“哪……哪有。”
“你好象不愿意和我说……”
华文有点悲伤地低下头。最近他的确有些变化,话多了些,也开始会向自己撒娇,已经什么都看过也做过的两个人应该会有这种反应吧,华野以为哥哥是为了吸引自己注意而低头,于是伸出手抚摸他的耳后。那是华文的敏感带,本以为他会很享受却意外地被他轻摇着头躲开。
“用心工作吧。”
他低声说。
自己只好站起来,穿上皮鞋又拿起公事包的华野即将迈出客厅的时候厅中央的电话铃突兀地响起。想脱下鞋去接电话的自己被华文匆忙制止住。
“我去看一下。”
华文有点慌张地跑到客厅里拿起电话,华野等在门外看他拿着话筒听了不到一分钟就把电话挂上。
“打错了。”
华文冲自己咧嘴笑。平时的他都不会这么紧张的笑,华野看见他紧紧按在桌子上的手指,把想要问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今天一整天都在阴天,到中午还下了一场冷雨,不过这个礼拜电台都预报会有寒流经过,街上的行人有的已经穿上了颜色厚重的呢绒大衣。华野一边从窗口向外望一边考虑,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家让华文把自己的毛料大衣从柜子里拿出来挂挂。不过心细的他恐怕不等自己提起也会自动做好吧,对了,好象他来的时候也只带了夏装,秋天的衣服还可以勉强穿自己的,可是到了冬天自己那为了扮酷穿起来也有几分修长厚重的大衣应该不适合他,找一天去商店买件大衣吧,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走……
“华野,经理叫你过去一下。”
面前的内部电话中突然传来经理秘书职业性的低音,被打断了思绪的自己有一点没回过神,未得到答复的秘书又追问了一句,“很急。”
“哦,好的。”
如是说完后,华野有点慌张地站起身。不知道经理会有什么事情要对自己说,工作的话应该没出什么问题。其实华野的心里也是有那么一点期待,庄慧自从结婚后就一直在家休假,大概要等孩子出生后才会回来工作,不过也很可能从此专心做家庭主妇。虽然平时号称不倒的“女铁人”,但女人毕竟是女人,华野心里有点得意,就算休完产假回来上班恐怕也不会再到任务这么繁重的业务组了吧,有着家庭拖累的女人就像瘸了一条腿的良马,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四肢健全的普通马匹。庄慧走了之后空下来的位置由谁坐?论资格本来排不到自己这里,但就业务水准来说自己在整个组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强,况且自己又还年轻,大好的时光还在后面,高原虽然比较有竞争力但动辄毛躁的性格是一大败笔,再加上又过于单纯不如自己会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总之怎么说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己而已。华野边想边觉得飘飘然。
虽然从前凭借和云茜的关系自己对这种半吊子的职位根本也看不上眼,况且云茜父亲的意思是只要自己在这里锻炼一下好方便接手他的事业。但现在已经不再奢望去依靠这种关系,生活负担陡然加重也使华野不得不在工作上多转动点脑筋。
在经理室门外还紧张得拼命整理服装的华野,在踏上经理会客室那暗绿色的地毯时就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总经理是大约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有点发福的脸上两只小眼睛总是闪烁精光。因为被总经理瞪视是件很怕人的事,所以也有年轻的同事在背后叫他为“死光眼”。
现在,端正地坐在沙发上被“死光眼”瞪视的华野也深刻体会到如坐针毡的辛苦,本来自信满满的自己被他那样凝视也突然变得多疑,到底他会对自己说什么?自己这段时间真的没有什么项目搞砸了吧……
突然的一声咳,经理从对面的桌前站起来,走到离自己不远的落地窗前向外凝视,还以为终于要进入正题了,没想到却只是和自己谈论天气。
“已经是初冬了,听说你是南方人,北方天气比较冷你还可以适应吧。”
“还好。”
“不知不觉你已经进入公司快两年了吧,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岁。”
“公司的情况还能适应吗?”
“应该……没有问题。”
这难道就是选人考核?华野有点怀疑,经理会不会以拉家常的方式一点点考察自己对公司业务的熟练程度?想到这里,华野开始留心自己的回答。
“听说你在业务组里工作能力非常强?”
“那是公司的前辈锻炼的结果,跟着前辈学习有很大帮助。”
华野努力寻找既能正面抬高自己又不显得过分张扬的表达方式。看到总经理微微点了一下头,华野暗自吐了口气。
“不过据说组里对你的风评好象不太好。”
华野的神经骤然紧张起来,他一个一个在心里搜索可能会向经理打小报告的家伙。
“如果有什么不对我愿意改正。”
“听说你对感情并不专一。”
凝视着落地窗外天景的经理侧脸忽然浮现一丝古怪的笑容。
“你和云茜经常吵架吧,那孩子就是不太会克制自己的脾气。这一点我承认让你很难做,不过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傻到要放弃这么好的婚姻。”
知道总经理要说什么的华野不禁惨白了脸。
“男人是政治的产物,女人才是感情的动物,这一点这么聪明的你不会不知道吧,为了一点点委屈就动辄发火,闹分手有什么意义,到头来你总是要后悔的。况且云茜这孩子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虽然脾气大了点但本质并不差,身材好,学历高,家世又好这几点足以弥补一点性格上的不足吧,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是没有过心理准备,华野也知道与云茜分手的事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可是思前想后自己还是下不了决心,心想就这样姑且混下去也好,云茜在目前的情况下不会再向自己施压,放松心情反而可以让自己想个明白。如果一旦被这样责问的话自己也并非无路可走,有学历又有工作经验的自己无论在哪里也总不会饿死,虽然这是不得已才会走的一条路……
可是总经理的几句话就立刻让自己心理的天平失衡,就算华野并不同意所谓男人是政治产物的说法,但左右两边的条件加起来一衡量就知道自己的损失会有多么惨重。
“云茜的父亲很关心你们的事,而且他也很看重你,想必你心里也很明白吧,在我这里做事不过是要提高一下你的资历,将来云茜父亲在国外的产业都会由你来接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开设中央空调的经理室温度陡然上升,华野觉得被总经理的死光眼盯着的后背也象要烤焦了似地发烫。
“这件事……我还要想一想。”
一边思量着如何应答,华野小心地向旁边挪了一下避开经理目光的直射。
“当然,当然。”经理抚着下巴宽宏地笑着。
“不过还有什么好多想的呢?考虑一下是可以,不过考虑太多的话机会可是不会等人的哦。”
经理指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对自己说。
“现在是初冬吧,穿夏天的衣服就会感冒,顺从季节而变换衣着是自然的规律,能够适时而动是最明智的选择,顺应时机就像顺应季节一样的重要啊,就算你觉得还是保持自己的风格比较重要,但大的趋势是个人左右不了的,执迷不悟最后吃亏的总是自己。”
“……我明白……”
“你们从大学就认识,到现在也快七年了吧,男人嘛,谈了太久的恋爱就会有个什么‘七年之痒’,虽然我人老不太懂,不过感情的倦怠期人就是这个样子会考虑很多。”
这并不是什么‘七年之痒’,与云茜认识到恋爱也不是很久的事情,还未结婚的自己谈什么感情倦怠期……华野把这些话都深深地埋在肚子里。
经理以大笑结束面谈,走过来拍着华野的肩膀。
“当然你不要认为我是在逼迫你答应什么,云茜的事始终要由她自己做主,云茜的父亲也不会干涉你们,我只是作为一个他家多年的老友,云茜的叔叔给你几句忠告而已,至于选择则全看你自己。我不会束缚你的手脚,如果你觉得这里不适合你的话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挽留,不过在业界能否再找到像这样的公司可不一定喽,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华野背上的汗齐刷刷地流下来。该死的老狐狸!不仅把自己和云茜家人的责任推个一干二净,而且那话外的意思似乎是自己如果辞职的话就算再找工作也会被业界排挤的意思。
华野毫不怀疑云茜的父亲有这份能力。一想到要重新回到大学毕业时那种一穷二白的境地,华野觉得头都大了一圈,自己买的新车不说,光是那间小小的公寓就还有十年以上的房贷要还,如果什么都不顾的话,是不是就要露宿街头……
“哦,对了,今天我找你来是为了向你征求一下意见,业务组里的庄慧是一定不会回到原来的职位了,这个位置空下来你觉得要给谁合适呢?”
此刻的华野当然不会再厚脸皮地毛遂自荐。
“对这个问题,我……没考虑过。”
“别这样说嘛,我想听听员工的意见。”
“……老板心中一定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吧。”
吐出这几个字对华野来说就像用刀剜到心头肉一样难受。
“聪明的人。”总经理冲自己狡猾的一笑。
“你觉得高原这个人怎样。”
“高原……啊,很不错啊。”
要是未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华野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把高原在总经理面前贬损一番,可是现在的自己甚至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资历够久了,业务也很熟练,好象人有点单纯,你说呢?”
“高原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是吗?”
自己那不起劲的回答,经理却似乎自己推敲了一番的表情,
“好吧,就定下这个人了。”
僵直着不动的自己,看起来一定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一样索然无味。
“像这种小职位,其实什么人来做都无所谓啦,重要的是这个人要可靠,对不对?”
一字一句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其实以后整个公司都有可能是你的,你一定不会对这个小职位感兴趣是不是?”
华野好感激此刻突然打到自己手机里的不明用户的电话,看到华野用办公的尊敬语气接听电话的总经理,低头沉吟了一下,摆摆手:
“你可以走了。”
不过在自己还未出经理室前,他又叫停。
“可以的话尽快和云茜把订婚仪式办了吧,这样双方的老人家都会放心。”
对于最后的要求华野实在记不起自己究竟是怎样回答的,只记得自己从总经理室出来之后,浑身像浸了水般的湿透,头脑发烧了似的神志不清起来。
回到业务组办公室的华野发现自己的桌前围了一圈的人,听到推门声而转过头的同事们,看自己的表情都有点不一样。由高原扯头的一伙人呼啦一下就把华野围在中央。
“喂,快请客啊。”
“已经定下来了吧。”
“……”
“恭喜你。”
刚刚结束新婚的蜜月旅行的高原一脸真诚地对自己说着道喜的话。
“庄慧也认为一定是你。”
知道了他们的意思是指什么的华野不禁倒退了一步。
“你们在搞什么啊,快点工作去啦。”
“咦,经理不是找你去谈接任庄慧职务的事情吗?这个时候找你还会有什么别的差使不成?”
高原嬉皮笑脸地搭上自己的肩膀。
“老实说我觉得你领导我们比让庄慧领导我们强多了。”
“别闹了,只是工作上的事,最近我接的一个客户与老板有点亲属关系,托我多留心一点而已。”
好在走出经理室后自己顺口编造了一套谎话,否则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才好。高原露出明显不信的表情。
“是好朋友就别瞒我了,其实我是真的觉得你很适合这个职位啦,你当选我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毕竟我们是朋友啊……”
“胡说什么,没准还是你领导我呢。”
脸上带着笑的华野心却在滴血。就算是自己的好朋友而且人也不错,但对高原成为未来领导的事心里却没有一丝快乐。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我的……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突然不愿再看见高原单纯的笑脸,那样只会显得自己更悲哀。
怀着被轻易打败的心情华野抓起公事包借口有个CASE要出去一下,却被高原反拉住胳膊。
“你要出去啊,正好今天我也有事要办,你等我一下啊。”
华野下意识地甩开手,发现高原一脸受伤表情地望着自己,并摆出‘你今天怎么啦’的口型,一定是自己过于失望的表情刻在了脸上,惟恐穿帮的华野只能头也不回地逃跑。
脸被再也难以掩饰的悲伤笼罩住的华野不敢搭乘公共电梯下楼,而选择了走备用的楼梯,在数着一级一级台阶狂奔下的时候,自己的心情也像是正在下潜一样一步步沉下去。为什么只有自己搞到这么悲惨的境地,很努力工作的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啊。只是谈了两个恋爱,仅仅两个恋爱而已,就变得这么狼狈。一向比别人要小心谨慎的自己,要是这样也换不来好下场的话那付出的代价要怎么挽回啊……
走出公司大门的华野直到被北风吹过脸颊觉得一阵沙沙的痛才感觉到已经泪流满面。要是被风吹剡了留下痕迹的话明天再进公司一定会被别人议论,慌忙掏出面巾纸擦拭泪痕时,华野又发现四周有行人好奇地看自己拭泪的举动。“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哭鼻子”,一想到会被人这么嘲笑华野就几乎发狂。眼泪不能流,纸巾又不能用,悲哀的心情无处发泄的自己真的像丧家之犬一样无处可去。
华野第一次在酒馆里喝到烂醉被熟识的热心酒保送回家,在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温暖而不觉心酸到难以自制。华文迎上来的时候自己像拉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抓不放,边哭边诉说着自己有多么多么的不甘心。
感觉到被温柔地抚摸着,直到在那温暖的怀里诉尽了自己的委屈华野才沉沉睡去。

