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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景】《又见喜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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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14 21:17: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又见喜脂花

喜脂花开
1

“喂,听说了吗,教二年级历史的秦老师被人用刀捅伤了。”
当听见被自己压在床上吸吮乳首的少年性伴如此说的时候,吴子键那略带着凛厉棱角的眼睛顿时眯起来。
“就是那个被学生们称为‘冒牌货’的秦雅泽?”
“是呀,难道连这个你也清楚,我还以为只是在学生之间流传呢。”
听到从自己的嘴里冒出“冒牌货”这三个字的少年觉得好笑而嘻嘻地笑出声音。那是一张即使不笑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脸,不过笑起来的话,妩媚中不自然地散发出天真。这个孩子与自己做爱的次数比其他任何人都多,也是因为自己不由自主地被那仿佛纯真的媚态所吸引。他的名字叫李奇吧,可怜了这么古板的姓名。吴子键在灯光下注视着少年那被自己的嘴唇吸吮得泛起光泽的乳首在自己面前猥亵地颤动。
“那个秦雅泽哦,说是大学毕业,但好象根本没念过几天书的样子。讲课的时候只是照本宣科地读书而已,偶尔还会有错别字出现,要不是脸蛋那么漂亮又会巴结,我猜一定早被掌管学校的那群老家伙踢走了。不过,现在闹出了这样的事,我想他也不会太好过哦。”
一口气说完的少年又不知愁地笑了起来。自己的下体被他颤抖的肢体弄得好痒。
“那个是在我出差的这一个月期间发生的?”
“就在老师走后的第二天下午,有人看到他放学后被一个男人堵在校门口,当时操场上还有做集训的足球队呢。那个秦老师蛮奇怪的,那么狠狠地唉了一刀,却坚持不肯报警耶。”
“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私了了?”
少年在吴子键怀里耸起肩膀,露出无所谓的神情。
“这种事要是报警的话学校不是也会名誉扫地吗。据说好象是为了感情的事而吃醋哦,行凶的人在刺完一刀后还捂着脸呜呜地哭呢……就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啊,要是跟我们一样的嗜好就好玩了,对不对,老师?”
吴子键揪住少年的脸蛋在上面出声地亲了一口。
“别人的事情你少管一点。”
“我想管也管不了吧,毕竟我还是一个初中生啊。”
叹了口气,嘴里口口声声说着“还是初中生”的少年却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老练表情。他抬起赤裸的胳膊看了看手表,嘴里小小声地“啊”了一下。
“已经六点半啦,我要快点动作了。不然等我家的老头子下班回来看到我不在家,说不定还会派人监视我呢。”
少年说完后,手脚灵活地从被窝里一跃而起,也不顾及赤裸的身体背对着吴子键,将那香艳的臀部暴露在他眼前。急匆匆手脚麻利地套上短裤、制服的他,清涩的背影消失在布料之中。
“你这么快就结束战斗啦。”
自己的声音意犹未尽,悠闲地靠在床上,注视着男孩子光洁裸露的后背的吴子键露出可惜的表情。
“本来还以为出差回来,憋了一个月之久的欲望可以跟你大战三百回合哦。”
“嘻。”
少年笑着回过头来。
“老师就别再开玩笑了,在出差的时候您也一定会用到‘宝剑’征服不少男人吧,尽是爱说些讨人喜欢的话,可是从来没看见过您对谁付出真心吧。”
少年几下穿着整齐,好象已经习惯了这套程序似的快速背上双肩的背包,眨眼之间变回一副乖乖的好学生模样。
少年用那在学校里一贯露出的纯真表情冲吴子键眨了眨眼睛,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意外地淫荡猥亵。
“老师要是欲求不满的话,我倒是建议您找那个秦老师玩玩看啊,从那次事件后我越看越觉得他好象真的是GAY啊,看他那副德行一定还是个满风骚的人,到时老师也叫上我一起玩3P吧。”
一听就知道不是真心的充满了醋酸的话,吴子键诡异地笑了笑。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真的玩起来象你这种小孩怎么应付得了?”
“我可以的啊。”
“啊,啊,还是再说吧,我可不想在你还没开放的时候就让你枯萎哦。”
听吴子键这么说的少年喜笑颜开地走近他,俯身在吴子键的唇上印下一吻。
“吴老师我好喜欢你哦,比起我爸那个老头子还是老师好太多了,说实话,要不要考虑一下以后住在一起呢?”
吴子键望着少年那瞬间认真的表情沉默不语。
慢慢地,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在他的唇角荡漾开来。
“这个要求恕我不能接受,要是被你那个当军区司令的老爸知道你和一个大叔搞在一起,我一定会被他枪毙掉,这种危险我还是敬谢不敏吧。”
“老师……不是开玩笑,拜托你认真考虑一下啦。”
少年用磨人的舌尖轻舔着吴子键的唇型,耍赖似地摇着他的肩膀,吴子键将少年的脸捧起来。
“既然你的心情那么迫切那就好吧,我是很认真的,不过这样子的话起码还要等上五十年左右吧,等我精尽人衰的时候……”
“切。”
少年不屑地从吴子键膝上直起身体。
“就知道您会说出这种话,五十年之后老师都是象我爸一样糟糕的老头了,即使白送给我也不要,这种不是真心的笑话就不要再提了。不过既然免费把自己送给老师都不肯要的话,下次我要考虑收费哦。”
吴子键望着少年那赌气的脸轻笑起来。
“臭小鬼,你懂什么。”
“不要把我当作小鬼了,我很快就要考高中了耶,老师难道您都不能偶尔认真一下吗?”
吴子键笑着摇头。
“那样太累了吧……”
少年冲床上的吴子键拌了个鬼脸,那一瞬间童真仿佛又回到少年的脸上,然而未等吴子键好好观赏随即消失了。
“老师,拜拜哦,要是玩3P的话一定不要忘了叫我呦。”
随着不负责任的一句话,少年的脚步声如风般消失在走廊之中,巨大的关门的回响使吴子键皱起眉头。
死小子,他以为这是在哪里啊,难道是在北极吗?就算是在这种随便就能登记入住的宾馆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大声喧嚷吧,搞不好自己还会被他害得以猥亵男童的罪名抓进监狱呢!
吴子键一边忿忿地骂了一句,一边伸长了腰把自己扔在一边的西装上衣够起来,从里面慢慢抽出香烟点燃。
缓缓吐着烟圈的自己真的就象一个色情的中年大叔一样姿势不雅的横躺在宾馆的双人床上。尽管刚刚还被自己尽情插入的孩子,现在擦擦后面就象没事一样地走掉了,可是吴子键却依然懒懒地不想离开。
偷情宾馆只是用来做爱的地方,通常没有人会喜欢在做完之后还赖在那种不知被多少人摇过的床上赖着不走吧,不过吴子键现在不想回家。应该说是现在还不想回家,虽然回去是一定要回去,不过一想到回到家里面对妻子那张怨妇般的脸孔,自己的一切幻想都会化为泡影的。因为刚才少年不经意间说出的话而触动了一丝心机的自己,现在至少需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首先想到的永远是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庞,那个人忧郁地低垂下眼角的神情,还有愤怒时紧攥着衣角肩膀不住地晃动的情景,都叫自己觉得美得惊人。尽管那本人从没有过这种良好的自觉,但是当第一次看见他时吴子键就禁不住好想要他,想占有他,想看到从那柔顺平淡的细长猫眼中滚下眼泪会是什么样一副情景。而一旦用强的姿态占有他的身体后,就觉得他更加可爱,就连哭泣的姿势也是,自己就象着了魔一样痴迷于他的肉体,那种被邪恶玷污般纯洁却又质感的身体使自己发狂。然而自己从一开始也就明白,无论用什么方法,虽然肉体上那个人是无法控制地屈服着,但是那灵魂没有一天曾垂青自己。就算这样也好,当然不管不顾的自己真是可怕,以至最终被嫉妒的老婆闹到了所在的单位,结果惹起轩然大波。自己也就算了,不过那个人虽然无辜却被解雇,而同时自己也凭借身为教育厅长的父亲,被远远调离了惹是生非的地方,现在所在的这个中学依然是重点中学,所拿的依旧是不低的薪水,丑闻就象凋落的花瓣一样被草草掩埋,同事、领导也都因为父亲的缘故对自己巴结奉承,表面上看起来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可实际上自己知道已经失去了,再回去找那个人就被他用花瓶砸得四处逃窜,从前无论用多么强力的手段都一贯隐忍的对象,那时却发疯般反抗自己。吴子键知道那原因,不是突然获得了勇气,而是为了在那人身边,一直象老鼠般注视着的,表面上强悍其实却不堪一击的亲生弟弟。就是为了那个华而不实的家伙,自己最爱的华文拼命地回击自己。
这种花花公子有什么好!
虽然不能不承认自己也时常被归入这一类之中,但吴子键还是觉得自己和叫华野的男人有所不同。那种未经过洗练的家伙能撑起什么风雨啊。在事隔半年之后华文再次找到自己,那时还兴冲冲地以为他回心转意了,不过到最后才发觉,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演戏”。
当知道那个人笑也是为了弟弟,哭也是为了同一个人时,在了解到绝对不可能时自己就坚决地放弃了。虽然了断得干干净净但心底实际上还残留着“隐痛”。吴子键心想这会不会就是自己的所谓“真情”。于是来到新的地方,认真经营“新的人生”,吴子键告诉自己,绝对不会再为任何人做垫桥的木板,虽然华野那家伙最后被自己教训得好惨,但说不定情况倒过来的话自己也是愿意的。一想到两个人从此过着让自己歆慕不以的“双宿双栖”的生活心里就横生出一股扭曲的嫉妒。况且现在自己是靠父亲的庇护才得以混在这里不被排斥,老头子的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会挂掉,到那时如果再闹出什么事情也许自己根本就无法自保。
心想一切都是假的,但幸好自己的学历和性能力都是真的的吴子键从此不再拘泥于同一的对象,而且只要对方一露出所谓真情自己就立刻退出。反正自己只是游戏草丛又不会做出什么用刀刺人的怪异举动,吴子键心想就算有些人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但是拿不到自己任何凭据也对自己毫无办法。现在的自己只要努力维持一个“祥和”的表面让老头子和老婆不再喋喋不休就可以了,其余的拈花惹草根本没人会理会。心里想想这么过日子也算一种悠然的生活哲学吧,至于以后的事就只有天知道,吴子键叼着香烟的嘴角也笑弯了。
虽说夜路走多容易被鬼撞,自己的确失足过一次,但从此坚定决心决不会有第二次,这可比某人暴出被刺丑闻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失足强过百倍。
想到这里吴子键掩饰不住脸上阴险的笑容。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2

一提起秦雅泽,吴子键首先想到的居然又是那个唯一让自己有点牵肠挂肚的人。
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自己真的险些把两个人搞混,当时自己还在心里感激上天居然终于把自己想要的人送到身边这种奇异的事情,但仔细看起来其实两个人在外貌上还是有很大差异。也许只是同样纤细的身材让自己一刹那看花了眼,但实际上两个人从外貌到气质都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同于华文那初看平淡,只有细细体味才能慢慢发掘出的美感,秦雅泽则是一眼望过去就会让人合不拢下巴的美人。吸引住自己视线的是那双飞扬在眉毛下的丹凤眼,令人惊讶的顾盼神飞。吴子键从前就知道长了单凤眼的美女好象张曼玉,都是男人最无法抗拒的类型,没想到的是长在男人脸上也别有一番风韵,不,应该是更加妩媚灵动吧。高挑纤细的身材,娇艳无羁的媚态,这个秦雅泽是个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男人与女人眼球的张扬美人。
要是女人的话一定会让男人为他倾家荡产吧。
这么想的时候,自己那争强好胜的野心又蠢蠢欲动。吴子键纳闷自己为什么在受到感官刺激时想到的却是征服一类的字眼,或许这也和这个男人有关,也和这个男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邪气有关。
好象随意地与男人或女人打情骂俏,秦雅泽就算在学生面前也是那副诱惑人的表情,然而却看不到他有什么固定的伴侣。有的只是在校门外等待他的一辆又一辆引人注目的豪华轿车。吴子键心里毫不怀疑他是在外面卖的那种人。
或许教书只是一个幌子,单听他念课本时不时蹦出的错别字,吴子键就对这个“卖腰货”充满了鄙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话即使自己玩弄了他也会名正言顺,更何况只要价钱合理想必他也不会挑食。
这么想着吴子键就尝试去试探,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秉承了“兔子不食窝边草”的所谓职业道德,明明也对自己装做不经意的骚扰露出感兴趣的反应,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巧妙避开自己的追求,而且在关键时刻还故意耍弄人似地玩起了“仙人跳”。明明都已经谈到了快上宾馆的地步,却又慌称家里有事而逃走,还有一次次的失约。耍弄人的滋味自己曾让不少人尝过,但现在反被别人耍吴子键有生以来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秦雅泽越是这么似有若无地挑逗自己,自己就越想尝到那让人琢磨不定的妖精的滋味。
被耍后的自己没过多久就决定用强的,即使霸王硬上弓对自己来说也没什么了不得。第一次用这种方法抱了华文时还在心里斗争了好久,可是随着后来次数的增加就好象有点沉溺于那种暴力游戏之中。吴子键虽然不是个性虐待者但有点刺激的玩法也多少更诱惑人,况且一点点熟悉之后自己就会温柔以待,决不会让对方得不到快感,这样想想就算强奸也似乎显得合情合理的自己,很轻易地就找了个理由把秦雅泽支到学校后面废弃的仓库里。
就在这个时候自己才发现秦雅泽这个男人有多么可怕,城府有多深,不象一般的正常男人,在遇到这种事都会极力挣扎,怒骂,甚至苦苦哀求。面对从小就练习拳术的自己,秦雅泽在试过反抗无效后就轻易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乖乖地认自己亲吻后居然还配合地自己脱下裤子。吴子键虽然觉得这个人柔顺得多少令人丧失掉胃口,但到手的美味还是要先吃下去再说。
都已经含住他的下体了,这个恶毒的妖怪才悠闲地开口,
“听说……你是从邻市的承泽高中转过来的吧,那可是个全国都有名的重点中学呦,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不一般呢。”
谁在这种消魂的时刻还会杀风景地东拉西扯,吴子键为了分开那被无聊闲扯转移的注意力而对着那前端狠狠吸了一口。
用力的吸吮使说话的人抽了一口冷气,不过也使得说出的话更加恶毒。
“好象你很喜欢跟男人搞这套呢,吸男人的下体很好玩吗?你兴奋起来了吧,还是从前在承泽高中和那里的年轻男教师搞上了瘾,现在欲罢不能了呢?”
明明只是抚摸就有感觉而颤抖不已的淫荡身体,但说话人嘴巴的凶恶使得身体的魅力大打折扣。
发觉吴子键目露凶光地瞪着他,秦雅泽毫不畏惧地摇头大笑。
“听说那是个教语文的腼腆家伙吧,那家伙好象被你搞得很惨哪!连辩解都不会就被开除了,是不是你对每一个反抗你的人都这么残忍呢?还是你根本不在乎别人会怎样。”
“不过,被调到这里对你来说也算是贬职吧,从那么好的学校跑到这里来,心里落差大吗?要是不小心又犯一次同样的错误会怎样呢?我倒好想试试看,不过,到时候被踢出学校的人一定是你而不会是我。”
那妖怪凑到吴子键耳边轻轻说,
“其实我也不介意和你这种长得帅技术又好的人玩一玩啦,不过我比较想看到的是你被我压在身下哭泣哀求的样子,怎么办呢,你会同意吗?”
话说到这里吴子键就算再没神经,也完全被这个男人熄灭了性致,嘴巴恶毒的人自己不是没有见过,然而不仅嘴巴恶毒心思也险恶的男人生平还是第一次遇上。在这个人面前就算一向自诩为强悍的自己也不禁丧失了斗志。
要不是还有一点理智,吴子键真想把自己面前这个面色苍白如人偶般的家伙撕成两半,不过不想失去大局的考虑还是使自己逼出冷笑。
“你消息还蛮灵通的,不过我不上你并不是怕你到处去说,老实说你也没那个本事,不过像你这么恶毒的嘴巴吻起来的话一定会使我觉得恶心!”
扑哧一声,是秦雅泽粲然的微笑。
老实说那笑容真的是人间的美景,一刹那几乎忘记了本人的恶劣而使吴子键忘情地凝视。
“好象不太可能耶。”
他捂着嘴巴笑着说,
“每天想吻我的男人可是多到不计其数,尤其最近校董事会的常务理事好象更热衷于这个,就是他告诉我你的事情哦,我想他应该比你更有发言权吧。”
“像你这种靠山很强硬的男人,的确一点谣言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是你的老头子总有挂掉的一天,到那个时候谣言的作用可就不是一点点了呦,你有把握一定会强势到明天吗?”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吴子键逼近秦雅泽的身体,在对方下体暴露而上衣又凌乱不堪的情况下,自己那高大的身形的确形成一种压迫感,不过秦雅泽在贴上自己的时候,根本谈不上畏惧。
用下体直接摩挲自己腹部的他,身体发出的是赤裸的诱惑信息,然而言语里却是丝毫也不肯相让的男人的恶劣。
“这可谈不上什么威胁吧,只是可怜的我在即将被你强暴时抛出的最后一件武器而已。我可不敢想象你会被我吓哭最后跪着求我上你这种好事,现在怎么说看起来比较可怜的也是我吧。”
吴子键到现在已经对这个呱噪又险恶的男人完全失去了兴趣,就算脸蛋长得漂亮又怎么样,其实骨子里这家伙是自己的同类,只能吃掉别人而不能被别人征服,不,也许比自己还更要阴险一些。
“算了,对你这种人妖我可不感兴趣,以后我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吧。”
也不顾那纤柔的身体会被自己弄伤,吴子键一手把秦雅泽推出好远,“咚”的一声,他的身体撞在背后布满灰尘的健身器材上。
就算疼得滴下了眼泪,这家伙依旧死性不改地对自己吐槽。
“你还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哪,以后还是换我来疼爱你吧,我可是真的很中意你呢,哈哈哈……”

就算躺在宾馆的床上悠闲地一个人吸着烟,秦雅泽那令人厌恶的笑声却仿佛穿透了墙壁般清晰地在耳边回荡,吴子键烦躁地喷出一口烟气,想把那不快的记忆驱走。
老实说,当时自己的确对那个人妖没了半点兴致,不过性欲这东西就好象上了瘾的麻药,只要一段时间不吸就会慢慢渴望,撇开那张恶毒的嘴巴不说,秦雅泽的身体和脸蛋是自己所见过的人中最棒的一个,这一点就连华文也没法相比。
不过那种人在自己心里永远也替代不了像对华文那样的思念吧,其对比就好象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那样巨大,就像明明是两兄弟,而自己却固执地只选择了哥哥一人那样,说不出理由。
床上定时的闹钟蹦蹦跳跳地敲响七下,心想这里的计时收费也算准时的吴子键终于起身穿好衣服。现在无论是华文也罢还是秦雅泽也好,只要自己还是衣冠笔挺地站在人前,这种禁忌的东西就只能暂时抛到一边,想着回家之后还要继续在妻子面前表演“标准丈夫”的自己,辛苦的感觉立刻涌上心头。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3

隔天去上班的吴子键,在二年级的办公室里又被同事青山灌输了一遍自己走后一个月内学校发生的奇闻。
“姓秦的那个真是自作自受,象他那种人早就不应该继续呆在学校了吧,这次我看校董会一定会把他踢出去。”
声色并貌地讲完故事后,二年级的历史教师青山又补充上自己的看法。吴子键只是冷冷倾听并没有加入自己的判断。虽然秦雅泽是很讨厌但毕竟脸蛋还能供人欣赏,而像青山这样不仅心地不好,脸也长得抱歉的男人就根本不值得自己同情。
青山是学校里少有的几个跟自己一样毕业于名牌师范大学的老师,但风评是那个人心胸很小,气度也狭隘,虽然顶着高学历的帽子但课讲得异常糟糕。本来这个人一直待在三年级混,也是负责主要课程的班级辅导老师,不过在上半学期因为和学校里的学生发生冲突,居然动手打伤了人,在学生中反响恶劣到了极点,只好被暂时发配到二年级等待风声过去。不过吴子键知道那顶学历帽子的重要性,打伤学生只是暂时的事件,等到风声过去,那家伙说不定会更加骄傲。
虽说青山来到二年级后就以学长的身份接近讨好自己,但吴子键知道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卑鄙小人,表面上可以好好相处,不过一旦遇到利益纠纷则立刻会落井下石。同样是担任历史课程的教学,青山却一直对秦雅泽报有露骨的偏见,在学校散播秦雅泽学历是“冒牌货”谣言元凶的就是他了。现在他跟自己走得这么近当然是有目的的,吴子键虽然在心底里讨厌但表面上却不能对这个人有什么无理的表示。“小人的尾巴不能去踩”,这点道理自己还算明白。
“吴老师,你觉得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青山把那张令人喷饭的脸凑近吴子键。
虽然是上课时间但办公室里仍然有几个老师在备课,吴子键当然不会傻到在众人面前公开提出自己的看法。
“这段时间一直在出差,具体情况我真的不了解。”
“不是啦,吴老弟,我是说单看他这个人,这个人——”
老实说,我才不想听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呢!吴子键绷紧的脸上怒容快隐藏不住了。搞什么,要讨厌别人就自己暗地里讨厌好了,什么事都把别人拉上垫背的你才是有问题!不过表面上不能怎么说,吴子键就只好忍受青山不死心的纠缠,而且还被他用学长的身份拉上了关系,这就好象在其他人面前上演一出“同志联盟”一样富有戏剧性。
这个时候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无疑是救了自己一命,吴子键看看那号码,原来是从家里打来的,如果是这样,那即使在工作中仍然不放心地打电话给自己的人一定就是怨妇般的黄脸婆喽。
虽说在青山和妻子之间进行取舍也很麻烦,两个都是自己躲也躲不及的人物,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吴子键觉得与其在这里听这个小人的坏话还不如去听老婆无聊的唠叨强吧。
以接听电话为由走出办公室时,吴子键清楚地看到青山那张失望到极点的脸而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边走在走廊上边聆听老婆的“教诲”,吴子键此时已经可以不用在掩饰表情,身旁路过的人见自己皱着眉头准以为那是什么公事,但实际上只要一听见妻子的声音吴子键的表情几乎都没有晴过。
其实心里并不想这样,在人前的自己还是尽量以扮演一个好丈夫为责任。
不过那些都是在撕破脸皮之前的事。
虽说当初是在父亲的指派下相亲、结婚,吴子键虽然并不爱这个女人,但一直觉得自己对她不薄。每月都会交给家里相当的钱,也不会在外面赌博等等劣习的自己,虽然与男人有染但却一直继续着一个“标准丈夫”的模式生活着。可是无意中被她发现与华文之间的事,这个外表平淡的女人居然会一声也不吭地就跑到自己的学校去大闹特闹,不啻为甩了自己一记耳光。最惨的还是让自己永远失去了最珍爱的东西,这件事吴子键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原谅。
想让自己屈服的女人并没有成功,吴子键反而变本加厉,从那时起自己就不再积极地履行丈夫的义务,尽管曾被妻子哭诉为“冷淡”,但冷淡的只是对她而已,对吴子键来说,这已经算是一个很小的惩罚。
妻子坚决不肯离婚,想不出为什么,不过这样也好。吴子键想以家庭为幌子的自己至少不会被人怀疑到性向的问题。而且还可以大玩特玩而不用担心。于是与妻子就这样不温不淡地持续下来,现在吴子键虽然也会交钱回家,每天按时回去吃饭和睡觉,但也仅此而已。
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冷酷,但是现在的状况是一看见那女人的脸自己立刻就没了欲望。妻子并不是丑陋的女人,这倒是不争的事实,问题是如果把妻子比做馒头而把男人比做面包的话,现在馒头和面包并排摆放在自己面前,当然是要挑面包吃下去。
吴子键觉得能这么想的自己一点错也没有。

妻子打电话过来原来是要告诉自己想回娘家住几天,这个女人恐怕是耐不住寂寞了。自从与吴子键闹开后,她用尽心计想让自己回心转意,请父亲对自己施压不说,从前不太注意保养的她也开始频繁地跑到美容院去。虽然在外型上有了很大改善,但吴子键从心里替她感到不值,要是她明白自己想要的并不是什么天仙般的美女而只是单纯“男性”就可以的话,说不定她也会跑去做变性手术。再美丽的女人看在自己眼里都和清扫街道的清洁妇没什么两样,吴子键虽然知道这么想的自己过于残忍,但就是没办法改变性取向。
结果妻子刚提出回娘家的请求自己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而且吴子键还假意殷勤地叮嘱要注意道路的安全等等,堵得电话那头的女人说不出什么后悔的话来。
“那,就这样了,拜拜。”
或许她仅仅只是想用回娘家作为一个筹码而已,等不到妻子回答的自己草草就挂断了手机,吴子键有那么一会儿觉得心底有点愧疚,不过不消片刻立刻就被放松束缚的兴奋所占据了。
如果老婆当天就走的话,说不定自己还有机会可以把男人带到家里来睡。吴子键虽然对做爱的对象不算挑剔,但是要自己待在计时收费的廉价旅馆的确少了很多情致。
而且下午的自己也没有课要上,所以满可以现在就立刻找男人玩,当然自己所找的都是那种既听话又可靠的类型,然后就可以搂着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这种好事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
吴子键快乐得几乎哼起歌来,一边用轻快的步伐走向校门口,一边掏出心爱的手机从中搜索自己熟悉的男性伴的电话号码。
象上次那种动辄认真的清涩类型自己这次绝对不想去碰,虽然男孩子后门的敏感度要更好,而且也还算听话,但每次做爱时不得不顾虑到所谓“未成年人权益保护法”等诸如此类麻烦的东西,未免不能尽兴。这么想想还是联系那些在做爱方面比较有经验又不会拖泥带水的MB比较划算……
结果边走边低头比较低级问题的自己就这样一头撞到了对面走来的人的怀里,收不住的腿把自己的身体弄到几乎不能保持平衡,结果为了维持帅哥的形象自己的手机就被牺牲了。被来人怀抱的一大摞作业本把手机撞飞出去不说,头也被坚硬的书角磕到肿起包。
摸着头抽气不已的自己一眼看见几乎被摔到散架的手机时,心疼的倒不是那刚花四千块买到的新机型,而是里面记录的一连串性伴的电话号码都被自动取消了。
倒霉死了,哪有这么不长眼睛的人!
一想到那是自己绝无仅有的记录,就心疼到想冲对方破口大骂,但却由于这里是学校而硬生生忍住。
而且自己的声音还没有来得及发出,被撞掉了作业本的人却抢先开口了。
“我道是谁这么不长眼睛,真没想到原来是你,难道说你也学会对男人投怀送抱了?”
听那肆无忌惮调侃的语气而在纳闷的自己抬起头时,就发觉对方对自己护住头的姿势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吴子键迎上秦雅泽那双笑吟吟的单凤眼。
“你把我的作业都撞掉了,怎么办呢,吴老师?”


4
虽然是嗔怪的口气但秦雅泽却好象一点也不在意似的蹲下身去把作业一本一本拾起,到最后居然还一把抓起吴子键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在手里把玩。
“是可以录音的那种吧,好漂亮,听说是今年的新款机型呢,很贵吧,我也好想买一个试试哦。”
吴子键还来不及阻止,秦雅泽已经按下放音键贴在耳边,被吓了一跳的自己几乎跳起来般粗暴地从秦雅泽手中一把夺回手机。
被抢的秦雅泽瞪大眼睛。
“干吗啦,吴老师你这么做未免太不尽人情,干嘛这么紧张,还是说这个里面真的有什么低级不能公开的东西吗?”
还真的被装成无辜的秦雅泽猜对了,吴子键的手机里的确录入了与性伴做爱时的声音。本来只是因为无聊为了增加刺激而随意录下来的,结果却差点被人发现,吴子键对这样明知故问的秦雅泽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而肇事者本人却故做无知地冲自己嬉笑。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看来吴老师也不是什么清纯的人嘛……恩,这种手机的确不错,改天我也要买一个回来玩玩。”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思的吴子键狠狠地瞪了他两眼,想要撇开走掉却又被一只手扯住了。
“现在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吧,吴老师你有什么活动吗?可不可以也带我一起去呢?”
吴子键冷静地拨开那搭上来的胳膊。
“你少管别人的闲事,有时间还不如管好自己,怎么,你今天终于拆线了啊。”
那言外之意中夹杂着明显的讽刺,秦雅泽开始还在皱着眉头,不过听自己说完之后却立刻恢复成一副笑脸。
“是啊,前天刚刚出院,老实说我还以为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你了。”
“那倒也不错。”
对于自己的讽刺秦雅泽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而笑了起来,吴子键倒开始怀疑,他哪来的那么厚的脸皮?明明平时就是一副吃人的老虎的形象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温和,难道是住院住久了人也会突然转性吗?
就算他突然转变态度但那过去的恶劣印象并不那么容易就被抹去,况且等到秦雅泽改变就好象在幻想着南极大陆的冰川都融化那样希望渺茫,他一定只是暂时哪根筋不对劲了,心想这种怪人还是少惹为妙的自己二话不说地向门口走去。
本以为他就这样算了,谁知道秦雅泽看见自己撇下他走开,居然伸手随便拦了一个学生把满怀的作业一推后几步追上来。
那自信满满的胳膊就象鲇鱼似地傍上来。
“吴老师,你去喝酒吗?我知道离这里不远有个不错的地方哦。”
“你少烦我,快走开啦。”
“人家只是很久没有看到你,想和你找个地方聊聊而已,难道就这样也要拒绝吗?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老实说要是在从前秦雅泽发出这种诱惑,自己一定二话不说就会拉着他去开房间,但现在不同,已经上当受过骗的自己绝对不会再轻易跳进陷阱。
这么一想,吴子键就露出恶意的冷笑。
“对,我拒绝。”
“为什么?”
对那契而不舍的追问自己甩了甩手。
“我见到你就烦。”
“咦?不会吧,我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还是……”
“直说了吧,你这么缠着我究竟有什么打算,你有什么目的?”
吴子键觉得跟这种人没必要拐弯抹角。
“瞧你说的,哪有什么目的……”
嘴巴里虽然是一口否定,但那眼神就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外被树阴遮住的地方,好象有什么讨厌的脏东西在那里似的。
吴子键眼尖地发现,在拐角的地方好象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向这边张望。
在看见男人注意到自己和吴子键纠缠的情景而向这边探头的同时,秦雅泽的话也变得更加热情。
“其实,吴老师我真的好欣赏你,没准我们交往的话关系还可以稳定下来哦。”
那男人是谁,是新的姘头还是即将被抛弃的旧货?眼光老到的自己几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不错,我是被你的假象骗过没错,不过看起来还不象一个十足的傻瓜吧。吴子键在心底暗自冷笑,这么明显的扯人垫背的举动难道以为我会看不出吗?你当谁是任你玩弄的笨蛋!
这么想着就冷冷地从秦雅泽的手里抽回胳膊。
“拜托你,下次骗人的话也选一个有点难度的谎话吧,要想让别的男人嫉妒还需要用这种拙劣的手法吗?”
秦雅泽对这么说的自己张大了眼睛,一副困惑的表情,与此同时,树阴下的男人也快步向自己这边走来。
“拜托你……”
这么说的时候,声音变得小小的,那语气里也多了不确定的因素,吴子键对那从未听过的怯懦的声音惊讶到眼球几乎从眼眶中蹦出。
“那个男人我根本不想再看见,不是想让他嫉妒而是一定要甩了他不可。拜托你帮我这一次啦,我自己的话怎么都甩不干净,你要我做什么报答都行啊。”
秦雅泽的话音刚落男人已经来到身边,看起来没精打采的男人一旦走到秦雅泽身边就却立刻焕发出孤注一掷的神采。在吴子键还来不及思考的情况下,男人一把抓住秦雅泽的肩膀。
“小雅……跟我回家去好不好。”
男人恳求的声音仿佛痛苦地变了形。还小雅呢……吴子键不禁好奇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平淡无奇的长相,除了满身的衣服都是名牌之外基本上再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的男人,脸部的棱角太深,颧骨很高,眼窝深陷,看起来总有种想向人赎罪的基督徒的味道,而那黑色毛衣上闪亮的银色小十字架也几乎证明了这一点。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追求的?充其量也只能反映出秦雅泽的恶趣味。诱惑有钱又信仰纯洁的男人,等他们牢牢地被感情锁住后再狠狠地一脚踢开。
男人的脸显得十分憔悴,看得出他也曾经努力挣扎过,逃避这样禁忌的感情。
“小雅,我们回家吧。”
骨骼峥棱的手指紧紧按在秦雅泽的肩膀上,男人又低声冒出第二句请求。
能叫男人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不容易吧,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丝毫没有珍惜的声音,与刚才和吴子键讲话时截然不同的冰冷的语气。
“家,什么家?”
秦雅泽象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冷静地注视男人。
“我们的家啊,难道你忘了吗?就是……我为你买的……”
男人急切的话换来大笑。
“哈哈,你把那个地方叫做家啊,依我看倒不如叫做性交的专用场所比较好。”
男人瞬间涨红了脸,大概是他连想也没想到秦雅泽居然会在外人面前突然揭出这么刺激的底牌吧,看到男人几乎掉泪的可怜相,吴子键装做不在意地把头扭到一边。
“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哪……”
望着男人羞赧得抬不起的头,声音陡然放柔和的秦雅泽伸出手轻轻触摸男人胸前的小十字架。
“还是应该说你没长头脑呢?这种东西还带在脖子上,和男人做爱这种罪过也没把你吓到啊?你难道就不怕死后被罚到地狱里去吗?”
“只要,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
听到男人嗫嚅的话,秦雅泽先是吃惊地瞪大眼睛,然后就毫不掩饰地一口气大笑起来。
“亏你也想得出这种话……要下地狱的话只要你一个人就足够了。”
他突然换上恶毒的口气,
“我还要和更多的男人做爱可没那个美国时间来考虑这个,就算死的话,我想天使和我做过爱后没准还会允许我上天堂呢,老实说同操你比起来我倒是更想操操上帝这个老男人的屁股。”
突然暴出的粗口打击得男人目瞪口呆,而秦雅泽就趁男人失神的时机,从男人身前抽身而出,拉住吴子键的胳膊,用就好象作案后逃窜的罪犯般匆促的口气对自己说,
“我们快走。”
还站在一旁的看戏的吴子键就被秦雅泽一拉之下转过神来,不由自主地就随着那力量一起挪动。
然而秦雅泽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后扯,男人像发了飑似地劈手把自己和秦雅泽分开,而后紧紧搂住那无动于衷的后背。
“你不能这样子,不能就这样子离开我,你要甩了我吗,你不可以这么残忍啊!”
男人狂乱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腔,几乎是用跪的,男人恳求着一动不动的秦雅泽。
“小雅,跟我和好吧,我承认从前都是我错了,我一定会改的,你觉得不好的地方我都愿意改,没有你我不行啊……”
“哦。”
从秦雅泽嘴里发出的轻笑听在耳边就好象恶魔的叹息。
“这么说就奇怪了,没有你我可是活得很好哦,什么活不下去的话都是你一相情愿的说法吧,把我搞得那么惨你还有脸说什么改正!告诉你,我懒得和你再纠缠下去了,这个是我新的男人有什么话就对他讲吧。”
看到秦雅泽与男人四只眼睛同时射向自己,吴子键这才明白自己在这出戏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老实说作戏的事有华文那一次也就够了,而且那次也几乎可以算是自己为了挽回华文的感情所做的最后努力,虽然是以失败而告终。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的自己算是什么呢,虽然刚刚自己也仔细考虑了一下秦雅泽提出的条件“要我做什么都行”的话的确很诱人,但其中的可信度不高。虽然和秦雅泽这个人没什么深交,但这家伙的骗子本性自己可是清楚得不得了,所以这种没什么信用的保证对自己来说并没什么吸引力。
不顾秦雅泽那目不转睛注视自己的焦急神情,吴子键耸耸肩膀打算撇清,没料到的是男人却抢在自己前面开口。
“我不管你是谁,总之小雅是属于我的人。”
喂喂,别这么心急啊,吴子键心想我可不会像你傻到拼命去争取这种害死人不偿命的妖精,但还没等自己开口,男人的下一句又来了。
“像你这种既邋遢又潦倒的男人,一无所有怎么能配得上小雅!”
谁说我配不上他啊,像那种人可是见到男人就会摇着屁股挤到前面去的类型,你究竟是不是白痴?吴子键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这是自己生气或兴奋前的警报。虽说并不想在秦雅泽面前表演什么痴情种子的角色,但老实说这男人超自信的语气让自己气闷。
“你说我配不上他,难道你就配得上吗?”
听见自己这么问的男人转眼冷笑起来。
“当然,也不看看你的一身打扮,小雅是最讨厌你这种穿着既邋遢又不讲究,而且长相粗鲁的男人了,他一定是因为气我而故意选上你的,我劝你还是趁早退出比较好。”
吴子键的火气快压不住了。
“当然,如果没有经济基础穿成你这样还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要是连自己都养不起的话,怎么可能对小雅负起责任呢?别说我伤了你,但事实上不如先解决好自己的现状再说。”
习惯了出差时钟的自己今天早晨醒来时发现睡过了头,结果着急之下连早饭也没吃随手抓了件外衣就跑出来,虽说那件外套还是出差时穿过的的确有点不妥,不过那牌子却是国外时下流行的品牌,况且对一向以男人味为重的自己根本也不在乎这个。但这并不等于自己同意这个男人的说法,事实上,自己那粗犷洒脱的外形在圈子里一直是炙手可热的类型。
吴子键开始讨厌眼前的男人,虽然刚才自己还不免对他抱有一丝同情,男人恳求的神态的确可怜,但是仅仅对秦雅泽一个人摇头晃尾好象哈巴狗一样,一旦转身面对别人就是一副目中无人趾高气扬的狂妄相,这种人的确有他可恨的地方。
吴子键猜想秦雅泽会不会也是看穿了男人那表面谦卑但实际却虚伪到骨子里的性格,所以才急于离开他。
这样的人如果能够给他沉重一击的话大概一辈子都会爬不起来吧。
吴子键活动了一下手腕,在男人还没张开口继续大放厥词时,一记勾拳冲男人的左脸揍去。
只是一下子而已,男人哼也没哼就趴倒在地上。
虽说这里是学校附近,这么做的自己会不会影响到形象?但幸好现在还是没到放学的时间,没有人注意到校外拐角这小小的一幕。
吴子键走上前去冲男人蜷曲的身体补上一脚。
“我就是这么粗鲁的人呢,所以也只会这种粗暴的表达方式,如果你有什么不满,不妨向我说说。”
趴在地上的男人抬头仰望吴子键,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可是那击向自己的拳头软弱得就连小孩子也躲得过,在一把抓过男人的胳膊向后扭的同时,吴子键想起自己曾经对华野做过的“游戏”。
把男人的胳膊以扭曲的方式转到背后,自己戏噱地在男人的耳边问,
“你服了吗?”
“混蛋……动武算什么本事,像你这种只知道动蛮力的家伙,迟早有一天会被别人打死,我要是小雅也绝对不会选你!”
就连在打斗中也不忘向“主人”献殷勤啊!看来这只会恶毒诅咒的人比那曾经认真与自己“较力”的华野弟弟在人品上的相差还不算小呢。那种一心一意想以男人的立场来解决问题的方式怎么看来都比较少见。而这种象垃圾一样的人……吴子键突然丧失了和男人“游戏”的兴趣,他把男人向前推成“狗吃屎”的状况后,就这样抖了抖衣服。
“像你这种不象男人的东西才配不上人家吧,不会用光明的手段决一胜负的你大概只会玩阴的,算什么男人!”
要说恶毒的话自己也知道不少,不过今天吴子键没什么心情只想点到为止。
“看你一身名牌打扮我也替你觉得可惜,就算穿得再好也改变不了你那叫人没胃口的长相和性格吧,老实说,令人恶心的男人我看得不少但像你这种在一个人面前可以装狗而在别人面前又扮演主人的分裂性格还真是少见。你知不知道就是这一点让你的‘小雅’从心里向外地讨厌你。”
“劝你还是早早死心吧,明明被人家甩了还纠缠不休多没人格,多低级,你说是不是。”
看到男人一副被刺中要害的痛苦表情吴子键觉得心头一阵畅快,就像打了一场大胜仗似的,他故意当着男人扯过秦雅泽的手,就在转身的同时,背后传来男人嘶哑的喊声。
“不要以为现在的你赢过我就算胜了,往后的日子还长呢,总有一天我所尝到的苦你也会一分不少地尝到,你以为小雅会永远喜欢你吗……”
吴子键没有回头,不过男人的话的确在心里留存下来,尽管厌恶,却一句一句听的清楚。虽然是春季可自己还是觉得冷风钻进袖子里,在一阵沉默之后,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观战的秦雅泽突然搂紧自己的胳膊,对着身后的男人露出许久不见的明媚笑容。
“我可不会抛开这个男人的,因为他是我最爱的人哦。”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身后男人的底线,吴子键只听到背后传来嚎啕的哭声。
虽然是神气,但吴子键还没有自以为是到相信秦雅泽所说的种种,况且男人如同诅咒般的预言也让自己不舒服。想起秦雅泽对待男人那如同抛弃旧鞋般残酷的一幕,自己也不禁相信……大概轮到自己被他甩的话,那情形也一定差不多。那种没自尊的事情……
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开这个人,绝对不要陷进去。
边走边这样想的自己不禁浑身一阵发冷,心情不愉快之下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只是低头加快脚步。
来到学校的公用停车位,把自己的银色雪弗来的车门打开时,意外地看到秦雅泽抢先一头钻进去。
“呦,你这部车好豪华耶,我也好想坐坐看。”
“干什么,你快点下来。”
“不要,人家很想搭顺风车呢。”
看着他冲自己扬起的笑脸,不知为什么拒绝的话难以说出口。吴子键心想,你哪里是想坐我的车,分明是想彻底摆脱那男人的纠缠而已。看到坐自己的车离去的秦雅泽,男人一定会以为他和自己早就双宿双栖,以后也不敢轻易找麻烦了吧。
想要拆穿他的诡计却又没什么心情的自己,心想就算好人做到底吧而闷闷不乐地发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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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本来是打算开到离自己最近的GAY吧的银色雪弗来,由于车里坐进了讨厌的人而在公路上茫无目的地奔驰。
开车的自己心情并不好,但同车的人就像看不出来这点似的犹自唧唧呱呱说个不停。
一开始是连声赞叹自己的宝贝车,那语气听了也觉得十分夸张,然后又没事找事地夸奖自己的驾驶技术,然而就是绝口不提在哪里下车的事,到了最后实在得不到回应的秦雅泽居然又扯到了男人身上。
“说起来,你比较喜欢哪种类型的?”
“不知道。”
秦雅泽对自己的回答不解地眨眨眼睛。吴子键根本不想再和他耗下去,自己自从上了车后就没有露出过笑脸,连话也没说几句,这个秦某人是不是眼睛里进了狗屎,居然会装做不知道!
“别逗了,你上过的男人一定不计其数吧,难道没有值得回味的类型吗?看你那么霸道,会不会就是喜欢那种性格软弱不堪一击的家伙呢?”
“随便你怎么想。”
“喂,那个被你玩过的英文老师怎么样,你还有想着他吗?那种保守的人后面玩起来一定特别有味吧。”
“别说了!”
虽说和华文的事已经过去,但那毕竟是自己曾经爱着的类型,所以有关的话题几乎都是自己的禁区,况且对方居然说的那么龌龊……
但秦雅泽好象根本不在乎自己生硬的表情。
“我自己呢,是没有什么固定喜欢的类型的啦,只要好玩都可以试一试啊。不过我最讨厌的却是象那种死缠烂打的男人,那种男人既恶心又没品,一旦沾上的话就像鼻涕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一点都不顾及地在自己面前表达厌恶的想法。
“可恶!害得我住了整整一个月的医院不说,现在刚出院就又跑来纠缠,他也真是不要脸,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报警岂不是干净,真是太便宜那家伙了。”
“哦?”
这话倒让吴子键产生了点兴趣,原来刚刚的男人就是刺伤秦雅泽的“凶手”,真是看不出来的说。吴子键冲着观后镜摇摇头。早知道的话就放秦雅泽与那个男人单独纠缠,到时说不定还会看到更加刺激的一幕哩。
“你笑什么?”
想起男人而心情变得恶劣的秦雅泽发现吴子键嘴角撇出的笑容后,有点恼羞成怒地责问。
“没什么……喂,你不是很恨他吗,干吗不干脆一刀捅回去呢?”
“我对这种捅过来捅过去的事情没兴趣。”
秦雅泽坐直身体环抱住双肩不屑地说。
“我的手指是用来抚摸和插入的吧,做那种无聊事多恶心。”
难道抚摸男人阴茎和插入肛门就不恶心了吗?吴子键想笑但看到秦雅泽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又笑不出来。只好转换话题。
“不过这样也好。”
“什么?”
“我是说被刺伤的事啊。”
吴子键一边注意前方的信号灯,一边回答,
“这样的话做爱的时候又多了一项乐趣,舔伤口啊,被捅在肚子上那伤疤一定不小吧。舔起来说不定还会好兴奋!”
还以为会被吐槽呢,没想到秦雅泽听了之后就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好看的喉咙上白皙的骨节一上一下地滑动。
“我说你还真是恶嗜好啊,喜欢玩SM吗,那个有没有和你的上过的男人玩过呢?”
想让我这么做的人就是你!
心里这么想但吴子键嘴上没敢说,说出来的话这个超级自恋的恶劣男人不知会吐槽出什么低级的话来。看到他笑跌在座位上连眼泪都流出来的样子,不知怎地就觉得这么率性的他好迷人。但如此妩媚的身体就是不对自己开放,这对自己来说就像吃不到葡萄的狐狸产生了酸葡萄心理。
再好看的东西对自己来说望尘莫及就只会令自己越来越走向厌恶的反面,觉得心灰意冷的吴子键不顾秦雅泽的抗议而将车停在一家超市门口。
“喂,干吗停在这里,你想买东西吗?我又没说要吃什么你何必这么客气。”
自己对那恶意讽刺的嘴巴真是深恶痛绝,吴子键深深地叹息,然后推开秦雅泽身边的车门。
“你快点下车。”
“为什么,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动人的丹凤眼一眨一眨地盯住自己。
“你搭免费车也搭够了吧,现在离学校已经很远了,不用担心那个男人再拿匕首威胁你,你就从这里回家去吧。”
“你……不想送我吗?”
“我还没那个闲工夫。”
听自己这么说,秦雅泽的身体啪地一下扭过来,带着兴奋的表情他冲自己提议。
“不如你请我去附近的酒馆喝一杯怎么样?”
都说自己没时间了,这家伙还那么纠缠,吴子键想他是不是怕男人到家里纠缠啊,要不然就是就是有点寂寞了,虽说寂寞这个词安在他的头上是不那么合适,不过这不在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吧。自己没必要为了这株采不动的“花”而耽误想及时行乐的心情。
“你顺着这条街道一直向前走,走到尽头后向右拐,那里门前有两座石狮的就是这个区的派出所,害怕的话你可以报警啊,要不然就在那里过一夜也不错,没准还能搞到年轻的巡警呢。”
“恩……”
秦雅泽撇撇嘴,好象在认真思索自己的提议。然而一分钟后他张嘴却是让自己苦笑不停的话。
“的确,没有帮了忙反而要请客的道理,那换我请你去喝一杯怎么样。”
吴子键对这样故意装傻的秦雅泽几乎就要暴跳了。
“我都说了没那个美国时间和你胡扯,快给我下车去!”
“你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着急找男人吗?”
“是啊,怎么样?”
那妩媚动人的双眸正面凝视自己好久。
“其他男人很好吗?不然……我们个玩玩怎么样。”
当我是傻瓜啊!吴子键苦笑一声。
“拜托你别在这纠缠我好不好,骗人也用个正常点的理由吧,要是咱俩可以玩的话以前就不知玩过多少回了,可每次到最后你不都是搞我飞机吗?”
“我是说真的啊。”
“既然那样,干脆你就让我上,不然就算了。”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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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就算真的抱住了秦雅泽那赤裸的身体,吴子键依旧没有任何真实的感觉。可能是从前谎话说得太多的缘故,搞得现在连自己的感官几乎都不能信任。双手握住他耸立的腿间时还在想,不会一切都是幻觉吧。
被自己带回家的秦雅泽果然一踏进家门就极其夸张地赞叹起房子,又大又亮,装饰也好奢华,音响好棒,卫生间里的浴缸好宽敞……他越是这么说吴子键心里就越没底,心想为了避免他又一次临阵脱逃,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于是就立刻猴急地堵上那喋喋不休的嘴巴,结果不但被咬了一口,还被埋怨,
“好疼,真粗鲁。”
觉得他仿佛在对自己撒娇的吴子键也不管那嘲笑自己猴急的眼神而迅速扒光对方的衣服,秦雅泽虽然极力扭动身体但并没有反抗,很快两人都以出生时的姿态相对,直到这时自己的心里总算放下一块石头。
“喂。”
就在自己准备上下其手时,那令人不安的嘴巴又问,
“你是不是一向都这么不小心,把男人带回家难道不怕被你老婆撞到?”
“她回娘家了。”
吴子键没好气地回答。
“哦……”
那之后便不再说话,秦雅泽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地接受自己的爱抚。
果然是自己期待已久的身体,那无论色泽,弹性还是温度都与自己理想中的桐体相差无几。要不是秦雅泽在用后面接受自己时显得有点笨手笨脚,吴子键几乎就要给他打出一百分了。
当然有点扫兴的主要还是那张嘴巴。
在把主要的性感带都吻遍之后,那物体的前端也渐渐渗出了白色的汁液,吴子键用润滑剂湿润了秦雅泽的那里后就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送入,可是在插入前一秒居然又被打断。
“喂,你可不要就这么塞进去,之前记得带套子啊。”
被迫打断的吴子键气得冲那粉白的臀部挥了一巴掌。
“我可没有什么病,是不是你还要查看我的健康体检报告啊。”
“不是啦。”
被自己打疼的脸吱牙咧嘴地扭过来。
“真不识好人心,告诉你,我可连肠也没灌过的,要是让你第一次就留下臭烘烘的记忆可别怪我哦。”
话虽然让自己觉得释然,不过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叫人不自觉地倒胃口,吴子键弯腰从后面抱起那躯体,伸手在他前端轻轻撸动。
“你给我乖乖闭上嘴巴享受就是了。”
这么说的同时就把自己的性器挤入那狭窄的天堂。
果然是好紧,好热!插入之后吴子键觉得对方的内部挤压着自己,几乎到发狂的快感,就算事先做好了润泽,也都深深地安慰过那个地方,但阴茎在里面也还是一动不能动。要不是秦雅泽那一副看起来身经百战的样子,说不定自己会把他当作首次奉献的纯情处男也说不定。
自己进入得无比困难不说,而承受的那个也是一副咬牙切齿,指天骂地的刻骨神情。自己刚刚在里面动了一下,那不经大脑的粗口立刻就蹦出来。
“妈的,你干吗那么拼命插,把我插坏怎么办?”
“男人长那么粗大、恶心的东西还叫男人啊。”
“你到底有没有过‘百人斩’啊,技术这么烂还上老子,要不要老子亲自教你到底该怎么做啊。”
……
到最后那下面的嘴巴已经紧紧咬住嘴唇,痛得再发不出任何粗鄙的话,自己的耳边只剩下拼命喘气的声音。
虽说并不是怜香惜玉型的,但吴子键还是觉得秦雅泽之前的破口大骂和此时的痛状应该不会是装出来的,而且这些不经大脑的胡言乱语要比他那些经过大脑,而且是深思熟虑后的语言更加中听。于是就着插入的姿势向前慢慢俯下身体,一边轻吻着他的后背,一边小心地勾起他的腰细细抚弄前端。
“听话哦,慢慢放松下来就会很舒服的。”
咬得渗出血的嘴唇虽然一直在不甘地嘟囔,但还是按照自己的指示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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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在自己小心指导下慢慢就适应了,而且感度也变得越来越好,显然“上人”要比“被上”经验丰富许多的秦雅泽对自己身体的性感带了若执掌,在了解了之后吴子键就可以完全掌握那使双方都愉悦的“节奏”。
自己起伏的身体和身下收缩的内部就好象一部奏鸣曲,一旦调好了曲谱和音弦,就在那波动中共同遨游。不光是极好的配合令人惊喜,那个嘴巴恶毒又一贯坏心肠的人,在那么疼的插入过程中竟然一次都没有反抗,这才是令自己最感动的地方。所以吴子键做了有生以来最温柔的一件事,在反复律动达到高潮的同时,自己紧紧搂住那弓起的身躯,不仅用舌尖轻轻舔去了秦雅泽眼角淌出的眼泪,而且第一次用不带任何敌意与讽刺的口吻低低地问,
“你还好吗?”
“托福……”
想说什么又说不下去的秦雅泽侧过头,并没有睁开眼睛,不过从他扯过自己的手不停在腹部摩挲的举动看仿佛对这次做爱也十分满意。
一边细细地深吻着那柔软的嘴角,一边感受着狂潮过后身体交叠带来的快感余韵,在这个甜蜜的时刻,吴子键不禁兴起想追问一下从刚才起就浮上心头的疑问。
“喂……你说你是经验丰富吗?”
“是啊,一点也不比你的少……”
那紧闭的丹凤眼无聊地回答,因为困倦还不停地磕着头打呵欠。
“可是为什么你的括约肌那么紧绷,按说做过多次应该松软有弹性对不对?”
“一般都是我搞别人……”
才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意识到好象上当了的秦雅泽倏地挑开眼睛。
“哈,这么说你后面的第一次是被我摘取了对不对?我算不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呢,哈哈。”
察觉到被耍弄了的事实,细长的眼睛立刻从困意中挣脱出来,不悦地瞪着自己。
“我没这么说过吧。”
但事实胜于雄辩,那么紧窒的空间和那么笨拙的反应不大可能是故意装出来的,经大脑想一想就明白,那个人的第一次的确是送到了自己手里。不理会秦雅泽越来越阴沉的脸,只觉得捡到便宜的吴子键兴奋的大脑又转起其他主意。
趁他现在行动不便,不如一次都做了吧。
“喂,让我看看。”
“什么?”
“伤疤啊,刚才还说舔起来一定蛮刺激的,快点翻过身让我舔舔看。”
“无聊——”
不顾秦雅泽的极力反对,自己便自动把那连移动手指也变得极具艰难的身体轻易翻转过来。秦雅泽用愤恨的目光狠狠地瞪着自己。
“只是让我观摩一下而已,别那么小气嘛。”
嬉皮笑脸的吴子键在吻了吻那扭曲的嘴角后就将头移到秦雅泽的腹部,果然,在脐部上方离胃不远,一条细长的崭新疤痕像一条大爬虫一样趴在那里。
“真丑啊。”
这么感叹着的同时,心却有点揪痛,也许这就是一般人对待伤痕的反应吧,既怜悯又喜欢,既心疼又兴奋,吴子键伏在秦雅泽的腰骨处,出声地吻上那伤疤,鼻子贴近时脸就能感觉到对方胃部的肌肉在不安地蠕动,当用舌尖轻轻舔弄那细细的褶皱时,一股淡淡的医用消毒水的味道进入鼻腔。真的是刚拆线不久的新伤哦,就连那疤上长出的嫩肉看起来都好幼滑……
“啪”的一声,自己的脑后勺挨了一巴掌。
“舔够了没有!”
秦雅泽的脸阴沉得快能涂黑整张白纸了,看到变成这个样子而又无可奈何的他,吴子键在满足了猎奇肆虐的心理的同时也泛起爱怜。
“我说这样会刺激性欲,不信你看……”
边吻着嘴唇边低声诉说着的自己,不安分的手指又滑向秦雅泽的下腹,慢慢揉弄那如本人体形般细长的性器时,秦雅泽的喘息又在耳边回荡。
“你好美……”
捧着那张脸低声赞美之后,自己的性器又再次耸立,这次采取的是正面的体位。虽然刚刚扩展了一次但插入时对方还是有些难受地喘息,吴子键在放慢律动速度的同时,努力吻遍秦雅泽的全身,直到那周身都高热起来,盯着自己的双眸也渐渐失去焦点般陷入欲望深渊,吴子键又一次将自己倾泻到那令人消魂的体内。
在波动的余韵中,他默然地注视自己为他整理汗水打湿的前发的手指,突然冒出一句,
“你很温柔。”
自己没有听清而凑近耳朵时,那声音又诉说了一遍,
“虽然技术实在不怎么样的说……不过你真的好温柔,太温柔了……”
那低低的略带沙哑的声音不知如何就触动了自己的心弦,被它在那空寂的胸中回荡而震撼的吴子键呆了片刻。虽说自己并不是喜欢玩虐待的男人,不过对性伴也谈不上如何关心。外表绅士的自己在床上狂乱时也会使对方哭着求饶。刚才除了在达到高潮的片刻自己稍微用了心之外,那全套的动作根本算不上是温柔,甚至自己到后来都有些坏心,对自己来说,如何对待秦雅泽全凭那股冲动的欲望支配着……
那根本称不上温柔的自己怎么会被他连连地称赞温柔,太温柔呢?
而自己曾真正温柔对待过的对象,在自己如同对待易破碎的瓷器般小心谨慎地触摸后却会厌恶地扭过头去,做爱时也从来不曾看过自己一眼,更别提温柔的话,自己一次也没听他说过……
两厢鲜明对比后的事实带来的残酷性,终于令吴子键身体颤抖而说不出任何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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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1:18:43 | 显示全部楼层
8
“好满足……”
在细细低喃着满足而幸福地打着盹的时候,吴子键在半梦半醒之间却也渐渐觉察到异样。
不舒服的视线……不舒服到了极点的怪异……
缓慢地睁开眼睛后,极度的疲倦感刹那间使吴子键产生错觉:我是不是被哪个人给上了啊?不过试着动了动身体之后却发现并无异常。但是一种令人厌恶的烦躁,却依然真实地存在,就像被蛇一样的动物盯上的感觉……
吴子键瞪大了眼睛对着那小小的,冲自己闪光的摄像功能手机发了好久的呆。
直到端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扑哧”一声笑出来,才突然发觉掉入陷阱的自己连最后一根汗毛也惊耸起来。
“你就保持这个姿态别动哦,刚睡醒的你好性感的,就连张大嘴巴的样子也好帅。”
第一个直觉是秦雅泽又偷看自己的手机了,一想到里面记录的东西都被他看光,脸忍不住就红了起来。不过之后仔细观察,发觉那并不是自己的手机,那种自恋般鲜艳的红色要是自己的话绝对没脸拿来用。
突然意识到秦雅泽在做什么的自己,一下子就挣脱了梦魔的束缚,向对面的人身上猛扑过去。
“那是做什么的,快点给我!”
“哈……”
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动弹不得只能大口喘着粗气。可是不管自己怎么使劲掰,那倔强的手依然在身下紧紧护住手机。
“你好无理啊……明明知道那个不是你的东西还来抢,那么喜欢的话不会自己去买一个吗?”
“少跟我废话!”
吴子键一边说一边用力拉住秦雅泽的胳膊往外扯,不要小看了这个没几两肉的男人,力气倒还不小。
“我才不管那是谁的手机,总之你说你刚才在干什么?”
“做什么不用向你报告吧,又不是你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敢偷拍我就是不行,我劝你还是趁我心情没变坏之前把那东西交出来,否则你可是要后悔的哦——”
吴子键的话不是乱说的。要是自己的照片上了别人的手机那带给自己的也许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的开端。说得再好听也没用,况且秦雅泽是趁自己酣睡时不备拍下的照片,里面有些什么限制级的镜头不用想也能知道,要是这些照片流传出去的话自己岂不是名誉扫地?万一他用这种照片向自己勒索的话……
吴子键甩甩头,就算用强的也一定要夺过手机,虽说刚甜蜜地睡过觉转眼间就打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考虑到自己的名声那就不成为问题。
“快点给我听到没有?”
“不要不要绝对不要!”
就在自己转着手腕做准备时,一直被压在下面的秦雅泽一甩头发扭过脸怒瞪着自己。
苍白的脸色外加上乱蓬蓬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有点憔悴,与众不同的是那双斜向上挑起的丹凤眼里流露出认真的愤怒。
“吴子键,你好霸道啊,再怎么说你也没有权利抢我自己的东西吧。”
“什么?那你就有权利偷拍我吗?”
吴子键好后悔当初被他发现手机秘密的时候轻信他的话,那时候被他夸奖手机有多么高级还真的以为他是在羡慕,其实当时他所夸奖的应该是自己拍下做爱声音的灵感吧……无耻,这个恶劣的男人甚至比自己还进了一步,不光有自己那种可以录音的功能,而且居然把拍照功能用到这么变态的地步……绝对不可以让他这么胡来!
吴子键从来没有想过同样的方法也可以反过来用到自己身上,以前明明都是自己比较主动的说……
可是被自己愤怒指责的秦雅泽却理所当然地泰然自若,用手抿了一下头发的他缓缓开口,
“只不过是拍你睡觉时的样子而已,用不着那么大惊小怪吧,我又没做什么别的,而且,我的你不是也强行看到了?”
“什么?”
“那个疤啊。”
秦雅泽面无表情地继续说。
“那么恶心丑陋的玩意儿你也看了吧,你当时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呢?你有问我是否同意吗?还伸出舌头去舔,这么变态的事都做得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冲我凶!”
吴子键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而愣在当场。
“我不过是把你对我做的事奉还给你,有什么不对?”
这家伙是在生气吗?难道是自己所做的事让他不高兴而对自己的报复喽,亏他还以为秦雅泽已经被自己乖乖地驯服了呢!
话是这么讲没错,不过要是什么都讲理的话自己也就不用再混了,况且如果当初就不愿意的话为什么不用力认真地反抗呢?而且自己在舔他的时候,明明也有舒服到勃起嘛……况且,最主要的是,自己现在面对的是秦雅泽,一个妖男,而并不是什么可以认真说理的对象。
“我不管那么多总之你到底交不交给我?”
吴子键摆出一副恐怖的表情。
要是道理上说不通的话,自己就宁愿诉诸武力,毕竟自己并不是那种只要在理论上被压倒就会自认倒霉的傻瓜,这个世界上横行无忌的并不是道理而是武力,吴子键觉得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你不讲理……”
“对啊,你才知道我不讲理吗?如果当初我讲理的话早就把你送到那个变态男的怀里了,正因为我这么不讲理,所以你还要感激我哩。”
秦雅泽冲自己倔强地咬着嘴唇。
“如果,我说就是不给的话又怎么样?”
“没有你说话的份吧。”
两个人之间展开了一场小型的攻防战,闪过他的攻击而绕道身侧,先给他几拳转移注意力后,吴子键拽过秦雅泽如同兔子般乱蹬自己的脚踝,把他两腿大大分开而压在自己身下。再从那愤怒挣扎的手里夺过手机。虽然对付他比对付一般男人要更费力一些,但烦恼也到此为止,接下来的自己想尽早结束这场战斗而高举手机准备砸在地上时,一声冷静的断喝把自己的动作就截住了。
“没用的,照片已经被我发送到邮件信箱里了,没有我的密码,你就永远别想取消它。”
吴子键盯住说话的人好半天,有一种冲动驱使自己想扑上去杀死这个人,大概是自己高举手臂僵直的样子真的十分怪异吧,被压在下面的秦雅泽盯着这样的自己,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你那副表情,难道说为了几张照片就想把我杀了吗?”
“闭嘴,你这个混蛋!”
怒不可遏的自己扔掉手机,空出手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在秦雅泽的脸上狠狠地挥了一个大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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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自己认真发怒的结果是使秦雅泽的左半边脸立刻高高地肿起来,而且嘴角也有血丝渗出来。
虽说这一切都可以说是他自讨苦吃,不过看着仍然有些心悸。到目前为止,自己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而且发得还这么奇怪,仅仅是因为对方违逆了自己的意志而已。就连和华文的关系被揭发的那次,自己充其量也只是跳着脚对老婆怒吼,虽然被女人哭诉为恶魔一样,但实际上自己并没有动手打人。秦雅泽恐怕是第一个挨自己巴掌的男人。从前即使愤怒地殴打对方也会刻意使自己的拳头不落在对方的脸上,那虽是因为不想留下证据,但恐怕更来源于自己那对任何一张看得过去的面孔都“爱惜”的变态心理。但这回自己的巴掌不但力度大,而且还是直直地照着脸部打过去,不过这并不能代表自己讨厌那张脸,况且对方又是那么出众的美人……吴子键一打之下,自己也搞不懂目前的状态了。
用足了力的结果是使自己的右手手掌也慢慢发麻,在感觉不适而悄悄活动手腕时,躺在床上的秦雅泽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脸看。
此刻他的左半边脸已经完全青肿了,高高地隆起一个布满血筋的大包,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可是左眼却因为脸肿的关系而被挤得睁不开。半眯着一只眼睛的他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对坐在对面的自己不出声地望着。
“看什么,都怪你不好,你这是自找的啊……”
其实心里已经被那无言的目光盯得发虚,可嘴上还不肯服输地逞强。渐渐地,吴子键有点受不了了,这真是无言的责备,这情景使自己不由得回想起一年前在自己第一次用强迫的手段抱了华文之后,那个几乎全身虚脱的他在事后也用这种目光牢牢地盯住自己,好象发誓要记住这张让自己蒙羞的脸。当时那刻骨的视线使自己心里泛起巨大涟漪,几乎要到了发狂的地步。
就像从前一样,只要对方露出这种表情,自己的心就仿佛被刀一点一点地割开般难受。
“还盯着我看什么,再看下去我还会揍你。”
其实自己已经不会再挥出第二拳,这么说充其量也只是吓唬人的把戏,不过秦雅泽却好象相信了似的反射性地摸了摸左脸。
好象是在害怕的样子,但是说出的话却异常冷静。
“你知不知道刚刚你在做梦的时候,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执著地看着自己的眼睛眨了一下,秦雅泽慢慢舔了一下沾着血渍的嘴唇。
“我能说什么?”
“你说……华文,不要走。”
吴子键的身体抖了一下。
说实话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会颤抖,房间里明明开着温暖的空调,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秦雅泽这句话的意义。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这和他报复我有什么关系啊,而且自己为什么会喊一个已经没有了感情的人的名字,会不会又是秦雅泽在故弄玄虚……突然又觉得想不下去的自己紧张地翻身下床。
“你最好老老实实在床上呆着,我去找点冰过来。”
跑到厨房里边刨着冰边大口喝凉水冷冻心情的自己,也说不出身体哪里不对劲,直到把冰柜里的大块冰都几乎刨成粉末后才平静下来。用毛巾裹着冰的吴子键回到卧室时,第一眼看到就是秦雅泽下身裹着毯子跪坐在床上,上半身赤裸着暴露在空气中,一手撑着一张肿脸的他,用另一只手反复按刚才被自己摔在一边的艳红色手机。
“你还真是执著啊。”
看着这一幕的吴子键忍不住苦笑。走过去坐在床边,刚拿裹着冰的毛巾贴上秦雅泽青紫的脸颊时,一直低头摆弄手机的他突然哆嗦了一下。
自己看到这个情景已经没有了殴打的动力,甚至连愤怒的根源也消失了。
“你在做什么?还在摆弄那破玩意儿啊,不是已经被我摔坏了吗,下次看你还敢不敢玩这个。”
说着空虚的威胁的话,自己也知道那只是用来过渡而已,吴子键渐渐靠上秦雅泽那微微带着熏衣草香味的躯体,把他的肩膀搂过来,就着那软绵绵的触感在太阳穴上亲了一下,然后用毛巾小心地冰敷着那张被自己打肿的脸。
自己在做这些的时候,秦雅泽一点也没有抵抗或者生气地反抗自己的动作,相反他也没有露出任何向自己讨好的亲近表示,他只是如入神般专注地忙着手里的东西,那异常认真的目光片刻也没转移到自己热切期待的脸上。
有一点无聊,有一点失落,虽然只是片刻。
过了好一阵子,他忽然就把手机拿到自己面前。
“好了,你看。”
自己看到了什么?那不过是另外一个自己而已。不单单是被固定在小小的屏幕框子里的自己,而且闭着眼睛,半张着嘴,唾液也顺着嘴角流出,一副睡得心满意足的呆相。吴子键心想,幸好还都只是大头照而已,不知他有没有把自己下半身的丑态摄进镜头里。
“好了好了,把这个拿开吧。”
“喂,别这么不关心,这个可是你自己。”
“是又怎么样,我有什么好看的,难道偷拍别人是你的恶嗜好?”
秦雅泽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因为是你我才拍的。”
这么认真说着的秦雅泽并没有抬头去看自己惊讶的表情,相反,紧接他独自嘻嘻地笑起来,
“你睡着时的那副蠢相还真是独特。”
他心满意足地啪的一声合上手机的盖子,反手粗暴地夺过自己手中的毛巾不在乎地贴在脸上。吴子键怒中带笑地望着这个人。
“这是给你的一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戏弄别人。”
正在冰敷的他抬起头,白了自己一眼。
“只是几张照片而已,你真是个既小气又粗鲁的男人!”
“喂,你这个人不会拿这种东西去四处炫耀吧?”
虽然看样子目前秦雅泽还不至于用这个威胁自己,不过不说的话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这次也就算了,我不会找你算帐,不过别想有下次。还有,即使你到处举着这个东西去说这里面的人就是我,学校里也没人会相信,毕竟我目前比你有信誉的说。而且别人会认为这种照片当然是你为了诬陷我而合成的,到时倒霉的可是你自己……”
“烦不烦啊,都说了你真是个小气的家伙,果然不错。和你这样小心眼的男人较真有那个必要吗?放心吧,‘有生之年’我都不会拿出来恐吓你的,行了吧。”
这么说要是万一死了的话就可能作为秘密而公开喽。
刚刚还在这么想,秦雅泽就像猜到自己的心思一样诡异地转过头,
“啊,这个是在我有生之年的承诺哦,别的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放心,你死了之后我会抢在别人赶到之前把你的东西都烧掉的。”
“呵呵,没准到最后杀我的人就是你。”
无聊打趣般地说了一会后,秦雅泽就对着自己转过头来,脸上也重新恢复了笑容。虽然气还是没完全消,但吴子键对那半敞开着胸膛,头发蓬乱,脸也青紫交加如同鬼魅般的男人还是产生了莫名的欲望。心想自己怎么会这么饥不择食的说,但手却顺从着冲动沿着他的胸线抚摸下去,另一只手顺势就拿过秦雅泽手里的手机放到一边,然后缓缓拉开裹住他下半身的毯子。单是看到里面包裹的嫩白性器自己的心就禁不住一阵狂跳。
“为了惩罚你,还必须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听到这话的秦雅泽装做无辜地睁大眼睛。
“什么啊,要是再搞屁股的话恕不奉陪,我会受不了……你到底要我为你做什么?”
“用一个不使用后面也可以爽的办法。”
“不用后门的话,那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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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二天上班时心情超好的吴子键一踏入办公室就被邻桌的青山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拉到一边。
“喂,你今天有没有看到那个秦雅泽?”
一听到青山提起秦雅泽的名字,直觉上立刻体味到那不会是什么好的评论,吴子键觉得无聊而想闪人时,胳膊却被青山扯住,而且一嘴口臭的他不知道自己造成了别人多大困扰似的不顾吴子键露出厌烦的表情把脸凑上来。
“你有看见他吧,瞧他那张脸!听说昨天有人看到那个拿刀刺过他的男人就在这附近转,一定是那男的搞出来的吧,同性恋,真够恶心的!”
幸好是男人而不是自己被人发现,吴子键的心因为同性恋这三个字而跳了一下。
“我才刚到学校,哪里会看见他。”
“那等一会儿下课你就好好瞧瞧吧……”
正说着,秦雅泽居然就跟在几位老师后面走进二年级的办公室,青山眼尖地瞧见,扯了一下吴子键的袖子后就溜回到座位上。吴子键因为不想在公开场合与秦雅泽照面于是也走回自己的位置。
青山坐在自己的身边一面向秦雅泽的方向偷看,一面低声嘟囔,
“被打成那样还嬉皮笑脸,八成是变态!”
没有听到青山的评价的秦雅泽原来是到二年级来借世界史课用的地球仪,本来三年级的那个应该更大更贵一些吧,但秦雅泽解释说原来的那个被淘气的男孩子弄坏了还没有来得及向后勤申请新的,可吴子键觉得这一切分明是他特地跑来偷看自己的借口。
要是可以,吴子键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告诉他别过来,今天他的左半边脸不出预料肿得比昨天刚打过还要厉害,青色的痕迹已经蔓延到半张脸了。一早起来时吴子键还特地嘱咐他不要顶着这张丑脸到学校去丢人,可是秦雅泽坚持不肯,嘴里说是有重要的测验不能不到场,可实际上大概他根本不在乎吧,反而像觉得好玩似的对着镜子说,
“这可是你留给我的纪念,我要好好地珍惜呦。”
虽然脸变得好丑可秦雅泽看起来心情却一级棒,拿了地球仪的他又不急于离开,反而留在办公室里和年轻的女教师说东道西,被提及脸上的伤痕还笑哈哈地说,
“走路的时候被一个不长眼睛的混蛋撞到了。”
边说,他边用那深刻的目光余韵扫向吴子键。吴子键虽然被他拐弯抹角地骂但是并不觉得生气,反倒是身边的青山一直比较烦躁。
“真是不知廉耻,变态……”
只要秦雅泽的目光一投过来他就会不由自主地低声咒骂,听到最后简直烦得要死的吴子键干脆大声冲秦雅泽喊了一句,
“秦老师,你第三节是不是还有课啊,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
你最好快点走,不然身边那个一脸倒霉像的男人会把我烦死的。这是在礼貌的面具下没有说出口的话。
听到自己的声音秦雅泽从斜靠着办公桌的姿势转为站直,他停下与女教师的说笑,反而带着一脸的笑意对自己说,
“谢谢你提醒哦,吴老师。我第三堂的确有课,不过第四堂就没有了……”
说完的他冲自己隐秘地抛了一个飞眼就笑吟吟地抱起地球仪出去了。
“啪”的一声,
原来是隔壁的青山把原子笔的笔杆折断了。