25
进入十一月份的华野还是没考虑出什么结果,一方面是每天在家里默默等候自己的哥哥,另一方面是条件优秀又“改头换面”的前女友,老实说哪一边华野都不想放弃,但这样一直混下去……只会令自己越来越累而已。
因为不想再次被经理叫到办公室去“面谈”,华野稍微增加了与云茜见面的次数,一半是为了缓和一半也为了讨好,只是那种轻松的心情时常被压在心里的负担打破。现在这种关系只能称之为任务而不能叫爱情,怀着沮丧的心情陪云茜的自己和带着沮丧心情回家的自己,华野能同时感受到来自两方面的忧郁,只是这反过来却更加重了自己的负担。
同云茜的性关系并没有恢复,两人见面时只局限于拉手,搂抱,亲吻的地步,华野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恐怕是自己心底一直认为做爱之后就一定要负责吧,而自己现在却再也不想承受一丁点儿的责任。
立冬的那个礼拜天,把陪云茜当作任务的华野和云茜在街上逛,茫茫飘着一层小雪的天空略显阴冷。本来是无意识闲逛的自己却突然想起一直想给没准备冬衣的华文买一件大衣却几乎忘在脑后的事,在商业街的几家成衣店转了一圈后华野相中了一件浅灰色的驼绒大衣。
若是在从前这么冷的天气下只是自己在选购而且又不是在高档商品店,云茜一定会嘟嘴跺脚外加不停地抱怨,可是现在的云茜却只默默地跟在旁边。尽管这样正投合自己的心意,但一句怨言也不发的云茜还是令人觉得不习惯。
“你觉得这件大衣怎么样?”
打破长时间僵局的华野向云茜询问,这么征求她的意见无非也是华野私心里想看对方的反应而已。
“很……好啊。”
不起劲的回答,云茜果然觉得无聊,现在比从前改善的就是学会了克制自己的脾气吧。
在华野这样想着而转身继续挑选的时候,云茜突然转向店的出口,还以为她是因不耐烦而要走,半路却在店门口的货架上拿了一件深色的大衣折返回来。
云茜把大衣放在华野面前比了一下。
“这个……样式是今年的新款,我还是觉得深色系比较适合你。”
这样说完之后云茜又急忙补充了一句。
“不过还是以你的意见为主啦,毕竟是你自己挑衣服嘛。”
华野因为惊讶而说不出话来。云茜从来没有像这样从别人的角度考虑过,更何况还是为别人选衣服又这么谨慎地发表意见,改变后的云茜让华野感动到不知说什么好。
没得到华野回答的云茜怯怯地抬起眼睛。
“你说呢?”
“当,当然可以。”
华野说了一下后马上想起今天买的大衣并不是要给自己穿。
“我是给我哥买大衣的,他来的时候没有带冬天的衣服,而且……”
知道云茜曾经很在乎那个,华野犹豫着不愿说出华文或许会在自己家里过冬的预测。
谁知云茜竟然很大方地点了一下头。
“这样啊,他不是北方人,所以对这边的气候应该不适应吧,挑一件保暖的款式应该比较实用。”
“是这样没错。”
“华文大哥人很瘦,所以深色系的衣服应该不适合他。”
云茜一边在货架前巡视一边自言自语,
“浅色显得人太轻浮……太厚重的也不行……南方人第一次来北方过冬一般都会害怕穿得很厚。”
也不知道云茜吃错什么药了的华野只好跟在她身后。
“对了,我知道一家店的秋冬季大衣正在打折,前些天我还在那里买了一条开司米的围巾,价格很公道的哦,样式也不错,我们不如去那里看看吧。”
知道云茜去的店都是超高档的精品店,里面的东西即使打到二三折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不过华野没好意思打断云茜兴致勃勃的提议,就当是哄她开心好了,不过,只要是自己支付不起的价格华野决心绝不会再打肿脸充胖子。
谁知云茜说带他去一家价钱公道的店就真的去了一家“公道”的店。店面很小,而且又在商业街的角落,好象是新开张的样子,货品摆放得比较凌乱,不过品质都很好。华野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打折的原因,不过在这里真的挑到了适合华文的大衣,云茜说的没有错,她的确在这家店里买过东西,而且也不止一次的样子,因为店员看起来好象都认识她似地微笑着。
愉快付款的华野走出店门的时候天空已经飘舞着漫天的雪花,他没有忘记向云茜道谢,低头亲吻云茜时她缓缓闭上眼睛。
“如果早点知道你需要大衣就好了,本来前些天就去过这家店可以先替你买下来,可是那段时间……”
望着云茜腼腆的笑容华野第一次觉得她分外可爱。
“不早了,谢谢你陪我出来,我呆在家里一直很闷,能出来走走真好,不过现在我得回去了。”
嘴上说着走的云茜却又恋恋地不舍挪动脚步,处在有点微妙情景中的她不时向上看天空旋转飘降的雪花。
说是陪她出来但其实只是自己在挑衣服,况且这样下着雪的天气……不知道是出于感激还是对人的关心,华野突然冒出挽留的话。
“要是你不急的话,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云茜听到自己的邀约时那兴奋雀跃的表情多少让华野有点罪恶感,以前的云茜在这种时候一定会指名要去高级的意大利餐厅啊,现在居然会降格到为了一杯咖啡而高兴的地步,华野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在街角的咖啡店里坐下,点了两杯CAPPUCCINO后,两个人就坐在布景有点老旧而客人寥寥的咖啡店里闲聊。谈的内容虽然也不外乎就是在最近的天气,工作,父母的身体等上面打转,但难得的是有这份休闲的心情。
从前在一块用餐的时候,云茜手袋里的手机总是不时响起,都是一些与她家世背景相仿的同好或者同窗打来的电话,有女人也有男人。云茜接听电话时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煲电话粥的内容不外是又新购进了什么款式的服装,去国外什么地方渡假遇到了热情追求的男人,最新的减肥运动是什么等等在华野看来极其无聊的话题。心想富家小姐本来就会在一起互相攀比华野也不以为意,不过一些小开打过来的电话云茜也照接不误华野就觉得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好歹也要顾忌一下自己的男友在场吧,这样说过云茜一次却又被她一笑置之。
“这些人都是我家的常客啦,难道你连这个也要吃醋?”
并不是什么吃醋的问题,而是在她心里根本没有重视自己的存在,这点才是让自视甚高的华野最窝火的地方。
“对了,最近怎么不见你的那些闺中密友打电话给你?”
“我把她们的电话都从手机上删掉了。”
“为什么?”
云茜喝了一口咖啡后歪着头微笑了。
“你从前就很讨厌我在你面前煲电话粥吧,其实我也不喜欢那样,只是养成的习惯一时想改也改不了。”
“那为什么你还……”
“要是我说了你会不会生气?”
虽然这么问了一句云茜马上又接下去,
“是因为你最近都好冷淡。本来跟你说说话的机会就很少,我不想让她们再打扰我们……”
云茜露出伤感的表情。
“我知道我们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我的坏脾气,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可是也请你给我一点改正的时间好不好?我好希望你能用从前的方式对我,抱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可是你的态度就好象非常的不情愿,我真的好爱你不能没有你,拜托你别再这样对待我了……”
华野无论如何也不能对着擦眼泪的云茜说出,之所以陪你出来是因为你父亲和他的手下威胁加利诱的结果,不过在听见云茜忏悔的一刹那,自己真的心动了是无疑的。
“离开你之后,我真的好怕,我怕我们的关系再也回不来了……”
“拜托你给我点还爱我的保证好吗?”
“这么说好象有点过分了,我应该更努力地爱你才对。”
笑着擦掉眼泪的云茜变得好像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华野几乎就要忘光了的女人……是叶芝!
华野想起来了。
一想起叶芝那天在婚礼上哀伤地凝望新娘庄慧的表情,华野向云茜递出纸巾的手几乎要颤抖了。
“对了,华文大哥的身体好点了吗?”
“华文?”
话题突然跳转到华文身上,而且提起的又是云茜,华野不禁大吃一惊。
云茜误会自己的吃惊是缘自对她的排斥,赶忙表明态度,
“我只是关心问问而已,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从前我对华文大哥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我很想向他当面道歉。”
明知是假话但华野也不得不这样回答。
“他不会在意的。”
其实云茜从前对华文的态度坏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华文在不经意间也在同样排斥着她吧。以前的自己不明白可是现在再不清楚就是装傻了,就好象爱上同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之间,如果哥哥真的是一开始就爱上了自己的话,那云茜作为女人的第六感也未必不能感受到异样,所以她才会想尽办法赶他离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野兽在受到威胁时不是都会很警觉很不安吗?
“对了。”
云茜搅动了一下咖啡,低低地问,
“我们吵架那天,我问华文大哥是不是同性恋,你怎么没有回答?”
“……”
“真的……是吗?”
见华野没有说话的云茜也迅速地把头低下,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也没有偏见,只是觉得很抱歉,如果他喜欢的不是女人的话我却还一直向你施压让他快点找个女朋友,这对他是不是一种侮辱啊。”
好象被问到了也躲不过的样子,华野叹着气,
“没关系的,他没有介意。”
这样回答了就等于间接的承认了吧,虽说华野有纸里永远包不住火的觉悟,不过华文的事他还是想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拼命点头向自己保证的云茜就像小狗一样听话。
“其实,我想为他做点什么,毕竟从前那么对不起他的。华文大哥他,还没有交朋友吧,其实我认识一些有这种性癖的人啦,许多家世不错的小开也有这方面的性向,他们中也有人品不错的啊,我还想着本来应该多一点选择机会呢,可惜他们都是只爱男人的。”
“……不过,我好庆幸你喜欢的人是我。”
云茜低低地诉说着。
“恩……我还知道在这条街附近就有一家酒吧是专门为同性恋者服务的,其实我以前说恶心讨厌都只是气话啦,我还是蛮好奇的,也叫熟人带我进去过一次,同性恋……其实根本没那么可怕。”
华野手中的香烟烧到手了,吓了一跳的他赶忙把烟头抛到地上。华野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与其和云茜坐在这里谈论着这种话题,倒不如……想到华文的同时身体就禁不住一阵发烫。
“喏,就是那里。”
没发觉华野眼中不耐烦情绪的云茜伸手向窗外指了指。为了营造浪漫气氛,咖啡屋里面光线很暗,只在桌面上摆放着旧式的烛台,所以借着窗外的雪的反光,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致。不过饶是如此,华野将目光投向外面却迟迟找不到目标。
“在那边,用一圈蓝色霓虹灯写着‘焦点’的地方,位置很僻静,那是因为老板刻意不想让一般人发现的缘故。”
“不过,听说那里面风气不很好,只要是单身的男人或者女人都会被搭讪,我认识的人一般都不会去那里,他们有专门的绅士俱乐部,可惜我是女人不可以参观,不过华文大哥的话……”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华野猛地站起身,椅子嘣地被自己的身体撞到一边。其实自己并没有觉得生气,而仅仅是不耐,就好象仅凭云茜说的这些,华文就会被别人抢走似的。不过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对不对?那么爱恋自己,依赖自己的哥哥不可能被任何人夺走,自己只是对云茜的说法感到不自在而已……
“你冷了吗?看你的样子好象在发抖。”
云茜从自己下方仰头单纯地问,不好解释什么的华野也只有点头,云茜立刻乖巧地站起来。“那我们回去吧,我也觉得有点冷了”而披上披肩。要是平常的云茜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哪道菜好吃,什么地方好玩,什么理由说不通,追根究底的个性现在也消失了。
这样的云茜究竟算是好还是不好,自己紊乱的心中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送云茜回到她住的地方后,华野因为对雪景感到新奇而未马上回家。漫步在街道上,仰望天空,任务告一段落后解脱的心情格外放松。此时雪已经渐渐停了,华灯初上的夜空分外的清朗,边踏着雪中脚印边呼吸新鲜空气的自己,就像流连玩耍的孩子般忘了时间。回到公寓时大概是在十点钟左右。
房间里没有开灯华野便以为华文已经睡下了,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后华野直接上床。虽然没看到为自己准备的晚餐不免叫人扫兴,不过想到华文一向照顾自己那么周到偶尔有忘记的时候也能够理解,比起晚餐,自己已经因兴奋而蠢动的中心更急于塞进那湿热的地方。
不知道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的华文是否睡着了,华野轻轻覆上自己微凉的吻,印在他的发角。即使已经入睡的哥哥自己也会用独有的方式唤醒他,华野有自信华文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0:52:17 | 显示全部楼层
26
可是使华野大吃一惊的是华文突然甩了甩胳膊改为抱住头的姿势伏在床上。这是意思再明显不过的拒绝,自从两个人发生关系以来华文从未抗拒过自己的任何要求,使华野渐渐淡忘了对方也是有知觉的生物。还以为华文的拒绝是因为自己晚归而发的小脾气,华野用平时哄云茜的一套方法试图软化华文。
轻抚着他因为睡姿而压翘的发梢,华野附在华文耳边低声说,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因为有个同事刚好有事打电话叫我去代夜班嘛。放你一个人在家真不好意思,我也想早点回来啊,就连工作的时候也一直在想着你的事。”
华野不觉得自己是在说谎,刚刚与云茜见面时自己的确有想过华文。
听到这话华文转身一骨碌从床上坐起,低声问着华野的他看起来没有一丝睡意。
“你说同事叫你去代班,是……哪个同事?”
“说了你也不认识啊。”
“我想知道。”
华野想还是说一个他知道的人的名字也许听起来还比较真实。
“是高原嘛,你还有印象吗?他来过我们家一次,上次相亲时也见过面的,这么熟的人拜托我当然不好拒绝啦。”
华野的话音刚落,华文立刻站起来穿上拖鞋向门外走,华野大吃一惊地拉住他。
“你干什么去?”
“去给高原打电话啊。”华文的语气中夹杂着讽刺的意味,“去问问他干吗没事老是麻烦你代班,他这么做就不怕让上司扣奖金吗?”
“算了,只有两三次而已,何必呢?况且你不是也不知道他家的电话号码吗?”
华文甩掉自己的胳膊就像甩开苍蝇蚊子一样不耐烦。
“我当然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以前我们聊过一次,他把手机号留给我了。”
“他可能已经换号码了吧。”
“不试试看怎么能知道。”
要是被华文打通电话又会怎样?华野不用猜测也能知道一二,大脑简单的高原一定会大吃一惊地说,‘没有啊’,而且还会立刻挖根究底地追问是谁造的谣言。高原对于需要动脑筋琢磨的事从来反应奇快无比,可惜都是帮倒忙,自己到时一定来不及阻止他就会穿帮,那时自己要怎么解释?从华文今晚的反应来看他可能是认真的。
“算了,这么晚就不要再打扰人家,明天再问不也来得及吗?”
“就是这么晚了质问才有凭据啊,让你一个人加班而自己却躲在家里睡大觉也太不应该了吧。”
华野此刻后悔死了选高原做挡箭牌的抉择,早知道就随便编个人名就算了,不过,认真的华文真的可能马上去查公司的职员名单吧。
“现在才十点,他不一定睡的,我打过去问问看。”
情急之下华野大力扯住华文的睡衣,嘶拉一声华文睡衣的扣子噗噜噜地滚落到地面,华文扭过头瞪视自己的眼睛像猫眼一样溜园。
“为什么要拉住我?”
他低头摆弄一下撕裂的衣角,一下又抬起头。
“为什么不让我打电话问,你究竟瞒了我些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你去骚扰别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高原刚刚结婚,也许现在和庄慧正在……”
“你去打扰人家,我怕会影响不太好……”
说这些没用的借口有什么用?华野也不知道。自己只是在华文凛冽的目光下,自然而然地就脱口而出。华野此刻觉得自己好象被人赃并获的小偷一样,任何狡辩都显得多余。
直到华野说完华文都没有出声,相对而视的几分钟,对华野来讲感觉就像度过一年那样漫长。
华文突然用手捂住脸。
“算了,我不问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就好象放弃似地他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在华野稍微宽下心时听到他自言自语地低喃,
“就算不问也知道结果了啊。”
华野哆嗦着走到床边。
“今天我看到了……”
华文一只胳膊挡在眼睛上,他像是对华野说着话又像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平时我不会走那条街,今天会去那里是因为想买件过冬的大衣,天气越来越冷了而你的又不合适,没找到称心的又怕你回家找不到我会着急,在回家的路上就看到你们……”
“早就想过买什么大衣是没必要的,果然。”
华文的语气很平静,但那话外的意思就仿佛在责问自己似的。提起大衣的时候华野想起自己为华文买的浅咖啡色的羊绒大衣还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因为与让华文惊喜的念头相比,回到家的自己想吃掉华文的想法占据了上风,抱着明天看也不迟的念头新买回的大衣还没打开包就先放在一边。如果可以早点让他看见自己买的礼物的话,说不定……
“我们只是去给你买大衣了。”
“别骗我。”
“真的,我拿给你看。”
抱着强烈的想澄清误会的念头,顾不上穿好鞋的华野向客厅冲去,跑到半路被华文喊了停。
“算了,买了又能怎么样。”
“不是真心实意买给我的东西我不想再要了。”
“我是真——”
“你敢说你和她手牵着手去逛街只是为了给我买一件大衣吗?”
那直直盯住自己的眼睛仿佛一直看穿到华野的心底,被那股异样的力量震慑住的华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想要什么礼物只要你的真心就好,可是你却一次也没有给过我。”
浓浓的哀伤笼罩住华文的眼睛。
“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在意过我,送给我的东西也不是真正要买给我的,我想着至少你还想到我就好可是付出了身体后我就再也受不了只是肉欲没有感情,我好恨只能依恋你的自己。”
“要是你能对我像对她一样好我也无话可说,可是被你脚踏两只船还要被你欺骗我真的受不了了。”
华文咬着下唇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难道就只因为我是个神经粗的男人吗?还是你认为我们之间有血缘关系所以什么事情都可以原谅。”
提起血缘华野心里不由一震,什么理由都可以摆开来谈但惟独说出血缘关系的话就好象纯洁被玷污了一样。明明知道情人间能做的早就已经做过了可是华野以为华文一定耻于提出这层关系,没想到那么纯情的哥哥也有利用血缘来向自己提出条件的那一天。就算他可以不在意地说自己也无法承认,破罐破摔的他和自己不同,父母亲戚朋友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向,而且从今往后也绝对不打算让别人知道自己曾经抱过男人。这么刻意地把兄弟关系放在台面上的华文是不是在威胁自己?华野开始焦虑。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是你逼我这么想的,难道你敢说你没想过和她复合吗?”
一时间难以说不也难以说是让华野呆了片刻,就在华野不说话的间歇,华文苦笑起来。
“就算你说不是我也不会相信因为我看到你们接吻了。”
在华野心里,临别时那个吻充其量只能算是表示感谢,就算是自己和云茜有什么过火的举动但那也是因为她和自己过去毕竟是恋人的关系,怎么能说断就断掉。仅仅这样就被说成骗子一样的自己是不是也太委屈了,华野感到自己的冷静正在片片破碎。
“你就相信你看到的?”
“事实不是很明显吗。”
陪云茜上街有一大半的原因是迫于云茜老爸的压力,现在华野搞到每天去上班都要提心吊胆怕被经理再次单独提审。不过这些解释华野不打算说出来,有什么意义,该不相信的时候就连最老实的人也没有信用更何况他已经打心底里认定自己是个谎话连篇的人。
“你有什么自己的解释吗,我想听。”
华野没觉察出这里面包含着原谅的心情。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吧。”
自己的话就好象引燃了导火索。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明白。”
“你……不再需要我了吗?”
为什么每天每个人都在谈着需要不需要的问题,每个人都想用自己的方式纠正我的思想,要与不要不是由我自己来判断吗?华野越想越觉得窝火,越想越觉得头大,自己夹在华文与云茜之间就像一棵墙头草,表面上看起来好象有两种选择的机会可实际上是左右为难。从前无欲无求的华文让自己怀念,女人也就算了哭闹都是她们的专利,可如果华文也变得好象云茜一样只知道一味强求自己就连云茜也不如。
“别像女人一样随便吃醋好不好。”
自己无所谓而抛出的话立刻引来华文的瞪视。
“我不需要爱吃醋的情人。”
“什么吃醋,我没有!”
华文抖着嘴唇反驳。
“是吗?那你干吗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就算是捉奸好了,都是男人你有什么资格审问我?”
“你是说我没资格吗?我不配感到伤心、失望和难过吗?”
“男人又不像女人有处女膜情结,就算失贞也是你情我愿的吧,再说你也不是什么处女了对不对?”
“什么……”
“与其斥责别人不如先管好自己再说。”
要是讲到言语的攻击,刺伤别人是华野最拿手的,谈恋爱的时候也会故意说一些粗话气走那些纠缠不清的女人,那时华野对此不抱有任何愧疚感,可是此刻斗嘴似地说起这种话却一字一句都仿佛扎在自己的心上一样。
可是嘴却停不下来,越是伤心却越停不下来。
“我还没有问你从前在外面有过多少男人——”
华野的衣领被大力地揪住了,华文咬牙切齿地紧紧抓住自己,华野从未见过他有像今天这样激烈的表情。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怎么可以……”
“那我要怎么说,你可以随便指责我,我为什么不可以,更何况你也不是行得正做得端吧。”
“我没欺骗过你!”
“胡说!没骗我的话为什么要把云茜打来的电话录音全部消掉?你是不是心虚怕我知道后会去找她复合?这么做也未免太愚蠢了吧,就算云茜不往家里打电话她也会打我的手机,或者去公司找我,你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只会显得你太小心眼而已。”
“做出这种卑鄙举动的男人太没品了!”
在自己这么说之下,华文揪住自己衣领的手瑟瑟地颤抖起来,他低着头站在地上半天也没有说话,华野只能看到他紧紧握成拳的发青的指关节。
像呼吸困难般,华文在沉默了许久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承认我是没品。”
接着就用吼出来般的力道冲自己大喊,
“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也想变得有品位点,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能像你那样可以随时付出、收回感情,要是我不用手段的话你就会更快地离我而去。虽然知道是徒劳的事我也一定要做,要是再给我选择一次的话我还是会这么没品!”
被说得像个花心萝卜似的也令华野面子上撑不住,华野也用吼的反驳回去,
“你这是狡辩!”
“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胸口被重重地捶了一下,华文使尽力气打得华野向后晃了晃,接着他就把头靠在华野的肩上,吞了一口气后用力地大哭起来。
恨自己恨到用力去打却又靠在自己胸口哭泣,华野也不能理解这么复杂的感情,要是女人的话此刻上手去做就解决了,可看见华文用力揉烂自己衣襟的动作,华野考虑再这么做自己会不会被打死。
在考虑的过程中,客厅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因为处在这种尴尬境地,华野没有立刻去接听电话。反正大不了也是朋友或者同事打过来的,这么晚了云茜应该不会再打过来。电话里的事情什么时候都好说,可目前最要紧的是要解决眼前的危机。
华文只顾自己哭泣好象根本没听见电话响,他的哭声渐弱而后转为抽泣。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的力量也渐渐放轻,极其缓慢地圈住自己的脖子。
就在自己也心动地想要去搂住他的身体时,从敞开的卧室门外传来了摆在客厅里的电话答录机中母亲熟悉的唠叨声。
“小文啊你现在睡了吗?前几次我给你提起的回家相亲的事你究竟有没有在考虑?我思前想后真的很着急,你不要再拖了,无论如何也要给女方家里打个电话过去呀,听说对方是个不错的孩子呢……”
一瞬间温柔扶住肩膀的手指紧张地僵直起来,什么话也说不出也不想说话的华野铁青了脸,直接用力把华文从自己身上扯开一把推到床上。上半身撞到床角的他脱力地跌到地上,用胳膊撑起身体后华文抬起头不知所措地望着脸色全黑的华野。
“你果真没品。”
要是说在那之前自己还有一丝忏悔的话,现在那个忏悔的自己也早长了翅膀飞走。好象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华野失望到说不出一个字,原来被欺骗的感觉是那么难受,就好象被抽干了血液一样,心中空旷得无所适从。
也许只是因为对象是华文自己才会这么难过,华野想遍了所有的人可是独独想不到华文也有愚弄自己的一天,难道自己真的还完全不了解这个人吗?
在自己凝聚愤怒的时候,华文嘶哑地呼唤自己。
“小野,你听我解释……”
解释究竟有什么用,自己现在完全听不进去,华野好痛恨那个被愤怒支配的自己。
“我并没有答应什么,是妈她一相情愿的。”
以没答应什么就可以简单地一推了之吗?要是真的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话母亲干吗要几次三番地来电话。华野以居高临下的姿势注视着地上的华文。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骗我喽。”
“……”
伤心了,是真的伤心了,当愤怒都转为伤心时,华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那么义正严词地指责我,自己却连就要去相亲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你以为我很好骗吧。”
“我没有……”
“那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害我像个傻瓜一样在你面前检讨很好笑吗?你是这么想的吧是不是?”
“不是。”
华文流下眼泪来,他拼命地摇头。
“我没说是因为我,嫉妒……”
“嫉妒?”
华文不敢向上看自己的脸而低头抱膝。
“接到云茜的电话我克制不住地嫉妒,能够轻易就被别人爱上的你,要是有什么可以发泄的话我……”
“所以你就想让我也吃醋是吗?”
“我不是故意的……”
“好啊,真的是很好。”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华野就是控制不了地想笑,听起来好荒谬的理由!好让自己笑到想掉眼泪的理由!华文望着自己笑得前仰后合惊恐地睁大眼睛。笑声过后是一阵阵心痛如绞。
“没想到我们真的是亲兄弟连想法都差不多。”
驱使自己继续下去的动力是难以遏制的报复感,混杂着强烈醋意和愤怒的恶毒的心情。
华文看着自己的神情就像看到一个陌生人那样恐惧。
“恭喜你已经成功地让我嫉妒了,如果这就是你骗我和指责我的目的那么我告诉你,目的达成了。”
华文张张嘴唇,在他说话之前,自己迅速地堵住他的发言。
“反正不用你证明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个好男人,花心又爱吃醋,脾气也不好,能不能配上这么纯洁无暇的你也是个问题。”
华野快速地耸着肩。
“老实说我也在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既然你都已经证明了我是这么差劲的男人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为了你的幸福考虑我还是决定要尽快退出,这就是你需要的对不对?”
抓起大衣就飞奔出门的自己没有来得及后悔说出了那种话,甚至在旅馆中草草住下时自己也没有一丝悔意。回想发生过的一切自己只是恨到想把手指全部都咬断。

27

是谁改变了这一切?
本来良好的心情刹那间灰飞湮灭,是谁把我的感情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墙角?要不是华文的责问自己还以为可以慢慢地调整一切。
就算一切都躲不过拜托也不要这么快好不好,我还没有那样面对的心理准备,拜托你不要这么逼迫我好不好?要是那样的话只能让我更快的选择离开你的身边……