第四堂甫一上课,吴子键就装作出去买烟而来到操场上。正在上课的中学操场显得十分空旷,除了正中间的足球场上一支学生球队在争抢厮杀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人。虽然是阳春的季节比较凉爽,但是接近正午的时刻太阳直射过来还是烤得人脸上发烫,在操场上晃了两个圈都没有发现“目标”的吴子键,在信步走向操场对面的小树林时却意外地发现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装的秦雅泽靠在树干上吸着烟。
在自己径直走向他时,他还在痴迷地沉溺于那香烟的味道,连看也没看向自己。吴子键走上前去一把摘掉他手里的半截香烟,用苛刻的目光盯着他。
“早就来了,为什么还躲在这里不叫我?”
“提前被你发现多没意思。”
像一只露出倦意的白色大猫一般懒洋洋地伸展四肢打了个呵欠后,秦雅泽微笑着打量自己。
“人家只不过好奇你的反应能力怎么样而已,看你傻哈哈地在操场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还真是无聊得很呢。”
“是吗,你真的想了解我吗?”
秦雅泽用那又怎么样的目光望着自己。
“那就跟我来吧。”
吴子键有点用力地抓住秦雅泽的肩头。
“来,我会让你了解我更多一点……用身体。”
在学校后面的废弃仓库里的两个人就像发情的猫一样互相舔舐,在自己双手伸向他的臀部用力去揉捏时,秦雅泽气喘吁吁地把头靠在自己肩上。
“轻点……”
他微微的呻吟在飘到自己耳畔时吴子键已经开始解开他的裤带,前端早就已经湿润的分身一被自己握在手里就像有了生命力一样热切地昂起头来。
“你昨天好坏哦。”
在自己去摆弄那前面的孔时,秦雅泽扭着身体向自己迎上来。
“为什么这么说?”
一边细腻地搓弄前端一边露出坏笑的吴子键故意问。
秦雅泽的脸少见地红了,不过,那多半是他为了增添情趣而装出来的羞涩。
“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人家的嘴巴好疼却还坏心地要人家去吸……”
“呵呵。”
吴子键笑了,对这种场合经验丰富的自己立刻明白秦雅泽在向自己要求什么。
“那又怎么样呢?”
“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你要补偿我哦。”
当四目相对时,吴子键终于控制不了地去吻那微微红肿的嘴唇。真是个淫荡的家伙!一边鄙夷地想着一边却忍不住想去占有那身体的全部,不停地变换着角度深吻之后,吴子键扶住秦雅泽那摇摇欲坠而向下滑的身体,深深凝视后慢慢地蹲下。
“我会让你像神仙一样快活……”

11
在吴子键嘴里射出的秦雅泽虚脱般地靠在自己怀里,虽然把他射出的液体一滴不剩地全吞下肚子,但看到秦雅泽那恹恹的倦态时,吴子键还是忍不住恶意地凑上前去一口吻住那不停吐气的舌头。不顾那因厌恶而摇晃的头而将口腔里残留的腥臭体液过渡给他。
被强迫咽下自己精液的秦雅泽挣脱束缚之后,嗔怒地瞪着自己,
“坏蛋,你这么做让我下午怎么上课,怎么开口说话?”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不能开口说话的话也未免太便宜你了吧,况且你下午不是没有课吗?”
“你居然偷看我公事包里的课表!”
秦雅泽冲自己怪叫。
吴子键的眼睛眯了起来。
“说什么偷啊偷的未免太难听了。”
“你以为你那行经算什么。”
“这也只可算是一报偿一报吧。”
嘴里这么说可实际上吴子键在乎的是秦雅泽除了偷拍自己之外还趁自己睡着时干了什么,所以趁他去浴室的机会翻了一下他的公事包。不过还好里面除了一些名片和信用卡之外没什么其他的“搞鬼工具”。虽然放心了但吴子键却意外地在包里发现一条KY。这种润滑剂是同志在做爱的时候常用的吧,只有在情趣店才能买到的东西,难道说一向只做攻的秦雅泽是那种细心关怀做爱对象身体的人吗?
吴子键不禁哑然失笑,这么想的自己几乎犯了和上帝造出亚当与夏娃同样的错误。像秦雅泽那种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回过头想想自己就一目了然了,几乎都是由对方做准备的自己,难道会傻得把KY条放在兜里到处乱跑吗?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是自己想不到的,但那结论也同样十分荒谬,吴子键晃晃自己的脑袋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在自己沉思的时候秦雅泽就一直盯着自己,这时看见自己晃头就凑上来问。
“你刚刚在想什么?”
还不想当他面拆底的吴子键自然不会讲实话,迎着他那深究的目光,自己该编点什么混过去呢……蓦地,吴子键想到一个有趣的话题。
“你今天在学校里可是出足了风头啊。”
“是吗,我可没觉得。”
秦雅泽一脸没兴趣地摆弄自己的手指。
“难道你都没自觉吗?”
吴子键呵呵地笑起来,亲了亲那微微向上弯曲的唇角。
“有人看见你被那个男人纠缠了。”
“什么?”
“因为搞同性恋而被男人刺伤住院不说,而且昨天又被同一个人揍到满脸淤青。”吴子键模仿青山的口气,“这难道不是学校近期最大的丑闻吗?亏当事人还一脸得意地四处去炫耀。”
“是谁,谁这么讲我的?”
在自己怀里的躯体不快地扭动。
看到秦雅泽那愤怒的表情吴子键不禁想到一个好玩的主意,既然秦雅泽是一个恶毒的人,而青山又是自己所讨厌的人,而且青山看起来也仿佛很讨厌秦雅泽似的,要是把这两个人放在一块让他们斗斗看的话说不定会很有趣。
想也不用想那一定是很好玩的结果。
反正都不是自己在乎的人,就算他们两个彼此打得头破血流,吴子键也觉得不干己事。况且青山的坏心是自己明知的,就当作给秦雅泽提前预警也好,吴子键心里一点也没有煽风点火的愧疚。
“二年级的青山,好象对你……有点不满呢。”
当自己略略降低嗓音用那带点磁性的语调诱惑性地说出时,秦雅泽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脸。
“他可能是比较讨厌你这种性格吧,有好多不好的传闻就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
吴子键对秦雅泽讲了青山说过的话,本以为凭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秦雅泽就算不会勃然大怒也至少会恨得牙根直响吧,谁知他却轻描淡写地混过去。
“这样啊。”
“你都不气吗?”
“哈哈。”
秦雅泽眉毛挑起好高,“要是每次都为了这种人恨得睡不着觉的话,我岂不是不必活下去了。”
那言外之意反而是提醒的自己比较多事吗?吴子键不快地回了一句,
“那随便你好了,要是被整了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想整我哪有那么容易,我猜啊,那个青山是对我有意思才故意这么说我,想引起我的注意罢了。”
对秦雅泽这种超级自恋的性格吴子键简直哭笑不得,活这么大脸皮如此厚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秦雅泽靠在自己怀里,眼珠飞快地转了一下。
“我说,你不是说你老婆回娘家了吗,那你现在晚上一定有时间喽。”
“干吗?”
是不是这家伙玩上了瘾?虽说自己也有同感,不过一想到昨天秦雅泽在自己家里闹出的事情又有些发憷,想抱他但却顾虑重重……自己正这样烦恼的时候,秦雅泽已经站起来飞快地穿上裤子。
“这样好了,晚上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去哪里?”
“秘密。”
娇艳如花的他伸出一根手指冲自己笑着摇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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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是市立中心医院的后院。
就算是三十几岁的大男人,既不信邪也不怕鬼,但是在晚上十一点多时被人拉到这种地方,吴子键还是觉得脑后冷风飕飕。
“干吗来这种地方,这里不是医院的埋死人的地方吗?”
秦雅泽用你怎么这么白痴的目光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你有点常识好吧,死人是装在太平间的冷冻柜里的。”
大半夜谈论这种话题不免令人发憷,可是秦雅泽像是对黑黝黝的小路很熟悉似的在前面七扭八扭地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一栋类似仓库的平房门口。那门前坐着一个打更的男人,秦雅泽走上前去很熟络地打了个招呼,于是男人便站起来推开身后紧闭的大门让吴子键和他走进去。吴子键只觉得自己在经过男人身边时,虽然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如电一般上上下下地仔细搜索自己的身体。
都是有过经历的男人,走到这里吴子键已经有几分明白了。果然,向下穿过长长的走廊后,眼前豁然开朗,暴露在自己面前的是有着吧台和小型舞池的地下酒吧,看到放着靡靡之音的留声机和人头攒动的大厅,吴子键开始叹息。
“这里就是你所谓的好地方吗?小不说还建在闷热的地下,早知道是这种水平的还不如让我介绍几家高级俱乐部给你。”
秦雅泽白了自己一眼。
“我说好当然是这里有其他地方不能比的好处。”
穿过清一色是男招待和男客人的前厅,秦雅泽带着自己走向后面较为隐蔽的后台。这个地下同性恋酒吧位置虽然偏僻,场地又狭小,但布置得却十分干净,没有一般这种场所那特有的濡湿腥臊的臭味。吴子键边走边嗅,那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来苏水味道,这种熟悉的味道使吴子键联想起医院按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
“这里其实也是属于医院的地盘吧,真难为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秦雅泽径直往后面走,头也不回地说,
“住院时一位病友带着来过几次。”
“活活,你还真是走到哪里都能找到同道中人呢。”
没机会反击自己是因为秦雅泽不停地与迎面走过来的男人们打着招呼。越往里面走穿着笔挺的男人就越多,吴子键很奇怪于这里走来走去的几乎清一色都是身穿名牌的男人。
“呦,你还没有死吗?”
被从后面赶上的男人在肩膀上拍了一下的秦雅泽,不甘示弱地骂回去,
“等到你死我都不会死。”
“哇,你怎么还敢来这里,真是到死都本性不改的家伙。”
虽然打招呼说的都是玩笑话,但那些男人轻浮的嘴里满不在乎地吐出一般人禁忌的字眼,还是令吴子键浑身不舒服。几乎全部用眼角的余光猥亵地上下打量过吴子键的男人们,在坏笑着指指秦雅泽脸上的青肿后,便扬长走开了。
“真是的,今天连做了三场手术,都是割盲肠,老子的腰都站酸了,还要伺候你这小子,你说还有没有天理!”
“医生。”
秦雅泽冲迎面走来的中年男人殷勤地叫了一声,那男人只顾对身边比较年轻的男人抱怨,没有听见般径直走了过去。
“医生——”
秦雅泽甜甜地拖了长音又喊了一句。
男人这才慢悠悠地扭过头来。
“呦,这不是小雅吗?你最近身体还好吧……”男人偏了偏头,“你那张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在外面欠了谁的风流债了,啧啧。”
“托福,人家可是一直记挂着你呢。”
秦雅泽用那仿佛转变了人生观的甜腻嗓音回答,吴子键一方面觉得好玩,另一方面也觉得被秦雅泽用那亲切的语气说话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感到遗憾。
八成又是住院时认识的老姘头。
看到秦雅泽凝视的目光,中年男人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地说,
“你是专程来找李医生的对吧,他就在里面的隔间休息呢。怎么……今天还带了伴来?”
说着抬头瞥了吴子键一眼。意外地,那四十几岁发福的粗壮男人目光中竟飘过一丝妩媚。
“哇,真是好有型哦,小雅你是从哪里找到的?你也太走运了吧,什么时候也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哦。”
被四五十岁中年发福的秃顶男人赞叹有型的吴子键想要不吐也难,对自己来说这可不是什么荣誉,没想到那么壮的老家伙居然是个被上的,吴子键想笑却又只能忍住,他故意伏在秦雅泽肩头低低地说,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是个‘变态医生俱乐部’呢?我也好对这里面的变态有个心理准备嘛。”
“怕你一开始就被吓跑啊。”
秦雅泽只冲自己微微一笑,转身推开眼前那扇紧闭的门。
那是不同于外面大厅般嘈杂的安静的小房间,布置得让人有一下子就能放松的感觉。房间里小巧的客厅中坐着四五个男人,在袅袅升起的如白色丝线的香烟的烟雾中好象正在聊些什么。虽然听到门打开的声响,恹恹地扭过几个脑袋看了看,又一脸无趣地扭了回去。
即使看见了作为陌生人的自己,里面的男人也没有显得多么吃惊的样子。
“李医生,我来了。”
秦雅泽冲其中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打着招呼。
一个看起来总像是在发愁的男人脸上露出笑容。
“小雅,你好久都没来了吧,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身体感觉还可以吗?”
“不错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
同其他人一样,男人的目光落到秦雅泽的脸上,他的眉头皱了皱。
“你的脸是怎么搞的?”
“是纪念而已,医生不用担心啦。”
秦雅泽捂着脸笑嘻嘻地回答。听到敷衍的答复,男人识趣地没有继续打听下去,相反却深深地看了站在秦雅泽身边的自己一眼。
虽然感觉到男人可能猜出伤痕的来源,不过吴子键现在对这种目光早已免疫,他装作没看见而扭过头去。然而自己在心中感叹的却是,这个秦雅泽仅仅是因为外伤住了几天医院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认识你?你到底在这家医院里搞出了多大的名堂啊?
搞不好秦雅泽和这里的每一个男医生都做过哩。
想是那么想,吴子键还是没有把那种交织了鄙视与微酸的心情摆在脸上。
“医生,还有货吗?”
听秦雅泽这么问,那个姓李的男人露出困惑的表情。
“小雅,你不是还有药吗?没必要来我这里拿吧。”
“我今天想要一点纯的。”
男人为难地皱起了眉头,仔细思索着什么似的低头不语。秦雅泽也不再说话,只是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吴子键站在两人中间对这样比较诡异的气氛产生了好奇。
过了一会儿,男人的肩膀被身边站起的另一个年轻男人从后面拍了一下,那人指着自己对男人露出暧昧的笑容。
“没看见人家今天带着伴来吗?当然是要够刺激点的东西啦。”
男人抬起头,用凝重的视线望着显得若无其事的秦雅泽。
“我还是不建议你使用这种东西。”
“没关系的。”秦雅泽笑眯眯的说,“只一次而已哦,医生。”
“可是……”
秦雅泽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男人的脸在笑,于是身边的年轻男人又推了推那医生的肩膀,
“哎呀,快啦,没看见人家在等吗?早也是用晚也是用嘛也不差这一次。”
被秦雅泽用温柔攻势击败的男人无奈地挠挠头发,叹着气走进里间。一会儿,他拿着一只银色的医用托盘走出来。
“真是败给你了,你是我所见过的最疯的人。”
“谢谢医生。”
“……要小心用,这个的副作用很大。”
“知道了。”
秦雅泽甜甜地笑着从棉纱布上拣起那只细细的针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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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自己的插嘴也许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有点不合时宜,但老实说吴子键觉得这么多活人在场却没有一个人去管管这种事也实在不寻常。虽说与己无关……但心里对那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惊悸般难以忍受。
“等等,你这是在嗑药吗?”
自己一把拉住秦雅泽卷起袖筒的手腕。
“这针管里的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违禁的麻醉品吧。”
秦雅泽冲自己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邻桌的年轻男人已经站起身抢在自己眼前了。
“喂,管好你的嘴呦……”
那英俊的略带笑意的眼神里却传送出具有穿透力的冷酷目光,那眼光深深刺入吴子键的心里,不甘示弱地,吴子键挺起身强势地迎上去。
“我说的并没有错吧。”
年轻男人上下打量自己却并不回答,转而,他扭过脸去冲秦雅泽轻浮地挤挤眼睛。
“你看,你好心想让他享受一下可是人家可不领情哪,没想到你会看上这么不懂情趣的家伙,小雅,你的口味怎么越来越差劲了。”
“你——”
刚要发火的吴子键却被身穿蓝色西装的李医生做手势打断,看起来总像愁眉不展的细瘦男人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却意外地有分量。只听他皱着眉头冲年轻男人叫了一声“你闭嘴。”
刚刚还面有得色的男人虽然表现得不情愿,但却有点怯怯地不再发声,心不甘情不愿的他瞪了吴子键一眼,就又回到一边沙发上赌气地背对着众人坐下。
“你跟小雅过来时,他都没告诉你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姓李的男人转过头来正色看着吴子键。
乖乖,别搞错了,卖违禁药品的可是你吧,别装出这么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好不好。吴子键摇摇头。
“虽然没说,但一路走过来你大概也明白了吧,这里的人都是这个医院中志同道合的人,如果你不欣赏或不属于这类人,请你早点离开吧。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可以吗?”
“要说是性向的话,我当然也比较喜欢男人。”
既然话已经说开,吴子键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性向。
“不过,性向如何是一回事,嗑药又是另外一码事吧。要是我没猜错,你们是专门利用医生的权利把外面买不到的麻药,当作兴奋剂来卖吧。怪不得秦雅泽说这里有自己的好处,原来是因为这个。”
穿蓝色西装的男人低头静默不语,大约两分钟之后,他抬头看着自己。
“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他那淡然的声音就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吴子键耸耸肩膀。
“当然没关系,不过老实说这种交易我真的很讨厌,大概天生对靠麻药来产生快感怀有厌恶吧,你们的做法让我觉得恶心。你知道一般人对吸毒的看法,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医生,怎么会心安理得地纵容这种行为发生?”
“那是因为——”
一直站在身后沉默着的秦雅泽突然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医生,不用跟他那种古板的人解释啦,算是我带错人了,要是害怕被牵连你可以出去啊,反正又没人阻拦你。”
那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冲着吴子键而来的,声音中的轻蔑与不屑刺激着自己的神经。一想到自己居然被秦雅泽斥为胆小,一股好胜的心态就赌气地升起来。
“告诉你,我可不是胆小如鼠的人!”
“哈。”秦雅泽挑着眉毛笑了,“那你敢不敢试试呢?”
“算了吧,我对这东西可没什么好感。”
听到吴子键冷冷的拒绝,秦雅泽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你自己不用就不要妨碍别人享受嘛。”
说着,就在吴子键的眼皮底下慢慢将针管里的药水注射进左手手臂上的静脉,吴子键虽然感觉上仍然厌恶但实在又说不出什么,况且刚刚被激起的自尊心也阻止了自己想要让他打住的话。姓李的男人与自己一样一脸忧郁地注视着这一切,吴子键心里怀疑这个人的脸皮怎么这么厚,明明是自己做的好事却还摆出一副圣人的面孔,对这里的厌恶的情感顿时让自己提不起劲来。
注射完药水的秦雅泽闭上眼睛陶醉了几分钟。
“是什么药?”
“杜冷丁而已,放心,一次两次不会死人的。”
秦雅泽对这样问的自己翻了个白眼,把卷起的袖子放回的他动作迅速得一点也看不出像个瘾君子的模样。
“来吧,我们走,医生再见呦。”
说实话,就算秦雅泽不走,自己也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了,满是衣冠楚楚的毒品垃圾的场所。吴子键虽然并不是自诩为正人君子,但那道德观也没有堕落到让自己看到这种肮脏的交易还能无动于衷的地步。还没等秦雅泽与那姓李的医生打完招呼,自己已经抢先一步走出那扇门。来到走廊里等待秦雅泽的自己,又闻到那股消毒水淡淡的味道,但与刚才的体会不同,现在吴子键对这种味道敏感得很,有种仿佛好多的臭味都被掩盖在消毒水之下的怪异感觉。
从门里面走出来的秦雅泽嗔怪地问自己,
“你怎么走得那么快,也不说等等我。”
吴子键根本不想回答那种自恋的问题而闷闷地走在前边,现在的自己,对这里,对秦雅泽都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古怪的地方。
秦雅泽从后面紧跑几步赶上自己,嘻嘻笑着拍自己的肩膀。
“怎么,被刺激到了?”
“老实说,现在的我很想揍人,你没事不要招惹我。”
对于自己这样粗暴的回答,秦雅泽吐了吐舌头。
“那么我也老实说,虽然我不想被揍可是还是不得不招惹你,药效就要发作了……我们……我们去隔壁的小房间吧。”
秦雅泽用媚惑的目光望着自己,不自觉地开始做出舔嘴唇的动作,吴子键觉得他拉住自己的胳膊正在瑟瑟发抖。
是药效发作了吗?吴子键这样想,那微微露出红色舌尖的他倒像是十分诱人的果实。
“那里面都是些嗑了药然后在做爱的人吗?”
“恩……”
点头的秦雅泽渐渐地把头,胳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脸色燥红的他把自己的手拉到他的跨下来回抚摸。
“喂,子键,会让你觉得很刺激的……”
这个时候是顺应意思和他玩玩还是趁机戏弄他一下?
看到现在连身体都站不稳,靠在自己胸前低声恳求的秦雅泽,又想起刚才他那不屑的语气,吴子键心里突然升起报复的坏念头。他用一只手搂住秦雅泽的腰,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一边细细描绘着脸形,一边坏坏地说,
“你很想做吗?要不要来点刺激的?”
目光中已然没有焦点的秦雅泽点了点头。
“那么,一切都要听我的呦,我们出去吧。”
“去哪儿……”
来不及挣扎的秦雅泽就这样被自己夹持着带出地下酒吧,虽然在自己怀里不安地扭动,但那发挥了药效的身体却没有多少反抗的力气。也不去管路过吧台时那些游荡在外面的男人们奇怪猥亵的目光,吴子键就像拖着一件大行李一般把他摇摇晃晃地带到外面。
站在清朗的暗蓝色夜空下,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叫自己胸中不由得一振。
“子键……”
秦雅泽在叫自己,吴子键顺着那虚弱的声音望了一眼,就看见靠在自己身上的他渐渐地向地上滑落。一把扯住之后,自己几乎是勉强拖着才使他不至于跌倒,两个人拉拉扯扯地挤进自己开来的雪弗来车里。
宽大的车后座仿佛正是为这一刻而设计的,把秦雅泽放倒在后面座位上之后,自己随即也伏了上来。
“不行……这是在外面,车门还没有关,不要……”
虽然迷迷糊糊又没什么道德感,不过好象也有知道羞耻的意思,吴子键坏笑起来,他一边褪下秦雅泽的裤子一边在他耳边轻轻吹气。
“你不是很喜欢刺激吗?现在这是医院的后院,地点正合适啊,况且不会有人来的,不过……即使有人不小心寻声过来看的话,我想他也不会把如此妖娆美丽的你当作男人的,放心好了……”
秦雅泽没有回答,他在自己同时进行的缓慢而沉重的刺入中,发出类似于猫叫春般细细的尖叫。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14

或许是因为药效的缘故,吴子键在做的时候果然感到了秦雅泽的兴奋,那么紧张收缩着的后穴使自己犹如置身于天堂。秦雅泽公事包中的KY条这时派上了用场,不过,就算自己不用润滑剂想必他也不会感到痛楚吧,至少在自己一次比一次猛烈的冲撞中,他的手指都紧紧抓住自己的肩膀强烈地回应。
在户外的夜晚,又是在车子里与发了情的野猫般的秦雅泽做爱,感觉当然超级好,可是令吴子键唯一觉得有点美中不足的是,秦雅泽在在射精过后立即陷入深深的昏睡之中,无论自己怎么叫、怎么摇也弄不醒他。
虽然很想把他就这样丢在这里不管了,但好象又不可以,吴子键想,好歹得先把他的衣裤都穿上吧,于是笨手笨脚地在狭窄的车位里给睡得如同死猪般的秦雅泽胡乱套上了衣服,忙乱中也不去管那衬衫的扣子是否扣错,裤链有没有拉严,总之先穿上再说。
结果,忙活完的自己又对着这样衣衫不整,睡得嘴角流出口水的人发起愁来。
实在不想把这讨厌的家伙再次搬回家去,但又不能放他一个人在这里不管,要是把他带到某个旅馆里吧,在那种低级得连做爱都不插门的地方,不知怎地又有点担心他的贞操问题。不过,这种人又哪会有什么贞操可言,吴子键虽然对这样想的自己感到好笑,但却真的拿不定注意到底怎么办好。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吴子键记起早晨翻看他的公事包时,在里面不经意发现的秦雅泽的电话手册。一般人都有在扉页上写下自己地址以防止丢失的习惯吧,吴子键想反正左右也是试试,没准还可以得到意外的惊喜呢。
虽然经常看到他坐着高级轿车扬长而去,但吴子键相信,其他人和自己一样根本不清楚秦雅泽到底住在哪里。
打开电话簿,果然就在扉页上发现写着的陌生地址,但上面没写名字,甚至连身份证的号码也没写,吴子键不太肯定那一定就是秦雅泽住的地方。要万一是别人家的地址,自己拖着一个刚做完爱又嗑药的家伙来访会不会被认为是精神不正常呢?不过,吴子键在衡量利弊后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反正记录在秦雅泽电话簿首页的家伙的地址估计不是他极熟的人就是他的老相好吧。
决定下来后,吴子键就把秦雅泽抱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放好,又把安全带绑到他身上,在自己做着这一切的时候秦雅泽一点也没反应,歪着头睡得酣畅的他,甚至流出口水的嘴角都是向上翘起的。
这家伙是不是在做什么春梦啊,吴子键在心里暗笑。

把车开上大路,吴子键按照电话簿上的地址,一路向南行驶。幸好地址上所载的位置离自己的家并不远,吴子键心想,这样的话自己动作快一点没准还能赶在十二点之前回家补一觉。
将车窗打开,在黝黑笔直的公路上行驶,而且车内放着轻柔的音乐,吴子键觉得心情良好而且开始低声随着音乐哼歌。这种感觉让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可以肆意挥洒青春的时代,不知怎的,吴子键突然好希望这条大道永远开不到尽头,在身边安睡的秦雅泽就像年轻时的初恋情人一样乖巧动人,盲目地依赖自己,而自己,也满怀着信心意气风发地一路寻找着可以安静容纳两个人爱情的天堂……
一阵凉风吹过来,侧身躺在身边的秦雅泽突然缩了缩脖子,睡眠中的他冷不防“扑”地打了个喷嚏,这个喷嚏也打醒了自己,吴子键心不甘情不原地把车窗摇上,把音乐也关掉。自己身边的这个家伙可不是什么温柔可人的恋人,而是个一旦睁开眼睛就立刻会使坏的恶劣男人。吴子键这样提醒自己。
把车开到那片没有休闲花园,车库,警卫保安,甚至还有点破落的普通住宅区时,吴子键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不过又对了一遍地址后,应该是这里没错啊。吴子键想象不出平日衣着光鲜的秦雅泽怎么会住在这种没有一点奢华气的普通居民区,要住也是他的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烂相好住的地方吧。不过当吴子键按了半天门铃却不见有人应答,反而从秦雅泽的衣兜里翻出钥匙打开房门时,自己心中的诧异简直到了极点。
把秦雅泽搀进房内打开灯后,吴子键的惊讶又更上了一层楼。整个不到五十平米可谓蜗居的地方居然连普通的桌椅沙发等家具一应没有,卧室里只有一张夸大的衣柜和一张床,而且从那床单铺放的整齐程度看,几乎不像曾经有人在上面睡过似的。
把秦雅泽抛上床的自己心里还是不能确定这里究竟是旅馆还是他的家,房间的布局实在是太简单,简单到了看起来几乎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不过当自己拉开那张巨大的衣柜,露出里面满满一柜子花里胡哨的名牌衣服与皮鞋时,吴子键这才有种找到了秦雅泽的风格的感觉。
虽然那个人睡得正香,可是从傍晚到半夜一直都在不停“运动”的自己,肚子却适时地咕噜起来。想随便找点什么先凑合一下而走进厨房的自己,一看见这里的景观又不禁哑然失笑,除了一无所有的灶台之外,从那台面上积攒的灰尘的厚度来看这里似乎比卧室荒废得更久。
感觉好象到了古代皇帝废弃的冷宫哦。
自嘲着也几乎不抱什么希望地打开冰箱的门,让自己大喜过望的是里面虽然空荡荡但还是零星摆着几盒速食面条。虽说这种没营养又过期的东西一向是自己的最恶,但有点什么总比什么都没有来的好。饥肠辘辘的自己拎起茶壶,在放掉水管里沉积的黄色锈水之后总算接了少半壶水,放在看起来崭新的灶具上,点燃煤气开始烧水。
水烧好后,实在不想在满是灰尘的厨房用餐的自己捧着方便面的盒子走进卧室,由于没有沙发吴子键只好坐在秦雅泽睡觉的床上打开盒盖享用简单的夜宵。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咀嚼的声音过大还是面条的香味飘进了鼻子,总之在自己吃到一半左右时,躺在身旁的秦雅泽耸动着鼻子慢慢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
“谁知道。”
吃着面条的自己对这荒谬的问题根本不想搭理。
眼珠慢慢地绕着天花板转动一周后,眨巴眨巴地落到自己身上。秦雅泽盯着正狂吞面条的自己,也不知道他身上的药效是不是还没过劲的缘故,总之是一副傻呆呆的样子。
过了好久,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家……你偷看了我的电话簿吧。”
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以为我还愿意收留你吗?吴子键本想低头吃自己的面条不去理这个神志还含混不清的家伙,可是边吃却边感觉到背后那视线直直地好刺人。回过头去就看到秦雅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捧面条碗的手。
“……要不要吃一点?”
本来是没什么诚意的话,没想到秦雅泽却认真地点点头,并吃力地撑起上半身向自己靠过来。在这种情况下总不能说,其实我是骗你的吧,虽然还没吃到半饱,吴子键迫于形势也只好不情愿地把吃了一半,还冒着热气的速食面条递给秦雅泽。他用两只手迅速地捧住饭碗,看起来的确是饿了的他心急得连筷子也不用就直接就着碗边大口大口地喝汤。
吴子键等他喝得差不多后,叹着气把手里的筷子也递给他。
“不用吃成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吧。”
低头只顾吃面而不做声的秦雅泽看起来相当憔悴,那苍白的两颊和细瘦的握紧筷子的手指就像一个久病初愈的人一样。
“谁让你随便嗑药,真是活该!”
嘴里这么说,但其实吴子键不但不觉得那狼吞虎咽的吃相丑恶,相反却感到这个认真吃饭的他有一种虚弱的美感。
就算有点妨碍他吃饭,但吴子键还是缓慢靠近他猛吞面条的脸,不顾那挥舞着筷子的手的反对,契而不舍的双手捧起他的脸,对着那还泛着面汤油光的嘴唇狠狠吻下去。
想扭过头的秦雅泽被自己硬搂住颈子而动弹不得,即使嘴里还有着残留的面条也无所谓,吴子键的舌头在他口腔里搅动。眼见抵挡不过的秦雅泽也只好放弃吃面的企图而乖乖任自己亲吻。
一吻完毕,吴子键又好气又好笑的是那家伙居然面不改色地又捧起面条碗继续若无其事地吃下去。
“喂,下次别打那种针了。”
对自己认真说的话的回答仅仅是一阵唏里胡噜的咀嚼声。
“你听到我说什么没有?”
觉得被忽视的吴子键干脆把手按到秦雅泽的大腿内侧,这下立刻停止吃面的他睁大眼睛望着自己。
“怎么,你刚才没有享受到刺激的感觉吗?”
老实说那做爱时的疯狂投入的确让自己不舍,但是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那些都是打针后的结果时吴子键心里不是滋味。但是如果说,“我是担心你的身体”这种连自己都难以启齿的话会不会被秦雅泽放声嘲笑呢?想了一想,吴子键决定还是换一种彼此都可以接受的说话方式。
“实话说吧,我对哺一做完爱就马上倒头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家伙可没兴趣。”
“这样哦……”
秦雅泽歪着头仿佛在沉思。
“不过这么做我会蛮舒服……”
“舒服的方式吗?我以后会让你尝到一万种的……”
吴子键相信自己那低沉的声音就像媚药,秦雅泽的眼睛直盯住自己而不自觉露出性感的表情。
“还有那种地方,我也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是嘛……你这么说,倒像是丈夫在管自己的老婆一样哦……”
秦雅泽把头靠在自己耳边,低低地说。
“偶尔也让我享有一次这样的权利嘛。”
“真的吗……那我倒要好好考虑一下……”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15

类似于这种无意义的调情吴子键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了,不过每次都会收到良好的效果就是了。这道理放到秦雅泽那里也一样行得通。那一夜过得好尽兴令自己久久难忘,但自己只是不明白讲这种空洞的话的意义何在?什么我爱你,什么你是我的全部……每一句都是骗人的谎言。不过说的人起劲而听的人也乐于假意相信这种明显的欺骗而已,总之这是使双方都能愉悦的良药,自己也就乐此不疲地说下去。虽然说多了没什么必要,但一次,两次地使用都可以用来麻醉神经,吴子键觉得自己的肉欲在秦雅泽的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泄。
所以,隔天的下午,自己就用搞到的备用钥匙打开了秦雅泽的公寓大门,当时正站在屋里换衣服的他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而自己对此的反应只是无所谓的笑笑。
“你要死吗?干吗又偷我的钥匙。”
看清来人的面孔后,秦雅泽气得将手里的衬衫啪地摔到自己脸上。
对于只是贪恋对方肉体的自己而言,做这种偷钥匙备份的事实在只是小菜一碟,所以吴子键把衬衫随手扔到地上,嬉皮笑脸地走过来。
“干嘛那么凶,我只是想见你而已。”
“别说得那么好听。”
秦雅泽耸动着双肩,那只穿了下半身的短裤的身体暴露出优美的线条。
“要是我说不欢迎你呢?”
“那我就走罗。”
“那好,我不欢迎你,你快走吧。”
“好啊。”
吴子键一点也不在乎秦雅泽朝自己怒瞪的眼睛而贴近他得寸进尺地抚摸他赤裸胸膛上的乳头。
“在我走之前,先用这身体满足我一次好吗?”
“咯咯……”
首先忍不住笑起来的是秦雅泽,他脱下刚才冷冰冰的面具,用性感又妖娆的眼神仰望着吴子键。
“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也怕了对方总是用爱的名义妄图锁住我。老实说,论卑鄙冷酷我们有得一拼,这样总不至于互相纠缠吧。不过别的不讲,我对你的身体还满感兴趣的。”
“那就趁我还没对你失去兴趣时来多做几次吧。”
“对我也是一样哦。”
秦雅泽笑着吐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要不要暂时先住我这里?”
下半身只穿着一条紧绷绷的三角内裤的他就这么大咧咧地走进厨房,很显然之前的紧张都是装出来的。不一会儿端出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吴子键接过杯子,一阵惊叹。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有情调了,是不是为了我特意准备的?”
秦雅泽斜靠在床头用眼角轻蔑地瞧着自己。
“别臭美了,只不过是即溶咖啡而已,快点喝啊,喝完了我们好大干一场。”
……
呼……
真是势均力敌的性爱,吴子键觉得,做爱就要这样双方都放得开才够味,在秦雅泽之前的自己还从没碰到过这么主动的受方,主动得让自己有一阵儿感觉反而变成了被动的一方。不过也许真的是性爱老手,对方对配合自己的节奏显得十分在行,没准这次可以在秦雅泽这里享受得稍微长久一点。如果他总是能管好自己的嘴巴的话……
“喂,你有没有兴趣搬过来住?”
听到这种话的吴子键假装扭身去拿香烟而掩饰过去。秦雅泽仿佛看穿了自己似的,靠在自己胸前冷笑。
“哼,别露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好不好,你以为我是想缠上你吗?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趁现在彼此感度良好的时候能多做几次而已,真是的,被那些乏味的家伙搞得几乎都失去性爱的兴趣的说。不过老实说,要是被你缠上才是我一生的噩梦哩。”
要是这么说确实也不错,合得来就多住几天,合不来自己拍拍屁股随时可以一走了之,吴子键心想自己要不要考虑一下?不过,总住在这种没半点生活情调的房子里……
提起生活情调,自己倒开启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你这个屋子也未免太单调了吧,有没有想过养点什么植物?”
“那种事,才懒得打理呢……”
对方对这个提议好象打不起精神来的样子。吴子键凝视秦雅泽散乱在胸前的头发,看了半晌,突然问,
“对了,你有没有见过喜脂花?”
“什么花?”
对方因为完全没有听说过而产生了好奇,同时他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于是故意把盖在腰上的毯子倏地向上拉了拉,裹成一个球的他躺在床上侧身望着自己。
吴子键把手放在秦雅泽的脸蛋上细细抚摸。
“我忘了啊,喜脂花在这边的确不常见,就是一种花瓣很小的野花,几乎就是白色的,裹着小巧的花蕊,到了快凋落的季节就会变成淡淡的红色。从前我老家那边的山上开得遍山几乎都是,不过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好奇怪的名字啊……”
对方用敷衍的神色如此说,然后却又很快地接了一句,
“不过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吴子键不理会他的态度。
“那是因为他常被用来做染料的缘故,把花瓣捣碎成汁,再加上适当的配料,然后用水化开,只是一点点却可以把白布完全染红。以前老家那边每逢有人家办喜事就会用这种自制的染料做彩花和喜字,所以喽,没想到吧,那么小又单薄的花,里面居然埋藏着血一样红的颜色。”
说着说着,吴子键眼前似乎又出现童年时的记忆,已经有多少年没回到过老家那边了,自己也说不清。可能是自从曾祖父去世的那年就彻底断绝了往来吧,然而当年在老家度假的自己,只是作为大少爷的身份出现在那闭塞的地方,对与各种奇怪的事物,风俗,印象已经模糊了。可是今天下午走在去秦雅泽家的路上时,突然看到临街的花店门口摆出的这种淡粉色的花束,自己的眼球却一下子就被吸引,几乎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当年在山岗上那一簇簇环绕自己盛开的草花,被老家的人称为喜脂。闭上眼睛,好象童年时那被众人捧在掌心,万事无忧的短暂时光又回来了似的。
喜脂花,这名字好陌生却又熟悉,然而刻意问了花店的店员之后,却发现他也搞不清这种花的真正学名,只好胡乱地作为勿忘我的一种来卖。
是不是自己已经有二十年没回过老家了?其实并不是十分想念,也没有刻意思念的人,不过当凝望着花的时候,脑海中却蓦然浮现起老家那连绵不断的荒芜山岗,冷清的山风吹拂的痕迹好象还停留在脸上。那种感觉……忽然想起秦雅泽那略显苍白的脸,不知怎的自己有种奇怪的联想。
“其实你倒是有几分像那种野花。”
“喂,不要因为不是你的就把别人叫做野花好不好。”
秦雅泽躲在被窝里咯咯地笑起来。他雪白的肩膀暴露在外面,随笑声不住收缩,低着头笑还不够,他又转身过去捂住肚子。
“说你像喜脂花有什么好笑的吗?”
吴子键有点生气,虽然乱比喻是有点离谱,不过好歹那也代表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吧,你至少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尊重?
“拜托你偶尔抒发感情也弄得象样一点吧,那,我有哪里像那种不知名又没什么特征的草花了?最少也得把我比喻成蔷薇,凤仙什么的不是更贴点儿边?”
原来是嫌弃这种比喻太没身价,吴子键仰头向天空吐出一口烟圈然后笑了。
“告诉你,喜脂花可什么不出名的植物,在我老家那边可是每逢过年过节或结婚庆典才能用的珍贵染料哦。”
“再怎么说也是小山沟里自己的说法吧,像我这种出身的人怎么会被你和这种花联系到一块。”
仍然是那种鄙视的口气,吴子键探身过去揪揪鼻子。
“哦?难不成你还是大少爷出身吗?”
自己这么一问,秦雅泽立刻用‘难道你都看不出来’的眼神回望自己。
抱歉,我还真没看出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吴子键开始露出撺揄的笑。
“哦,的确是像得很,单从你这五十坪又没什么格调的房子来看,你和大少爷这个头衔之间只有一步之遥了。”
听自己这么说,秦雅泽啪地从被窝里坐起来,一只手拽掉吴子键嘴里的烟头,一双眼睛认真而又带点嗔怒的神色望着他。
“你可不要不相信,虽说不像你是长在暴发户的家庭,但我怎么说也是世家出身,论渊源的话你是一辈子也赶不上的。”
“是嘛,这么说你现在住在这种地方只是,只是什么呢,有这种怪癖喽。要不然难道大少爷你会穷到连像点样的房子也住不起的地步吗?”
“那又怎么样。”
秦雅泽攀在自己肩膀上笑了。
“反正也只是临时的住所而已,况且我很少住在自己的地方的。”
那意思是不是就是说‘我因为每天忙于和男人做爱所以根本不回家’呢?吴子键这样问他结果却遭了个白眼。
“也难怪你会不相信,因为我和家里闹翻了嘛,没办法只好委屈一点喽,仅靠那点微薄工资度日的我怎么可能和你相比呢。”
“为什么会和家里闹翻呢?”
“无聊吧,就是因为那些老古板不认同我的性取向啊,我说我只喜欢男人,可他们谁也不信,没办法我只好摊牌说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也不会要小孩所以你们还是趁早另生一个继承人吧,结果就这么被从家里踢出来了。”
“不可能吧,怎么说也是你的家人,不会就这么放任你在外面胡来吧。”
“管是管了,可是管不了有他们有什么办法,只好乖乖和我断绝关系罗。”
“那这么说你是落难公子。”
“也可以这么说吧。”
靠在自己怀里的秦雅泽大言不惭地说。