在离公司不远的旅馆里将就了一夜的华野整晚也没睡好,半夜里好几次因为想到气不过而从床上爬起来抽烟,不过就算抽了一盒又一盒香烟也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一夜里反复积累下来的思绪最终凝成的是对华文的强烈不满。
要是连既是情人又是兄弟的人都可以欺骗、试探自己,自己又能再去相信谁?不信任、愤怒、压力……把自己的退路通通都堵死了。
这样想了整夜的结果是第二天上班的自己一整天都像个直立的僵尸,没给别人一点好脸色,就连一向只用四肢思考的高原也禁不住怪异地问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了。因为一点小事就怒骂新进又穿着不整的自己今天绝对不能出外办业务,但看到其他员工盯住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自己又禁不住火冒三丈地抓起公事包就跑出去。结果是下班之前悻悻地回到公司的华野今天不但一笔业务也没做成,还险些跟一位有点挑剔的老客户翻了脸。
回到办公室的自己从公事包中掏出手机重重地甩在桌面上。只要对方有一点点不信任自己能力的表示立刻就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轻视自己,华野也知道这么想只能是自钻牛角,可是一想到这都是被谁害的才变成这样,心里又升起一股无名暗火。
要是他可以试探自己的话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反过来试探他呢?没准华文真的是准备去相亲而隐瞒了自己,因为觉得只是一味付出太辛苦而希望换一种生活方式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要是自己的话一定也会这么做。也许他连男人也可以……只要是男人都会有快感,为了快感而背叛自己……
虽然一再骂自己龌龊可华野还是控制不住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在听到电话铃声在耳边回响时,为了稳住情绪而伸手点燃了今天的不知第多少根香烟。
电话铃空响了七八声之后终于有人拿起话筒,现在这个时间从公司往家里打电话的除了自己还会有谁,而且昨晚自己的手机一次也没响。想到华文是不是故意不接听自己的电话华野几乎控制不了地想发脾气。
在听到电话中华文一贯平静的声音时,一个恶毒的念头不由得滋生出脑海。
在真正确定自己的感情之前,应该首先确认对方的感情吧,华野没有想到就算是确认,方式不同也会给人造成伤害,此刻的自己急于找什么方法平息怒火。
“是我,你今晚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想和你谈谈。”
办公室里人多口杂,华野怕引起别人注意而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刻意压低了嗓音。
等了好久都没有回答,就在华野装出来的耐心几乎要消耗光的时候,华文缓缓地说,
“好吧,我也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好好谈谈。”
那平淡得近乎摊牌的语气让华野几乎抓狂,要不是办公室里此刻都是人自己一定会跳起来对着话筒大喊,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但急于求证的心情被报复的强烈决心压倒了,华野知道华文是初次来到这座城市,对这里的一些地方并不熟悉,不,只要他不知道“那个地方”就足够了。
“那好,我们就定在六点钟,在我们都去过的商业一条街上,那里有一个‘蓝鸟’咖啡店,很好找。”
“我知道,昨天我见过了。”
这个回答不禁让华野强咽了一口唾液,后面的话要不要说,是不是要到此为止,自己握着话筒的手指也在发抖。
“……然后,你去蓝鸟咖啡店的斜对面,有一间叫‘焦点’的酒吧,在那里等着我,不见不散。我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加上后面那句是为了防止华文万一失约,可是华野知道并不会有万一的情况发生。许久没有回音让华野不禁着急,他火大地对着话筒说,
“要是不想去就算了。”
“焦点是吗,我在那里等你。”
华文的确认让自己安心,可又让自己重新忐忑不安。说是个不大的酒吧,可是华野一次也没有去过那里,到底云茜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女人或者男人单独进去就一定会被搭讪。’放下电话的华野掌心沁出了一层汗。
不管怎么也好,只要你去了那种地方出来之后还能理直气壮地说:我还爱你,我只爱你。我就会相信你。
明明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尽是蠢不可及的想法,但华野就是忍不住想要证明,这或许和华文想试探自己,让自己嫉妒的心情是同样的吧。嫉妒是啃食心灵的魔鬼,有了魔鬼坐卧心底的自己,真的能够得到真爱吗?
各种各样的想法都向自己袭来,可是自己贪恋的心就像无底深渊般,想要用什么来填满,想要用不停的证明来填满心的空旷。华野知道这次试探过之后自己只会变本加厉地试探下去,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说不出的结果是因为那只指向一个答案。爱,这个不确定的字眼在华野的心窝深处盘旋。
原来这就是爱,不光是快乐的、满足的、幸福的,爱还意味着彼此的折磨,意味着伤害以及伤害后带来的无法抹去的浓浓悲哀。
好苦,好痛苦,单是想到这些就足以让伏在桌面的华野几乎忍不住掉泪。

28

加班的中途华野一次又一次地看表,时针渐渐向六靠拢,华野也渐渐坐立不安。六点钟刚到,华野冲到茶水间里大量地喝水,出来后就直盯着自己的手表发呆。
这个时候幸好高原及时走过来拍着肩膀对自己说,
“我看你今天好象不能再工作下去了,这样坐着也是折磨别人的眼球,不如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高原的话就像救命的稻草一样拯救了自己,在这个时候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华野相信自己一定会死。
两个人走进熟悉的酒馆,高原请客点了一些华野常吃的小菜,可是今天对什么也没胃口的华野唯一能够下咽的就只有酒。看着华野两眼发直地一味灌酒高原也只是垂下眼帘并没有阻止。酒过三巡之后华野也没有一点醉意,反而微醉的高原又开始向自己吐槽,原来主动约自己出来小斟的高原也是别有苦衷。
“早知道如此,就不要结婚了。”
垮着一张娃娃脸的高原开始喋喋不休地向自己讲述婚后的种种不如意,理想与现实之间有好大的差距。庄慧从新婚的第一天就严格地向自己约法三章,什么要保有各自隐私的空间,每周至少要分开三天以增进新鲜感,不许用家事、孩子的问题拖住她的手脚等等,更要命的是那个一直对亲生姐姐“另有所图”的恶魔小舅子,每天下班都会示威性地跑到家里蹭饭。冷言冷语不说吃着用着拿着还兼嘲笑自己……高原不停地哀叹这究竟算什么夫妻生活,可为了家庭自己只能拼命地忍耐……
华野如同伴着下酒菜般听着高原的发泄,唠叨的话语从自己耳边溜过只是过眼烟云。老实说自己可没有陪听的义务,华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坐在这里,可是在这段时间不做什么的话,时间好似就会陷入静止似的。不知不觉地自己又开始抽烟,从酒馆的窗口向外望去,街上的人都面带倦色地行色匆匆,不知所处又不能回家的人似乎只剩下孤单的自己。
“喂,别再抽了,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五包烟了吧,再抽下去你的肺会烂掉的。”
唠叨归唠叨,高原还是注意到华野的异样而尽起了好友的义务。
“罗嗦。”
“你今天心情不顺对不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不用你管……”
“别老是拉长着脸,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啊,讲出来就好了。”
不要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没神经,如果能够对别人倾诉的话就算不上什么烦恼了,充其量也只不过是点缀生活的小忧郁。
华野向地上弹弹烟灰。
真正的烦恼都是只能烂在心里生根发芽的那种啊。
没有等到酒馆歇业两个人就分手,不想再喝下去的原因是因为高原还要回家给来蹭饭吃的小舅子准备晚饭。对于大声抱怨命苦的高原华野甚至连简单的安慰都说不出来。
独自走在大街上的华野被晚来的寒风吹得发抖,再加上刚刚喝了不少的酒,后劲上升脚步有些蹒跚。不过就算这样华野也没有直接回家,商业街离这里大约有两站的路程,华野完全凭着一股冲动徒步走完了这段路。
当指针指向十的时候,自己就站在蓝鸟咖啡屋的门廊下,已经打佯的咖啡店里黑漆漆一片,而孤零零伫立在那里已经超过半小时的华野不时从过路人的眼中寻到惋惜的神色。“又是哪个痴心被放了鸽子的傻瓜。”没准别人会这么想,就像等人似的自己真的显得既执著又傻气。可是难以挣脱的是自己的眼睛却一直盯住对面那幽暗的街角,好象那边不引人注目的几圈蓝色霓虹下随时会走出人似的。
在伫立的期间,华野好希望可以看到那里有人出入,可是等了许久之后却只是一片死寂似的悄无声息。那个人……应该还在那里面,因为自己已经向家里打了无数的电话都无人接听。他在做什么,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地等着自己,还是在和酒吧里的酒保聊天,或者……
想到这里华野拼命地摇头,不,不愿想这么多,华野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越来越多的画面反而不断涌入脑海。独身一人又长得纤细的华文一定会被搭讪,可能对这里还不了解的他会和别有用心的男人聊一聊也说不定,没准两个人还会发现原来彼此竟这么投缘,顺理成章地他会向对方要电话号码,甚至直接就会……毕竟这附近就有供人一夜情的宾馆……
不要!华野在心底大声狂呼,与自己的幻想相比,他更希望华文气急败坏地打自己的手机,大声怒骂自己不讲信用害他被无聊男人纠缠,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自己一定会衷心地说出对不起吧。
可是光凭想象根本没用,虽然家里无人应答可自己的手机也一直静悄悄地毫无反应,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直接走进去确认,可是……
华野在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勇气。
说的时候可以满不在乎地讲出那个名字和地点,可是当自己站在这里时,就像望着守卫森严的监狱大门似的,心里所有的想法统统退步。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走进去?自己会看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华文会不会在里面,如果不在的话自己又要如何自处。华野根本没有信心呆在这种看起来好象对世人隔绝的地方。想起酒吧的老板也是用尽心思,这样的布局只会吸引同好而排斥那些半吊子的外来者吧,华野因为羞愧而蹲下,天上也不知是雪还是雨的东西落在自己脸上,那一刹那,华野为自己竟是如此懦弱而深深地悲哀。
最后还是没能走进那里,大概最大的障碍还是无法面对华文吧,想见他可是又怕见他,怕他深深追索自己的目光……华野孤伶伶地走回公寓,在没开灯而昏暗的房间里,把头深深地埋在枕头中。
结束吧,真的要是能摆脱这一切就好了。
在梦中的自己大概也一直在这么大喊着,好想陷入那沉沉的,没有任何想象的无梦的睡眠中去,让自己的心在一刹那得到解脱。可是感觉中即使在梦里也有人轻声地呼唤自己,自己的头发被温暖的手指细细地梳理,颈窝中有那个人滴下的眼泪,想伸出手去触摸却被梦魔压制而抬不起胳膊,那不住流淌在颈后的泪水令自己觉得好无力,好无奈。
“拜托你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放我一个人吧。”
自己好象在梦境中说着自暴自弃的话,突然间就轻松了似的。梦中压在自己胸口的重量倏地消失不见,自己在觉得轻松的同时也怅然若失,好象心被什么硬生生地扯开,那种轻的可怕的感觉又不禁让自己后怕。
好象自己亲手割断了风筝的牵绊般挣扎无力的心情。

直到华野宿醉醒后的隔天上午华文都没有回来。不,不是没有回来过,华野在客厅的垃圾桶中发现了那件自己买给华文的浅咖啡色的大衣。衣服被雨淋过了,皱成一团,但更令华野心惊的是上面沾了好多不应有的泥巴,好象穿着它的人躺在地上打过滚。而且,衣服的扣子全被撕裂了,领口也被扯开露出参差的内里。毕竟是精细手工缝制的高级大衣,衣服容易磨损的地方,领口,袖头,肩肘被加厚以抗摩擦,华野抱着大衣想象着是谁会这么有劲把这里也撕裂时禁不住铁青了脸。
在下着雨的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时候自己站在“蓝鸟”咖啡屋的门前,一直望着斜对面的焦点酒吧,大概将近一个小时吧。自己没有走进去,也没有人走出来,华文会不会在那段时间里遇到什么事呢?不,那一定是自己走之后发生的,因为就在那时天下起了雨,哥哥回到家里,身上的衣服给撕破了。
云茜说,那里风评不好,只要是独身一人的男人或者女人都一定会被搭讪。华野没想到的是云茜说的只是女孩子不好意思的表达,除了搭讪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不,其实自己已经想到了,只是自己太想报复而忽略了可能的危险,其实那心里已经隐隐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吧,之前的不安此刻得到证实。可是就算自己再觉得不安,那懦弱的“我”也没有为了华文而走进那里。
华野后悔得恨不得把自己杀死。
浴室也有用过的痕迹,在卫生间的纸篓里,华野发现了跟华文的衬衫质地相同的沾着泥土和血迹的布片,跪在地上抱着纸篓注视上面模糊痕迹的自己,眼泪几乎忍不住流下来。
要怎么办?哥哥他究竟去哪里了?华野过了好半天才想起要检查房间的其他各处。令自己大吃一惊的是,华文明显的回来过却没有叫醒自己,也没有留言,而且拿走了放在柜橱里的行李袋。不仅如此,华文的衣服,挂在衣柜的角落的几件秋装全都不见了,身份证和钱包也找不到,明明自己是记得放在抽屉中打开后却发现齐刷刷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该不会是……
想到唯一可能的华野冲向电话机。
老家的电话不知为什么居然一直都在占线,华野连早餐也不吃就这样一直守在电话机前拨号,直拨到宿醉后的头开始嗡嗡作响,耳晕目鸣到了几乎看不清楚号码为止,电话依旧没有拨通。在放下电话的同时自己的双腿几乎无力撑住身体的重量,心里一直在想着怎么会变成这样直到一片混乱的脑海。
各种可能性都在心里盘衡过了,华野的大脑从来没有转得如此飞快,见到父母要怎么说?说哥哥因为被我欺骗所以受了侮辱吗?要不要打电话去报警,可是还未满24小时的话就算警察也不会管。况且只是一时联系不上,万一华文真的回到公寓,自己又要如何面对?痛哭、忏悔好象都不管用了,一句话也不说就默默离开的哥哥一定恨自己恨到再也不想见面的地步……
唯一不愿去想的是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的事实,但实际上摆脱不了这样的可能。华文曾经为了被纠缠而自杀过,华野想起他右腕上鲜明的伤痕心都颤抖起来,做过一次傻事难保不会做第二次,要是华文真的选择死亡那自己也……嘴里不停说着不可能的自己不知为什么一提起这个念头却止不住地掉泪。
闹钟的铃声突然突兀地大响起来,就在自己思绪一片混乱的时候,看到指针指向八点四十分的上班通知让华野的情绪更乱。在自己慌乱悔恨不堪的时候真的不能够去上班,还有好多好多事请自己要好好整理,不理清思绪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闹钟又无视人的意志地继续警铃大作,情急之下华野忘了可以按下停止键,冲机械发泄愤怒的自己抓起一直闹个不停的闹钟向墙上砸去,闹钟的碎片片片砰裂在脚下,陡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
虽然砸碎了闹钟可时间还是不会因为这样就停下来,不想去上班的自己以什么理由请假?是扯谎请病假还是说出事实,要是说比自己大五岁的哥哥不见了有谁会相信。况且就算不去上班自己呆在家里也无能为力,除了打电话外自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更快的了解情况的办法。自己总不能连请几天的假期飞回老家吧,那样的话不仅公司里说不过去就连父母面前也无法交待。
就像齿轮在轴承中运转无论怎么不情愿也要依设定的轨道运动,身为小人物的自己根本没办法抵抗命运的安排。连饭也顾不上吃的华野只是匆匆地刮了下胡子就走出家门。来到公寓楼下门町的一刹那间阳光如同倾倒下来一般撒在脸上,刺得人眩目,华野再次流下了眼泪。回想家里就像地震般发生的不真实的一切,自己只能在别人面前隐藏的寂寞和心酸都留在了那写满鲜明标记的留言上面,
“哥,请回家吧,对不起。”

29
上班的途中华野坐在办公室里不停地拨打家中的电话,可是单调的占线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个不停,直到此时华野才后悔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直接买机票飞回家去,可是越想时间越分秒地流逝,来不及悔恨的自己只能用几乎麻痹的食指不住按着通话键。
因为自己的脸色已经太差以至野兽般的表情,同组的同事谁也不敢和自己讲话,就连高原也躲在距离自己半径两米开外的地方不敢靠近。
晚上回到公寓的自己踩着早晨来不及打扫的闹钟碎片走进卧室,躺在床上饭也想不起来吃地只会机械重复着按键的动作,在那过程之中,不光目光,就连心也麻痹得听不见任何声音。
当手机中终于不再传来占线的嘟嘟声而改为待机的长音时,华野居然也自动忽略过而按下停止键。
再次拨号时自己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不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幸好此次又一次拨通。当话筒中传出母亲熟悉的声音时,华野激动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喂?”
母亲在电话那头奇怪地问,
“喂,找谁啊,请问你是哪位?”
待觉察出母亲的声音中并无异样时,华野不禁勃然大怒。
“是我!”
“咦,小野,是你吗?你怎么会突然打电话回家?”
母亲没神经地发问终于引得华野爆发。
“我还要问问你们,为什么一直不挂电话?我从早晨开始一直打到现在耶,就算没人在家也要把电话挂上吧,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我——”
要是华文出了什么事的话该怎么办?华野没说出来的是这一句。
母亲不明白自己的心情还在慢悠悠地解释。
“哦,是家里的电话机出了故障嘛,总是挂不严。本来我还想着找电信公司来修理可是因为平时你们也不常打电话来就忘记了。要是你没什么别的事要说我就挂了,对了,小野冬天你那边很冷记得要多加几件衣服哦……”
华野对着话筒犹豫再三,还是不能不张开口。
“妈……我有事要问。”
“你能不能等我说完啊,真是性急的孩子。”
母亲不悦地说,“对了,我也有事要问你,你哥在你那里住时有没有给你添过什么麻烦,这个孩子今天一早就跑回家,连个招呼也不打,弄的你爸爸还担心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也知道他那种温吞性格和你合不来啦……”
“华文……我哥他真的回家了?”
华野不敢相信地大喊。
母亲似乎更奇怪了。
“是啊……咦,难道说他也没和你打个招呼?这个孩子脾气怎么这么怪啊,你们是不是真的吵架了?”
“……没有……”
“那就好。”
母亲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
“你知道他就是那样啦,心里想什么都不会告诉别人,不过听你说我就放心了。其实就算吵架也是亲兄弟没什么好介意的,你们不吵反而才奇怪哩。”
咭咭呱呱说完一大串的母亲急于挂上电话。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我还有事要准时出发才行,就这样啦。”
“妈。”
华野抢住母亲的话尾。
“我哥他……回家后有没有说什么?他表情是不是怪怪的?”
“没有啊。”
母亲粗神经般爽快回答,“我得赶快走了,不然就会迟到——”
“喂,你儿子好不容易打电话回家你就这么应付啊。”
母亲的不在乎使华野焦躁,他好想好好打听华文的状况可是母亲仿佛一点也不关心。
“就算有什么重要的约会也是儿子这一方比较严重吧,我有正经事要问,而你也不可能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对不对?”
华野的言外之意是身为家庭主妇的母亲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好办,说是重要的约会想必也就是些鸡毛蒜皮。果然母亲听了之后明显地不高兴起来。
“我也不是整天闲着啊,家里的大小事情还有你们的事我也都操心啊。”
“我们有什么值得你操心的事……”
“怎么没有。”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颇自豪,“像今天就是你哥哥去相亲,这件事可是我一手安排的。本来你哥还在犹豫但回家后一看对方小姐的照片就一口答应下来。现在他已经先过去了,我这个准亲家母当然也得过去做陪啊,不然人家的家人都去了我们不去有多失礼,要不是要给你爸爸准备晚饭我也一定早走了……”
母亲轻描淡写的话对华野来说就好象青天霹雳一样。
“相亲……怎么可能……”
自己握着话筒喃喃而语,母亲立刻抓起自己的话尾兴奋地讲述起来。
“是呀,你哥也老大不小,总是一个人也不是办法嘛,我还想他现在不工作会不会被人家瞧不起,可是对方说女方一看见照片就特别喜欢,一定要亲自见一面。对了,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你哥结婚时你也回来一趟吧,那女孩子不仅活泼又可爱,而且长得好象那个电影明星叫什么薇的……”
为什么到处都有不在乎华文没有工作而硬是送上门的女人,华野心中恨得咬牙切齿。
“那女孩子也是大学毕业,对方家庭条件也不错,父母都是医生,生活不用发愁,就连你哥那么挑剔的孩子一看见照片也立刻敲定了,阿弥坨佛,我想这一次你哥是遇到真命天女了。”
“够了,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华野克制不住地扔下电话,也不顾电话那头母亲一头热的唠叨而切断通话。这样做后的自己只觉得全身血向上冲,他抱住头跪在床上。
没想到真的被甩了。
从前一心希望的事实真的变成现实,可是华野已经距离那个曾经想过轻松日子而极力排斥华文的自己太远。一开始华野听到母亲说华文平安回到家,放下一颗心之余心里还忍不住觊觎,要是此刻自己好好向他道歉,然后利用周末飞回老家去亲自安抚,说不定华文会被自己的行为打动,而主动投入自己怀抱中。不,几乎可以肯定会是这样,华野想,要是可以再次拥抱他的身体就算叫自己跪在他面前也再所不惜,然后再向他说“我爱你”,这样就够了吧。华文一定无法抗拒自己而敞开身体接纳,想到那细腻柔软的肤质,华野的身体忍不住发热。
可是,华野没想到的是华文居然连一次面谈的机会也没留给自己就径直去相亲。
对方是个长得像什么的女人华野并不在乎,但关键她是华文相亲的对象而且又是个女人。身为同性恋的华文根本无法接受女人,不然当自己安排叶芝与他见面时就不会不顾自己的反对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却。而这次居然只见了照片就敲定,华文是不是哪里吃错了药?华野记得听华文亲口对自己说他是即使与女人面对面也无法勃起的啊。该不会是……不好的想法摄住自己的心。被自己骗到同志酒吧的华文,受到无赖男人的纠缠和侮辱,再加上对自己的欺骗行为产生恨意,从此对男人产生了排斥……不会吧,自己竟然努力想要维持哥哥的同性恋性向,要是华文从此不再爱男人的话,要是那样的话自己一定会受不了而发疯的。
要是趁现在用强硬的方式把他抢回来说不定还来得及,对,一定来得及。华野冲下床,狂乱地在房间里找衣服扔进行李箱。本来就凌乱不堪的房间变得更加混乱。匆匆装了一兜行李的自己急于出门,可是翻遍全身又找不到钥匙,如果不锁门的话家里一定会被盗个精光……接下来华野又四处在公寓里找备用钥匙。在寻找的过程中自己周身的血液渐渐冷却,最后在握住插在门上的钥匙的同时,华野伫立在门边却无力迈动双腿。
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可自己却不愿承认,要是华文认为自己亲自飞回来哄哄他就会没事的话,也不必走得那么决绝。他一定痛恨自己到了再也不愿与自己有一丝牵绊才会斩断一切联系而去相亲吧。况且父母已经知道了哥哥要去相亲的事实,弟弟却此刻跑回来阻止,这恐怕会让全家人都无地自容,说不定父亲还会羞愤地自杀,不,第一个自杀的一定是哥哥,要是华文死了,自己也绝不可能继续活下去……
明明知道流了眼泪也是无力回天,可华野仍然忍不住倚门痛哭。一想到那曾经只注视自己的眼睛从此就要注视别人,只抚摸自己的双手从此就要抚摸别人的身体,华野只觉得好不甘,好心痛。
就是因为一开始没有发现,直到意识到重要时才失去,才会让自己比一般的失恋更痛苦十倍。华野第一次渴望一个人,想要一个人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要是没有那个人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华野不知道此刻华文会怎么想自己,要是他能够了解自己的心情恐怕会大吃一惊吧,可是现在的自己没有能够证明给他看的方法,即使能够证明,那曾经被自己毫不珍惜地践踏的心能够原谅自己吗?
华野望向在窗外的黑暗下亮得孤单的房间,自己的影子正寂寞地落在像被暴风雨袭击过的地板上,好孤单好寂寥的影子。华野从没想到在自己的家里还会孤单寂寞到难以忍受,想起从今往后自己在这样的夜里再也不会听到那专属于自己的低声呼唤,听不到那为了给自己开门而急匆匆的脚步声,听不到在自己怀里哽咽的低泣,华野的心止不住地颤抖。就算你爱我又能怎么样,到底还是你抛弃了我啊,华野不禁为男人的狠心而酸楚地低语。
不能停止掉泪也无力再移动双腿,可是只要一个人呆在有伤感记忆的房间里就会无法控制地责备自己。不找到另一种温柔的话自己就无法过活,华野在泪眼朦胧中按下手机中存储的云茜的电话号码。

30
期待明天来临

圣诞节的前一天,母亲从家里打来电话,父亲从工地的手脚架上摔下来了。

华野从户外走回公寓。今天是一场少见的大雪,穿着皮靴的脚,有一半都被雪覆盖了。华野进入安装有空调的房间,虽然之前已经在门厅处就抖了大衣,但迅速扑面而来的热气却让肩胛处的残雪快速消融,化成一层水珠蒙在大衣的表面。华野将半湿的大衣挂在客厅的衣架上,之后就扭亮灯走进室内。
显得十分空旷的室内一看就知道是给单身男人住的,华野把公事包放下,从床边的抽屉里取出香烟点燃,然后向后倒在有些凌乱的床上。虽然明天就是周末,但今天华野还是加了班,连续工作后的自己总是很疲倦,饭也不想吃地只想快点躺在家里的床上抽支烟。边抽烟边放松神经的华野伸手扯开领带,把紧束在喉咙的衬衫领口散开。
看着眼前的烟线像一条直线一样袅袅上升,升到顶端后又四处飘散,华野眯起眼睛注视自己手里的香烟,快燃到尽头时就把它按灭在床头柜子上。就算烟灰缸就在不远处华野也懒得伸手去够,哧哧的声音过后桌面上留下小小的白色烫痕。自从上个月起有了抽烟的习惯后华野就开始随处乱弹烟灰,乱扔烟头有一次还差点酿成火灾,新买来才一年多的公寓没几天就被自己搞得面目全非。虽然看了后也觉得心疼,但每次想打扫的时候自己却都累得全身无力什么也不愿意做,到最后也只有放任过去。
最近一段时间总感觉身体特别的疲乏,华野想这大概是与自己每天几乎都在加班和大量抽烟有关。不过华野目前还无意改变现状,幸好一个星期总有一天女朋友云茜会来做客,同时也兼给自己打扫房间,不过今天也算是周末之夜,不知为何云茜却没来。
华野在床上发了好半天呆才想起云茜没有过来的原因。

门铃就在这时突然响了,尽管华野不想去理它,它却执拗地响个不停。最后华野只好向它的坚持投降,从床上极度艰难地爬起来后,华野一边用手挠着头发一边拉开门,门外站着的年青男人穿着某个名牌裁衣店的服务生制服。
“您好,请问华野先生住在这里吗?”
“是我。”
刚处在发呆中的脑子还不十分清醒,华野粗着嗓子回答。
“找我什么事?”
“这是您定做的礼服,因为上次按照您从前留下的尺寸做好后好象肥了一些,所以我们拿回去修改了一下,因为师傅家里有急事今天才完成,请您试穿一下好吗?虽说明天就要穿,不过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话我们会连夜赶工为您做好的。”
华野这才注意到青年店员手里捧着的大纸盒。
“啊,麻烦你们啦,请进来吧。”
走进客厅华野才想起来公寓的房间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打扫过了,就这样让人进来未免失礼。不过年轻男人的脸上却未显出一丝一毫的鄙视神态,也许是训练有素吧,他很镇静地从满地乱扔的衬衫、袜子之间跟随华野绕进卧室。
“对不起,房间里很乱,因为……我刚下班回来还没来得及打扫。”
华野有些抱歉地对男人说。
“你进来的时候绕来绕去一定很麻烦吧。”
男店员的回答出人意料。
“没关系啊,反正我也习惯了。”
“习惯……”
“是啊,因为店里的师傅为了赶制西装也经常随便乱扔那些布角衣料什么的,比起这里这点只会多不会少哦。”
华野想到房间里到处都是布料的情景,不禁微笑起来。
“全都是布料碎片啊,那岂不是很恐怖,好象战地医院一样吧。”
男店员也爽快地笑起来。
“差不多吧,是很恐怖啊,其实店面的整齐只是为了招徕顾客摆摆样子而已,后面的工作间里根本就凌乱不堪,害得我们每天都要象老鼠一样穿行。”
“哟,对了。”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请别把我的话对我的老板讲啊,不然我铁定要卷铺盖的。”
边说边同时觉得好笑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男店员的直率和亲和力让华野不自觉对他颇有好感。两个人一边试西装一边聊天,不知不觉话题也从一般的西装款式质地的讨论而转到个人身上。
“你在店里是做什么的?”
“我只是个学徒工而已。”
男人抓了抓脑袋又说,“离自己开工还有很远,每天只能做一些快送和粗笨的活,所以总免不了被师傅臭骂。”
“谁刚刚做也都是一样辛苦啊。”
男店员不好意思地点头,忽然间他的眼睛瞪圆了般直盯住华野,嘴里惊呼起来。
“好漂亮,果然您的身材是所有我所见过的客人里最棒的,人长得又帅气,这套西服简直太适合您了。”
华野走到穿衣镜前伫立,穿着一套极其合身的黑色笔挺西装的自己的样子出现在眼前。还没等自己说什么,后面的店员已经拍起手来。
“真的好帅哦。”
有外人这么评价自己当然很得意,华野却不好说什么。镜子里的自己身材笔直,在细心缝制的西装衬托下显得帅气十足,只是自己的脸颊看起来要瘦了些,不过这也丝毫无损于自己的英俊形象。身上穿的这套西装本是一个月之前就定制好的,不过因为店里的师傅是按照自己从前留下的身材尺码制作,所以一试之下才发现比实际的人要肥大一些。虽然当时立刻脱下来请师傅拿回去修改,但因为这家西装店在全国也非常有名,即使价钱昂贵每天也接到不少的定单,而且正赶上为华野做西装的师傅又有事回了一趟老家,因此直到今天才改好。不过,穿上后华野也觉得十分满意,反正只要明天穿一天就可以换下了所以他也没有着急。
华野试穿觉得满意后就取出身份证为男店员写下回执,在这期间年轻的男店员一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
“先生明天有重要的派对吗?”
对这个问题并不想回答的华野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是啊”,没想到却惹来好奇的追问。
“是什么样的派对啊?该不会是结婚吧。”
华野哈哈地笑起来,只不过那笑声中有些苦涩。
“当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吧,明天是我的订婚仪式。”
“怪不得。”
男店员心有戚戚地点头。
“这么昂贵的西装不是重大的日子不会穿啊,订婚仪式都搞得这么隆重的话,那女方是不是不得了的人物呢?”
“是豪门千金啊,所以我决定做倒插门的女婿了。”
华野看见男店员吃惊地瞪大眼睛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骗你的啦。”
“吓了我一跳啊,虽说做乘龙快婿是挺吸引人的,不过倒插门的话好象会没什么地位。”
“那也不一定吧。”
看到华野露出不快的表情,男店员自知失言地吐了一下舌头后就乖乖地低头不语。华野将写好的回执交给他,他赶快换上恭敬的语气说,“希望您再次光临本店”之后便没再说什么地走了。
空空的房间里又仅剩下华野一个人。想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点事情的华野开始脱下这套昂贵的“行头”,全部脱掉后自己也不穿上睡衣裤就直接半裸着身体与西装一起摊在床上。虽然说明天就要订婚了但华野却好象没什么真实感似的,他举起左手观赏自己的手指,对什么装饰都有兴趣的自己却惟独不喜欢带戒指,因为睡觉时会觉得手指被紧箍的异样所以华野的十指一直是光光的。在中指的指关节处反复摩挲的华野想象着明天就要有一个硬硬的圈子箍在上面的感觉,虽说是早有了心理准备但感觉上却依旧不舒服。
电话铃响了,华野用左手伸向床头抓起电话分机。分机也是一个月前才安好的,因为那个时候自己虽然不打电话却每天都在盼望着能够接到电话,结果到现在期待中的电话没来自己反而过得越来越懒散。
打电话来的是云茜,看来她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单独呆在家而特地打电话过来。客套了没两句后就开始一连串的叮嘱,从工作累不累到晚饭吃了没有,华野真怀疑她是不是患了订婚前忧郁症。
“这么担心我的话,明天之后你就住过来啊。”
华野打趣地说。
那边一下子就没了动静。华野猜想云茜是不愿意,毕竟每次过来时云茜都要带来大量的食物填满自己的冰箱,然后就是收拾打扫被自己糟蹋了一个礼拜的房间。如果是像从前那样只是玩乐当然舒服,不过像现在这样每次来都要干活谁也不会乐意吧。华野也考虑过要不要请人过来打扫房间,但被云茜以“这点事我还能做”为理由坚持阻挡下来。
为了宽云茜的心,华野故意说,
“你放心住过来啦,家事我会找人做的,毕竟不能让亲爱的老婆大人受累嘛。”
谁知云茜一下就着急起来,
“你是不是担心我做不好?”
“不是啊,我只是怕你受累而已。没听见你的回答,还以为你是不愿意搬过来住呢。”
云茜在电话那头咯咯地笑起来,
“我当然愿意啦。”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
“我是太高兴了,我以为你只是礼节性地邀请我一下。”
华野哭笑不得地握着话筒。
“我没那么傻吧,家事当然还是未来的老婆做才好啊。”
“我还以为……你不会希望我住过去,不过,现在我不担心了。”
云茜的声音显得很兴奋,
“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小姐,明天我们就订婚了,你还在问这种傻问题。”
华野也笑了。
“不嘛,我……就是想听你亲口说。”
“当然爱啊。”
云茜在电话那头的傻笑中仍然挂有一丝担心,华野想不出她在担心什么。
“对了,明天要穿的西装送过来了吗?”
“刚刚送过来。”
华野偏过头看看与自己并排躺在床上的西装,然后对着话筒说,
“就躺在我身边呢,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我穿它。”
“不用了,我明天再看就好。”
云茜的声音羞羞的,“想也知道你穿上它的模样一定很帅。”
“是最帅的帅哥吧。”
被华野这么一问云茜又笑起来。
“少来啦,感觉那么良好……”
两个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半天,华野想云茜对婚姻生活的想法还真的蛮多的,这也是大多数富家小姐的通病吧。一切都得到最大的满足对婚姻总报着公主般的幻想,其实这样一想,能够每个礼拜都过来为自己做家事的云茜也可算是脚踏实地了。
“我爸请了好多客人过来。”
“多少人?”
“大概总有一百多人吧,这个还是我叮嘱他不要太夸张后才缩减的名单。”
华野这才感觉到未来岳父的势力,这么一比之下,自己那方的人数可算是少得不能再少了。
“小野,你会不会感到有压力啊?”
云茜担心自己问道。
其实华野已经在暗自擦汗,不过为了宽慰云茜他还是竭力装出轻松的语气。
“没什么压力啊,人多一点会更热闹嘛。”
提起订婚的人数华野想起母亲今天早晨打来的电话,不禁有些沮丧,但这种事情不事先通知一下云茜的话……就算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华野还是勉强张嘴。
“我说……我家可能来不了那么多人,大概,十个人就不错了。”
“是吗?不过你家的亲戚听说不是都住得很远?那也是没办法啊。”
云茜不知道自己下面要说什么而依然声音爽朗。
“而且……我父母好象……也来不了的样子。”
“咦,为什么?”
“今天早晨我妈打电话过来,说我爸那老头子终于从手脚架上掉下来了。”
“嘎?”
云茜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大吃一惊。
“伯父吗?要不要紧,有没有送去医院,我爸爸认识一些有名的外科医生,要不然你先回家去看看他,我们订婚的事情不急可以往后拖的。”
“没关系的,幸好老头子命大,没受什么重伤,手脚架下不是支着很多塑料棚子吗,那东西挡住了冲劲,所以只是脚踝有点扭伤,需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而已。不过这也给那个不要命的老头上了一课,他吓得以后都再不敢进工地了。”
“不要这么说你的爸爸……”
云茜放低声音说。
“你不用担心啦,那老头现在比我还精神呢,只是身体不便来参加订婚仪式感到有点对不起我,好象也有在忏悔的样子。我妈要照顾他也来不了了,所以我想订婚时我家那边的人可要大大地少了,会不会给你爸丢脸啊。”
“那倒不会,我爸爸也是通情达理的。”
云茜想了想又继续问,
“那……华文大哥会不会过来啊,我只听伯母说他最近好象很忙,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过来呢?”
华野握着话筒的手抖了一下。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我们很长时间都没联系了……不过听我妈说他最近刚重新上班的样子,工作大概会比较忙,而且又谈了女朋友,恐怕也快订婚了吧。我想……他不会过来了。”
“唔……”
云茜没再问什么,两个人又漫话般地聊了一会儿别的话题后,云茜说着‘请代我向伯父问好’而挂了电话。