老实讲吴子键对秦雅泽的话没半点相信。说什么是因为同性恋的身份和家里人闹翻的,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嘛。也有过相同经历的吴子键不禁拿自己做比较,潜意识羡慕那种自由的想法只是一瞬间之后就被无情地嘲笑。虽说年轻时自己的确轻狂到以为单凭自己也可以闯出名堂,也可以逍遥自在的地步,但地下聚会上被警察抓住就要开除学籍时,还是自己的老爸跑过来罩住自己。那么多次险些丢掉饭碗也都是家里人一手遮天地保护住,就算自己现在不是走官僚的道路而选择了自在的教书,但事实上即使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同性恋平民也处处需要家世的背景撑腰,否则自己哪里可能这么胡来。当然逍遥也需要付出一定代价,但家里需要的无非是一个体面的婚姻外表和一个继承人而已。对吴子键来讲这种事轻易就可以办到,毫无贞操观念的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哪个男人专一地厮守一生,所以当秦雅泽说起自己因为是搞同性恋而被家里赶出来时,吴子键不禁哑然失笑。
他不是和自己一样没道德没节操吗?难道会为了这种所谓“原则”的问题而和家里闹翻。拜托,谎话也编个象样点的吧,现在从家里任性地跑出来已经不是什么让人羡慕的事情了,反而感觉有够愚蠢。
不过,看秦雅泽那一脸骄傲的表情,吴子键心想还是不要拆穿他的老底吧,既然他喜欢往脸上贴金,自己最好装傻,否则就别想继续抱到那娇媚的身体了。
“原来是这样……”
自己对于这种程度的“谎言”就这样轻轻带过,算起来它也只算是秦雅泽编造的众多谎言中的一个而已。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16

要带过去的行李其实并没有多少,原本也没有打算在秦雅泽的蜗居里长住,吴子键算了一下,距离老婆讲定从娘家回来的时间只有区区两个月,然而两个月已经足够了吧,足够自己仔细品味这具美丽的躯体直至产生厌恶到抛弃的时间了吧。
拎着一只轻便的小皮箱的吴子键随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走在高架的天桥上。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走到桥中央的吴子键向下望去,犹如几条长龙般川流不息的车辆多到令自己眼晕。这个就是普通人的生活,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但又仿佛与这些庸庸的大众不同,自己那异于常人的性取向使自己的生活中多了点色彩。吴子键想,会不会是这种不同于其他人灰色生活中的艳丽色彩使自己乐在其中呢?
要说耽于逸乐的话相信真的没几个人能比得过自己。
黄昏的天空开始飘降小雨,点点滴滴洒在肩上,这是春天的细雨。天空就像蒙上一层庸懒的面纱般显得混沌而颓废,吴子键觉得在这种暧昧的景色之中漫步正适合自己无忧的心情,然而周围的人却仿佛体味不出这美景似的一个个都皱着眉头匆匆而过。

“呦,你来得好早。”
自己过来时秦雅泽刚刚从浴室里走出来,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毛巾的他也不忌讳走光地站在屋中央,边擦拭头发边冲自己打招呼。虽然又不是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裸体,但秦雅泽那保持良好的身材和略显单薄的肌肉却总能惹起自己心头的火。吴子键放下手中的行李箱向他走去。
在自己怀着色情的意味抚摸着他光滑的脊背时,秦雅泽也像没反应似的专心擦拭着头发。可是当自己的手指不知不觉地伸向腰间隐秘的部位,这家伙就开始摇头大笑,并把自己的手打开。
“你不要总是一副急吼吼的色相好不好,好歹也懂点情调吧。”
“是你先诱惑我的。”
听到自己不甘的解释,秦雅泽又笑起来,他走到自己带来的小行李箱前,弯腰试着用手掂掂重量。
可是这一下他那圆润翘挺的臀部就从那小毛巾下溜出来,整个暴露在室内明晃晃的灯光下。
虽说都是男人,这种程度的走光自己应该见得多了,但秦雅泽那满不在乎的举动就是刺激到自己的眼球。毛巾下什么也没穿的小屁股正大咧咧地对着那连窗帘也没有的落地窗户。
实在忍不住的自己走上前去突然就冲那香艳的地方拍了一巴掌。被打的人惊跳起来。
“干什么,你找死啊!”
“喂,你就不能不像个暴露狂一样吗?再这么撅下去只怕对面的人都要跑到阳台上免费观赏你的后庭风光了。”
“唔?”
回头看了窗外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秦雅泽瞬间就恢复了常态,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没解决自己的焦虑他反而扭头向自己提出问题。
“这些就算是你带来的行李吗?”
“是啊。”
“怎么这么少?”
秦雅泽皱起眉毛拎了拎箱子。
“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节俭的男人。”
吴子键心里明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只把随身的几件衣服带过来,就好象临时住旅店一样的举动。但实际上自己心里想的也和这差不太多。自己在收拾衣服时就考虑到了所谓“两个月的保鲜期”的问题,再怎么说自己的欲望也不会超过两个月吧,要是像华文那样既纯情又能打动自己内心的男人就不消说了,可是这么个毒口毒心的男人——没准一个月不到自己就已经首先受不了了……
想是这么想,但吴子键没笨到把自己心里想的托出来。
“你的房间这么小巧,如果我把东西都搬来只怕就塞不下了吧。”
秦雅泽对这么狡辩的自己未置可否,将头发弄干的他解下围在腰上的毛巾开始穿衣服。都跟他说了会走光但他也像没神经似的一脸不在乎,不想再说什么的吴子键只好仔细地盯着秦雅泽光裸的后背心里大咽口水。
穿好衣服的他又对着衣柜的镜子慢吞吞地抹面霜,然后是慢条丝理地抹着护唇膏,心想是男人还搞这么多花样的吴子键等得渐渐不耐烦起来。
“喂,你别再穿了好不好,反正一会儿就得脱下来吧。”
对于自己赤裸裸的性暗示,秦雅泽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你急什么呀,肚子里什么都没吃就做爱不是太倒胃口了吗?一会儿我们做火锅吃吧。”
想说做什么火锅,你家里什么材料都没有的吴子键,还没等张开嘴就被秦雅泽拉出家门。

在超市里要把做火锅的材料一样一样都找全还真是很麻烦,包括火锅本身都要买令吴子键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可是相反,秦雅泽却仿佛很有兴趣似的拖着自己左挑右捡。
就算平时真的不太在乎所谓“不相干人的目光”,但在诺大的超市里被一个娇媚的大男人挽住胳膊到处乱转,自己怎么想都有种被扯上贼船的感觉。
“买这种牌子的电火锅应该不错吧。”
秦雅泽就像没神经似地傍在自己身边反复掂量手里的火锅样品,吴子键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做给别人看。
他是不是在考验自己的耐性啊。
“子键,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我想买那种分体设计的哦,用起来也比较方便些。”
“哦……随你便吧。”
那亲昵的声音叫得自己毛骨悚然,吴子键心想说什么也要甩开这烦人的妖精,等到秦雅泽蹲在地上专心和服务小姐讨论哪种型号比较实用时,自己的脚便开始悄悄向外挪动。
“我去买火锅的底料了。”
不管对方有没有听到,打着这个旗号匆匆脱离秦雅泽身边的吴子键也没顾得上看秦雅泽的反应。反正不管他愿不愿意自己是一定不会再呆在他身边的,要是陪自己的老婆逛也就算了,两个大男人在市场里讨论买什么牌子的火锅成什么话啊。
跑到调味品区的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情去挑火锅底料,自己只是在盘衡着秦雅泽可能的挑锅时间,于是也没有区分什么牌子,吴子键顺手拿了几袋写有调料字样的调味羹扔到手推车里。要是现在就回去找他的话没准会被逼得去陪他买大勺和酱油吧,那样的话还不如自己先站到付款处那里等他过来就好了。
吴子键觉得这个主意着实不赖,如果他责问起来就说自己是想先占好排队的位置好了。
一点也不觉得这么做有点无耻的吴子键信步向收银台走去,在中途穿过布艺品的柜台前,自己却不知不觉停下脚步。
不知为什么,看见眼前挂得五颜六色的窗帘就会想到秦雅泽那小小斗室中光秃秃的窗户,一想起那由外面就可以轻易望见室内光景的事情就不由得又会担心起秦雅泽刚洗完澡后光溜溜的屁股。春色无边固然是秀色可餐,不过照他那种不在乎裸露身体的做法不知道会让对面楼房的色狼窥了多少春光。
连自己也觉得奇怪——又不是我老婆,我干嘛要想这么多——但吴子键的脚步却还是慢慢移动过去。说是随便翻翻但自己居然抽出了印有浅绿色花纹的窗帘布。一想到这种淡淡的颜色应该很适合那种小巧的房间格调时自己心里就不禁一阵喜欢。吴子键对自己说替秦雅泽买窗帘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也要睡在这里个把月的缘故。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1:20:44 | 显示全部楼层
17

抱着随便抽出的东西来到收银台的自己,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依然没有看到秦雅泽的影子。按理说,就算把想吃的东西都买光也不至于这么磨蹭吧,吴子键一边不耐烦地看着手表一边给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让出位置。
又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吴子键的脸上开始阴云密布,磨蹭也要有个限度吧,其实自己最厌恶的就是陪女人上街购物,要负责提着大包小包不说,单是无聊等待的时间就足以引发自己的脾气。不过秦雅泽并不是什么疯狂购物的女人,可是男人有购物癖的话那就更折磨人,那种感觉,应该说是有点变态吧。
吴子键这么想着,就再也忍不住迈开大步回去找人。
穿过长长的货架,吴子键一眼就看见了秦雅泽那身颜色有点招摇的浅蓝色西装,虽然距离比较远看不清楚,不过看他歪着头笑得似乎很愉快。这么长时间都站在卖锅子的柜台傻笑的男人哪里去找啊!心里开始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是故意在耍着人玩,吴子键有点火大地喊了一声“喂”后便大步向他逼去。
听到自己呼唤的秦雅泽偏了偏头,吴子键虽然看见他面色有异而且欲言又止但却没放在心上。心想要解释的话就等回家后用你的身体辩解吧的自己,在走近后想大声怒斥他,“你这家伙是不是又想骗人!”
“你——”
吴子键喊出第一个字的嘴呈张开的姿势久久合不拢,那是因为他猛然看清站在秦雅泽身边的男人,穿着一身皱巴巴没品位的西装,又满面油光的家伙,正用疑惑外加吃惊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吴子键没想到在离学校这么远的地方也会碰到熟人。
而且就算遇见一般的同事也就罢了,怎么也没料到偏偏会碰到他。
青山的眼睛困惑地望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的内心吃透似的钻探般的眼神,令吴子键十分不快。如果是一般人随便打声招呼也就混过去了,但是遇上这么个对秦雅泽心怀敌意,又喜欢落井下石的男人,不知道他看见自己和秦雅泽走在一起会联想起什么。或许明天一早学校里就会流传出自己和秦雅泽上床的不好的流言也说不定,这个时候如果不编点什么挽救的话,后果恐怕会不堪设想。
一想到这些,吴子键的脸禁不住发青了。
什么也说不出来的吴子键只能勉强装出笑脸,虽然青山的坏心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解释而减少,但一句话也不说的话在他眼里就会变成“不打自招”吧。吴子键动动干涩的嘴唇刚要开口时,秦雅泽站在一旁却突然发现了新大陆般叫嚷起来。
“咦?吴老师,怎么会是你?今天怎么会这么巧让我接连碰上两个同事的。”
吃惊地张大嘴巴的吴子键被走过来的秦雅泽过分热情地握住手。
“刚刚听到叫我的声音是你吧,那时我还只顾说话没听出来,那你一定是先看见我们了对不对?”
手掌上加重的力度使吴子键转瞬即恍然大悟。
“啊——对哦,我远远的看过去就觉得背影比较像是学校里认识的同事,没想到今天真的这么凑巧。你和青山老师一直在一起吗?”
装做不知情的自己很轻松就把嫌疑重大的话题抛到别人身上。秦雅泽故做惊讶地摇头,
“我们也是刚刚碰到啊——聊了一会儿其中还提到了你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说是不是呀,青山老师。”
秦雅泽故意笑着提起和青山谈话的内容,吴子键心想,刚刚青山还提到自己,这家伙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了,果然就发现一旁的青山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吴子键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却又不点明,再加上秦雅泽那故意装出仿佛与青山是“一国的”拙劣演技,青山开始掏出手帕擦汗。
“真,真是凑巧哦,吴老师……”
看到青山紧张成那样子吴子键终于放松了,在心中放肆大笑的他表面还是故做惊讶地问,
“青山老师,你怎么会突然来这边,我记得你家好象不是住在这个区吧。”
“是串亲戚,串亲戚……”
“哦?”
吴子键抚着下巴装出思索的表情,然后又故做狡猾地歪头一笑,拍了拍青山的肩膀。
“喂,学长,你刚才和秦老师在聊我什么,有没有讲我的坏话哦?”
虽然是玩笑话,但青山却好似吓了一跳般地连连摆手否认。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才怪!
一旁的秦雅泽这时就像溜边鼓一样插话,
“当然没有啦,刚刚青山老师可是一直在称赞吴老师哦,说你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而且又有责任心,学生都很喜欢上你的课,对不对哦,青山老师?”
一听就知道是谎言的话,自己教书是很拿手了,可是平时既不爱务正业,又天天约会男人,哪有什么责任心。有学生请教问题时也常常被自己随便打发过去,更别提做什么教案和预习之类的工作了。自己对教学只可算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已。吴子键想,对编出一套连自己也不相信的假话的秦雅泽,青山是否能从容地赞同呢?
不出自己所料,青山听完后立刻很有默契地点头。
“就是啊,吴老师是很能干的人。”
“真的是这样吗,那你对我的评价也太高了。”
表面上是恭维地道谢着,可背地里吴子键笑到肠子几乎打结。觉得这种耍人游戏真的很对自己胃口的他和秦雅泽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这个时候吴子键把什么紧张和担心都抛到了脑后,相比之下,更显不安的应该是还没察觉出已经被自己和秦雅泽耍弄的青山才对。
“秦老师,我有没有和你提过,青山老师也很欣赏你的事。”
“有这种事吗?”
秦雅泽露出惊喜的表示,吴子键听到身旁的青山紧张地咽口水的声音。
“他常常称赞你呢,说你人很热情而且学问又好。”
“那我真的要好好谢谢青山老师对我的抬爱啦。”
“这是什么话,青山老师可是我的学长,他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说假话的,无论是赞美批评,他这个人都不会遮遮藏藏,你说我说得对是不对呢,学长。”
明明是从未在自己面前说过半句好话的青山,在自己与秦雅泽逼真的演技面前几乎要露馅般站不稳,一味点头又不停掏手帕擦汗的他显得滑稽又可笑。吴子键故意装做不解地问,
“青山学长,你很热吗?要不要一起出去喝一杯呢?我家就在这附近,能碰到你们两位真是我们的缘分哦。”
“不用麻烦了……”
青山摆着手慌忙地拒绝。
“我还有点事情,改天我请二位来做客吧,今天就先失陪了。”
“哎呀,这么急就要走,好不容易才碰上的……”
吴子键发现秦雅泽对青山急于逃跑的事情显得有点失望,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失掉这个玩具的机会比较可惜,不过,再表演下去难保青山不会起疑,于是装出善解人意的姿态,吴子键首先向他们告辞。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勉强了,正好我还要买点东西,就先过去那边了。”
“那就不送了哦。”
回过头,正迎上秦雅泽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没有看到后续的好戏未免觉得可惜,但是与其相比更为不安的感觉反而是秦雅泽那笑得灿烂的容颜。吴子键走到收银台处回过头,发现被自己放了鸽子的秦雅泽和青山两人都远远地望着自己似的,身影显得异常的小。

从超市出来的自己不知为什么没有象预先已经想好的先回到秦雅泽的公寓里等他回来,相反,走到楼下的星巴客时,吴子键却突然产生一种欲望想要进去坐坐。品位着苦苦的黑咖啡的自己心情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反而产生若有所失的奇怪感觉。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说自己还是一个太在乎别人目光的男人吗?还是兴致已经被意外的不速之客打扰到了?老实说,秦雅泽也好,青山也好,这些都与自己有什么相关啊,对自己来讲,他们充其量也只是生命中的过客而已。甚至就连华文也算上,都不是自己心中最在乎的目的。吴子键意识到,同其他人相比,自己最爱的家伙可能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自己的感觉才是最最重要的,华文是因为让自己觉得安心而加倍呵护体贴的对象,而青山之流只会使自己想出各种坏点子尽情加以利用。到头来,体贴也罢,利用也罢,从本质上看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没有真心作为基础的话,不同的仅仅是形式上的区别而已。
咖啡厅外的天空依旧是阴雨蒙蒙的景象,嘴边的咖啡已经渐渐失去了原有的温度,吴子键靠在被雨丝淋得模糊的窗边冥想,这样的自己,何时何地才能发现自己的真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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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享用了咖啡后又慢慢踱回到秦雅泽的公寓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用钥匙仆一打开门,一股亲切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
在卧室中央摆放着烧得正浓的火锅和丰富的菜肴使小小的斗室不觉之间产生出“家”的味道。
“你回来啦。”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秦雅泽噼里啪啦地拖着鞋从厨房跑出来。与平时不同的是他的腰上扎着围裙,脸蛋红扑扑的好象十分兴奋。
“再等一下下就好哦。”
没有妻子平时对自己晚归时那种带着怀疑的责问,秦雅泽扬着迷人的笑容欢迎自己,虽然知道那笑容绝对不单纯,但面对此情此景吴子键的心里不禁一片滚热。
在那因忙碌而出汗的额头印下自己的吻痕后,吴子键觉得自觉接过自己外套的秦雅泽表现得就好象乖巧的小妻子一般,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两个男人的“蜜月期”吧。
“对了,我走之后你和青山又聊了些什么?”
自己装作不经意的提问时,秦雅泽就好象忍不住似的捂嘴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吴子键问。
“你嫉妒了吗?”
“怎么会!”
秦雅泽冲自己扮了个鬼脸。
“我还以为你看到我们在一块儿会嫉妒得脸发青呢,要是你看见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难道都不会火冒三丈吗?”
“可惜的是你并不是我老婆。”
对自己的回答秦雅泽耸耸肩膀,仿佛有一丝失望。
“唉,那算了,那之后我们也只是随便聊聊天而已。”
“聊天?难道你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要站在超市里聊上将近一个钟头这么久的程度了吗?”
“嚯,这么认真,这样你还说不是嫉妒?”
秦雅泽冲努力松动领带的自己歪着头弯弯地翘起嘴角。
说来说去他都是要让自己承认是真的嫉妒才肯罢休,真是个争强好胜,一分亏也不吃的男人!不过在超市里乍一见青山的第一眼,吴子键承认心里是泛起了小小的不快,不过要是就把那称为“嫉妒”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好好,我承认我是有那么点不舒服,青山在学校里不是一向很反感你嘛,他为什么要和你聊天。”
听见自己投降的秦雅泽带着得胜的表情甜甜地笑了。
“你说他是真的反感我吗?我看是你理解错了,他之前会那么做那是因为他想搭讪我的缘故。”
“搭讪,你说搭讪你?”
吴子键的眼珠子几乎要冒出眼眶了。
“你别开玩笑了,从哪里能看出这一点。”
“那有什么希奇啊。”秦雅泽不以为意地缕缕头发。“不是很多人看到心仪的女人都会故意先惹怒她吗。在学校里想搭讪我可是又没有机会的男人很多,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得不到的时候就狠狠地骂来发泄或者吸引注意力,得到了又变得趾高气扬,这不是很通用的一套钓女人的方法嘛。”
“拜托,你可不是女人,我就不信被你迷住的男人会有那么多?同性恋再怎么流行也只是少数人吧。”
吴子键叉着腰好笑地顶回去,真不知道秦雅泽是怎么想的,这个男人是不是一向自恋惯了啊。
“那种人可不是什么同性恋,像他那样胆小怕事,只能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猥亵的家伙根本没什么胆子去搞同性恋,他只是贪得无厌而已。”
吴子键想不到秦雅泽会下这样一个结论。
有这种解释的吗?难道同性恋还要分什么有胆没胆的,能够光明正大承认的话就一定很好吗?可是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男人都对禁忌的感情抱着既渴望又恐惧的心理吧,这究竟是男人的本性还是什么……
正陷于沉思的自己脸颊上冷不防被“啾”地亲了一口,吴子键抬头,看见亲过自己的秦雅泽连眼角都流露出春意般盈盈笑着盯住自己,那双手安心似的轻拍自己的脸颊。
“不过你不用担心啦,我不会和别的男人认真的,谁让你才是我的Darling呢。”

吴子键的陶醉只持续了一分钟,之后那还算有几分神圣的幸福感就被桌上火锅发出的阵阵香味扑过了。自己的肚子好象是反应似的叽里咕噜叫起来。
“哎呀,锅要烧干了!”
趁秦雅泽慌慌张张跑到厨房为火锅续水的工夫,吴子键把自己在超市里买的淡青色的窗帘布从口袋里掏出来。幸好窗户上除了没有窗帘之外其他的设计也还合理,也保留着挂窗帘的横栏,吴子键站在椅子上把绿色的布扯上窗户。
一旦挂上窗帘后,室内立刻显得静谧起来,虽然没有向外的开阔视野,房间变得局促狭小,但相反的也把黑暗的夜色挡在屋外。在自己从凳子上蹦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端着菜的秦雅泽已经站在身后,正向上眯起眼睛看着呢。
“怎么样,还不错吧。”
“是你买的吗?”
吴子键大窘,“不过是促销的东西,我看你屋里正缺这个吧,没神经的家伙,以后增加点自我保护意识啊。”
在自己这样掩饰性地回答后,秦雅泽笑了笑,一反常态地没有像平时一样急于给出评价。
“快来吃饭吧。”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盘腿坐在架在地中央的矮桌旁,还是觉得有点挤。大概是因为眼前的菜肴太丰盛了,真叫人想不流口水也难,吴子键发现自己举起筷子后桌子上就几乎没有容得下饭碗的地方。
“快吃啊,肉炖老了就不好吃了。”
秦雅则在一旁催促自己。总觉得气氛比较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具体怪在哪里。吴子键想,明明只是在男性伴的家里混饭吃嘛,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正在过日子的感觉?就算自己的老婆还在也许久不曾对自己展现过笑容了,是不是已经远离家居生活太久的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产生幻觉,其实两个男人之间会发生什么……
“啊,好辣!”
刚蘸了一口碗里酱料的自己突然就被呛到了。吴子键感觉到那火热的辣气一直冲进气管,顺着鼻腔直冲到脑门。一时间受不了这种刺激的自己立刻歪过头大声地咳嗽。辣气把眼泪也几乎逼出来了。
“哈哈活该,谁叫你要买这么辣的调料。”
嘴里笑着骂道,但秦雅泽还是把面纸巾迅速地递给低头咳嗽不止的吴子键。又靠过来为他捶背。
“难道这种东西会是我……买的?”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蠢啊。”
秦雅泽一边为自己顺着背一边吃吃地笑。
“本来我还以为你是喜欢吃辣的所以才会买了川味的佐料呢,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行,刚吃一口就露馅了,喂,早知道你买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啊。”
想什么,想要不是被你吓到了我也不会看都不看就胡乱拿调料吧。吴子键有苦说不出,一阵呛到腔子里的辣气突然又引发自己的猛咳,秦雅泽立刻站起来去厨房倒了杯白开水拿到自己唇边。
“先喝点水吧。”
在自己咕嘟咕嘟大口灌下白水的同时,秦雅泽把他面前的的调料碗推到自己眼前。
“幸好我事先有买好芝麻酱,虽然没什么味道但还可以将就吃吧。”
“你既然早就买好了……为什么不早说!”
对上吴子键忿忿的眼神,秦雅泽就好象看了一出好戏似的露出幸灾乐祸的笑。那表情就仿佛在说,‘我就是喜欢看你出丑啊’的意思。
虽然知道他的坏心,毕竟做错事的是自己,吴子键没办法对那先给自己捶背又端水给自己的人发脾气,只有赌气大口嚼着蘸了芝麻酱的羊肉。
“啊,小心,酱沾到下巴上了。”
故意陷害自己吃辣吃到呛到的秦雅泽,在自己低头大嚼时却又伸出手来干扰自己。吴子键偏偏头想避开那魔爪,可是被他灵巧地扯过来,不顾自己瞪圆眼睛的事实,自顾自地用手指细细将沾在下巴上的酱料抹去。
那柔软的指肚轻抚在自己胡茬微长的下巴上突然产生出十分怪异的感觉。吴子键直直地盯住秦雅泽的手,看他把抹过自己下巴后的手指放入口中吸吮,微微露出的粉红舌尖像一条灵蛇一样吸引住自己的视线。
“唔……好象这里还有一些哦。”
吴子键在秦雅泽第二次伸手过来后立刻握住他的指头,再笨的人也能体味出这是绝对暗示性的挑逗。秦雅泽修长、光润的手指在自己宽大的掌心中轻轻蠕动,吴子键慢慢将它举到唇边,用舌尖沿着整齐的指缝轻轻舔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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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就算并没有喝酒,但围绕在两人身边的气氛已经迷离起来,秦雅泽的眼睛就像蒙上一层水雾一般痴望着自己。克制不了心中蠢动欲望的吴子键将身子向外稍做倾斜后一把将隔壁的人揽入怀中。
交换了一个长长的带有火锅酱料味道的吻之后,吴子键一手搂住秦雅泽微微颤动的躯体,一只手沿着他的背脊缓缓向下抚摸,秦雅泽就像倦极了的猫一样将头和身子都贴在自己胸前。
“你真的好温柔……为什么会这么温柔?”
虽然秦雅泽低声附在自己耳边这样说,但吴子键却一点也找不到自己温柔的证据,所以他只把这当成是言语上的诱惑而漫不经心地回答,
“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呢。”靠在自己肩上的秦雅泽的头动了动,“突然好有家的感觉。”
就算自己心里也曾经一时产生过这种傻念头,但吴子键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与此相反,自己更中意的是趁此机会讽刺一下那个向来恶毒的男人。
“怎么,难道你也会想家吗?”
不知为什么,面对自己恶意的反问秦雅泽却并没冒出意料之中那些攻击性的话,他好象在冥想着什么似的,嘴唇慢慢地翕动,
“或许……”
想问他“或许”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吴子键,却忽然被秦雅泽推开,他直起上身与自己拉开距离,几分认真地望着自己的眼睛。
“我问你,你相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吗?”
吴子键盯着少见的认真起来的秦雅泽微微一愣,然而片刻后,那嘴角就扯出了坏坏的笑。
“……不,我不相信。”
秦雅泽对这样坚定回答的自己微笑了。
“我也不信……”
然后他又重新回到自己怀里。
“只是,今天真的好奇怪啊,我突然觉得能永远这样也不错……是不是中了你的邪了?”
他抬起眼皮向上打趣地斜瞥自己。
“你搞错了吧,可不是我做的,大概都是月亮惹得祸,让我突然想和你共白头。”
听到自己套用的流行歌曲秦雅泽在自己怀中忍不住扑哧地笑了。那笑得十分欢畅又有几分寂寞的他在自己胸前不停抖动着肩膀,就连吴子键自己也开始觉得好笑,又不是容易受到诱惑的十七岁热血少年,都三十几岁的大人了什么是玩笑什么是真情难道还会不分吗?闹也闹过了,乱搞也不下百次的身体如果再碰到一次所谓“爱情”的东西一定难以消受吧。
“喂,来做爱吧。”
自己对那枕在大腿上的脑袋这样说。
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是那二十几平米的斗室,还是斗室中冒着冉冉热气的火锅,抑或是从挡住黑暗的绿色窗帘中反射过来的光,形成了诱惑,这些都不管了。
“恩……那火锅怎么办,肉会炖老的。”
“先不管了,同那相比做爱比较重要吧。难道你现在不想吗?”
“想……”

事先没有泡个澡放松身体,又没有足够的前戏,虽说借着润滑剂的滋润手指很快地深入内部,想说快趁这个有点浪漫的气氛一鼓作气,但阴茎在插入过程中就受到不可忽视的摩擦阻力。
卡在括约肌之间的分身憋得格外难受,运动了不过两寸左右就难以继续,又试着向上顶了顶的吴子键,刚刚用点力就看到秦雅泽倏地闭紧双眼,表情难受般地狠狠咬着嘴唇。
“疼就说话啊。”
吴子键知道虽然自己也十分难受,但那躺在下面承受的人所忍受的痛楚更远超自己,虽说这是一切爱的必经阶段,但如果不是事先准备做的不充分的话应该会好一点吧。吓得不敢乱动的手只好先安抚对方的阴茎,希望能让他好过起来。
“很痛吧,怪我准备的不好,痛的话就喊出来吧。”
看见秦雅泽的手指深深抠进身下绿色的地毯里,吴子键突然产生了心疼的感觉,慢慢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扯出来,环到自己赤裸的肩膀上,肩头立刻就被紧紧地扣住,但吴子键还是低下头去亲吻对方的嘴唇。
“你对我太温柔了……”
这已经是第几次听到同样的评语?吴子键在不明白之余也产生反感,他是拿自己跟从前的男人做了比较吗?还是自己的行为让他觉得缺乏男子的气魄?
既然仅仅是这种的程度就被称为温柔的话,吴子键心里却开始不乐意。这么说就好象自己是在主动为他服务似的,要知道自己可是独立而又有主见的男人,就连在床上也一向占据主导的地位,温柔两个字好象不应该按在自己头上吧。秦雅泽这么说究竟是赞美还是在嘲笑呢?吴子键不禁皱起眉头。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来点激烈的喽。”
于是自己就展开了一场毫不怜香惜玉的猛烈“攻击”,秦雅泽就像被狂风吹乱的一片落叶,在自己怀里瑟瑟摆动,尽管如此,他迎合自己的身体始终敞开着。吴子键知道这种行为不能说是很温柔,但如果说弄痛了对方的话,矛盾的是,秦雅泽却又连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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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流言就像自己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学校。
直到最近几天,吴子键才从被即将退休的年级主任,父亲曾经的老部下那里,被告之校长有可能从下面的年轻教师骨干中提拔出负责分区的副校长的消息。这可是不小的事件而且又是越过了几名主任的破格提拔。然而就在老年级主任大肆吹捧得到这个独家线索之后,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这件本该严重保密的事居然已经到了学校里尽人皆知的地步,甚至就连一些外校好事的家伙也跑到自己面前探听口风。
自己当然是没有什么心情到处传播这种新闻,不过那又会是谁呢?几个有实力的年轻老师都有做出这种事的可能,而即将退休的二年级主任当然也很可能因为嫉妒而向外泄露消息,不过吴子键觉得最有可能的人选还是秦雅泽,因为自己在套出话的当天晚上,临上床前秦雅泽还巴巴地问了自己一句。
“你对做分校区的校长有没有兴趣呢?”
当自己大吃一惊地回问他怎么会知道时,那个家伙只是神秘地一笑。
“难道只许你打听就不许别人过问吗?我也有自己的门路啊。”
接着过了仅仅几天,关于分校区选拔副校长的流言就变得好象碎纸片一样漫天飞舞。算来算去,这阵子离自己比较近的人,又经常背着自己搞些小花样的恶劣家伙也就只有秦雅泽一个,吴子键的怀疑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过吴子键对这件事还没有难以忍受到要发脾气的地步,毕竟就像秦雅泽自己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和自由,过多地干涉只会使人不快而已。况且……老实讲,与做那个所谓的副校长相比,自己目前更关心的是如何在秦雅泽那美丽的肉体上细细耕耘。
算起来两个人同居的时间也就是半个月多一点吧,可吴子键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要是被别人解释成这就是所谓的“新婚蜜月期”,自己一定会不高兴,但是除此之外却也排除不掉自己每天都想要的心情。不光是在肉体赤裸相对的时候,在清晨欲望就开始萌动,白天在学校里偶尔碰到也会千方百计地找个机会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亲吻爱抚一番,一直到两人都几乎克制不了冲动才会恋恋地放手。看见他跟其他同事说笑打闹时会觉得不快,晚上就会在床第间加倍地找回来,一旦一天都没有抚弄对方的性器身体就像吸食麻药上瘾一样隐隐不舒服,这些要是被学医的人看起来,大概真的就是“新婚症候群”的特征吧。
不过,自己明白热情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吴子键心想最为明智的就是在热情还在熊熊燃烧时抓住机会及时行乐,与此相比,那个遴选副校长的问题反而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事情。

上午的第二堂课的课间是全校做体操的时间,这段时间通常要比一般的下课时间长很多,趁这个机会,刚上完第二节而第三堂还有课要上的吴子键快步跑到教师专用的洗手间去冲了一把脸。
昨天晚上和秦雅泽之间玩起了相互喂食的小游戏,把自己从老家带回来的82年的干红都喝光之后,觉得不过瘾的两个人又打开冰箱找出生啤酒继续,过度纵欲的结果就是今天一早秦雅泽就跑到厕所一阵呕吐,而自己宿醉后的头脑也一直不清不楚的。
将冷水淋到头上后吴子键顿感畅快不少,从早晨起就一直疼到现在的头遇到冷的刺激渐渐清醒过来,发烧似的热度也缓缓下降,感觉好舒服的吴子键又顺便上了一趟厕所,把昨夜残留至今的积液都排掉后才叹了口气。接着站在洗漱台前洗手的自己,看见隔壁的空间也打开门,从里面走出的男子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身边洗手。
是青山,吴子键侧过脸看清了男人的面貌,架得歪歪斜斜的厚重眼镜和油腻腻的额头。虽说很讨厌那个媚上欺下的小人,但毕竟是同组的同事,况且平时他也很缠自己,出于礼貌,吴子键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呦,你好,今天上午还有课吗?”
这是教师之间最平常的问候吧,就算是平时几乎不认识的人偶尔碰到一起也会例行公事地问一句,没准还会就这个话题聊起来也说不定。青山平时几乎就是没话找话地纠缠自己,吴子键设想这种程度的对话他应该很高兴地立刻接下去,没料到的是,这次青山的态度冷得出奇。
“没了。”
他只微微偏头就算是和自己打过招呼,甚至连最起码的问候都没有。吴子键开始还以为他是没听清自己的话,于是继续维持着笑脸。
“听说今天天气预报会有阵雨,你带伞了吗?”
“没有。”
听着那异常冷淡的口吻就好象很害怕自己会向他借雨伞似的,青山洗完手之后抖抖袖子,连一句再见也没说就从吴子键身边径直走开。
被青山突然冷落搞得吴子键一脸尴尬,直到人都走了自己还伫立在洗漱台前恍惚了一阵子。之后,那善于计算的头脑才总算有点眉目起来。
如果被青山这么对待那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在他的眼里应该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而且恐怕还到了眼中钉的程度。可是意外的是并没有听说父亲那里出了什么问题,这样的话一定是有什么近在眼前的利益使他放弃自己这棵依靠的大树。
目前唯一可以想象得到的大事件倒有一个,那就是即将开始的校长遴选的工作,吴子键知道青山很想得到这个位置,所以内部讨论之前据说他已经把自己的材料递交上去了。不过同他相比,自己虽然也有竞争的实力但却缺乏野心,甚至因为害怕麻烦就连名字也是被同组的成员提名才报上去的,除此之外的造势可以说根本没有做过。就连一直惯于给别人施加压力的父亲那里自己也是刻意隐瞒着,这可以说几乎就是放弃的意思吧。不过对于青山这种人来说,此时此刻的自己,却正是他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样想想,这个心胸狭窄的男人恐怕已经把自己当作最大的假想敌了。
怪不得这几天一看到他,要不是一副待搭不理的表情,就是含糊其词的闪躲,吴子键边想边觉得好笑。要是自己真的有心竞争的话难道光靠孤立自己他就可以胜利吗?那样的话也未免太目光短浅了些,学校里形成有压力的竞争的人不止自己一个吧,况且放弃自己这个最有利的同盟又怎么去打压别人呢。别的人不清楚,不过吴子键很清楚单是身边的秦雅泽就对这个位置抱着极大的野心。
老实说,秦雅泽其实才是学校里最危险的人物,要是青山讨好自己来孤立秦雅泽的话,那还有一丝考虑的价值。
虽然两个人几乎每天晚上都在一张床上睡觉,但彼此的行事可说是毫不相关,是真正的同床异梦的关系。但吴子键凭本能知道秦雅泽这个人绝对不简单,他只要想得到的东西几乎会使出任何手段来争取,要是青山想要竞争副校长,不可能忽略掉秦雅泽这个威胁吧。
明眼人一看都会知道自己对这个所谓选举根本毫无兴趣,所以一心只想甩开自己的青山真的是鼠目寸光之极。

上午的第三堂课就在自己的走神之中悄然度过。第一次觉得学校里人情复杂得让人头疼的吴子键下课后刚回到办公室,就被一脸歉意的年级主任拉出来私谈。
被一个没什么色相的半老男人拉到操场的僻静角落去是吴子键噩梦般的感觉,再加上年级主任又是一贯罗嗦的性格,虽然他和父亲的关系很熟,但吴子键说话时还是掩饰不住不耐烦的情绪。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被青山和秦雅泽联合摆了一道对不对?”
从老主任那一大堆夹杂着抱歉的罗嗦话中,这是吴子键得出的唯一有用的情报。
“呃……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说候选人的名单已经在内部公开了吗,我被青山和姓秦的挤在后面对吧,而且还有人告诉你说他们两个已经达成联盟的协议了,难道不是吗?这么说来他们最大的敌人就是我了吧。”
“话是这么讲不过……”
吴子键象对待阶级敌人一样恶狠狠地瞪住老主任的脸。
“他们俩个是怎么顶上来的?”
被吴子键的表情吓了一跳的主任还以为他是在责备自己没有尽力,慌忙连连摆手撇清。
“我也做了很多工作啊,可是你的态度又不是很积极,光凭我一个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青山和秦雅泽都是很有实力的人选,这种事就算是您父亲亲自出马也要费点力气的说……”
“算了,我不是要追究你的责任,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俩个通过什么渠道挤掉别人爬上来的,不要在我面前还提什么实力之类的废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学校里有实力的家伙可不只这几个,就算是用腿肚子想也知道实力根本不能当饭吃这回事吧。”
“据说青山是高价买通了两位分区副校长和大部分的董事,另外他也动用了以前很隐秘的人际关系吧,至于秦雅泽的情况……好象没人清楚的样子……”
看老主任那发愁的表情,吴子键在心里暗暗冷笑,秦雅泽的手段嘛,自己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那就是说我这次没戏了?”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大概……恐怕……”
主任掏出手帕擦头上的汗,待看见吴子键露出犀利的眼神时,顿时话锋又一转。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算了,反正我也不太感兴趣。”
这次轮到对方吃惊了。
“怎么,难道你真的不想吗?要是你落选的话,我可就实在对不起你父亲了,别的人不说,单是跟你同组的青山就会爬到你头上,你不是一贯很讨厌这个人吗?”
“放心,父亲那里我自己会解释的,不会怪到你头上。”
吴子键故作宽慰地拍拍主任的肩膀。

就算主任不提醒自己也很清楚了,这也许就是青山为什么在看到自己时会趾高气扬,大概他以为自己已经稳掌胜券了吧。这个人从前经常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摆出一副奴隶的姿态,然而一旦掌握了权力的他,最先想要反叛的就是原来作为“主人”的自己。吴子键知道青山就是这样一副小人心理,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就算他当了分区的副校长又能怎么样,难道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扳倒自己?真是笑话!过不了多久,青山一定还会回过头来依靠自己,这是吴子键心中十拿九稳的事。
不过真正令自己感到诧异的是秦雅泽,一个几乎每天都睡在一起的人,居然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然而这个人竟然不声不响就爬到自己前面,吴子键觉得自己从前似乎有点低估了秦雅泽的实力。他和青山不同,所走的上升路线是完全不一样的方式,这样的人几乎不会受到父亲势力的牵制,这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出卖身体的男人,其实是最难降伏的类型。
自己仅仅把他当作上床时压在身下的零号而忘记了他也是个厉害角色的事实,不过饶是如此,被自己每天上的人在职位上赶超在前面,这种丢脸的感觉比起青山的态度更让吴子键难以忍受,这大概就是所谓“大男子主义”的心理在作祟吧。
“据说……”
耳边回响的是老主任的见缝插针。
“在内部讨论会上,青山和秦雅泽两个人好象互相吹捧得很厉害,而且还一同打压其他人。”
这就是事先计划好的战略吧。先是两个人互相抬高,排挤其他的竞争者,然后呢,两个人之间会怎样?是彼此礼让还是翻脸成仇?
而最使吴子键不能理解的是,这样两个看起来怎么也不可能搅到一块儿的“刺猬”,怎么会突然联起手合作呢?他们不是一直都彼此讨厌吗?不对,看起来一直都只是青山单方面对秦雅泽不满而已,而对方好象还满不在乎的样子,莫非……
“我明白了,我会再次认真考虑这件事的。”
尽管心里堵着气,吴子键表面上还是一派彬彬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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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回到教研室的自己,发现不知不觉已经上了第四节课。有点心烦意乱,又有点胸口憋闷的自己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整理思绪。不过想了好半天,仍然一点头绪也理不出来。自己怎么也猜不透的是,青山和秦雅泽两个人怎么会突然由敌对转变为伙伴。难道说是上一次在超市的偶遇给他们创造了认识的机会了吗?还是秦雅泽移情别恋?不过只要光把他俩放在一起想就会让人大摇其头吧。那怎么想也搭配不到一块儿去的两张脸……
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秦雅泽和青山就在吴子键眼前一脚前一脚后地跨进门槛。
这个时候虽然知道自己表情一定扭曲可是吴子键却控制不了,幸好两个人好象太执著于谈话而没有注意到自己存在的样子。
走在前面的是青山,怀里抱着硕大的地球仪的他,不仅满脸带笑一点看不出辛苦的表情,而且还抢先用单手隔开门让后面的人先进来。不消说,那跟在后面还笑意盈盈的人,是秦雅泽。
他不是今天早晨还趴在床上大嚷着胃疼让自己给他揉肚子吗?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又这么神采熠熠地跟青山混在一起了!
吴子键不得不把满肚子的疑问都强压在心里,因为事先和秦雅泽有过约定,一定不可以把彼此之间的关系公诸于众,这时的吴子键当然不好意思问“你的胃好点没有?”类似于这种关怀过度的话。相反,平时两个人在人前反而都会刻意保持一点距离,甚至有时看起来还十分冷淡呢。正如现在,一走进办公室的门秦雅泽的眼神就扫向自己那边,然而注意到吴子键诧异的表情却装做没看见一样径直扭头和青山调笑。
“谢谢你帮我把地球仪送回来哦,看来还是青山老师比一般人热心肠。”
听到秦雅泽笑嘻嘻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赞扬,青山把额上的汗胡乱抹了一下,就异常殷勤地冲着秦雅泽咧开嘴。
“没什么啦,这点小事,再说你不是生病了嘛,下次有什么事情就找我说一声好了。”
“哎呀,那多麻烦你啊,我可不好意思了。要不是今天胃疼的老毛病犯了,我一定不忍心让青山老师受累的。”
嘴上说着胃疼,但是秦雅泽此刻的样子活灵活现的,除了飞扬到眼梢的春色之外,哪里看到一点生过病的痕迹。
“我不累,一点都不累……”
话是这么说,可是从青山呼哧呼哧喘气的样子看,平时就很不注重锻炼的他,抱着这么巨大的地球仪爬上五楼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果然,秦雅泽听了这话就俏俏地伸了一根手指在青山眼前晃晃,嘴里轻轻地说,
“骗,人。”
就在青山仿佛被那异样的媚色凝固住视线时,他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条白白的帕子,凑上前去,也不避嫌、也不害臊,慢条斯理为青山擦掉头上的汗。
这一刹那惊掉的不只是青山一个人。
“秦老师……”
青山的表情好象既惊讶又惶恐,隐约还有陶醉的意味,他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什么,突然寂静的办公室里传来“哗啦——”的巨响。
“啊哈,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把墨水瓶碰到地上了。”
吴子键的头从面前摆得如小山一样高的作业本中探出来,他大声地冲明显受到惊吓的两个人打着招呼。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谈话了,别理我,请继续啊。”
吴子键冲那还维持着原初姿态的两个人笑了笑,推开身后的椅子,走到门口,拿了扫把和拖布,一下一下地在两人面前清扫起来。
明明早就看到自己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的秦雅泽最先从僵直的状态中反应过来,他甚至一点慌乱的神色也没有,居然继续为青山擦汗,虽然后者的表情一直好象石化一般。
秦雅泽将擦过汗的手绢故意慢吞吞地折叠成四折放回口袋里,这才状似悠闲地说,
“原来吴老师也在啊,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一下,难道今天第四堂课您没上吗?”
那挑剔的语气与其说是忘了自己今天是二三堂的连课,还不如说是礼貌般的陌生口吻,就连那个尊敬的“您”的字眼也让吴子键觉得不舒服。
“啊,吴老师也没课啊,真是巧合,巧合。”
伸手不自然地挠着头发的青山终于也回味过来,虽然神色还能保持正常但慌乱中好象忘记组织好语言,什么叫“巧合”啊!吴子键恨恨地想。
不过,被吓了一跳的他总算比刚才第二堂课间在卫生间遇见时热情了一些。
吴子键抬起头,冲着这两个人故作爽朗的一笑。
“我本来就是一个大闲人嘛,当然是经常呆在办公室里了,比不得你们二位现在都是学校里的大忙人,能碰到一块儿也真是凑巧了啊,哈哈。”
自己的笑声回响在偌大空敞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刺耳,是自己眼花吗?秦雅泽与青山两人好象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过了片刻后,秦雅泽率先扭过头冲青山讲话。
“吴老师真会讲笑话,我们哪里谈得上忙啊,要论大忙人的话,可只有青山老师一个人哦。”
虽然接的是自己的话题,但是他连一眼也没瞥向自己那边。
“青山老师,您现在可真是很忙耶,听说现在除了教学还要管总务方面的事情吧,两头都要抓起来,害得我们连找您都不容易。”
“哪里,秦老师才是年轻教师中的骨干那,你在学生中人缘太好,是我都不敢来找你了。”
“是真的吗?”
秦雅泽好象很满意似地捂住嘴巴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要不是青山老师您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优秀哎,青山老师从前一向作风很严厉害得我都不敢找你说话,如果我们能早点认识不就好了?因为我们好象有不少共同语言哩。”
“是啊,要是早点认识就好了……”
吴子键低头把墨水瓶的碎片收拾进垃圾桶里,然后用拖布狠狠擦拭地面,虽然污渍越变越淡了,但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地面上还是形成一滩看了就令人厌恶的黑色痕迹。看来碍眼的东西短时间内是不能消除了,最后放弃努力的吴子键将拖布拎到外面的水房冲洗,在激烈的水流下冲刷了十几分钟后,吴子键拿着拖布回到办公室里,而里面的人好象正谈到眉飞色舞的地步。
“听说好象副校长的任命最近一个月就要落实了吧,从目前形势看我们应该有很大胜算的……”
看到吴子键推门进来,青山立刻牢牢地闭紧了嘴巴。
把拖布扔到墙角的吴子键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伸着懒腰大咧咧走过缄口不言的两人身边,来到自己桌前整理东西,在自己慢半拍的整理过程中,秦雅泽和青山就像彼此约定好了似的一声都不吭地等自己离开。
最后,手里甩着钥匙,边走边哼歌的吴子键在经过两人身边时,忽然若无其事地停下脚步。
“听说学校现在正在遴选新人做分校区的副校长呢,也不知谁能当上哦。”
漫不经心的话果然立刻引来四只眼睛紧张的瞪视,吴子键先是表情愕然地看了青山一眼,然后呵呵地笑起来。
“不要这么虎视眈眈地看我吧,反正我对什么副校长之流本来也没什么兴趣,而且你们二位又是这么优秀,要是有一个多余的名额我也就试试看了,可惜副校长就只能选一个,我是没机会了,但总有一个人会有机会对不对?”
本来想象着自己的话会在那两个关系并不稳定的人心里,掀起怎样的一场暴风骤雨而面有得色的吴子键,在拉开门的瞬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秦雅泽小小的,充满不屑与自负的声音。
“那到时候要怎么决定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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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单单望向窗外的话,几乎搞不清楚这里究竟是谁的家。
躺在秦雅泽的公寓的床上,吴子键慢慢地吸着香烟。身边摆放着正在咔嚓咔嚓一丝不苟运转着时间齿轮的小巧闹钟。已经快八点了,自己那还什么都没有填进的肚子开始抱怨,但因为始终只有一个人,吴子键也懒得走进那冰冷的灶台旁边。
刚刚自己就在不停研究秦雅泽家的窗户,为什么用眼睛测量起来尺寸明明与自己家差不多大小,但视觉上却显得份外的小呢?这可能也是秦雅泽房间给人一贯的感觉。既简单又狭窄,小小的窗,小小的饭桌,小小的厨房,同自己家里相比那简直小得可怜的床。除此之外一无所有的简单布局的房间。那窗户上唯一有点不同的颜色是自己前不久才买来挂上的浅绿色印花窗帘,当时只是为了防止走露秦雅泽的后庭风光才弄上去的,现在才发觉好象家里也有着差不多花色的一条,难怪刚才会一时走眼。
吴子键吸尽了烟盒里最后一根香烟后就顺手把烟头按灭在床头的桌子上,向天空吐出一口烟圈的自己,突然觉得无聊到发慌。看着窗外的天空越来越黯淡,自己周围的一切反而却变得轮廓清晰起来,清晰到了不用伸出手指去数也能历数尽这小屋中的一切的地步。
这是秦雅泽小而简陋的蜗居,而自己正无聊地躺在那个人的床上,心情越来越烦躁,而且已经过了正常吃饭的时间。

听到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音时,吴子键的第一反应是肚子叫得更加欢畅,之后才想到要做什么。走过去等在门后,才打开门的秦雅泽就这么被自己一言不发地拖进室内,一把按在墙上,并随手将门反锁。
从外面刚被带进屋里的些微凉气还在自己脸颊边萦绕,被自己按住不能动弹的秦雅泽不明就里地伸长了脖子,看起来似乎是在向自己索吻,不过吴子键没去理睬而径直奔向主题。
“喂,你——”
发觉吴子键居然连前戏的吻都没有就直接抽掉自己皮带的秦雅泽声音中有一丝慌乱和不情愿,扭打了几下之后,他被吴子键踉踉跄跄地拖到床上,将外裤和内裤都一把全部扒下后,吴子键分开他的腿间,毫不理会那根本没有反应的软趴趴的阴茎,用手指直接粗鲁地刺探身后。一切都是在无言中进行着。
“真要命……你究竟有没有点常识?”
被吴子键紧紧箍住两条腿的秦雅泽好象火大了,拼命扭动身体,不让吴子键翻弄他的性器。
“是谁让你讲话的?”
秦雅泽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说话的自己。
“你这里有没有让他碰过?……这里呢……”
“这里也被进去了吧,是不是?”
……
秦雅泽低头看那肆意摆弄自己身体的手指,又抬头看看吴子键。
“你搞什么……”
“少和我装蒜!”
吴子键一把推开秦雅泽,转身站起来走到床头去拿香烟,待看到烟盒里已经空空如也后,不甘地咒骂着把纸盒揉成一团摔到秦雅泽脸上。
注视着秦雅泽凌乱的衣裳和微微困惑的表情,心情总算好了点的吴子键开始冷笑。
“说吧,你和他是什么时候搞上的?”
“和谁……”
看来秦雅泽还是一副不明就里的状况,吴子键走到床前俯下身,叉开双腿跪在床上的他以强势的姿态直盯着秦雅泽的双眼。
“和青山的事,别骗我说你不知道。”
“……”
“你和他发生关系有多久了?是在认识我之后还是认识之前?”
吴子键竭力使声音压得自然,那不太像是在审问外遇,倒有几分像是……诱供。
“说吧。”
“别瞎猜好不好,我怎么可能和他——”
“不要当我是傻瓜!”
吴子键伸出手捏住秦雅泽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与自己的视线相对。
“我警告你,骗我可没好处……”
秦雅泽看看自己的眼睛,又垂下眼帘想了一会儿,随即耸了耸肩膀。
“什么嘛,原来是这种事。你想知道我就都告诉你好了,不过别再和我玩什么审问游戏之类的好吗?你今天也看到了,我现在和青山的关系还不错,程度嘛……就是那种上床也可不上床也行的地步,你懂了吗?虽然现在还没有,不过将来总会吧,等我有了这个心情的话,他想必也绝对不会反对就是了。”
秦雅泽故意迎着自己阴沉的目光说。
“怎么,看到我们亲热,你吃醋了吗?心理是什么滋味,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
“你以为自己是走到哪里都受欢迎的妓女吗?”
秦雅泽冲这样回答的自己,倏地眯起了眼睛。
“你要注意自己的用词哦,我又不是出来卖的,这种双方都自愿的事,怎么可能和妓女一样呢。”
“这么说你就是连妓女都不如了。”
听到自己这么说,秦雅泽原本就十分细长的丹凤眼顿时挑起来,他也不管自己上半身还赤裸着有多么难看,就从床上跳起来,对吴子键跺着脚大骂,
“你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这么指责我?要怎么做,和谁一起做爱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吧。我还没签卖身契给你呢,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给我滚!立刻就离开我这里!”
说完就用全身的气力去向外推吴子键的身体。
“你还好意思冲我吼叫!”
不甘示弱的吴子键也火大起来。他一把扯住秦雅泽的脚踝,将措不及防的他拽倒在床上,随后用胳膊压住他不断挣扎的后背,用一只手把他的一只胳膊反拧过来。
虽然秦雅泽挣扎得厉害,不过激动中的吴子键使用了专门的擒拿技,他越是挣扎反而越被压制得厉害。
“说,你和青山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交易?他这么捧你,你究竟是给他尝了多少好处?”
“凭什么要告诉你!……”
被压在自己身下的秦雅泽咬牙切齿地冲自己大喊。
“是哦,你当然可以不说。”
吴子键把秦雅泽反剪在背后的胳膊扭得更紧,秦雅泽的头被自己压进枕头里,疼得大叫,
“混蛋,吴子键你混蛋!”
混蛋又怎么样,你们还不是一起串通起来对付我!谁比谁的手腕高明一些啊。
“你们是不是计划好了要排挤我,怎么分工合作的啊,青山那个人答应给你什么好处了吗?还是你被他上得爽到要反咬我一口。”
秦雅泽面红耳赤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也不知道是被自己的话说中还是因为压力而透不过气来。他偏着头,咬紧牙一个字也不肯说,见状,吴子键把头探到秦雅泽的耳后,用牙齿轻轻叼起他红润的耳垂。
“干吗啦——”
秦雅泽大叫,看起来这比弄疼他似乎更奏效,吴子键掌握了诀窍后就反复戏弄秦雅泽身上的敏感带。
“要是被青山那家伙知道你是这么淫荡的男人,你猜他跟你做时会不会觉得很恶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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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想嘲笑他反而被怒骂。
“你……才像……恶心的变态……”
“嘿嘿,我不介意你这么说我,反正你也是半斤八两,不过我讨厌被别人愚弄,尤其是被别人当作傻子一样在背后戏弄。你要和谁上床都是你自己的事,不过为什么要故意拆我的台?”
“你自己……比较傻不能怪……别人吧,青山想要……那个位置,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你不努力当然被人家……挤掉……”
秦雅泽好象突然忍不住似的大口喘着粗气。
“快放开我,好难受……”
看到他真的变了脸色,吴子键于是松开手,秦雅泽立即手脚并用地爬到床边,趴在床沿上大声咳起来。
“要不要我倒杯水给你?”
吴子键用脚尖碰碰他的胳膊,立刻招来极端厌恶的瞪视。
“你刚刚是不是想杀死我?”
“有点吧。”
吴子键在秦雅泽“变态”的诅咒声中跳下床,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他,马上就被他一把抓过来仰头咕嘟咕嘟灌下去。
一口气喝干了整杯水的秦雅泽翻过身躺在床上,就像一条死鱼一样四肢摊开精疲力竭地一动不动了。吴子键做过去坐在他身边,伸手捞起他垂在床边的一绺头发,放在掌心轻轻玩弄。
“秦雅泽……你真是逊毙了……”
自己这么低声自言自语也没吵到他,他仰躺在床上就好象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直着眼睛。
“你自己也想要那个位置对不对?”
“……”
“回答我啊。”
吴子键又伸出脚去推推。
被自己这么连连逼问,他才缓缓偏头白了自己一眼。
“你是猪头啊,有谁不想?”
“那你为什么要跟青山那种人合作?跟那种只想占你便宜,事后还会拆台的人合作一点胜算也没有,你不会那么傻吧。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自己慢慢地,用十指梳理着秦雅泽那刚刚因猛烈挣扎而汗湿的头发,吴子键觉得现在的心情远比等待时舒服多了,看来适当发泄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秦雅泽撇着嘴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微笑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最恶心了,满脸带笑的暴力男!”
抱怨完之后秦雅泽又叹了口气,
“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相信你的话,真是太可笑了吧,难道你就会无条件地帮我?你比青山更可靠多少呢?”
“当然……”
说不出“可以”是因为吴子键意识到自己真的做不到。今天的暴力事件看来仿佛是源于上午在办公室里受到挫折的影响,一心以为秦雅泽背叛了自己的心,因为被蒙骗和鄙视而气得砰砰作响。不过这种情况要是平时本来也许不会成为发泄的借口,可是他又在气过自己之后那么晚回来,他去干什么了……一想到所有的可能性,满腹的火气都化为等待中积压的火山爆发。不过话又说回来,就像秦雅泽说的,如果他求自己,难道自己就真的能够答应帮他吗?想也知道绝对不会那么好心,搞不好自己会反过来嘲笑他吧。虽然,跟青山那种小人合作也未免太……
“我有自己的处世方式吧,你也有自己的一套,我们还是彼此不要太多干涉比较好。”
就像看穿了自己的心一般,秦雅泽冰冷地宣布了两个人的界限。
“谁稀罕干涉你,不过我只想警告你,玩归玩,可你不要为了向上爬就给我玩脚踏两只船的花样,如果分手我不会管你和谁搞,但现在我没有意向要在别人射过的洞里射精。如果觉得这点办不到的话,就趁早摊牌吧。”
秦雅泽横了自己一眼,然后带着无奈苦笑了。
“这么说还真像你的风格。”
“你了解就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的那些好事。”吴子键觉得既然已经说开了,不妨索性乘胜追击。
“你和医院里的那些人都是怎么来往的,还有那个姓李的男人,你们都有一腿对不对?你每次做爱之前吃的那个白色小药丸也是从他那里拿的吧,警告你,磕药的事最好不要再继续!”
“那不过是普通的兴奋剂而已,而且李医生已经有爱人了,我再怎么无聊也不会和他搞上吧。”
秦雅泽说的话对吴子键而言,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就算有了爱人又怎么样?凭你的性格还不是照抢不误。没动手的原因只是因为不合你的胃口而已……
自己坐在床边郁闷地想着,并且又开始想抽烟的时候,秦雅泽白皙纤细的手指探索着伸过来,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来回抚摸。之前还觉得讨厌而赶开,不过对方比较固执也就放弃了,而且那只手实在也是温柔好看,不知不觉吴子键的目光又被他吸引住了,自己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那微凉的手指。
这样,“战争”是不是就算告一段落了呢?
想了一会儿,吴子键笑了。这种事情还需要用脑筋去想吗?这个时候只要用身体去确认不就知道了。