明明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打鼓了,可华野还是提不起做饭的精神。放下电话后的自己就维持着头枕着胳膊的姿势躺在床上,华野目光注视着对面墙上的石英钟的指针不紧不慢地细细爬着格子。华野眼尖地看见钟面上停着一只小小的苍蝇,当指针一点点挪动到它占据的那一格时,虽然是伏在玻璃罩外,但它还是受惊了似地振翅飞得无影无踪。
这么冷的冬天居然还会有苍蝇存活下来,华野虽然感慨但也明白是自己的房间空调温度太高的缘故,还有乱扔在房间里懒得收拾的垃圾,这种东西在温暖的环境下最容易滋生出飞虫。不过从方便考虑,自己也没想过调整空调的温度,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像现在这样赤裸地躺在床上而不觉得寒冷。而且因为刚才与云茜的通话中无意之下提及了久违的那个人的名字,现在的身体正慢慢地发热而觉得欲望横生。
大概云茜也觉查出自己越来越心不在焉而觉得无聊才放下电话吧,没办法,只要想起那个人想叫自己不产生生理反应也难。华野还在想是不是因为从前敞开双腿做得实在是太肆无忌惮而搞成现在这样只对名字也敏感得不得了。不过当那个理由被否定掉时心底只觉得陷入无底深渊般地悲哀难忍。
“华文……”
好象这样呼唤那个已经离开自己的人就会再次出现似的,自己低低呼唤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而将手放在已经抬头的欲望上。
刚开始那段时间那种想念到难以自拔的急骤心痛已经渐渐淡去,要不是云茜及时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说不定就会就此崩溃掉。幸而总算从低谷中走出,现在再想起华文,那刻的怀念也变得源远流长,疼痛已经变成淡淡的忧郁,浸透自己生活中的每一部分,华野好痛恨自己的没用。
不知道云茜是否看出了异常,面对被自己打电话叫来的她华野又后悔到说不出话。可是云茜却用默默的关心来包容自己,她把受伤的自己抱在怀里,不计前嫌地交给自己身体,华野感激这样的云茜,也爱着这改变中日益成熟美丽的她,想和她走完一生一世的念头就是那个时候油然而生的。
然而对在心里难以抹杀的那个唯一来说,华野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背叛。
闭上眼睛,华野在想象中握住那具温热的躯体,用手指去感受那肤质,想象那随自己爱抚波动的脊背和湿润地含住自己的甬道。幻想中边深吻着他的嘴唇边缓慢地刺入,在唯一可以收容自己的地方律动。
“啊……”
精液从覆住欲望的颤抖的指缝间泄出。
并没有真正地射在自己想射进的地方,也没有看到那高潮时因异样兴奋而流泪的脸。华野呻吟着把头深埋在枕头中,悲哀的不仅仅是无法接触到实体的手指,悲哀的还有自己的一颗心。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0:58:29 | 显示全部楼层
31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一天。”
当自己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不舒服地努力松着卡住喉咙的领带时,站在一旁的高原酸溜溜地对自己如是说。
“当初也不知是谁意气风发地告诉我,‘五年内都不做结婚的考虑’。”
因为自己的微笑而有点气急败坏的高原讥讽道。
“当然啦,能够做富翁的上门女婿也不是谁都能摊上的好命,自尊什么的丢到一边也可以理解,更何况未来老婆还是个‘贤惠能干’的美人。”
“你这是在嫉妒我吗?”
听到华野这么问,高原嘴硬地歪歪脑袋。
“嫉妒?我干吗要嫉妒,我的老婆可是德才兼备的知性美女,是我追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哦,是吗?那么那个甫一结婚就拉我上酒馆去吐苦水的人一定不会是你喽。”
“咦,有这种事吗?那一定不可能是我。”
高原还在继续装傻,
“我也相信那个并不是你,没准只是一个叫高原的人精神分裂后的多重人格而已。”
“去你的。”
高原向自己望了一眼,两个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高原又有点忧心匆匆的。
“不过说真的,做富家翁的上门女婿心理承受力要很强吧,像我都做不到,刚才看见从门口进来到大厅的人少说也有一百多吧。仅仅订婚就搞成这样,不知有多少人会对你品头论足,要是我说不定早就吓跑了。”
“害怕也是没法子吧,不过要是这么想,‘幸运儿只有我一个’,岂不是好?”
高原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轻松吗?”
他走到休息室的落地窗前,凝视着外面的雪景。
“喂,你看,今天又下雪了。”
华野也走过去与他并列站着,虽然从天空上看不出什么,但窗下的道路上已经变得白皑皑一片。雪下得不小,但这丝毫也不能阻止订婚仪式的举行,外面的马路上不时有豪华的轿车驶进来。
“已经连下三天了。”
“是啊。”
华野看着陆续走进五星级酒店的客人,就像黑黑的蚂蚁出入洞穴的感觉,每个人头下面都是一张自己倍感陌生的脸孔。在这个时刻,华野突然产生了一种所谓的“想家”的感觉。
“喂,我说……我家那边,好象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厚的雪。”
“是哦,你也算是半个南方人嘛,那边下雪的时候总是混着雨的吧,给人一种阴阴湿湿的感觉。”
“可是你难道不觉得这种北方的雪太干冷了吗?叫人产生不了温柔的感觉。”
高原冲自己扭过头,怪异地耸起眉毛。
“又冷又湿的雪也叫温柔?你怎么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想了一想,高原低低地坏笑着说,
“该不会是你在最后缅怀家乡的昔日恋人吧。说得也是,过了今天你就被贴上‘乘龙快婿’的标签了,那个时候再想重温旧梦也只怕是困难重重罗。”
要说所谓的“昔日恋人”,华野的确有不少,但自从确定了与云茜的关系后华野都与她们分手得一干二净。唯一还萦绕心底叫自己无法割舍的只有那一个人吧,可是华野觉得那并不是怀念那么简单。
“只是忘不了那种温柔的感觉啊。”
对华野的喃喃低语高原出奇地没有出言讥讽。
“要说温柔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他说,
“明明没有形状却可以感觉得到,而且又不单单只是一种方式,亲切待人算是温柔吧,可就算被讽刺被骂却仍然可以感觉到温暖。大概是你知道他并没有恶意吧,反而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伸出手帮助你让你觉得心安……”
华野猜想高原是在说庄慧,不过他故意指着自己对他笑。
“你说的对你温柔的人一定是我罗,整个组里就数我讽刺你的时候最多,真想不到啊,你原来对我这么依恋,我要考虑改变一下结婚的对象了。”
高原霎时红了脸,他嗔怒地对华野挥出拳头,
“拜托你别闹了好不好,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对男人温柔你不会觉得很恶心吗?”
自己在躲过那一拳时说,
“温柔大概是不区分性别的吧,只是一种心情的流露而已,男人和女人都会有啊。”
因为自己说得一本正经,高原也就仔细思考般地自言自语,
“原来温柔是不区分性别的啊,我还以为只能对女孩子这么做呢,那么说对男人温柔点也算正常罗,可是感觉还是好怪……”
在华野强忍住笑又要出言讥讽时,休息室的走廊外传来脚步声,门嗒的一声被推开。华野和高原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
门口处站着的中年男人在向华野招手示意,看清男人的面孔后华野走上前去。
“伯父。”
长相很平凡但却在不经意间总能流露出让人畏惧的严肃气氛的云茜父亲,穿着一身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深蓝色西装,用很随和的语气对自己说,
“从今天起你也算是我家里的人了,我有几个朋友想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华野知道那轻松的字眼下掩盖的是不平常的事实,如果只是普通来宾的话一会儿都会为自己引见,在订婚仪式开始前要自己见面的绝对不是泛泛之辈。知道云茜的父亲正在为自己拉开通向商界的大门,华野不禁做出谦逊的姿态垂下眼帘。
“谢谢伯父。”
云茜的父亲很满意于自己的谦逊有礼而带着自己离开休息室,华野跟出来时并没有回头,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与普通白领高原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另一间僻静的贵宾休息室里,云茜的父亲拉着华野的手一一为他介绍几个年龄与他相仿的中年人。这些人并没有与大厅里的客人呆在一起而是单独聚在这里,仿佛也是云茜父亲特意安排成这样的。
“小野,这位是跨国时装公司TEMP的董事长,彭唯康先生。”
“彭伯伯,您好。”
“这位是……”
虽然看起来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除了衣着比较讲究之外,当然也不乏穿得比较随便的,但华野发现这些人其实都与云茜的父亲有些相似。在言谈之中都不经意地流露出凌厉的的霸气,就像时刻准备扑上来吃掉别人的“狼”。就算笑脸摆得再温和,也给人全身不自在的感觉。几乎都是同业界中鼎鼎有名的人物,也有政府的高级官员,在自己打招呼的过程中这些人不断赞美自己为“英俊有为,青年才俊”,可眼神中却一点诚意也没有。华野当然知道这些人之所以同意被引见给自己完全是看在云茜父亲的面子上,而且初出茅庐的自己除了作为赵家的上门女婿之外也没有什么能够吸引这些人物注意的资本,可是跟一群明知是在说谎却连眼也不眨一下的人打交道还是让华野觉得厌恶。当然自己之后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机会只会多不会少,华野猜云茜父亲的用意也是让自己警惕到这群“狼”的存在,可是华野想,难道他自己不晓得自己也是他们的同类吗?
客套话在无聊地进行,华野的心却回到小休息室,不知道高原还会不会在那里等着自己……
门没敲就被推开了,华野正疑惑是谁敢这么无礼地闯进来,一个影子如风一般地跑到自己身旁。穿着浅桃红色撒花洋装的云茜打扮得像粉雕玉琢的洋娃娃般可爱。歪着头挽着自己的胳膊冲自己的父亲笑起来。
“爸爸,可不可以先把小野让给我一段时间啊,我想和他聊聊天。”
云茜的父亲对女儿哈哈大笑。
“等一会儿整个人都是你的了,还跟爸爸抢,你是不是订婚后就不要爸爸啦。”
那立刻迸发出的由内而外的至亲笑容让华野目瞪口呆。
“不是啦。”
云茜摇着父亲的胳膊撒娇。
几个刚才还吐出冷漠的礼节性问候的客人,面对云茜也露出宠溺的笑脸。
“是啊,老赵,年轻人有自己的世界嘛,你不要总拉着他们和我们这些老头子混在一起。”
不便再坚持的云茜父亲苦笑着挥手让自己和云茜离开,感觉就像一条狗一样被人家牵来牵去的华野提不起精神地跟云茜来到二楼的走廊。
还以为云茜对自己有话要说,谁知她却在二楼的女宾休息室前干脆地放开自己的手。
“小野我的妆还没有化完呢,你先去休息室等我好不好,主持人说订婚前的两个人最好不要见面比较好耶。”
“既然订婚前不可以见面,那你为什么特地跑来叫我,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看着华野一头雾水的表情云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那是骗爸爸的啦,人家是刚才无意中看到你被爸爸拉去见他那些同僚时摆出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觉得好可怜来特地解救你的。我爸的那群老头子是很无聊吧,哼,一群假惺惺的老家伙,你是不是很感激我呢?”
看到云茜得意的神情,华野惊讶于身为不谙世事的富家大小姐的她居然也辨得出那些老家伙的高超演技,也许是遗传自她父亲犀利的眼神也说不定。
云茜顿了一下又靠近自己。
“不过说到特别的话我倒是有一句要对你说,那就是——”
“我,爱,你。”
贴在自己耳边低语的云茜的脸霎时红起来,咯咯笑着的她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逃进了女宾休息室。

想要说些什么的华野却觉得喉咙发堵,慢慢地沿着回字型楼梯走下来的自己,不能确定自己的心在什么地方,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想要些什么,就这样恍惚到差点和别人相撞。然而在道歉之后,谁也没有注意自己才是今晚的主角随即匆匆离开。虽然云茜刚才的温柔感动了自己,但还是抛不掉那种没人理睬,没人关心的孤独感,云茜父亲的朋友只是因为自己是云茜父亲的上门女婿才对自己略尽客套,昔日威胁过自己的公司经理也只是因为自己目前是未来的继承人而巴结奉承,就连云茜的父亲照顾自己也仅仅是因为自己是他心爱的女儿的未来丈夫,是他宝贝孙子的父亲,说穿了自己在他眼里会是什么呢?不过是处于“种马”的可怜境地而已。
那么云茜呢?她又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呢?她喜欢我是仅仅因为我只是这个我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吗?要是没有了学历和外貌,美丽又骄傲的云茜是否还能义无返顾地呆在自己身边?
想着想着,华野好想回到家人身边,回到那个无论自己变成什么也都是亲人的地方,但事实上自己的家人却一个也不在。不过,望着窗外的雪,华野想,也许他们没来是对的,因为这样他们就不会看见自己如此孤单的背影。

肩膀不知被谁轻推了一下,因为不愿让人看见自己一脸的郁卒,华野打算不理而没有回头。
又胆怯地碰触了一下后,背后响起慢吞吞的声音,
“……对不起,请问……您知道男方的休息室怎么走吗?我第一次来这里找不到了。”
本想粗鲁地喝断“那你为什么不去找酒店服务员啊”的华野,在觉得那声音分外的熟悉后心里突然剧烈地震动,几乎把持不住地慢慢回头。
“是你!”
对方也立刻因吃惊而后退了一步。
注视对方到双眼圆瞪的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地呆在那里,几秒钟的时间倒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反倒是过了片刻后对方像是缓过神来似地歪着头慢慢说,
“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哥哥脸上带着担忧的微笑对自己这样说。

32
华野带着男人来到顶楼。
没有去男宾休息室是因为他不确定高原是否还在里面,而且其他有杂人走动的地方自己也不愿与华文呆在那里。站在电梯里时华野一直看着电梯层级的数字键向上跳动,自己的心脏也剧烈地不停跳动,那砰砰的心跳声自己几乎都能数出来。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他掏出香烟点燃,可是那攥着打火机的手指却不听使唤地阵阵发颤。
华野根本没有想到华文会来,更没想到的是,时隔了一个多月的自己本以为已经无所谓的心情,在见到本人之后居然又会激烈地澎湃起来。
在电梯里的华野借着四周光洁的钢板墙壁观察身后的华文,同自己相比他似乎显得更轻松,想到也许他已经没有那种仍在爱的感觉时华野不禁心里不是滋味,但他又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好。自己选择了与云茜订婚时也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啊。虽然看到电梯里的数字键一直在不停地向上攀升华文却没有表示出什么异议,也不向华野询问究竟要带他到哪里去,从华野面前如反光镜般的钢板中映出他的脸,甚至看不出什么表情。
走上顶楼天台的自己开始抽第三支烟,烟雾伴随着冷气从自己嘴里呵出来,华野本来想以带华文见识一下五星级酒店的夜景为名而把他带到这里,可是出来后才发现空气冷的那种程度根本不是自己的想象。而且天上飘落的雪花也挡住了视线,要说今晚的夜色真美,可不啻为一个拙劣的理由。于是到了天台反而讲不出什么的自己只好不停地抽烟。
“北方的天气真的好冷。”
站在自己身后的华文突然说,然后又低低地说,“家那边都不会下这么厚的雪。”
一直担心华文会抱怨的自己忍不住焦躁起来。
“那我们回去吧。”
说着就忍不住向后走。
“咦,你不是刚带我上来吗?”
华野不知道华文这么问是不是在讽刺自己。
“我本想带你上来看看雪景,可是你既然这么怕冷就下去好了,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
华野赌气地编了个理由。其实要说看雪的话在哪里都可以,就算在室内也可以看见外面被路灯照亮的飞舞的雪花。华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可能是因为寒冷的天气吧,冷得自己连夹着香烟的手指也抖个不停。
半晌没听到回答的华野索性迈开大步往回走。
“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话对我讲。”一句话就让自己再也迈不动脚步。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来吗?”
“是不是老爸腿扭伤了,老妈又走不开,所以就派你过来了,不是这样吗?”
“是啊。”
随着说话声的接近,人也站在了眼前。
“可其实,我根本不想来。”
听了这句话的自己就像一下被打入无底深渊中一样。
“是啊,那这样还真是勉强你了,都是老妈太磨人了。”
“妈……她是很不放心。”
“不放心就自己过来啊,干吗派一个不情愿的人来参加,其实家里人来不来对我都无所谓啦,你看满场的宾客少说也有一百人吧,根本不在乎多几个少几个。你不是还要工作和陪女朋友吗?那样的话你就……”
华野说到最后几乎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这样就好,至少能让自己的悲哀平静一些。
华文静静地等待自己唠叨完,才慢慢地开口。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呢?”
华野奇怪地望着这么说的哥哥,他不明白华文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华文直直地看着自己,好象要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尽收眼底似的。
“你的样子变化很大……背影,几乎认不出来是你,刚刚问路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那就是你。”
华野想自己那背影是不是真的变化好大?可是自己平常几乎都不觉得啊。
“你的工作很忙很累是吗?而且,经常抽烟对身体也不好。”说着自己嘴上叼的香烟被轻轻地拿走了。
“还是……你有什么烦恼?”
在华野考虑要不要告诉华文他正是那烦恼的根源时,华文已经快速地接下去,
“算了,你有什么烦恼也不会告诉我的,你一向……自己解决。”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华野焦急中不自觉又摸出香烟叼在嘴里,在掏打火机时忽然想起刚刚已经被华文摘走了一支,再抽的话他会失望吧。于是就这样半吊在那里也不知是点上好还是扔掉好。
“我有听妈讲。”
站在雪地里的华文,一动不动地说着话好象一座冰雕,在细细的睫毛上沾着雪花,不知为什么,华野想用舌尖一根一根舔去那上面落的残雪。
“妈说你告诉她云茜现在变得成熟多了,不再乱发小姐脾气,也很懂得体贴照顾人。说你们复合后她很听你的话,你们现在感情好得不得了,妈一开始还会担心你会不会幸福,不过现在好象不用担心了。”
“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
华文稍微愣了一下,随即缓缓地笑了。
“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顿了一下之后,低低地,
“我最希望你获得幸福,如果是现在的云茜的话我就不担心了,她那么爱你,能把我无法满足你的东西都奉献给你……”
华野忍不到等华文把话讲完,是不忍再听还是不想继续听已经无从分辨,在反应上,身体往往快过头脑。在大脑还在左右犹豫时自己的双手却牢牢地攥住华文的肩膀,嘴唇狂热地向那沾着雪的眼睫毛贴过去。
在华文向后倒退的时候自己紧跟不放,一直逼得他退到墙角,跌坐在地上时,自己狂暴的抱住他的头,深深吻那温热的嘴唇。一瞬间所有的感觉都仿佛回归,身体里充满了那种原始的兴奋,华野激动地抱住那身躯狂吻着不肯放手。
这个是我的,这个也是,这个人完全是属于我自己的!在心底狂喊的时候,那种再也不要把他让给别人的感情冲撞着自己的身体。
“放开我……”
被自己压在下面的人在奋力抵抗,无论自己亲吻哪个地方,抚摸哪个地方都被坚决地拒绝。华野从来没有被华文拒绝过,得不到回应的自己更加发疯似地侵略,不会没有感觉,一定会有感觉的,一心想找到那些熟悉的兴奋带让华文重新对自己产生感觉的华野,在亲吻无法得到满足时,伸出右手狂乱地抽开华文的裤带。
“唔……”
自己的嘴唇被咬了,一股腥咸的味道流进自己的食道,可是华野无暇去顾忌这些,伸入内裤中摸索的手在一把握住那跳动的性器时就立刻开始不停地抚摩,套弄。在自己不停玩弄性器的时候,华文停止反抗,无力地靠在自己肩膀的他呆滞地任自己亲吻、抚摸,自己能看见片片雪花飘落在他裸露出来的鲜红乳头上又渐渐消融。
自己因为手中的性器迟迟得不到反应而焦急,在反射性地握住两只阴囊而不停地互相撮弄时,靠住自己的肩膀终于瑟瑟抖动起来。狂喜攥住了华野的心,他一面不停亲吻那红唇而继续动作,终于在对方的手指突然牢牢抓紧自己肩膀的同时,一股温热弥漫在自己的掌心。华文轻咬住下唇的呼吸缓缓喷洒在自己颈边。
从来没有这么细心地为对方整理的华野,温柔而冗长地帮坐在地上的华文整理衣着,在心底持续着那份甜蜜而想再次贴上去亲吻嘴唇时,肩膀被猛地推开。不仅如此,左边脸还被甩上火辣辣的巴掌。
“混蛋!”
华野没料到的是刚刚在自己手里射精的哥哥此刻就像陌生人一样怒视着自己。
“本来以为已经订婚的你会有所改变,我还傻到以为可以听到你的道歉,可是我错了……你还是那么不负责任,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华野伸出去的手被冷冷地打回来。
“要不是妈求我,我才不会回来参加你的什么订婚,你以为别人都只是你掌上的玩物可以任意凭你摆弄吗?”
“我爱你……”
自己真心的表达什么效果也没有,华文注视自己,然后开始悲哀地冷笑。
“你以为说爱别人就会相信吗?从离开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不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那天的事……对不起,可是我……”
华文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华野。
“算了,反正那是我自愿离开的,我也知道你一直厌恶我,可在那之前我还痴心地幻想你会对我有一点点的爱意,可是你只是同情我而已。”
华文紧盯着自己的眼睛问,
“你只是同情我对吧,都怪我自己像个傻瓜一样抱住你的那一点温柔不肯放手,错的是我,是我太依赖你了。”
“可是我真的爱你。”
“爱有什么用?爱也改变不了你厌烦我的事实,你现在这么说将来一定又会后悔,又会哭着求我‘放你一个人’,我不想再尝试心碎了。”
华文拍拍衣服从地上站起来。
“你真是一个恶劣的男人,然而我也是。你知道吗?那天在焦点酒吧里等不到你,我想回去找你结果却被男人纠缠,出来之后还被跟踪施暴,可是在被强奸的过程中,我居然又产生了快感,我就是这么淫乱啊……你能接受不分对象,只要是男人都可以的身体吗?”
雪落在华文的脸上,然后融化成水珠向下滚落,华野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眼泪,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火热的心被寒冰刺得好冷。
“就算现在才说爱有什么用。”
华文低下头,背对着自己喃喃自语,
“什么事实也改变不了了。”
要是知道他是这样的想法,华野一定不会一开始就用粗暴的方式,感觉到自己从头到脚都弄错了方法的自己的心也充满苦涩。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爱你。”
“不用了,无论你怎么做都只会惹人伤心而已,而我已经不想再为你伤心了。”
这么说的华文看起来却一副伤心的表情。
“不过,就算从头再来我也不会后悔爱上自己的兄弟,唯一让我后悔的是我没能早一点让你爱上我。”
这个叫做华文的自己最爱的男人抬头仰望天空中飘降的片片雪花。
“要是一个月前听到你对我说这句话我一定会高兴到觉得为你死也值得的地步,可是现在……连我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情。”
听他这么说惟恐被全盘否定掉的华野立刻焦急地反驳。
“可是你都有感觉啊。”
说着伸出右手,
“你有在我的掌心里射精。”
那温热得像一团雾气般的感觉仿佛还在掌心徘徊。
华文笑了。
“我都说了我是个淫乱的男人啊,只要被抚摸就会不能控制,这样的我,也不敢保证只不过是身体对你的碰触有反应而已啊。”
“可是你都说过了,你爱我。”
华文慢慢地点头,
“那个时候的确曾经说过,而且当时的心情也不会错,我嫉妒一切能接触到你的人,我也好想变成你最爱的人,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变成你的呼吸也好,那样你就不会随便把我丢在一边了。不过……是不是只要想要就一定会有结果呢?”
“是不是付出就会有所回报呢?我还没高尚到可以不计较一切地付出,而且我也不能确定这样的付出会不会成为你的困扰,事实上我已经困扰到你了吧。”
华野想要否定却被制止了。
“从小的时候我就好喜欢你,想让你只和我一个人玩,想把你变成专属于我自己的,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其实是把你当作我的玩具而已啊。你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从你把我踢下床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你永远也不可能属于我,为了减少你的困扰我尽量不接近你。”
华文回忆般地歪着头继续说,
“当你从公司赶回家的时候我以为你只会嘲笑我,结果却得到了意外的温柔,愚蠢的我以为那种温柔就是爱,于是我以为自己可以尽情依赖你了。赖在你家里的时候,其实……我只是想重新恢复我们小时侯的关系啊,其实是我一直在利用你的善良,你明白吗?”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想再依靠任何人,这半年你使我明白,想利用同情绑住一个人有多么愚蠢。”
华野的头脑一片混乱,他不知道华文竟会这么依恋自己,其实现在的自己只要能再次拥有即使被说成是同情也绝对不在乎。可是,现在爱的好象只有自己一个人,好象自己已经没机会真正地表白爱意。
“要是……我说那不是同情,而是真的爱,你会怎么做?”
自己问得如此动摇是因为爱的主动权已经从自己手里被卸掉。
“我会祝福你。”
华文微笑着回答自己。
“可是如果你说出再进一步的要求我做不到,原谅我我的宽容也只到这个限度……”
边笑边颤抖着肩膀的他说,
“虽然祝福你可是我却无法原谅你。不,大概是无法原谅我自己吧,就算说我自私也没办法,即使是我利用了你可是我一直也忘不了那种独自咀嚼着寂寞的痛苦,这样的我不能再想像爱会是什么滋味。”
他低低地说,
“要是有什么可以补偿的方法就好了,可是我知道没有,从一开始就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不能控制地华文用手捂住脸,从指缝中泄出颤抖的声音,
“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我实在无法忍受继续呆在这里看到的一切。”
直到跑下天台,华文也没有回过头望自己一眼,那痛苦得弯下腰的背影一直印刻到华野的心窝。他第一次知道爱一个人爱到极点反而会痛失掉爱的感觉。遭到自己不公对待的华文心里大概只有恨吧。原来爱并不是简单的加合,自己一直想象的都过于简单了,以为既然华文爱着自己,自己只要单纯地回应就好,可是今天给自己上了一课的华文告诉自己,
如果无法原谅的话,就没办法继续相爱。
原来爱的机会只有一瞬,自己和华文,已经错过了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华野心痛得俯下身,为什么直到现在自己才明白有多么爱对方,可是已经迟了一步的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呢?像华文所说的就没办法挽回了啊。
不甘的泪水滚出眼眶,华野紧紧攥住地上的白雪,冰冷的雪在自己手心中融化,变成雪水从指缝中流出。
跪在雪地上的华野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是无法原谅自己而悔恨无比的自己的影子。眼泪从眼眶中淌出落在自己的影子上随即消失无踪,华野仔细辨认哪里是自己的泪痕,可就连刚刚融化的痕迹也全部被新降落的雪覆盖住而无从寻找。