刚打过架又进行“爱的运动”,两人未免都有点力不从心,不过同那相比,做爱之后精疲力竭地抱在一起滚在床上的感觉更让人觉得舒服。吴子键把秦雅泽的身体锁在自己怀里,也不顾那述说着“自己的罪行”的抱怨。伸手去抚摸他的脊背,然而立刻就被打掉并且说“刚才浑身都被揍成淤青,碰起来好疼”,可是那后背仿佛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般又湿又滑的感觉好细腻,手指就像被吸进去一样深陷其中,吴子键爱不释手遂强行抚摸。
就是这种感觉,这种做爱时的温顺与平时恶劣作风之间形成强烈的对比反差,才会使自己这么着迷吧。
感觉到秦雅泽也在怀里用鼻尖摩挲自己的胸膛,吴子键收紧双臂。
“对了,我还有事要问你。”
“你说啊……”
在自己怀里用拳头揉着眼睛的秦雅泽好象初睡的猫一样。
“副校长的名额不是只有一个吗,到时你准备和青山怎么分配?是不是你们两个之间早就有协议了啊?”
“最后谁能选上当然靠运气了啊,不过他之前对我承诺过如果他能当选的话,就提名我做二年级的主任。”
秦雅泽漫不经心地说完后就倒在身侧打起了呼噜,可是吴子键却因为这一句话而睡意顿失。
二年级的主任?不就是自己那一级喽,没想到秦雅泽这家伙居然还有可能变成自己的顶头上司!到时候自己岂不是要在他手下做牛做马!
一想到未来的顶头上司是秦雅泽,而副校长的位置上盘踞着对自己格外仇视的青山,就觉得这情况真是真实得分外可怕的吴子键,第二天一早就拨通了打给父亲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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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虽说现在才努力的确有点迟到的感觉,不过吴子键还是想尽量试试。打电话给父亲后,马上招来意料之中的训斥,“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然后父亲叫自己的秘书负责为自己打通关节。“一切都还要靠你自己。”虽然父亲这么警告,吴子键心里却没有半点自觉。
几天后,父亲的秘书告诉自己,因为校长和董事会成员几乎都已经被青山和秦雅泽买通了,剩下的几个人效力发挥也不大。而且校董会的后台也十分强硬,硬要向他们施压的话恐怕还会得到反效果。如果说一定要当选副校长,可能机会渺茫,但毕竟竞争年级主任还是有很大把握的。几个老主任马上也要退休了,剩下的名额正好由这次提名票数比较接近的候选人顶上,从道理上也比较能够说得通。
吴子键本来就对选什么分区校长不感兴趣,这样一说便告诉秘书,能当选不管什么主任也好都可以。只要不是被秦雅泽做成顶头上司,就算让自己跳楼也一定都肯去做,吴子键脑袋里完全被这个念头填满了。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地出乎自己的预料。

遴选结果公布那一天,吴子键正在为二年级的学生上数学课。讲到复杂的函数问题时正是下午两点钟天气最热的时候,午后的日晒充满整间教室,就连隐蔽的角落也不放过。不仅自己在黑板上比比划划地计算得汗流浃背,回过头去看时下面的五十多名学生几乎有一半都趴在桌子上面。心想究竟是黑板擦丢到学生堆里大吼“你们这帮笨蛋,怎么算这么多遍还是一个德行啊”,还是干脆翘课算了呢?吴子键在心里权衡了一下马上选择了后者。
于是啪的一声合上教案,极其潇洒地留给满教室的瞌睡虫几道函数中出名的难题,并告之说“下课前务必交上来”之后,吴子键带着坏心的微笑逃开充满了大呼小叫的教室。
毕竟是老师率先逃课,吴子键不好意思在这之后还悠哉悠哉地晃回办公室,从楼下的卖店买了杯冰可乐的他,正巧看到店里的年轻店员小姐笨拙地从货架上搬下整箱的饮料,于是平时遇到这种事都会故意绕开装作视而不见的自己,自告奋勇地代替店长小姐取下货物。从来没做过好事的自己偶一为之居然被店长小姐感激涕零地表示“还是吴老师最好心,其他老师就算被请求也不会帮忙”什么的,而且饮料也算成免费,吴子键心中不禁暗自得意。
坐在店长小姐亲自为他找出的最凉快位置,边喝着清凉的饮料边同店员闲聊的吴子键,嘴里吐出一些无关痛痒的无聊话题的同时,眼睛随时机警地向外扫视。要是逃课出来又被其他老师发现就糟了,心里这么想的同时吴子键也看见了目前最不想碰见的人。
“拜托一下,主任过来的话一定不要说我在这里哦。”
朝店长小姐幽默地眨了一下眼睛的吴子键,立刻收到心照不宣的点头示意,嘱咐好了店员之后自己就悄悄隐身在货架后面。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主任好象是从教学楼那边一路小跑过来的,一副火烧眉毛的焦急表情,好象在找什么似的。吴子键在心里暗暗祈祷他从店面前快点走过去,谁知主任站在卖店前扭了几下卡在喉结的领带,擦了擦头上的汗的同时眼睛好象也瞥到了店门口摆放的“今夏好清凉”的饮料广告。就像受到催眠似的,居然指着那平时只有学生才会买的运动饮料,叫了一罐,这下躲在店里的吴子键心里开始叫苦。
拿着饮料刚要抬脚走进店内的主任,坐在店内的店长小姐马上会意地迎了出去。为了拖住主任的腿,吴子键听到她用很腻的嗓音和主任打着招呼,果然那脚步声就在跨入店门口的前一秒种停顿住了。
“您来拉,好久不见呢,今天天气特别热呢,是不是?”
“啊……”
听声音主任好象心不在焉似的。
“照这样下去,恐怕今年的夏天来得也会特别早呢,我说话您不要介意啊,象您这样有点发福的人可要注意了,这种天气还在大太阳底下奔波很容易中暑的。”
“我知道了,对了……”
“呀,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您,差点都忘了!”
“什么事?”
“这几天店里卖的果酱面包不知怎么搞的就是推销不出去,其实我是完全按照学生的口味进的货啊,这样好了主任大人,您能不能帮忙请老师们向学生推荐一下啊,保管营养又美味,要是您亲自推荐的话,那就更好了,您不要一心只顾着教学嘛,顺便也帮帮我们好不好?”
“……”
“还有喂,我想学生之所以不买这种面包,可能是因为店里的宣传力度不够吧,不然请您叫几个能说会道的学生来帮我搞搞推销嘛……那,中间不仅有折扣而且买出去我也算您的提成好了……”
吴子键听着听着几乎忍不住把满嘴的饮料都喷出去。看不出这个店长小姐平时柔柔弱弱的,嘴皮子还蛮利落的嘛!平时老主任虽然喜欢找漂亮女老师没话找话的,但总算是还有点威严,今天被店长小姐一顿设计,恐怕以后他都不敢来这个店买东西了吧。
“对,对了……”
“啊,我想起来了,上次您和我提起的那种牌子的香烟今天我进了货哦。”
真不晓得这样被店长小姐搭讪是好事还是坏事一桩,吴子键正为主任感到悲哀,接着就听到好象许久才鼓起勇气的断喝声。
“好了!”
不容易才止住店长小姐的麻雀嘴的老主任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我还有急事要办就先走了,不过如果你看到吴子键老师的话,拜托千万替我转告一声,我有事情找他……不,或者直接叫他去看学校的公告栏就好了,这是很重要的事,他好象经常在你店里休息吧,你一定要记得哦……这么重大的当口,他居然给我跑了,真是糟糕……”
“对了,主任……”
吴子键在里面听到主任仿佛逃命般的脚步声,居然怕到连后面的话也不敢听完,虽说好象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啊……
挑起门帘走进店里的店长小姐一脸的抱歉样。
“对不起,本来就只想阻止主任进来的,没想到却把他吓跑了的说……”
“没关系,反正我去看一下公告栏就知道了,主任不是也这么说嘛,不过我不会忘记帮你们推销果酱面包的。”
那么能调侃的店长小姐居然难得地红了脸。
“哎呀,吴老师真有趣,人家只是开开主任的玩笑嘛……”
要是在平时吴子键应该还会在表面上再应付几句,难得人家照顾了自己,就算是为了报答也好,至少应该让可爱的店长小姐喜欢自己到以后买东西时能够打到折扣的地步。吴子键现在却没什么心情和别人调情,自己的心里正渐渐被疑惑所代替。
主任这么急着找自己,好象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翘课这么简单的事吧。说不定真的有什么事发生。会有什么事呢?向店长小姐匆匆告过辞的吴子键边想边往教学楼前面的公告处走去。
据主任说是,到了公告栏那里看一眼就会明白,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去看公告呢?难道公告上有什么对自己重要的信息?该不会是自己和同性性伴的做爱镜头暴光了吧……吴子键随即抛开这种无聊的想法。最近学校里发生的大事,该不会……
想到了最大的可能性的吴子键,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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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一定是分校区遴选副校长的名单已经落实了,不然不会有什么重大的理由让一向只管发福的老主任,气喘吁吁地到处跑着找自己商量。虽然对那个什么副校长,因为已经没什么想法而放弃了,但是,说不定同时也一并贴出了候补主任位置的名单了吧。一定是那样的没错……如果自己当选的话,老主任应该不会露出那么焦急的表情,因为那毕竟是在自己的预料之中的事,可是,现在那样子火烧屁股似的,说不定是……
走着走着,吴子键的脸色开始发青。

该不会连候补主任都名落孙山吧。

要是这样的话,老主任那慌张的态度就完全得到了说明,一定是出了什么他也没有想的岔子。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自己真的这么背运!居然连区区一个副主任也没捞上,这下父亲会怎么想自己,更重要的是,自己以后又要如何去面对爬到自己头上的秦雅泽呢?
想到这里吴子键几乎裹足不前,不是因为天热,但自己的前额和后背都开始成串地淌汗。可是,都已经走到距离公告栏不过一百米远的地方了,就这么跑回去不去面对了吗?自己从小就并不是那种,因为知道一定考砸了而拒绝看榜的逃避现实的小孩子,况且从周围路过的人的目光中,吴子键清楚地感到异样,要是就这样吓得退回去的话,一定会被所有人耻笑。正确而明智的做法谁都知道,问题是有时候明知道什么是对的,可脚步却……
吴子键在衣兜里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走近公告栏跟前的自己,看到那不大的位置已经被看客挤得满满的,但人们一看见自己却都不约而同地纷纷为自己让开一条路。就像明知道耶酥即将受难而围观的人群一样,脸上泛着暧昧的笑容,吴子键在四周众人闪烁的眼神中极剧艰难地向前挪动步子。
副主任的名单果然已经张贴出来,虽然一开始就对那个抱有极大的希望,但是草草巡视了一周后果然没有自己的名字。吴子键此刻的心已经完全凉透了,自己甚至没有心情去看别人的结果,反正不是青山就是秦雅泽吧,事到如今就算是个鬼当选了副校长也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完全是敷衍地扫视了一圈的吴子键,眼前晃过的名字虽然映入视线却一点也没有反应到大脑中。
悄无声息地后退……几乎想就此大哭一场的自己,内心无比沉重外表却依然不得不摆成扑克。就在沮丧地准备逃离之时,肩膀却突然被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狠狠拍了一下。
“恭喜你哦!”
吴子键几乎是反射性地跳起来,随即瞪大眼睛四处寻找那个胆敢拿现在的自己寻开心的家伙。再乱讲话让你尝尝我拳头的滋味!连眼睛里也忍不住冒火的自己恨不得拿每一个人出气,可是回过头来却发现突然身边重重叠叠地围上来无数的笑脸。
“恭喜你了,吴校长。”
“真是众望所归啊,吴校长,当时我也投了你的票哦!”
“年轻教师里就是吴老师最有实力了嘛,结果当然不用猜就知道喽。”
“您一定要请客哦……”

没搞错吧。
不会吧。
吴子键再傻也不会傻到认为所有人都在玩弄自己的地步。呆呆地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突然跳起来拨开人群跑到布告栏的正下方,待自己的眼珠子牢牢钉在那红榜上面的黑字不能转动时,整个脑袋就仿佛要炸开一般。
那是我的名字,是我的名字耶!!!
哈哈哈哈哈哈……
平时一向掩饰得很好的自己就那么当着四周众多的脸孔,异常开心地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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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1: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26

吴子键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挣抢与自己握手道喜的人堆中摆脱出来的,只记得当自己走到卖店前喝下一大瓶冰冻饮料降温的时候,脑袋还一直晕忽忽的。这种刺激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就想孙大圣一个筋斗从平地升到灵霄宝殿一样,叫自己一时居然接受不了。本来还以为连副主任的名额也捞不到的呢,谁想到会一跃而为副校长了!要不是此刻向自己恭喜的声音来得那样真实,自己一定会以为还在做梦呢!
不过这种情形也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哦。一旦开始平静地思考自己的脑袋就像装进了齿轮一样飞速转动。撇开实力不谈,单看家世背景还是自己最有利,虽说父亲的帮忙是晚了一步,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很有影响的,毕竟校董事会那些老家伙还是比较有眼光……想这么沾沾自喜的自己,却难以排除心里的一点疑惑。好象,一切完美的背后却隐藏着什么让自己不开心的东西。是什么呢?吴子键想破了脑筋也想不出来。
一定是自己太多虑了,不管怎么说,事实的结果是自己赢了那两个人,现在比较沮丧的不应该是我吧。
“老师,你怎么躲在这里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出去接受人家的掌声和祝贺吗?”
一个冰冰的东西贴上自己的脸颊,吴子键偏过头去,发现伸到自己眼前的居然是一只五彩蛋卷冰淇淋。
好象此刻才从昏沉沉的梦中惊醒,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校园的僻静角落里来,可能是潜意识里自己也想要避开那些嘈杂的东西吧。正这样想着,一个娇小、柔软的身躯啪地扑进自己怀中。
穿着校服的少年,诱惑似地扯着自己的耳朵媚声呼唤。
“老师,您也翘课了哦……”
轻拍了一下少年的头,因为心情实在是好,吴子键对少年在学校里就做出这种越轨的亲密行为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冷冷拒绝。
“李奇,你这个小鬼……”
“恩,老师好坏,自己上课上到一半就跑出来却给我们留那么难的题目,是不是因为刚提升了副校长所以摆出架势了呢?”
“那个时候,连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吴子键爽快地一笑,顺手把少年手中的蛋卷冰淇淋夺了过来,大咧咧地咬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哦。”
叫李奇的少年观察着吴子键的表情。
“老师你好象真的很开心啊。当个副校长值得这么兴奋吗?以后你都不会再讲课了吧,那我们见面的机会就没有了啊。”
一心只专注于不用担心秦雅泽会爬到自己头上的幸福感使吴子键忽略了少年脸上的寂寞,自己就像随意安慰猫儿一样轻松地在他脸颊上拍了拍。
“没那么严重吧,以后觉得你爸比较烦的时候还可以来找我啊。”
“说是这么说,可是老师现在比以前还难找耶。自从上次在宾馆做过后,老师一定早把我忘到脑后了吧。”
实际情况就像少年说的那样,吴子键现在也只是记得少年的脸蛋和名字而已,再过一段时间,自己一定连这些也都会忘记吧。
“怎么会呢,我可是时时想着你的。”
“别骗人了,要是想着我的话怎么会一次都不来找我?老师一定有了别人对不对?”
吴子键当然不会把自己目前正在交往的对象的名字告诉对方,就算只是性伴,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和一个最滥交的人搞在一起,说不定会弄出什么麻烦来。
“你是不是寂寞了啊,不然今晚到我家来吧。”
吴子键戏噱地敷衍着少年。
对方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那种仿佛要把对方当作救命稻草的渴望神情吴子键曾经也在其他性伴脸上见到过。
“不如我们来同居吧,老师。”
“嘎?”
“老师也说过喜欢我的对不对?比起那些中年大叔来我的身体更好些吧。”
“这个不是身体什么的问题……”
“以后老师白天的应酬一定很多,再加上不教课的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但是我们可以在外面租个房子住在一起啊,那样见面不就方便多了吗?”
看见吴子键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少年还以为他是有所心动而立刻自顾自地追加条件。
“就算不能天天在一起也可以啊,要是老师担心太太会怀疑的话,我们一周固定在那里见几次面好不好?只要老师来那里找我,我都一定会在的,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一定不会妨碍老师的生活。另外我会告诉老爸说和同学在外面租了房子补习功课,那样我爸那老头也不会怀疑的。就这样说定了好不好,老师,您稍微考虑一下嘛。”

这个根本不是考虑不考虑的问题,而是吴子键从来就没做过这方面的打算。少年的身体确实很美味,不过跟一个小毛孩子同居,就算喜欢得不得了也未免太夸张了吧。况且现在自己对秦雅泽的身体还没有什么不满,刚当选副校长的自己,好象处处要更谨慎一些才行吧。说来说去,一想到自己已经是这个学校的副校长,总觉得再和傻乎乎的小孩纠缠于这些问题好象有失身份似的。现在的喜悦心情他怎么会懂,要让自己坦言作为副校长的身份和一个未成年孩子的身份差距?
“这事以后再谈吧,你现在不是应该回去上课了吗?下一堂是英文课对不对,身为中学生还是不要随便旷课的好。”
“不要!”
少年像是突然变得倔强起来,就在吴子键甩甩衣袖准备走人的时候,男孩子突然从背后扑上来紧紧抱住自己。
“老师我好喜欢你!”
“不要这个样子,这可是在学校里呢。”
吴子键试探着向下拉扯男孩子的身体,初升的喜悦渐渐被烦躁代替,自己的手劲大了起来。
“我不管——就是不放老师走!”
看到男孩就像缠人又不讲理的八爪鱼一样粘在自己背上,并且说出无赖般的话,吴子键真的失去了耐性。
“够了!”
轻松的一个过肩摔就把少年象沙包一样甩到地上。
“再怎么喜欢也要有分寸!”
吐出冰冷字句的自己就像一个宣判刑期的法官一样。
“要是你不能克制自己,以后就不要来见我了,我不喜欢纠缠不清又不懂事的小孩,还有……”
看见跪坐在地上的少年张开嘴好象要辩解什么,吴子键抢先堵住他的话。
“不要用我是‘未成年的中学生’这种荒谬的理由来威胁我,这种人的结果你一定也知道,我不会因为你是个小孩子就手软,明白吗?”
“老师,你好坏……”
从男孩子用手指捂住脸的缝隙中传来仿佛哭出来般的声音。
“知道我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叹了口气,本来打算甩甩袖子就走人的吴子键还是蹲下身体,伸出手轻抚少年柔软的褐色发丝。要是一般大人也就算了,再怎么说被自己吓到的也是个孩子,说是不在乎是否成年,不过那清涩的身体始终对自己的道德是个考验。
要不怎么说,小鬼就是麻烦……
“你今天这么激动,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因为自己换了一副温柔的口气这么问,于是少年略带怯意地抬起头,用一双通红的“兔子眼”望着自己。
再顺着脸颊抚摸一下,少年湿润的眼睛里顿时串串地淌下眼泪。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当知道老师当选为副校长的事情后,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高兴不起来,呜……好疼,心里好难过……”
“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老师会离我越来越远……”
少年突然抱住头放声大哭。
“……好了,不要哭了,男孩子哭鼻子会让人笑话。”
吴子键觉得自己此刻就好象专门负责辅导问题儿童心理的欧吉桑一样,不知何故,心底竟掠过一丝类似惆怅的感觉。
“我最喜欢老师……”
“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你啊。”
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安慰话,吴子键第一次对这种可以用来调情的谎言产生了厌恶,他心想,在变得没有更加麻烦之前,一定要尽快地抽身出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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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找不到秦雅泽。
就因为要不厌其烦地耐心安慰那个哭哭泣泣的男孩子李奇,吴子键错过了观看青山与秦雅泽大打出手的一场好戏。

当时的情形是休息时由平时关系比较热络的校长秘书给自己描述了一番,吴子键这才知道,原来青山一看见公告栏的内容,早就跑到校长办公室歇斯底里地大闹,一定要校长给他一个说法出来。也许是被他烦得太久了吧,校长于是在青山的一顿大肆指责后还了一句实话。
“要问你就去问秦雅泽啊,连自己的合作伙伴都把你贿赂董事的底抖出来了,这件事幸好被我压下了,居然还威胁我说如果你上的话他也一定要上,否则两个人都别想上。老实说既然你们连内部的分配都处理不好还谈什么升职!既然都争着要当这个副校长,我偏袒哪一边都是麻烦,干脆两个人都别干好了。……
“就是这个样子啊,校长也被这两个反反复复的家伙惹火了,青山没办法,只能火冒三丈地去找他的‘合作伙伴’算帐去。”
年轻的校长机要秘书耸耸肩膀,坐在吴子键对面喝着咖啡的她从外表上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年轻女孩一样温柔可人,一点也不像是那种心机比较深的女人。
“之后的情形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好象好象真的有人看到青山把秦老师痛殴了一顿哦。虽说青山老师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委琐,但这种人暴怒时还是很可怕吧……真是想都不愿意去想。”
嘴上说着害怕之类的字眼,不过吴子键怎么也不能从这个女人悠闲的表情看出那种神情。
“不过呢,秦老师这么做也确实是落井下石吧,就算是我也忍不住会发火的。幸好他这步险棋走得不是时候,校长是那种宁肯做王八蛋也不愿被别人支配得团团转的性格,一般的人在这种时候不是不会做其他选择吗?可是校长最讨厌那种过了河就拆桥的人,不然到口的鸭子也不会就这么飞走了——”
“既然他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这种事情外人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呢,可能只有本人才知道吧。其实本来成功的机会也满大的,秦老师好象一开始就打算这样临阵反戈一击,你看,当时除了排除掉你之外,最有可能的青山老师被揭了贿赂的底牌,剩下的人哪个有他的靠山强?这种事情说来说去都是人算不如天算罢了,如果他当初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可能现在至少还是一个主任候补呢。”
秘书小姐一点也没注意到吴子键的脸色而自顾自地讲着。
“我可是连这么秘密的事都透露给你了,吴校长以后可千万别忘了多照顾小女子哦。”
虽然那故做娇媚的表情使吴子键反胃,但是表面上吴子键却露出招牌的微笑。
“怎么会呢,以后还有很多事情会麻烦你。”
想尽快离开这里,可嘴上却说着“要不要再来一杯咖啡”的吴子键,看到对面的女人接了一个手机后就袅袅婷婷地站起来。
“不了,谢谢,喝多咖啡对我们女孩子的皮肤可不好哦。”
好象是很急的电话,虽然秘书小姐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暧昧笑容,不过吴子键听说包养她的对方好象是脾气很急噪的大人物。不,即便如此她应该也有办法应付,只是直到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吴子键也说不出挽留的话,本来还想趁机会多套点关于校长对自己的看法,不过说不出口的悲哀却让自己无法挤出笑脸来请她出去吃饭。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知道了真相并没有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相反甚至还有雪上加霜的感觉。吴子键对秘书小姐刚才说的话,越咀嚼越觉得不是滋味。虽然一开始就隐约觉得自己的升职有点莫名其妙,但又说不出为什么,直到现在自己才知道,原来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本事大”,“年轻有为”这些虚伪的借口。自己所得到的居然纯粹是别人窝里斗之后的剩余战利品!虽然这种情形好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校长那个古板的老头软硬不吃的话,说不定到现在哭的就是自己。
这真是从地上蹦到天上,再由半空中摔下来的过程。
老实说结果虽然好,但是知道过程却让自己的高兴少了一半,再加上谣言中的主角一直都没有露面,结果连证实的机会也没有,吴子键的心从兴奋转变为闷闷不乐。