一瞬间想到该怎么做的华野心脏嘭嘭地剧跳,自己从前从未想过要不计回报地付出,接受一切也都是心安理得,那是因为自己还没找到真爱,不学会付出自己恐怕永远只会浸泡在爱情的幻影里吧。可是现在的自己真的想品尝爱的痛,哪怕会痛入骨髓也好,变成冰冷的雪也好,要是华文对自己的心已经结冰的话,自己就变成绵绵的不断飘降的大雪来包容他吧。破碎的冰片虽然变不回雪花,但被包容在雪里应该会感到温暖。如果之前一直是华文在付出而自己却没有回应的话现在轮到自己付出。即使没有什么财产也没什么吸引人的珍宝自己唯一能付出的是自己的心。就算华文会说不要,但捧出心来献给他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自己一心想要做的事,这样就算对自己的心,也算是一种宽恕。
虽然无法让他原谅自己,但华野却想先宽恕,从自我折磨中解放出来的自己即使不被他原谅也一定能够活得心安吧。

33


33
从化装台的镜子中看到华野一身是雪地走进化装间,云茜吃惊地回过头。
“小野,你出去了吗?怎么不叫车送你啊。”
云茜那真挚的关心叫自己一瞬间不禁动摇,可是不面对自己的真心的话,即使被华文祝福自己真的可以幸福吗?
“我去了一下天台。”
“天台?为什么去那种地方?”
云茜放下手里的粉扑走过来,挎着精致的皮质化装包的她仔细地用手拂去自己头发上的雪。
“你看你,这么冷的天还到处乱跑,着凉了该怎么办?”
“对不起。”
误会自己所言何意的云茜扑哧一声笑了。
“干吗一脸严肃啊,小野你这么有礼貌我都不适应了,其实只要在我爸面前装装样子就可以了,对我不用这么客气啊。”
还以为华野还在为与父亲的客人见面而郁闷,云茜宽慰地说,
“不要在乎别人怎么想啦,因为我只爱你一个人嘛。”
一瞬间对云茜的罪恶感如潮水般涌来,华野站在那里连动也不能动,在这个时候,爱就是自己不成理由的理由,即使云茜会恨到要杀死自己,自己也毫无怨言。
无论如何这颗心想要获得原谅。
“我有话想说。”
“咦?”云茜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应该到时间了吧,司仪一定已经先出去准备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外面等我们呢,我们也先出去好不好,有什么事回来再商量吧。”
“对不起。”虽然云茜说过了不要总道歉可华野此刻想不出别的表达方式。
“我不能和你订婚了。”
一阵安静过后,休息室里的报时钟突然嘀嘀嗒嗒地响起来,云茜抬眼望了一眼那墙上的时钟,然后拍拍心口吐出一口气笑了。
“小野,这种整点吓人的玩笑可不要再开了,真的吓到我了呢。”
云茜误会自己是在开着大学时常搞的整点报时的玩笑。
“我并没有说笑话。”
“骗人啦,难道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因为我爱上了别人,所以不能再和你订婚。”
云茜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了,她的面孔丧失掉表情。
“你为什么要骗我?”
“什么?”
“为什么要骗我说你爱上了别人,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吗?”
看到自己不说话,云茜迟疑地问,
“其实,你只是不能原谅我而已,因为我之前太任性,太霸道了,所以你一直在心里恨我,是吗?这样的话我会改啊……我都会改掉的,我已经在努力了……”
“不是这样的,该说对不起的人其实是我,请你原谅我。”
云茜对着道歉的自己倒退了一步,她的手紧紧按着身后化装台的一角直到指肚都发白。
“我不能相信。”
她摇摇头说,
“我还是不能够相信,你明明很喜欢我,这一个月来我们处得很好不是吗,你也答应要娶我了。”
“那是因为……”华野下了决心所以开口。
“我一直在让自己忘记他,我是真的很想爱你我努力过了,也知道你会爱我,可是没办法,我还是忘不了。对你的感情是喜欢没错,但那种感情同我想起他的心情相比就……越是到订婚前夕就越痛苦,在那之前我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放弃了,可是……”
“我不要听!”
云茜冲自己大喊,
“你以为我不痛苦吗?难道你以为我就是个睁着眼睛的瞎子?”
“云茜……”
“我知道。”
她冷冷地截断自己的话,
“我知道你喜欢上别人的事实,其实早在一个月前你打电话叫我来我就知道了。那时你被他甩了吧,哭得那么伤心的你我从来都没见过。不过我当时以为自己可以代替他,毕竟同性恋再加上兄弟之间的乱伦是不会被社会承认的,我想你也一定明白这个道理。”
华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地呆望着云茜。
“你要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对不对?其实一想就明白了啊,有谁有了外遇却过了半年之久也没露出女方的马脚?你哥哥他是同性恋,而且又像女人一样缠住你,那天我去你家时他不是已经走了吗?满屋子都贴着‘哥请你回来’的字条谁看了都会明白,唯一不明白的是我,我想不到你会真的爱上他。”
“小野。”云茜急切地抓住自己冷僵的手。
“同性恋是不行的啊,没有婚姻,也没有孩子,而且乱伦,被别人知道你就全完了啊。要是你玩够了就快放手啊,我可以等,等你多久都没问题……”
被云茜揭穿的自己只觉得一阵无地自容,而且那被喻为“没有前途”的断言也让心像撕裂了一般疼痛。华野在云茜的哀求声中不禁落泪,那被说成是一切都完了的前途或许真的是自己的命运吧。
“真的……对不起。”
无法再抬起自尊心的华野惟有冲着云茜慢慢跪下请求。
“请你原谅我吧。”
“小野……”
头上响起的是云茜的哭声。
“这是为什么呢?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分开只有那么短的一段时间啊……”
不能回答的何止是云茜,还有自己,或许爱就是无法解释的存在。
“我不答应。”
华野抬头向上看见的是云茜表情凝重的脸。
“我绝对不答应。”
“你离开我的话,我会把你的丑事传开,让你们被所有人嘲笑,被社会唾弃。”
“对不起……”
“我也会告诉我爸哦,那样你就别想再在这个商界混下去,就连最普通的小公司也不会收留你。”
云茜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那样的话你也不在乎吗?你不在乎自己的前途,难道也不在乎父母亲友的心情,不在乎你的哥哥吗?被别人说成同性恋的兄弟,你想他会有什么反应,他会不会自杀?”
深深下跪的自己心真的在淌血。恐惧从来没有如此贴近过自己,不过就算这样,要是自己不能面对真心的话,也只是缓慢地接近死亡而已。
“请你原谅我……”
“你真的是什么也不要了?”
哽咽到说不出话的华野只有点头。突然,脑袋就被尖锐的棱角狠狠地抽到,火辣辣的印在脸上的疼痛使华野身体向后歪去,他抬头看着云茜。
云茜露出轻蔑的笑。
“我想知道自尊心被抛到脚底的男人是怎样的?你真是可怜,为了搞同性恋就连面子也不要了,我却还在努力为你改变。一向骄傲的赵云茜居然会为你这种恶心的男人改变,我真后悔。”
打在脸上的是云茜手里的精致化装包,里面大概放了化妆品一类的东西,棱角抽到脸上分外的疼,要不了多久华野觉得脸颊开始红肿发烫,也许就这样会被打破相吧,可是恼怒的云茜一直用提包不停地抽自己的脸颊而没有停手的打算。
“我不甘心,我有什么地方比不过他,你说啊!”
歇斯底里的云茜面部表情狰狞得可怕。
就算是这样华野仍然不想反抗。
“告诉你我也是很残忍的。”云茜边打边说,“我才不管你的狗屁爱情呢,我只要补回我为你失掉的,华野你要赔我的青春,我的感情!”
华野在鲜血淌过眼睑的时候闭上眼睛。

“可是,更残忍的是你吧。”
云茜边哭边重重地甩了自己一下。
“残忍到甩了别人还要求别人原谅你的地步……”
云茜扔下皮包捂住脸放声哭泣。
不知道这么大的哭声会不会引来外面的人,华野闭着眼睛慢慢地想,不过这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无法埋怨别人。
要是从前自己就能付出一点真心的话,也许和云茜就不会是这个结局。自己的确对不起云茜,就算被她打死也无话可说,如果打自己可以让她觉得被补偿的话……
虽然被云茜打得很惨可是华野一点也不后悔,他反而庆幸云茜用力地向自己发泄而不是郁闷在心里。被打过后的心反而变得轻松,也许云茜说得对,自己是比较残忍的一方吧,要是所有的外部牵绊都这样断绝掉,走投无路的自己就会更加把握住心中那唯一的羁绊。不管是失业也好,被人唾骂也好,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心中对那个人的渴望,活了这么久华野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是个动起情来就什么也不顾的人。
“你出去。”
一直在哭的云茜突然命令自己。
“你快滚出去,我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
华野听话地站起来,因为跪得太久猛然起立还险些跌倒,在自己默默扭开门把手时只听见云茜又说,
“你不要走正门,不要让爸爸和客人们看见你这副狼狈的样子,我不想让你再丢我家的脸了。我自己会亲自宣布取消订婚,不过你最好对此有心理准备。”
自己对云茜的威胁轻轻答了声是而打开门。
“站住!难道你真的就这么决定了吗?你考虑清楚……不要后悔。”
云茜突然又在身后大声地追问。
“谢谢你,谢谢你能够原谅我。”
这是华野唯一的回答。
“你滚吧。”
云茜叹了口气,
“留你这种男人在身边也没什么意义了,不过要是你再出现在我面前说不定我真的会杀了你。”

直到独自走出酒店的侧门来到人迹寥寥的大街上,华野才忍不住痛哭失声。独自走在漫天的大雪中,刺骨的风把脸上的血迹和泪痕都吹散了,脸颊就像用刀割过般的疼痛。华野没有想到捂住脸而就这样边走边哭。一个大男人哭到喘不过气来会不会引人耻笑已经不是自己在意的事,就是因为控制不了自己,就是心里面难过到不得不哭出来。华野也不知道这眼泪究竟是因为脸上的伤痛难忍,还是因为云茜彻底的鄙视,亦或是因为终于获得了解脱而流下来,或者还是从现在才开始害怕未来的痛苦和坎坷的成分比较多。华野对于这些现在都无从知晓,只是随着那泪水奔涌而出的心酸实在难以自遏。

34
明知道一定会被解雇,所以华野也不再顾忌上班的时间而呆在家里连睡了两天,在周一下午起床时,不仅饿得脚步虚浮,头晕目眩,而且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张脸又紫又肿,狰狞得像鬼怪一样。
自己酣睡的这两天一直没人打电话过来,也许是身心俱感疲惫的自己只顾睡觉没有听见吧,也不知云茜会对到场的一百多名宾客说些什么,云茜的父亲绝对会大骂自己无耻,虽然自己就这么躲藏起来,但要是想要教训自己一顿的话找些流氓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无所谓了,华野看着镜子里的怪脸想,要是一定会挨揍的话倒不如快点。什么都抛开的自己真的是无所畏惧了,华野不觉对镜苦笑。
啃着过期面包的时候,第一个电话打过来,华野没有起身去接,静静地看着答录机的红灯亮起来。
“是我啦,我是高原,不好意思没参加你的订婚仪式,庄慧临时打电话找我不得已只好先走了一步,对不起啦,改天再请你喝酒当作赔礼吧。”
知道高原不晓得自己已经取消了订婚的消息,不知为何心里顿觉宽慰,华野继续啃着干硬的面包。
傍晚的时候,母亲也打来了电话,居然也没有询问起自己订婚的事情,看来好象并不知情的样子,华野不想现在就惹麻烦于是也装作不在家。
第二天华野依然呆在家里,并且开始整理公寓中自己的物品,把书籍和餐具放到一起并打成包裹,没有用的行李华野准备送给隔壁只在一年前刚搬过来时打过一次招呼的邻居。老实说虽然自己并没买过多的装饰品,可是收拾起来零碎的东西一样也不少,在搬弄箱子时自己脸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华野于是摸出许久不用的ok绷横七竖八地胡乱贴上。
下午的时候终于接到了重要的电话,是公司的总经理打来的,华野本以为骂人这么私人的事情最好本人来做才爽,不料却不是云茜或她的父亲,而且出人意料地,总经理的语气十分委婉,几乎到了有点谦卑的地步。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能不能请你暂时休几天假。”
要解雇自己为什么不明说呢?华野想,其实本来自己也没有再呆在公司继续做下去的打算,毕竟做了无礼解除婚约的人正是自己,不管怎样,理应受到惩罚。
“对不起,明天我会递交辞呈。”
对方好象一下子变得惶恐的声音。
“不,请不要辞职,在这种时候……也许您有自己的想法,但您辞职会令我很难交代的。”
“可是,婚约已经解除了……”
“对不起。”对方再次的抱歉令华野吃惊。
“我们知道您对云茜小姐突然做出的这种任性的事一定感到很气愤,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既成事实,我们一定会负起这个责任,弥补您的损失。经董事会讨论,大家一致认为业务组的庄慧离职后留下的位置由您来接手最为合适,因此请您不要再提辞职的事,至少我们会为您提供更好的待遇,这也是云茜父亲的意思,希望您对云茜的悔婚行为能够原谅。”
华野不知道在订婚那晚云茜究竟对众人说了什么,不过听起来很可能的是她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头上,对这样的云茜,华野不能够理解。
“您一定是搞错了,和云茜分手的事……”
对方不等自己说完便急噪地打断,
“希望您能够尊重云茜她本人的意愿。”
对方在电话中刻意加重的语气让华野不知该说什么好。
“毕竟分手已成为事实,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把损失减少,虽然对于那孩子我们也倍感头痛,不过感情不能勉强也就没有办法不是吗?年轻人,希望你能理智地看待事实,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云茜的父亲也一再叮嘱我们不能亏待您,这样难道还有什么不满吗?”
华野握着话筒说不出话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云茜会做到这个程度,明明她还在用手提袋重重地殴打自己,难道是为了保持自己的自尊吗?不过华野却相信这种做法却是她宽恕自己的方式吧,殴打也是宽恕的一种代价。
她还是在爱着自己的啊。
华野不再拒绝了,或许接受云茜的宽恕,是对她最尊重的表示。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虽然已经不能再回应你的感情了……心里默默这样想着的华野答应了先暂时休假几天后再上班的要求。
放下话筒后他慢慢靠在客厅的墙壁上,还没整理清楚的房间像经历了一场战争一样混乱,不过在心里华野已经不想再收拾下去,如果还可以继续工作就没有必要回老家重新开始一切,与那相比,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二天一大早就搭上飞机的华野在下午回到老家,在家门口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应答,华野这才想起母亲一定是到医院里去照顾父亲了。从前因为嫌麻烦连备用钥匙也没准备一把,华野这个时候尝到了苦果,想打电话叫母亲回来却又不知她会在哪家医院的说,无奈华野只好倚着门坐下等待家人回来,虽然坐在行李箱上的男人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十分可疑和落魄,不过华野却顾不上考虑到这些,毕竟能够坐在离华文近一些的地方就会觉得好幸福。
坐在家门口枯等的自己还会觉得异常幸福,这在从前是绝对想象不出的。
华文这个时候一定是在上班,要是他回到家的时候一眼看见自己坐在这里等着他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华野想想都好兴奋,所以当他看见电梯门打开出来的是提着菜蓝的母亲时,失望的表情几乎就要刻在脸上。
看见坐在门口的自己,母亲也立刻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你这个孩子怎么啦,这个脸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还要工作吗,怎么会搞成这样?”
说着母亲慌忙从卧室里找出碘酒和纱布,惟恐被母亲包扎得难以见人的华野急忙阻止。
“只是不小心跌了一下,都快好了啦,你不要太夸张。”
“跌交怎么会跌成这个样子。”母亲仍然不放心地扒拉开自己的刘海查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有今天又不是公休日你回家来做什么,难道你被解雇了?”
“只是休假而已。”
“真的吗?”
母亲看起来忧心匆匆,
“我都听说了,其实……今天上午云茜的家人打电话过来说你们的订婚取消了后,我就有不好的预感。问他们究竟是为什么也不说,难道你和云茜之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回家的?”
“我和云茜已经分手了。”华野老实承认。
母亲的脸上立刻就显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果然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是不好应付的,处理不好分手也很正常啊,我本来也蛮为你担心的,幸好结婚之前就发觉了,不然的话等到结了婚之后再后悔就晚了。”
华野从没想过母亲对于自己的婚姻竟是抱着这样一种超然的态度,或许从前一心想要飞黄腾达的人只有自己,如果早点和家人沟通的话自己也不必谈这么辛苦的恋爱了吧。不过……母亲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不是。
“不关云茜的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能再爱她而已……”
“谈恋爱分手也是正常的啊,我的儿子这么优秀难道还愁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不过如果就因为这个就把你辞退未免也太没道理了,你不是一向都做得很好吗?”
母亲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工作是云茜父亲一手安排,因此误以为自己现在是被炒了鱿鱼,华野急忙纠正,他不想为自己顶下一切的云茜在自己家人那边还要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也许对于一无所知的云茜和母亲来说,自己做的解释并没有价值,不过那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谅解,而是为了减轻那压得自己透不过气的负罪感。
“我并没有被辞退啊,妈你多想了,云茜不是那种人,最近我反而要被升职了呢。”
母亲盯着自己的目光怪怪的。
“你这个孩子真是奇怪,哪有已经分手了还尽是说对方好话的。”
母亲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愧疚,自己的努力在别人看来也许不值一钱,可是华野知道,就算这样,自己欠下云茜的债一生也没法偿还。
“我大概要在家休息几天。”
“散散心也好,反正这几天我要去医院照顾你爸爸,家里没人看管也怪不放心的,你回来的话我就轻松多了。”
听母亲这么一说华野反而觉得莫名的奇怪。
“那华文……我哥他不是在家吗?”
“他前几天刚搬到外面去住了。”
“嘎?”
看着华野瞪圆眼睛的样子母亲捂住嘴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你哥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啊,他最近新找了一份工作,又交了女朋友,当然想要有自己的空间,整天守在家里对着我们怎么行。我和你爸爸也想开了,让他搬出去住的话也许对他还轻松些。”
华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说不清是喜还是愁的消息带给自己的决不仅仅是震撼那么简单。为什么迟了一步的事总要发生在自己头上?华文搬出去住的话意味着什么?是不是表示他已经和交往的女人同居了。这个时候就连自己也厌恶自己一贯的恶劣,为什么一想起这些脑海里就止不住升起不好的念头,华野背上开始冒冷汗。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不是都没有意义!华野好悔恨,还不如那天用强的手段硬把华文留在自己身边还比较安心。
说是要不计一切地付出求得宽恕,可是华野现在明白不计较一切是多么困难,也许……还有那么一点愚蠢……
华野发愣的时候母亲已经抱着买回的菜走进了厨房,回过神的华野不甘地也跟了进去,站在忙着洗菜的母亲背后华野不停地追问。
“我哥他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听说大概是在西郊区租的房子吧,具体位置不清楚,不过虽说是郊区,但环境还不错的样子,就是交通不太便利……”
不想听母亲唠叨的华野打断母亲的话。
“那他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据说是新房子还没装电话呢。”
“……手机呢?”
“哎呀。”母亲拍拍额头,“那孩子最近新换了号码,这几天忙来忙去我也忘记问了,他没告诉你吗?”
“怎么可能告诉给我!”华野恨恨地低语。
“地址不清楚,电话不通,手机号码也不知道,那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他经常会回来看我们啊,这几天你爸爸住院他也会去医院照顾你爸啦。”
虽说他是经常回家, 可是自己一年中休假也只有几天而已,要是这一次错过了就不知会隔多久才能见面。而且,谁知道下次再见面的话,哥哥会不会突然领着陌生女人介绍给自己说‘这是你的嫂子’。恐惧突然攥住华野的心。
要是华文敢结婚的话,自己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强行拆散他的家庭,付出多大的代价也绝对不惜。不过,华野真的不想搞到这样悲惨的境地。
我爱他,我只是希望他能幸福,如果这是他真心的选择的话……
就算不停地说这些话自己也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华野明白,自己内心绝对不想华文属于别人,不管是别的男人还是女人,即使他真的可以幸福也绝对不要,没准自己真的会动起杀人的念头……事实上自己已经有那种冲动了,不过华野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妈你知道哥的对象的电话吗?”
“干吗啦。”
母亲只顾洗菜一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犯罪的念头。
“我想问问她我哥的情况。”
“你哥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你也知道自己比较受女孩子欢迎啦,就算和富贵人家的小姐分手也不能把气出在你哥身上,就算他也许真的妨碍过你的事情但也都过去了,他现在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才过上正常的生活,要是被你进去插一杠的话恐怕……”
母亲居然会担心自己抢华文的女朋友,虽然知道自己的风评一向不好但却不知竟然到了“恶劣”的地步的华野只能苦笑。
“我只是打电话问问看啦,我哥交了女朋友我当然为他高兴,放心,哥哥的朋友我不会动的。”
因为我想要的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母亲犹豫地看着自己,然后用围裙擦干手指,回到卧室拿出电话簿翻到那页指给华野。
“那个女人怎么样?”
“人长得很好,性格嘛……很干脆,跟你哥正好互补呢。我说小野,你在客厅打电话就好啦,正巧我最近一直在忙也没功夫打电话问一下……”
华野捧着电话簿就像搂住宝贝一样攥在手里,根本没听到母亲在身后的呼喊,一口气冲上楼。
坐在自己从前房间的地板上,华野的心砰砰乱跳,要问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也不晓得从何问起,就这么打过去电话算不算失礼,心急如焚的自己已经无暇顾及这一切。华野颤抖着手指拨通了电话。
接电话的女性是女方的母亲,她听到华野说出女人的名字就叫华野等等,知道女人还住在家里的华野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女人接电话了,华野报出自己的来历。
“请问……您是和我哥正在交往吗?”
刚刚还爽朗应答的女人瞬间变得沉默,华野也不知说什么好,但要想知道华文的情况就只有硬着头皮问下去。
“我只是想问问,您知不知道他现在的地址,或者手机号码也好,他一定会告诉您吧,能不能请您转告我一声。”
自己想听到华文的声音,哪怕只有一句话也好。
女人突然变得怒气冲冲。
“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说是华文的家人却什么也不知道,问我要什么电话号码啊,难道他不会告诉你的父母吗?况且我们早就分手了,难道你哥也没提起?真是和外表一样的迟钝的人……既然说没什么感觉为什么一开始相亲时不明说,你们一家都是些奇怪的人!”
听起来对方好象十分火大的样子,不过华野只注意听到“分手”这两个字。
“分手……你是说已经分手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华文他现在住在哪儿?”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都说了分手了他住哪里我怎么可能知道!”
说着对方不等华野回答便“砰”地挂了电话。
华野有生以来也从未被女人这么骂过,不过同那骂声相比,自己却几乎要被兴奋所击倒。这么说华文还是离开那女人了,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果然……他还是不能和女人在一起的……只是这样他为什么要搬出去,也许是为了躲避父母的盘问吧,华野为自己的想法兴奋地在房间中来回地走。
要是这样那华文就一定是属于自己的了。只要有一点点希望自己也不会放弃,不,哪怕没有了希望自己也永远不会变心。晚上华野偷偷溜进华文的房间,虽然他的东西已经搬走了,空空的卧室中只有那张旧木床还摆在那里,华野躺在华文的床上,仿佛那种温柔的感觉又再一次浮现,兴奋的自己一整夜都难以合眼。

35
第二天一早华野就督促母亲一起去医院看望父亲,说是去探病,但实际上自己对父亲那一点伤根本也不担忧,华野有点羞愧地想,自己只是找个借口希望见华文一面而已。
父亲对自己的突然探访也很惊讶,为了不让生病的父亲担心,华野编了个理由瞒过与云茜的事。以为自己是专程回来探望的父亲很高兴,精神也不错的样子,华野假惺惺地问了几句伤势,父亲笑着说,只是小题大做罢了。
“你哥嘛……他昨天刚刚来过,吃完晚饭的时候,只稍微坐了一下就走了。”
华野开始后悔没有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
呆在医院里的华野坐立不安,想回家又担心华文会来医院,可是在医院里苦等的机会恐怕也不大,因为华文昨天刚刚来过。华野不知道原来离得这么近也可以有咫尺天涯的感觉。
大概是自己矛盾的情绪全都表现在脸上,父亲也发觉到奇怪,到最后竟然主动赶自己走。
“你还是明天回去上班吧,我一切都好,用不着你操心。”
就算父亲不说华野也清楚自己没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况且休假也只有短短的四天而已,要是自己不能按时返回工作的话,说不定真的会以旷工为由把自己辞退,背后没有了云茜父亲保障的自己说穿了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小人物而已。离开了云茜的自己希望能够向华文证明可以不依赖任何人的实力,可是一旦没了工作恐怕自己更没有脸来见他。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华野还是一直在医院呆到晚饭后才悻悻地离开。
其实也并非真的就见不到华文本人,只要去他新就职的地方去等他,不论几天都好,就一定可以见面。只是华野对于站在外面傻等这一类事情还怀有莫名的恐惧。手里攥着华文工作的新地址,华野抬头仰望这所郊区小学的铁制大门。
今天不是公休日,而且教小学生是需要坐班的,华野知道华文那认真的性格一定不会无故旷工,可是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胆量闯进去面对他,华野甚至连走进校园的勇气也没有。要是被华文撞见这样的自己的话,被发现的话,自己要怎么说?因为想你所以来看你吗?还是我和云茜已经分手了,请你回到我身边吧。无论哪个理由,华野都觉得不充分,自己现在的心情,只是好想再看他一眼,哪怕只能远远地望上一眼也会觉得满足。
抱着这种心情的华野,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下班,当放学的铃声敲响时,陆陆续续地开始有小学生的家长站在门口等待自己的孩子放学。华野离开坐了一整天的路边咖啡店走到校门外像其他人一样翘首盼望,不消几分钟,大批的孩子像潮水一样从教学楼里奔涌出来,学校门口顿时变得人声鼎沸,拥挤不堪。华野站在人流中目不转睛地盯住教学楼的出口,生怕不小心错过那熟悉的身影,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过去了,短短的半个小时,犹如一年那么长久,华野的手心攥出了汗水。整整一个小时……华野在门口看了一个小时了,眼睛都已经望酸了的自己,却始终不见华文的影子。
会不会是已经错过了?就算仍旧还有人从楼里走出,华野也开始焦躁不安,他开始想走进去打听华文的办公室,可是楼里不断有孩子走出来,如果万一与华文走岔了怎么办?站到这个时刻,腿已经开始酸痛,华野不时用金鸡独立的方式轮换着双腿休息。
也许自己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一个靠近自己的家长扭头对自己说,
“大概是放学后被老师留下单独辅导了吧,有时候小孩子经常调皮,像我的儿子就是,今年四年级了可是没有一天不让我操心的……”
华野不等那人把话说完就走到一边,被错当成家长的自己倒还没有什么,可是华野不希望等华文走出来时看见的是自己一脸若无其事地和别人聊天那样的情景。
天色逐渐暗下来,傍晚昏暗的路灯也亮了,门口的家长和孩子几乎走了个精光,校园的操场上还有一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杂牌球队还在不顾天昏地暗地拼命厮杀。华野一边无聊地看着他们在操场上杂乱地奔跑,一边继续等待。
这个时候华野心里已经大致确定是和华文错过了,也许是华文看见自己站在人群中就偷偷从后门躲过自己也说不定。一想到这华野的心酸就像浸入了暗蓝的天景中一样弥散开,可是说不出理由地自己始终不愿挪开脚步。
华野想等到校园里面最后一个人也走光,也许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完全死心。
身后忽然传来呼哧呼哧的奔跑与喘息,还没等华野回过头,那奔跑的人转眼已经超过了自己所站的位置。那是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穿着上班族的职业套装,好象才刚刚下班就赶过来的样子,手里还拎着公事包。女人边走向校门边抬腕看表,受她的影响华野也看了一眼手表,时针正指在八的位置上,就在这时,好象约好了一般,教学楼的门口出现了一大一小的两个人。
被男人牵在身边的小孩子的身影一看见女人就像一辆小火车般冲过去,女人迎上前,抱起孩子亲了一下,然后亲切地向走过来的大人迎过去。
看清那成年男人的模样时,华野吃惊得只有不停眨眼的份。
华文笑眯眯地走向女人,然后三个人就像一家三口似地向门口走来,被突如其来的情景所击倒的华野直觉想到躲开,可是腿却钉在地上动也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向自己越走越近。
华文和女人边说笑边走过自己身旁,华文甚至连看也没看向自己那边一眼。
就这样被轻轻地忽略过了。
一直走出校门女人和孩子才停下来,华野听见她优雅地笑着向华文道谢。
“真的多亏了老师,不然我都不知道该让这孩子去什么地方好,小晴,快向老师说谢谢呀。”
在一旁眨巴着眼睛的孩子立刻乖巧地说‘谢谢老师’,华文微笑着抚摸孩子柔软的头发。
“没关系,以后如果临时有加班就提前通知我,我会陪小晴留在学校里等你的。”
从华野的角度看见女人的脸似乎红了起来。
“哎呀,总是麻烦老师怎么过意得去,我还是以后请个保姆来带他吧。”
“你单身带着孩子本来就很辛苦,哪有那么多闲钱去请保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小晴让我来照顾没问题的,况且他又是那么懂事乖巧的孩子,我也很喜欢啊。”
女人吃吃地笑了。
“老师这么好的男人,连我都想倒追了。”
不过那之后又立刻补充了一句“可是老师一定已经有对象了吧”的女人伸出手正了正华文的领带。
“请您保重。”
华野一直看着女人带着小孩子坐上出租车离开,也没有想到要走过去,就这样傻傻地望着这一切。
目送母子离开的华文站了一会儿,然后背对着自己慢慢走向大门。
“喂。”
华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想先喊住他再说。
可是华文就像根本没听见似地对自己毫不理睬,从自己身边经过时华野按奈不住情绪的激动一把扯住他。
“我叫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华文这才像刚发现自己的存在一般地微微点头,华野奇怪于他为什么可以对自己这么冷漠,自己一看见他可是连心都要蹦出来一样啊。
“你回来了,是来看爸爸吗?”
“我跟老爸和老妈都是这么说的。”华野激动地揽住华文的肩,“要是我告诉你看爸爸是假的,我其实是回来找你,你会怎么想?”
华文冷冷地拨拉开自己的手。
“我没什么想法,脚长在你自己的腿上,你想回来就回来吧。”
“我,我和云茜取消婚约了!”
华野焦急地表达。
“是吗。”
“我说我和云茜已经分手了!”
“那又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喂,我的意思是正式的分手,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纠缠不清了啊!”
“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吧,你的事。”
华文看自己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不,那目光比对待陌生人还要冷,刚才如阳光般温柔地注视母子二人的眼神顿然消失,他看着自己的神情是那么冷漠,冷到华野的心开始痛苦地不停晃动。
“你怎么能,怎么能说和你没关系!我就是因为想你才离开她的啊。”华野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真的有点生气,自己苦等了一天难道盼到的就是这个?“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可是我已经完全改过了啊,我斩断过去的一切都是为了要和你在一起。”
华文听完自己的表白后慢慢用手按住额头。
“这种话今后就请不要再说了。”
“没有意义的话不要再提起。”他看起来好象十分困扰的样子,“你能回来看爸爸我很高兴,可是对于我你别再抱任何幻想。”
“什么……”
华野的胸口堵得连讲话都困难了。
“你不是已经……和相亲的女人分手了吗?”
华文歪着头看着自己,“原来你连这个也知道了啊。不过……反正也是瞒不过去的,知道就算了。可是,那件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要以为我和她分手之后就会轮到你。”
“那你干吗还要分手?”
“什么干吗,只是没有感觉而已啊。”
华文那无动于衷的表情让华野愤怒得揪心。
“那你究竟对谁有感觉?难道说又换人了吗?还是你对刚才那个女人有意思,瞧你那样子仿佛挺乐意带别人的孩子是不是?”
“你为什么总要说话伤人。”华文深深地叹着气,“你难道都不会替别人考虑一下?还是不伤害别人你就不安心……”
自己被华文说得如此不堪使华野忘记现在还是在学校,也不管身边有没有其他人就扯过华文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
“你说我不考虑你的心情,可是你有考虑过我怎么想吗?你只知道生我的气,可是你知道当我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有说有笑时有多难受吗?残忍的人是你才对啊。”
华野说着几乎流泪,可是冷眼看着自己的华文却不为所动。
“你别缠着我了,缠我也是没用啊。”
“谁——会缠你啊。”
有预感要被完全否定掉的华野,只有竭力地否认,不然那个悲惨的自己一定会被变得如此冷漠的哥哥冷冷地抛弃吧。
“我只是想听你告诉我和那女人没什么,怎么你不敢说吗,你说和除了我之外的人都没有什么啊。”
华文冷静地看着自己流泪。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随便你怎么以为,反正你心里也已经确认了吧。”
华野一边在心底狂喊着不,一边又自我折磨似地紧紧追问,
“我就是要听你亲自对我说,说你不爱我,我——”
“那好吧,我不再爱你了,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够了吧,请你回去。”
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华文的一句话深深的抽去,华野只觉得自己的天地轰然塌陷,眼前一片昏暗的自己只能用颤抖的手指捧起华文的脸颊,听见自己发出哆哆嗦嗦的命令。
“再……再说一遍试试……”
“我——”
还没等华文的话说出口,华野猛地堵住那令自己憎恨的嘴唇,舌尖狂暴地在那口腔中席卷、吸吮。感觉到对方的膝盖陡地瘫软下来而兴奋得抱得更紧,可是还没有等到下一步动作,自己的耳边就像被雷击中般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华野捂住嗡嗡作响的耳朵跌坐在地上,他看见华文的眼睛,夜色中仿佛要喷出火花来。
“要是你再敢对我这么做,我就对你不客气!”华文怒视自己,“不要以为你是我弟弟就能为所欲为,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决不!你的那一套伎俩用在别人身上吧。”
华野没听见华文声音中的哭腔,可是他听到华文从自己身边跑过时毫不迟疑的脚步声,觉得一切都结束而眼前一片黑暗的华野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1:07:18 | 显示全部楼层
36
摇晃着回到家的自己就像断了线的傀儡一样浑身无力,母亲看到自己的表情大吃一惊,以为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华野没有力气与母亲纠缠,只好顺从地喝下感冒药,不想吃晚饭的自己以睡觉为借口躲在华文的床上,一边想一边流泪,不久药效发作自己也昏昏睡去。
真的是生病了,大概是昨天在风里站了太久,华野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发觉脚步发沉,四肢无力,头也昏沉沉的。不过就算这样,身体也像不受意志控制似地摇摇晃晃向玄关走去。
“小野,你不是生病了,还是呆在家里好好休养吧。”
母亲在身后嚷嚷,可是华野听不进去,就算是被那人厌恶也好,弄到心碎也好,也都只是报应而已,但整个身心就是止不住地想见他,这个才真正是自己应遭受的恶报吧。
华野站在学校门口直到学校放学人全部都走掉,可是这次华文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一直等到天黑却一无所获的华野一进门母亲就说,
“你一整天都跑到哪里去了,有人打电话给你。”
“是谁?”
“叫……什么高原来着,他说是你的同事,问你怎么还不回来上班,他很担心你,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母亲看着华野面无表情地往下扯着领带,露出忧心匆匆的表情。
“小野,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像丢了魂似的,要不然……干脆辞了职出去旅游散散心吧。好的女孩到处都是,你的那个同事也这么说,他还很热心地说要为你介绍……”
“够了。”
华野甩掉衬衫走上楼,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如同和事佬一般的高原,还有那个根本不了解自己心事只顾自己喋喋不休的母亲,不,现在的自己,应该是谁都不想见,什么也不想听,也许最厌恶的还是那个不能像华文一样狠心抛开过去的自己吧。
枕着胳膊躺在床上的华野,拿起桌上的日历卡看了一下,明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或许真像母亲说的,辞职了会比较好吧,现在的自己真的除了每天的等待之外什么事也做不了。
心里想着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可是第二天一早起来,那脚步虚浮的自己又走出去,把母亲担心的话当作耳旁风远远抛在脑后,华野真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是不是着了魔。
华文这一天依旧没有露面,知道他在刻意避开自己的华野甚至觉得这样也好,这样每天等在学校门口的自己反而可以继续心安地呆在有他的地方。
即使只是远远地守望着也使华野感到满足。
那天晚上回家后的自己终于下定决心打电话给高原,明知只会是勉强别人而已,但华野还是请求高原替自己向公司请假。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我担心的是你,你真的没什么事吗?公司里的人都在议论说你被女朋友甩了的事。”
什么也说不出来的华野只有干笑着敷衍过去,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的自己,现在什么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自己记挂的只有每天的等待而已。
至于这等待的尽头是什么,华野也不知道。
因为在学校门口连续站了一个星期的缘故,华野也成了操场上那支杂牌球队的球迷,只是当其中的学生哥好意邀请他加入时华野婉言谢绝。不是他不想做,也不是不会踢球,只是连续感冒了一周的身体实在是连站起来都觉得吃力。
周末的黄昏天空开始飘雪,华野裹紧大衣坐在校门外甬路的长条椅子上,远远观看着那支杂牌的球队在阴雨中依旧驰聘操场。家乡的雪下起来果然不一样,连六角的结晶也没有,就那样如雨水般渗入夜空,落在身上后马上变成水珠融进大衣里。华野感觉到寒冷而咳了两声,抬头一看,自己头上的路灯也像被罩上一层黄色的雾似地朦胧地撒下光线。
摊开自己的手指,华野试着用手去接触那羽毛般的细雪,可是落入掌心后只是透明的水而已。手掌中的生命线就像扭曲的道路一样延伸至掌根,自己这样的等待要延续到什么时候呢?也许会直到生命终止吧,不过,那真是太漫长了。华野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身也仿佛自己似的静静地伫立在雪中,被阴阴的雪雨包围住了。
最后,连杂牌球队也吹响了结束的哨子,华野抖抖身上的雪水站起来,坐了太久脚下已经隐隐发麻。
在自己准备结束一天的等待迈步离开的时候,前方的轿车的车灯突然亮起来,刺目的强光直射向华野的眼睛,华野不由得伸出手挡住视线。在眩目的黄色灯光的照明下,华野蓦然发现身穿白色大衣的华文的身影伫立在空无一人的校门前。
呆立了片刻,华文向自己走来……不,并不是笔直地走向自己,他擦过自己的身体径直地走向黑色的轿车,在即将走近的时候,车门很有默契地打开,车内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以优雅的姿态从车里站出来。
华野一时还反应不出那男人是谁,只是觉得有点脸熟而已,然后就一直盯住男人的侧脸看。
就好象故意为了让华野看得更清楚一些似的,黑衣男人伸出手搂住华文,同时也把脸侧了侧让华野看到正面。那清晰上扬的嘴角挂满了得胜的傲慢,一刹那间华野记起来那张脸的主人。

37
闪着恶魔般微笑的恶劣男人吴子健炫耀似地故意在自己面前将嘴唇贴在华文的脸上,而华文也就乖乖地任他不停亲吻,在吻到嘴唇时,男人如同做戏般还把手伸进华文白色大衣的内里。
虽然也意识到这两个人可能是在自己面前故意做戏,但华野的头却转不过去,自己的眼睛像是被强力万能胶粘住一样牢牢地盯住这猥亵的一幕不能挪开。
良久男人终于结束深吻,华文背对着自己钻进黑色的轿车,华野不清楚吴子健会把华文带到哪里去,不过很明显这两个人正准备大摇大摆地从自己面前离开,要是不阻止的话,不阻止的话……
想向前迈进的华野身体一阵摇晃,不能自己地华野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要是不能够阻止那么自己宁愿选择不看。流下的是泪水还是融化成水滴的雪已无法分辨,在那一刹那华野觉得好恨。为什么华文会选择这么残忍的方式和自己分手?
更可悲的是自己,为什么被这样残酷对待还是会有感觉?华野不知道这样在心底狂呼的心情会不会被男人耻笑,只是自己现在已经丑态毕露,相信任谁一看都会一目了然吧。
果然,抬起头的华野看见男人站在车门犹豫了一阵子就返身走向自己,已经没什么感觉的华野看着男人慢慢欺近自己身前。
忽然间自己低垂的脸被男人单手抬起来。
“你为什么还赖在这里,你难道没看见吗?你哥已经是我的了。”
“死了这条心吧。”
男人在自己面前没神经地呵呵笑起来,在华野听来那笑声分外的刺耳。
“你是不是哪里有毛病啊,像我搞同性恋也就算了,居然还乱伦,早知道你这么想要男人当初换我不就结了。”
男人大咧咧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咦?你在发烧吗?”感到脸上的热度男人一瞬间惊讶地瞪大眼睛,然而随即又慢慢眯起眼睛笑了。
“我听说发热的男人上起来是最够味的,你……要不要来试试?”
那恶魔般的声音再次低低附在自己耳边。
“我的技巧可是很高超哦,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不然的话,把华文叫上玩3P也可以啊,你也一定搞过他后面吧,滋味不错对不对?”
就算一直不停对自己说要忍耐、忍耐,可是华野在听到最后一句时还是忍不住出手。打在男人左边脸颊上的拳头没能使男人产生什么反应,那回击的反作用却使自己身体禁不住摇晃。
就像算准了华野会出拳似的,男人故意挺起胸又挨了华野一下之后才开始反击。
“哈,打人不是这种打法吧,至少要用十倍的力哦。”
说着男人一记凶猛的右钩拳把华野打倒在满是泥水的雪地上。
本来就不是训练有素的男人的对手,在自己发烧到头晕眼花的时候华野就更加无法回击,几个回合,自己就像块破布似的被男人抛到一边。
男人走过来把无力的华野像提小猫小狗一样从地上拖起来。
“怎么样,要不要和解?你这副样子就算我看了也会心疼哦。”男人用手指轻轻拭掉自己脸上的污痕,忽然换了温柔的口气对自己说。
“你还是死心算了。”
“其实我比华文更会疼爱你呦。”
听到男人那恶意的笑声,华野忍不住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踹向男人的下身。
“唔……可恶!”
一不留神被踢中的男人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华野只感到男人不停地出拳击打在自己的小腹上。
“就算华文喊停我也饶不了你!”
痛感都变成了白色的刀刃,在自己身上不停地切割,无力地任男人痛殴的自己又被男人紧压在雪地上,感觉到男人在隔着衣料强力地揉搓自己的分身,华野想叫却嗓子肿痛到叫不出来。
白皑皑的雪地反而映得四周更加昏暗,明知道不会有人来解救自己可华野还是不能放弃地向轿车那边望去。
可是那静寂无声地停在那里的黑色轿车仿佛就在嘲笑自己的痴心一般。
眼泪终于控制不了地滚落下来,可那并不是为了即将遭到男人的强暴而流的泪,而是为了自己那再也不能挽回的恋情的悲鸣。
看到华野流泪的一刹那,男人停住了手。他注视着华野的脸良久,突然就像玩腻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任意地把自己推到一边站起身。
“我玩不下去了,这个免费男友兼打手我干腻了,还有他哭哭啼啼的样子也让我倒胃口,不如你找个更恶劣的家伙玩SM吧。”
华野听到他在对谁说话,可是为什么自己刚才会没感觉到身边有人呢?
叫吴子健的男人拍拍大衣上的残雪,笑着对那静静伫立一旁的人说,
“没想到你比我还能玩,不过下次玩之前记得告诉这家伙别演得这么认真好不好,免得我还以为你真的把他甩了。”
男人慢慢地用脚轻轻拨拉自己无力的胳膊。
“这个家伙目前的情形……还是快点送他去医院比较好。”
华野听见男人的笑声渐渐远去,可他没有力气挣扎着起来,只能仰望着天空喘气,雪片慢慢飞舞着降落到自己的面颊上。
感觉到有手指轻轻地抚摸自己的额头,那冰凉的温度让华野舒服地闭上眼睛。
然而,男人不说话地只是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的华野睁开眼睛,华文那黝黑的瞳孔中正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那个家伙……他以为他是谁啊。”
疲惫地嘟囔了一句,华野挣扎着坐起来。感觉到华野起身,华文的身体向后缩了缩,那无言拉开的距离让华野的心再次酸楚。
“你就那么恨我吗?”
“是啊。”
对这干脆的回答,华野叹了口气,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之前做了那么多让你伤透心的事情……”
不过在那之后马上接着说,
“可是我爱你啊,我不能没有你。”
“失去你我会死!”
华野用恐吓的口吻如是说。
华文并没有预料中激动的反应,但也没有离开,他只是不停地反复用掌心摩挲自己的脸颊,将脸慢慢地凑近,那注视自己的眼睛认真到仿佛要把自己的灵魂都看穿的地步。
“几天前我就想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呃……”
华野觉得说出来会不好意思,可是华文那么认真地问……
“是被云茜用皮包打的。”
“这样啊……打得,可真痛快!”
华野觉得华文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在从前他都不会用这么平静的口吻对自己说话,在疑惑地抬头向上凝望的时候,冷不防地被吻了。
虽然只是轻轻地碰触一下嘴唇,可是那是华文第一次主动吻自己。
微热的气息喷洒在面颊,温柔的触感一掠而过,华野还在体会那柔软的唇瓣带给自己的惊讶时,男人已经迅速从地上站起。那个叫做华文的男人,同时也是自己的亲生哥哥和今生最爱的恋人,慢慢地,慢慢地,向着犹自坐在雪地上发呆的华野伸出了手臂。


(全文完)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呼……终于全部都写完了,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呢。一直以来也没有写过这么长的东西,不过也并没有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在写的过程中还是很有兴趣也很有自信的。不过在一点点在网上贴出来时,我感到那种兴奋的心情也一点点流逝,直到那时我才觉得能够完全发完这篇文章真的是很吃力。有不高兴的时候,也有偷懒的时候,不过最多的时候是觉得深深的无力,怎么才能让自己的文章被大多数人喜欢呢?要是一直抱着这种想法真的就完全写不出来了,毕竟看的人还是很少。很庆幸自己有那种一定要手写完才发贴的习惯,这样就算再闹脾气也不会影响文章的进度和脉络。写法也会一直延续下去而不变色。可是就算如此还是几次想要放弃,多亏了身边还有坚持看下去的大人们,真的是辛苦你们了。一共大概十七万字的东西,就算是看也要很有毅力才能坚持下去吧。
写作时的辛苦不必说了,写完后再看看文章,仍然有好多要修改的地方,不过我喜欢自己的写法,也喜欢自己的文字,这种心情是不输给任何贴文的“大家”的,就算是被认为“很无聊的故事”也好,没有回帖也好,我喜欢这个故事本身的想法没有改变,我是认真的喜欢着故事里的人物,也认真地为他们考虑未来的发展,这样我就不能算是一个不尽职的写手——我最讨厌的那类人了。
目前正在写羁绊系列的第二部作品,也许要拖到年末才能贴出来与大家见面,不过因为每个字都是自己思考出来的原因,即使很艰难的事也要办到。改换一种题材的话,要等我对这个系列完全失去兴趣时才有可能。不管是好看还是难看,我只是认真地奉献我所描述的人间给大家。


                                     美景  于2004年2月18日



番外
真心的羁绊


“搞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高原狠狠地用眼神责备自己,而华野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敷衍过去,墙上的时钟刚刚过了五点整,下班的报时铃声顿时准确无误地响彻整间办公室。
高原从自己正对面的桌子前站起身,就在几个月前那还是属于庄慧的专署座位,他绕过其他人来到正飞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华野面前,急于回家填饱肚子的自己并没有理睬。高原不满地用手指敲敲桌面。
“下班后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不行,我得回家吃晚饭。”连华野自己都在奇怪为何自己会回答得如此迅速。
“哦。”
高原用力瞪自己。
“有了‘老婆’连老朋友都不记得了?”
“别搞笑了,我哪有那个福气,因为我哥在家已经做好饭了啊。”
“从前你回家怎么不这么积极。”
高原气呼呼地冲自己大嚷,也不管那下班时的人多眼杂。
“最近我们的聚会越来越少了耶,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我坐这个主管的位置不满啊。本来以为最有希望的人选应该是你,谁知竟落到我的头上,你一定生气了吧。可是我也没想到啊,我压根就没想过会选上我这码事情!”
直肠子的高原坐上主管的位置已经两个多月了,可是依然学不会内敛,华野忍不住想笑。至于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力辞主管的空缺的原因,华野到现在也几乎说不清楚。虽说那是个不容易到手的机会,可是决定让出去的时候自己一点也没有后悔。
“其实我是有点嫉妒。”
看着高原哑然地瞪圆眼珠真是一件好笑的事,华野更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明明我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比你强,而你只是资格比我老点而已。”
“是哦。”
高原的回答怎么看都好象在忍气吞声的样子。
华野微笑者歪歪头,
“不过就‘得到’来说我已经获得了太多,如果这样还不知足的话恐怕老天也会报应,所以我决定也要适当地让出一些好运给你啦,毕竟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搞不懂你在讲什么耶。”
高原第二次冒出同样的疑问。
“你是说你的运气好得不得了所以分给我一些是吗?可是你不是还是这副德行,也没见你中什么五百万的巨额彩票啊。”
“不能用这个衡量吧。”
不能理解自己傻笑原因的高原气鼓鼓地走开了,华野也懒得向他解释,不过如果真的解释明白的话不晓得这个好朋友以后还会不会做得成,他会不会相看鬼魅一样看待自己?算了,华野已经决定要一辈子都坚守这个秘密,不光是对高原,对父母、亲戚、朋友也都是如此。
这是只属于自己的幸福。

回家之前在半路上华野顺便到超市买了今天早上华文提到的下火锅的汤料,在热闹的超市中手拎着购物筐的自己被不少欧八桑指指点点,华野知道自己的样子有点好笑,不过一想到回家后就会迎接自己的美味的晚餐和做晚餐的人,这些事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在从前的自己来说,买菜几乎是绝对不可能想象的事情。
一推开房门,一股热腾腾的火锅的味道就扑面而来,在寒冷的冬天回家能吃到热乎乎的火锅还真的是一种享受。
像迎接自己似的,还穿着围裙的华文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咦,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没有加班吗?”
“不是说要做火锅嘛,所以我提前结束工作了。”
华野站在客厅里解开大衣的扣子。
“喏,这个给你,是你今天早晨提起的味道不错的汤料吧。”
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接过大衣的华文。
“就是这个牌子没错。”
接过调料的华文把华野的大衣挂在客厅的衣架上,然后低头看着汤料的名称。
“好怀念哦,是我们小时侯爸妈做火锅时常用的材料呢。”
“是吗,我只能想起当时那种香味了,原来你还一直记得,真是细心。”
就像回忆似的华文眯起眼睛。打趣一般,华野故意凑近华文耳边说,
“是不是从那时候起就一直暗恋我啦……”
大概是自己嘴里呵出的凉气吹进了耳朵,华文缩了缩脖子,然后吃惊地望着自己。
“你怎么这么冰,外面真有那么冷吗?”
“是呀,数九了嘛。”
“米饭马上就蒸好了,你再稍微等一下,去去寒气好不好?”
“不用做米饭了吧,不是吃火锅吗?”
“可是吃那么多红肉和贝类,不吃米饭的话我怕会不好消化。”
华文走过来用温暖的手拉过自己冻得泛红的手掌,轻轻贴在面颊上。
“你的手都冻坏了吧,真是辛苦了。”
“是啊,不过我的心,可是……很热的……”
像被自己所说的话诱惑似地,华野不知不觉就靠上去吻住那微启的嘴唇,那温软的触觉弥散在口腔里,反复转换角度的吸吮也总觉得不够。在差点就要刹不住车的时候,华文轻轻把脸别开一点,低低地说,
“饭要烧焦了。”
一句话扯回了差点就要沦陷的华野,华文慢吞吞地挪回厨房,而自己则开始憧憬着晚饭后的光景。

“妈今天来电话了。”
嚼着美味羊羔肉的自己听到坐在旁边的华文如是说,因为忙得换不开嘴,华野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
华文一直盯着自己看,华野没办法只好伸长脖子把肉咽下,喝了一口啤酒,然后问,
“她说了什么。”
就像等待自己的询问似的,华文缓缓回答。
“没什么啦,就是一些担心的话,对了,爸爸的脚伤也好了,叫他不去工地也不听,昨天又下现场去了。”
“这个老头还没摔够啊。”
“还有……妈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华野嘴里叼着肉片望向表面上若无其事地喝着汤的华文,然后把筷子放在桌面上。
“你是怎么回答的?”
“……”
“你还没告诉她你在这找到了新工作,不打算回去了吗?”
“我……还没想好……”
华文眼睛注视着汤碗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我总在想,或许你某天厌了会不会叫我回家去。”
“与其那个时候为难启齿,不如现在先不把话说死比较好……”
“我对妈说等过一阵子看看再说……”
华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地重重放下碗,那砰的一声刺激得华文的肩膀陡地惊耸了一下。都到了这个地步哥哥还会说这种话,华野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或者是自己的错,自己的表现还没能使他完全放心吧。
“我说你啊。”
这么想着就开了口。
“是不是到现在为止也没相信过我,我真的有那么不守信用吗?”
“……”
“我可是很专一的,自从你回来之后我都没有在外面喝过酒,女人就更别说了,就连以前的老朋友找我出去也统统都推掉了,我对你就像对自己的老婆一样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和你商量,这么认真守时又负责的好男人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华文的脸一瞬间泛红了。
“这个不是信用的问题。”
“那又为什么?难道你是在试探我,看我是不是会为你着急、抓狂罗。”
这次华文的脸刷地一下一直红到脖子跟。
“我又没那么说……”
可看起来仿佛就是那么一回事。知道华文对自己耍了小聪明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一点点高兴,华野凑上前去,用沾了鱼腥味的手指轻轻地抚摸垂下头的华文的耳垂,那羞红的耳垂很有热度,一想到这是什么原因自己的下腹不知为什么就兴奋起来了。
“真的……好想吃掉这么可爱的你。”
这样附在华文耳边说完后,立刻遭到反驳,
“我是这么想的呀。”
不过那微弱的抗议马上就被自己的吻吞没了。


比平时更要复杂冗长的爱抚使全身几乎都要沉溺进了无边的感官世界。晚饭后,等不及打扫完毕的华野,抱起收拾到一半的华文直接走进卧室。就算他抗议说还没洗手会弄脏床单,但华野也不让他说完就脱下衣服。因为自己过于性急,还使华文稍微生了气,刚开始抚摸他时他还别扭地把头扭到一边,可是反复的深吻过后那倔强的嘴唇开始变得柔软,反应也越来越激烈。
明明刚才已经在华文体内射过了一次,在吻着他娇红的耳垂时华野又有了反应,感觉到自己的分身又翘起来顶在大腿上的华文瞪圆了眼睛。
“对不起哦。”
虽然道歉华野却不想停下,一边深吻着一边将湿润的手指悄悄伸向华文的身后,那已经被自己射进的精液和里面流出的液体彻底润泽了的甬道,在碰触到自己的手指时顿时不自然地收缩。
“很痛吗?”自己担心地问。
对方皱了皱眉心,没有说话,可是看起来是第一次有点急噪的插入弄痛了那里。
想进去可是又舍不得,但如果不进去的话,那张翕的处所对自己的诱惑实在太大,况且自己那已经变得沉甸甸的欲望……
华野为难地慢慢抚摸着华文的身体,闭着眼睛好象睡着了似的他忽然睁开双目。
他慢慢地捧住自己的脸亲吻。
“没关系的……只要是你的,就没关系……”
华野盯住那对自己张开的嘴,那隐约露出红舌的小口,嘴唇因为反复不停地接吻已经变得晶莹润泽。
湿润着嘴唇的华文还不清楚这副样子对自己构成多大的诱惑。
无言而缓慢地,扶起他的头,华野将身体跨坐在华文身上然后向前倾,对自己所作所为有所意识的华文不发一声的凝视着那渐渐向脸上欺近的性器。没有任何说明,也勿须多言,在自己俯下身去的同时,那湿润的唇瓣柔软地包裹住已经泪流不止的分身。
哥哥的舌尖默不作声地沿着自己的轮廓细细描绘,在尖端的部位轻轻地吸吮,并且不嫌脏地把整个分身吞咽到喉部。在他这么做的时候,自己被那突袭来的巨大爱意所击溃,凝视着默默用心为自己服务的华文,华野控制不住地吐出呻吟。只要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拥抱过就永远都不会想要离开,被细细吮弄的肉体中每一个细胞都在狂喜中发抖。他慢慢搂住那今生最爱的爱人的头,在相对凝视而产生的极度兴奋中倾泄了所有。

做完爱的肉体极度疲惫,可是华野还是忍不住去舔舐那张吸吮过自己巨大分身的嘴唇,自己的味道还停留在他的口里,浑身像被雨淋湿一般沾满了汗水的身体靠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地任自己轻吻。
“辛苦你了。”
这么说的同时,华野拨拉开挡住他眼睛的湿漉漉的前发,自己体力倒还好,只是连续做了两次的华文一直在自己怀中不停地打着呵欠,注视怀里半闭的眼睛,华野记起自己想在他清醒时要告诉他的话。
“对了,今天高原有问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哦……”
一点也不感兴趣的回答,华野笑着吻了吻那汗珠凝聚的鼻尖。
“他问我如果说想让人讨厌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应该怎么做。”
“……”
“我跟他说,别人我不清楚,不过要是有人死缠住我不放,就一定会被我厌恶哦。”
怀中的身体不安地动了动,华野伸手将他搂得更紧。
“可是他又问我会喜欢哪种人。”
“我回答说,我喜欢的也是紧紧缠住我不放的家伙。”
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了,华文那不安询问的眼神中还透着睡意,华野望着这样神经敏感的他笑了。
“高原好象不太能理解耶,那么你呢,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吗?”
华野不放过那意图躲避的耳朵,紧紧俯身贴住温热的后颈。
“我想他是在为什么而迷惑吧,可是对我来说,紧紧的缠住我还不够,那样远远还不能满足哦。我所想要的是那种深深的羁绊吧,就是永远守护在身边的人,不光是为了喜欢,甚至超越了喜欢,是无论对方变成什么样子,哪怕变成怪物也永远不会抛弃的联系。没有办法抗拒,也没有办法控制,血缘也好,肉体也好,精神也好,只要两个人被相互牵引着,就算曾经互相讨厌,互相伤害也会成为一体。”
“这个不是那种一般的感情哦,到底是什么呢,我也说不太清楚,就像被难以挣脱的命运联系到一起似的那种关系啊……”
“你相信命运吗?我想我已经……”
……
发着感慨的自己听到了轻微的鼾声,就像对自己的解释不太满意似的,华文那紧闭的嘴唇寂寞地弯成曲线,微蹙着眉心,靠在自己怀里的头随着深浅不一的呼吸而起伏。华野被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异样美丽而引发心酸,将嘴唇贴在那让自己心动的呼吸上,华野向着睡梦中的爱人轻唤,
“爱你。”
“我爱你……”
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只是那紧闭的眼角还残留着寂寞。带着阵阵心悸,华野紧紧搂住了那因为还不能确定心情而微微发抖的躯体。



(完)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番外结语:

番外也结束了,那么本文就算完结了吧。我说了自己是那种不善于即兴写文的一类人,所以这之后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各位,我都不知道。其实真的很舍不得,文章的结束意味着文章被遗忘的开始,也是“我”被遗忘的开始,我其实舍不得的是和各位大人们的联系,像那种既期待又惶恐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来临呢?



                                                      美景  04年2月21日

                                                      于海淀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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