直到下班时自己也没有看到传闻中对青山倒戈相向的秦雅泽。失去了升迁的机会而反目成仇的两个人如今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青山的情况自己倒还无所谓,可是对于被揍了的秦雅泽,还真是有点放心不下。吴子键想归想,但也只限于心理活动的程度,要让自己这个刚当选副校长的人去找之前的竞争对手,身段还是有点放不下。况且坐在办公室里的一下午光是听闻周围同事对这件事的神秘讨论,虽然知道他们或许知道些什么,可是吴子键并没有勇气去问。问一下的话或许会牵扯出自己升职的真正原因吧,那样不知会有多尴尬,所以对于各种消息一直保持着不动声色的自己,恐怕真心的希望是这两个人最好都消失掉,消失得越快越彻底就越好也说不定。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的吴子键终于可以卸下强装了一整天的笑脸。脸色恢复成阴沉的扑克后,吴子键直接把车开到自己常去的酒吧。坐在人头寥寥的吧台边喝着闷酒的自己,有种最好什么事都不去过问的自暴自弃的想法。
伸手招来酒保后,吴子键在这种想法的支配下点了最浓烈的威士忌,喝了一杯下肚后觉得心情这才稍稍好过一点,于是又叫了第二杯。
就这样一直喝到酒吧里开始出现晚间的“艳舞”节目,对看女人露肚皮不抱兴趣的吴子键才拖着摇摇晃晃的步子回家。这种一次喝到几乎醉倒的情况只有在从前被一个叫华文的男人甩掉的时候有过那么一次,之后……吴子键发觉这一天与其说是自己升迁的幸运日,倒不如说是倒霉的日子比较准确。除了知道真相心里不爽,被男学生纠缠不说,在自己喝酒的时候还被人搭讪,出了酒吧走到僻静的地方居然还被对方伏击!正苦于闷气无处发泄的自己当然二话不说地打得那个冒犯自己的男人叫得象杀猪一样。其实人家也并没对自己怎样,只不过是略微有些动手动脚,但是今天的自己就是受不了来自任何地方的一点点暗示性的侮辱。不过发泄过之后,心情大为改观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就是了。
在半夜十二点左右回到公寓,按下门铃后等了半天居然没有人来开门。吴子键恍惚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想起自己口袋里有备用钥匙,不过因为平时几乎都是秦雅泽主动迎出来的缘故,所以自己几乎忘记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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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在漆黑中推开房门后,扑面而来的那股寂静的气氛,使自己一开始还以为房间里根本没有人。但伸手打开卧室的灯后就发现床上的棉被中小小的凸起。
已经睡着了吗?刚刚这么想就发现秦雅泽蒙在被里的身体扭动了一下,接着又在里面翻了个身。
今天竟意外地冷淡哦。想了一下之后吴子键带着些许的醉意笑了,没有像平时那样热情地迎接自己恐怕是因为心情不好吧。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么?用脚底去想也会明白,当然是升迁失败而且又被同盟者报复喽。一想到这个理由吴子键不由得心情转晴,虽然今天让自己着实不舒服了一下,不过此刻一定有人比自己还觉得倒霉、晦气吧。毕竟最后胜利的人姓吴不是姓秦,要是论成败得失的话只怕自己的运气会好得让其他人更嫉妒呢!
脱下外套后自己就像是专门为了气秦雅泽一样跳到床上,明明知道他就躲在身边的棉被包里却装做不知情的样子,枕着胳膊吹起了口哨。
果然,自己幸灾乐祸的小调响起未几,秦雅泽就像不舒服似地又向外挪了挪身体。吴子键充满不平的心态在看见这种情景时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不止如此,还想乘胜追击,于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被吴子键伸手推了一下那有可能是肩膀的地方。
“听说你今天在学校里过得不错,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去哪里了?”
秦雅泽蜷着身体并没有回答自己。
“学校的公告栏你看了吗?”
就算对方不出声也打消不了自己的好兴致,吴子键仿佛捡到好玩的玩具一样坏笑着耸肩。
“这个结果恐怕令你大吃一惊吧,不过老实说这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毕竟我们三个人在资历还有能力上都差不多,鹿死谁手不到最后是不可以妄下结论的是不是?所以我想你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落差,既然已经决定赌上一把就要有失败的准备嘛。”
得便宜又卖乖地说完后,吴子键静待秦雅泽的反应,对方越像是怄气一样不反驳,自己就越是高兴。
“看样子你倒还满能沉得住气的,不过我听说青山就比较冲动对不对?你们还为了分赃不均大吵了一架吧,吵的结果怎样,告诉我一下啊。”
总是自己一个人在说未免有些无聊,吴子键伸手去拉扯秦雅泽捂在身上的棉被,边拽也忘不掉恶意的讽刺。
“是不是被青山骂得很惨?也难怪,谁让他没好好看清自己同伴的本来面目呢?不过你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吧,至少青山还弄到了二年级的副主任来当当,相比之下难道你一点失落也没有吗?”
吴子键拉扯棉被的手指遇到了阻力,秦雅泽在内里用力拽住棉被不放,两个人在床上玩起了角力战。吴子键心情大好于是占据上风,不一会儿就把秦雅泽身上的棉被扯开,剥出他只穿着睡衣睡裤的身体,除了头部还被他死死捂住不放手之外,吴子键几乎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就算暂时扯不开头上的棉被也无所谓,吴子键看到那暴露在外面而瑟瑟发抖的身体,想要抱住的不良念头油然而生。用力拥住微热的身躯,吴子键将手指伸进衣襟的缝隙中去触摸那敏感的乳头,一摸之下秦雅泽的身子就像反射一般抖了一下。
“你还真是淫荡啊,什么都不做只是摸摸而已就成了这个样子,难道这么大的失落感也不能消解欲望吗?好可怜……”
自己正吐出讥讽语言的脸突然就被向上飞起的被角打了个正着,原来是秦雅泽把一床的棉被全扬到自己头上。吴子键一把扯下棉被就看见秦雅泽背对着自己跳下床,用飞一般的速度逃向厨房。
在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明知道秦雅泽在赌气但吴子键仍然不想放过他而尾随至厨房。自己一进那黑压压的门里,就高声对着那靠在洗漱台前捂着嘴的人影抛出一连串嘲笑。
“你还真逊哩,竞选搞不过别人就要认真服输吧,难道跑到一边生气就是成年人的办法吗?你该不会是在逃避吧。”
“你给我走一边去!”
好象有气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不过那声音也如同人一样显得没精打采的。吴子键开始觉得奇怪而回身扭亮厨房的灯,就在灯光陡亮的瞬间,那靠在一边的人似乎再也忍受不住似的扑在水槽前居然“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
“不会吧……”
呆立在厨房的吴子键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有点傻掉了。就算是竞选失败,这个趴在洗漱台前狂吐的虚弱的人,似乎怎么也不能和秦雅泽的形象扯上关系。
秦雅泽好象根本没办法在意自己的眼光似的,头几乎埋到洗漱台里一般狼狈地吐着。
看到他那样真的吐到精疲力尽的地步,自己心里也有一丝不好受。不过那刚刚因为报复而产生的恶劣快感还是不能一下子就平息下去。
“没想到你的心理素质会差到这个地步,不就是没有竞争过我和青山嘛,何至于让自己压力大到呕吐的程度呢?”
吴子键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
“不要过来。”
秦雅泽低低地冲自己喊了一声。
“虽然你比较不配让人关心,不过我还不是那么落井下石的男人。”
得意洋洋地这么说着,吴子键却也发觉了不对,越是逼近秦雅泽,吴子键越是发现他的样子憔悴得可怕。
“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当自己撩起他淋了冷水而变得湿漉漉的头发时,秦雅泽不发一言地扭过头去不看自己。
“是摔了跟头吗?怎么能跌得这么严重!”
的确,走近了细瞧才看清,秦雅泽的脸有一半都是铁青的颜色,脸颊也肿起来老高的样子,破了皮的额头红通通的一片。虽然伤势不是很严重,但看起来就好象被小孩子恶意划破的风景画那样让人触目惊心。
“你好象也发烧了啊,怎么搞的,吃了药没有?”
伸手按住他的额头,吴子键不禁吓了一跳,热度还挺高的。
“你是笨蛋啊,怎么搞成这么一副惨相!”
不由自主地,吴子键就想开骂。
听了自己的怒斥,秦雅泽向上翘起眼梢斜斜地瞥了自己一眼。
“不关你的事。”
这样就结束了,对方推开自己的胳膊走出厨房。本来吴子键已经有点热起来的心倏地被冷淡的回答冰了一下,自己随即恼怒地扯住秦雅泽的衣领。
“你是不是想要气我?”
“这话怎么说?”
“看你现在那副鸟鸟的模样就让人来气!”
“是吗,那对不起了。”
就算是被伤痕弄花的一张脸,秦雅泽笑起来依旧很妖娆,也很冷酷。
“我可没想气你啊,吴大校长。一般莫名其妙发脾气的人呢不是都会自己找气受吗?想必是心里有鬼所以镇静不下来吧。终于当上副校长感觉一定挺美的,不过象你这样选上的人能做得稳吗?你可要小心哦,毕竟这个位置可是得来不易。”
秦雅泽的几句话就像正刺入穴位的针灸一样,吴子键心里的痛处立刻产生酸酸麻麻的感觉。自己不由得就后退了一步。
“你是什么意思。”
秦雅泽捂住胃部轻笑。不过大概是因为疼痛而笑得有几分扭曲。
“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想必你也知道什么叫做雀占鸠巢吧。捡别人掉落的果实很有成就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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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子键气得脸都抽成了一团!
想掏出拳头狠狠地揍这个满口恶言恶状的低劣男人,但看到他那虚弱的样子却迟迟不能伸出手去。要不是因为自己从来不揍那些没有回手之力的人,说不定早就一拳砸烂他的嘴巴了。心里虽然已经杀了他一万遍,可是吴子键在行动上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这个对别人的好意丝毫不知道领情的家伙。看见自己投过来的凛厉眼神,秦雅泽也立刻撩撩头发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
好象战场上主将之间的对恃一般,现在两个人的武器是彼此的恶意目光。
吴子键感觉到在自己与这个男人之间的气氛骤然紧张,几乎到了连一张白纸也难以塞进去的程度。虽然在表面上自己竞选校长已经获得成功,但实际上仿佛与秦雅泽之间互不相让的竞争此刻才刚刚开始。
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充满恶意?要是自己始终是讨厌他也勉强算扯平了,不过就算为他担心着急的时候,这个男人还是那么傲气地用语言讽刺自己,是不是一直到死他都一定要这么做才能找到平衡啊。
这个男人实在太骄傲了吧,骄傲到把别人的好心也当成刺过来的针来顶。就算被我讽刺几句又怎么样?毕竟是你和青山两个人联起手来对付我在先,现在联盟失败了难道在气势上也不肯低调一点?况且你这样针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吴子键越想越气,他浑然不觉自己的心理也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一心只想斗过秦雅泽的自己,脑子在不停地飞转,这个下午他究竟到哪儿去了?他此刻心里会怎么想?这一身的伤痕又是怎么来的呢?
……
对哦,他身上的淤伤究竟是怎么回事,绝对不止是跌倒这么简单吧。
吴子键的嘴角因为想到什么而慢慢咧开。
“被青山胖揍一顿的滋味不错吧……”
自己只是轻描淡写地试探,果然收到巨大的效果,秦雅泽的脸色在一瞬间产生巨变,身体也开始微微地发抖。
“我说了不要你多管闲事吧。”
越是冷漠的语气反而显示出内心的震动,自己见状不禁开心地大笑。
“哈哈,秦雅泽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
下午校长秘书小姐的话倏地跃入自己的脑海。
“我听人说你被青山修理得好惨,居然还被骂成‘婊子养的’,不知道你做何感想啊,我想他能这么骂你恐怕也不无道理呦。”
“滚开……”
秦雅泽松开嘴唇,吴子键看见他的唇瓣上赫然落下深深的血痕,突然间,他就仿佛发狂的野兽一般,挥动着拳头扑向自己。
发狂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吧。吴子键在心里吹响口哨,在他扑过来的瞬间,早有准备的自己就一把钳住他的手腕向内扯过来。
等着下一拳也打过来好把他反身拧过去的自己,没有等到意料中的反击,下一刻,反而是秦雅泽的身子晃了一晃,软在自己怀里。
吃了一惊的吴子键下意识地向外一闪,对方就软绵绵地跌倒在地面上。
“喂,你怎么了?”
这样问的时候,秦雅泽只是滚在地上用手紧紧按住腹部。
看起来仿佛是很痛苦的样子,吴子键暂时收回自己的恶劣,谨慎地蹲下身去,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仆一接触到的手指立刻就被拨拉掉了,秦雅泽就算躺在地面上也用凶狠的目光盯着自己。
好像因负伤而戒备森严的野兽啊。
这样想着,心里却觉得有几分好笑,这样凶恶的表情在这个人脸上还真是少见。居然会让自己觉得十分可爱,要是他能一直这样诚实也不错啊,吴子键心想。
“别逞强了,快点让我看看究竟哪里不舒服。”
“你走开,我的事,你……少管。”
吴子键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因为此刻秦雅泽那怒目相向的凶狠表情,不知为何让自己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曾养过的成年公猫的样子,那只霸道的土猫在被阉割之前好象也一直这么凶巴巴的。
“再凶就把你也阉了哦。”
就像是对待那只脾气坏到极点的大黑猫一样,吴子键顺口说出玩笑话。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30

“你说什么!”
秦雅泽冲自己抓过来的手被一把抄在怀里。
“好了,我们之间的战争今天就暂停好不好。”
不由分说,吴子键沉下腰,将还在发愣的秦雅泽横抱起来。
“放我下来,你这讨厌的家伙!”
吴子键不理睬他在自己怀里的张牙舞爪,反正就把他看作一只正在生病而脾气坏到极点的大猫好了。这么想的自己,在把秦雅泽按倒在床上时,心情也起了变化。
“你发烧了哦,就别乱动了,头上的伤口也要处理一下吧,看来青山下手还挺重的。”
“我都说了叫你少管。”
“要是你突然死了的话,公安局的人可是会凭这房间里的东西找到我的,那时不是难以撇清了吗,你说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一边不停地反唇相讥,吴子键一边手脚麻利地搬出急救箱。幸好拜自己曾经学习过急救所赐,给秦雅泽的伤口包扎得还算整齐,就是在自己拿出蘸了碘酒的棉棒去点他额头上的伤口时,反射性地向后退缩的秦雅泽被自己坏笑着一把扯过来。
“嘴巴那么厉害怎么用酒精小小消毒一下也会怕?你还真是表里不一呀。”
虽然依旧恶狠狠地用眼睛横了自己一下,但秦雅泽之后就乖乖地贴在自己身上任自己摆弄。
“肚子饿了吧,你白天吃的东西刚才全吐出来了,要不要我去做碗面条给你吃?”
偶尔的好心,结果对方立刻不客气地说,
“我胃疼,你先拿药给我。”
“那也是因为你最近为了拉关系到处乱吃一通才闹出的毛病吧,小心得急性胃炎哦。”
“你管我呢,快点给我把药拿来是正经。”
还会支使人呢。也不知是谁刚才凶得仿佛要杀人一样,现在倒开始学会撒娇了。吴子键在心底里对秦雅泽的坏脾气着实大大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依照他的吩咐拿出常用的药箱。
秦雅泽治胃病的药还真的不少,花花绿绿的单瓶子就一大盒,恐怕是他的老毛病了吧,怪不得脸色一直那么难看。不过像那种心机深重的人免不了承受的压力也比别人大,这也算是比较适合他性格的病就是了。那些写着许多洋文的进口药实在懒得去一一辨认,索性就丢给秦雅泽让他自己挑好了,看着那双细伶伶的美人手抓着不同的药丸,倒也是种与众不同的享受。可是当看到秦雅泽抓完胃药之后,居然顺手就倒出那颗看起来很眼熟的白色小药丸时,吴子键的头就探过去了。
“这个是什么,不是胃药吧。”
“看什么看,不过是以前常吃的药。”
“别给我打马虎眼,我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
在秦雅泽就要把药放进嘴里之前,吴子键眼疾手快地一把把药丸抢了过去。
“你还在磕药吃?”
“少无聊了,快点还给我。”
吴子键用肩膀挡住秦雅泽的视线。
“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吃这种东西,怪不得最近看你都没精打采的,是不是压力一大就用这种药刺激自己啊。”
秦雅泽垂下眼皮不搭理自己,过了一会儿,突然扑到自己拿药的那只手臂上,用力拉扯自己的手指。怎耐吴子键对这种伎俩早就有所准备,发着烧又带淤伤的秦雅泽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那细瘦的手指徒劳地在自己的拳头外打转。
“看,就是因为你总磕药才变得没什么力气啊。”
自己一边欣赏他努力的姿势一边戏噱道。
“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最好不要再服用兴奋剂了嘛,虽然这种的剂量不算大但吃多了对你的身体一点好处也没有,我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了吗?”
“拿来给我!”
秦雅泽停止扒开自己拳头的徒劳,转而一点都不害臊地直接向自己伸出手。
“胃疼的话吃胃药就行了,干嘛吃这种东西。”
“我乐意啊,我都说过了这样会比较好受些。”
面对如此粗神经且又不负责任的话,吴子键慢慢皱起了眉毛,叹了口气后张开拳头伸出右手。秦雅泽迟疑片刻,还是向自己伸出手去,就在两只手即将接触到的同时,吴子键轻轻一扬胳膊,手里的药丸倏地一下被抛到房间的不知哪里的角落去了。
“你——”
“我也说过有我在的话,不需要这种东西也能把你带到天堂这样的话吧。”
默默地瞪了自己一会儿,秦雅泽终于放弃似地向后一倒躺到床上。
“真是败给你了,差劲的男人。”
“彼此彼此吧。”
吴子键嘿嘿笑着俯下身,将手指按在秦雅泽微微撅起的下唇上。
“你对我也从来不能用‘好’来形容啊。”
“谁让你平时总是一副趾高气扬、恶心扒拉的德行,看了就叫人不爽。”秦雅泽嘴里轻哼了一声,然后扭过头去不看自己,他的侧脸不知为何看起来总有一丝寂寞的神气。
“你真以为我很稀罕那个副校长的位置吗?”
不是稀罕又能是什么?吴子键在肚子里暗自好笑。“像你这么清高的人当然是看不上的啦”这么说的自己心里想的却是,你和青山打得鼻青脸肿难道不是为了挣抢这个位置还会为了什么?难道你说自己谦让人家就会相信吗?说穿了你也不过是利用他清除路障而已。正因为你就是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所以我也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因为就算是换了成我的话也绝对会这么做。做既卑鄙又骄傲的小人,放弃做正人君子的你,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地充满本色,而这恰恰正合我的胃口。就是这点才让我直到现在还被你迷惑,为你痴狂,虽然不知道这种情形能延续到几时……
“我肚子饿了,你不是说了要给我煮面条吗,怎么还坐着不动啊,对了煮的时候别忘了把肉切成丁放进去啊,没有肉味的面条死人才爱吃!”
心甘情愿被支使的吴子键苦笑着走进厨房。
自从与秦雅泽同居开始,自己那不怎么成熟的厨艺倒是大大地长进了不少,虽然只是面条而已却也在他的挑剔声中练习得有模有样。真不知道他是不是自己命中的克星,不过偶尔这样撒撒娇也还可以忍受就是了,只要不会像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缠住自己不放,什么都有得商量啊。
在厨房里摆弄大勺的吴子键忽然想到要确认某件几乎已经忘光了的事情,用围裙擦了擦手指后,自己回到卧室里。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和青山吵翻的?到底是他出了问题还是你出了问题,一开始你们商量好的分配方案你不是挺满意的嘛,临阵倒戈又是出于什么动机?你明知道校长那老家伙软硬不吃还去冒险,不会是一开始就想这么做吧……”
吴子键的声音随着逐渐走近床前的脚步声而越来越轻,来到床边,自己才看清那家伙蜷在被窝里的睡姿。在自己进入厨房“奋战”不到十分钟的过程中,秦雅泽居然已经睡着了,就像个困极而眠的婴儿一样,咬着被角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
吴子键觉得那模样真是可爱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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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虚空的庭院
因为你当选了,所以这个就作为补偿吧。

某个公休日的午后,当吴子键盘着双腿坐在床上翻看着当天的报纸时,秦雅泽也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安静地半眯着眼睛,仿佛在打盹。像这种情况一般比较少见,平时两个人在一起时秦雅泽总会不厌其烦地靠在自己身边,似有若无地挑逗着自己的手指,头发或者大腿,直到欲火上升,而像这样安静的午后时光几乎从来没有过。正在假装看着报纸的吴子键,边翻着经济版的内容边留意起反常的秦雅泽,他没什么表情也没动作,托住腮帮的右手也像感觉不出劳累似的一直撑在扶手上不动。
好奇怪。
不过这种奇怪也延续不了多久,果然一刻钟的工夫,自己竖起的耳朵里就听到一阵悉悉簌簌的声响。吴子键的眼睛越过报纸的边缘偷窥,只见秦雅泽蹲在地板上埋头于床下的柜子里,不知在翻腾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耳边听到哗啦一声的吴子键觉得身边突然多出了一大堆东西,而且还在不停地增多之中,于是自己放下那早就读不进去的报纸,对那个依旧不断从床下柜子里向上抛出杂物的人问道,
“你把这么多陈年的旧地图和旅游手册找出来做什么?”
边说着吴子键边信手拎起一本页面已经开始泛黄的旅游杂志,看不出这东西旧归旧,居然还是限量发售的豪华本!咋着舌翻看了几页之后又把它扔到一边。
“想不到你还有保存这种老掉牙的东西,难不成你有收集地图集的癖好吗?”
“这些都是从前买着玩的。”
话说着,秦雅泽因为翻箱倒柜而弄得乱蓬蓬的头从自己身下的柜子中探出来。有一点严肃的他,用手指撩了撩头发。
“以前买了很多这种旅游杂志,不过到头来却只是看着流流口水而已,根本没有时间出去嘛。现在不同了,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趁着马上就到五一的七天长假,借这个机会我也想出去好好玩几天。”
“哦,那你就好好散散心,放松一下也好。”
秦雅泽冲自己戏噱的模样鄙夷地瞪了一眼,好象放弃和自己认真说话,转身又去整理杂志。
是你自己说现在没事可干的嘛,要不是竞选失败又没有其他情人,你难道还会有那种闲情出去玩?吴子键心里不以为然,但是口头上却不想再次惹恼这个魔头。
“你准备去哪里玩啊?”
自己为了缓和气氛故意没话找话地问。秦雅泽的回答果然没有好气。
“还没想好呢。”
这么说着秦雅泽好象有点烦恼的样子皱了一下眉心,他从跪地的姿势爬起来,改为坐到床上靠在自己的身边,一本一本无聊地拨拉着这些过期的杂志。
虽然觉得有点多嘴,可吴子键还是忍不住发言。
“我说你啊,拿这些旧版的旅游指南出来有什么用。好多公路信息什么的都变化很大啊,要是真想出去的话,就去买那些比较实用点的地图。而且五一节期间渡假的人是最多的,这个时候无论火车,汽车,轮船,飞机也罢都会满员,为什么你一定要挑在这个时候出去玩呢?”
“可是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啊,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出去会挤得要死,不过平时都要上班哪有时间。”
“那你就挑选一个离家比较近,而且知道的人相对少点的地方好了,最好是还没被大规模开发的秘密景点,这种地方你那些旅游手册里不见得会写到哦。像那种手册里介绍的名山大川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去,被那么多人来回踩估计什么景致也早踩烂了。”
刚总结完自己过去的旅游经验,吴子键就发现秦雅泽像好奇的宝宝发现了稀罕事物一样,一脸兴致地凑到跟前。他双手撑着身体,眼睛睁得大大地注视自己。
“那你就给个建议吧。”
秦雅泽贴上自己的后背,用手臂环住自己的脖子,在耳边亲昵地低语。
“唔……”经不起诱惑,吴子键开始认真思考。
“让我想想……附近景色不错的地方,倒是有一个。栖凤岭那个地方你知道吧,不是有一首歌唱什么‘梧岭风光好’吗,梧桐栖凤,就是指这个地方,大家都以为是在电影中演的湘西地区,可其实就在邻市。几年前我还走过一次,那里经常弥漫山间的晨雾和天然的矿泉水很出名,而且山里还有专门供游人洗矿泉疗养的旅馆,开私家车去的话路途不算远,大约一个白天左右就能到。”
“哦……”
秦雅泽仿佛思索般地在吴子键肩膀上垂下脑袋。过了一会儿,他下定决心了似的抬起头。
“那好,就这么定下来吧,去栖凤岭哦,我想你开车的话应该比较快,大约需要用多少个小时,我好准备一下。”
“等等,什么?”
吴子键从床上跳起来。
“为什么我也要去?不是你想出去玩吗?没车的话我的雪弗来可以借给你没问题,我可没说过自己也要出去旅行。”
“那有什么关系,我不介意多一个人一起出去玩。”
秦雅泽就像根本没听进去自己的话一样,轻松地耸耸肩膀。
“况且你路比我熟多了,而且又有车,去过一次再去的话起码不会走冤枉路,另外——”
“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
吴子键想也不想就一口否定。
自己最近才当选分区的副校长,在岗位交接和心理转换上都需要时间来适应。光是如何重新安排分校区的行政人员,这几天就让自己费足了脑筋,好不容易到眼前的五一黄金周,此时的自己当然是希望趁这几天好好让身体休息一下,最起码也要借此机会拜会从前的领导,总校区的校长大人,得到他的支持才好动手工作。怎么说现在身担领导职位的自己也和如闲云野鹤般的秦雅泽不一样吧。这么想着吴子键已经在脑海里对秦雅泽的态度划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可是,不容自己把理由说出,坐到对面的秦雅泽就一脸严肃状地开口。
“我对你讲哦,我已经大概有十年没出去旅游过了,而且现在的我,非常非常想出去玩。你说散心也好,放松也罢,都无所谓,只是你要陪着我。我的胃不好耶,万一在路上病倒了有谁会来照顾我?所以我希望你能开车带我去,就算是陪我一起玩吧,你也没什么损失嘛。”
“可是我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啊,哪像你——”
“喂,别在我面前摆什么领导的臭架子!”秦雅泽坐得端端正正的,而且一口否决自己时的语气非常不留情面,他也不顾吴子键变得难堪的脸色继续说,
“要不是我临阵倒戈,现在还不一定是谁领导谁吧,你可别忘了这种‘真实’情况说出去,一定不好听,你会同意我这么做吗?况且——”
他挥手阻止吴子键的反驳。
“你既然托我的福当上了副校长,这点面子总该卖给我的,就算是用这个来补偿我一下好了。”
说的人那么理直气壮,吴子键不得不为之气结。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要挟,如此一来就不得不陪他一起去了。想当初听到秦雅泽与青山决裂,双双落选的消息时,自己还曾经沾沾自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新生的喜悦渐渐被消磨掉,相反另一面的副作用却显露出来,那就是秦雅泽经常用所谓“我放弃了自己的位置让给你”这样的话来敲打自己。那意思很明显,是让自己时刻不忘是在拾人牙慧似的,有时候甚至还会用这个来若有若无地威胁。吴子键一点都不怀疑秦雅泽会把自己是“捡了便宜才当选”这样的事向别人到处抖落,要是自己做校长的时间久了自然没有人会在意这种说辞,但是现在这件事闹得正热烈,难保不会有人到处乱宣扬,造成不好的影响。有时候自己真的对这样的他恨到牙根直响。像今天这种情形,仿佛他说了话自己就一定要听从,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领导谁!
“这么说的话,即使我说不想去也都是废话罗,反正你一开始就打好主意了吧”
面对自己皮笑肉不笑的讥讽,秦雅泽只微微笑着说了一句“是啊”,就从自己紧绷的面孔前泰然自若地踱到厨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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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堵车了。
车子还没走出市内就被卷入塞车的阵流。最近公路上堵车堵得很严重,但吴子键没想到即使不是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也会遇到堵车,大概最近人们都从挤火车赶飞机的经验中汲取了教训,五一这段时间公路上除了车潮还是车潮。
主马路上开向各个方向的车之间互不相让,结果还没到半天时间,就已经看不到前方的路了。
“该死!”
吴子键气急败坏地拼命按着喇叭。刚才自己一不留神被身后一辆货车司机用大胆得近乎粗鲁的方式从身边超过,结果前方的车子要在十字路口左调头,可是正对面的私家车不像自己这样马虎,直直地顶了上来,结果自己的车子就这样一来二去地成为两辆车子较劲的牺牲品。好象被夹进馅饼中的肉馅一样,前方的货车动弹不得,后面的车子又紧紧地顶着自己,吴子键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徒劳地发着脾气。
按了无数遍喇叭也根本没人理睬,堵车现象反而越来越严重,照这样下去大概会堵上几个小时吧。说是大城市的路况没这么糟糕,其实还不是一样!吴子键心里越想越气,车子前进不到几米就像排不出粪便的大肠一样,痛苦地停顿下来。这个时间果然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看电视比较轻松,要不是拜某人所赐,自己此刻一定正靠在床上打着午后的盹吧。想到这,吴子键扭过头去看身边的罪魁,结果却发现那个人就像悠闲的人似的一脸没事状地看着车窗外的热闹。
过了几分钟,终于发现自己忿忿不平的目光,秦雅泽总算回应似的微微扭动了一下,就算是礼貌吧,可是那副高傲的姿态也和贵妇人豢养的波斯猫没什么两样。
“早就对你说不要赶在下午出发,半路上一定会碰到塞车,说了你又不听。”
听了这种话只会让人更加气愤,吴子键重重地拍了一下喇叭,在那个发出“叭——”的巨响后又捶了一下面前的仪表盘。
“当心,不要把车子搞坏了哦,就算现在后悔向汽车发泄也是于事无补啊。”
优哉游哉的声音抛出无关痛痒的问候。
“你搞什么?说什么都要去的人可是你,我本来不想来的,就是你硬把我从家里拖出来,塞进车子里,说一切都拜托了的人也是你吧。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满的!碰到这种情况想想办法才是真的吧。”
对于自己的抱怨秦雅泽只是微微笑着,就好象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他掏出香烟点上,然后扭头继续欣赏外面那排成长龙的车河。
“我的话你有没有认真在听?”
秦雅泽叼着香烟的嘴唇动了一下。
“我能有什么办法,只不过是坦然面对现实罢了,谁像你还一直想抛下车抱着行李走回家里去。”
“你能不能不要挖苦人,真是气死我了!”
“那就别再做徒劳无功的梦嘛。”
听着那略带嘲讽的轻笑声,吴子键真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把掐住他细长的脖子,晃个明白,可现实是自己只能对着车窗恨恨地叹息。
“其实这样也不错啊,下午出发的话晚上就会到达山脚下的旅店,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可以赶个早爬山了。要是进行顺利的话大概三四天就能回家。”
“话是这么说,可是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半夜也抵达不了吧。”
“郊区的国道公路一向比市区的好走一些,车辆也少一半左右,应该差不多。”
“这个只怕是你一相情愿的猜测而已……”
一路不停的争吵,塞车,吴子键的雪弗来果然接近半夜才到达山脚下的旅社。幸好此时虽然是假日,但因为不怎么出名,往来投宿的游客也是寥寥。而且从那篱笆外向几处灰突突的墙壁上看去,又脏又旧年头又久的旅店也实在吸引不了什么人游玩的兴致。
“唉”。吴子键在进入订好的双人房间后就发出一声叹息。
“还是老样子,光秃秃的墙,连地板也没铺上一块,跟我三年前住在这里时没什么变化。”
“那样子不是很好吗?我从来都没想过你也偶尔也会住这种便宜的旅馆,当了副校长之后恐怕这样的好机会就更少了哦。”
那飞扬的语气分外地幸灾乐祸,吴子键不快地阴沉下脸。
“谁让这里只有这么一家旅店,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说着这话回过头去看,吴子键发现秦雅泽早已经从车上带来的行李箱里翻出干净的长方形浴巾,香精香油和洗漱用具。
只是洗洗脸和脚就行了吧,在这种小地方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
“你不是打算现在还要洗澡吧?”
这么问了一下,对方果然立刻回答。
“你猜对了哦,我要泡泡这山里有名的泉水浴,你不是说这家店有洗矿泉浴的浴池吗?开车跑了一路这么辛苦你也一起来泡个澡吧。”
秦雅泽一副认真坚持的样子让吴子键头痛,他上下打量着那捧着雪白浴巾的手,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我说你也真是……拜托你用点脑子想好不好,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啊。有哪个傻瓜旅馆老板会从床上爬起来为你烧水?况且明天一早不是还要爬山的吗,泡过澡之后人最容易睡懒觉,要是明天早晨爬不起来的话我们岂不是白过了一天?”
“睡过头的话干脆就在这住一天好了。”
秦雅泽伸了个懒腰,反而对自己那张臭脸露出开心的笑容。
“晚一天爬山又不会死人,至于说泡澡,虽说现在是比较晚了一点,不过只要多给点钱相信老板不会拒绝的,况且付钱的人又不是我。”
“你……”
吴子键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那我去和老板说了哦,你洗不洗自便吧。”
他眨眨眼睛,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了。
“真是……真是……”
无耻之类的字眼早就已经骂过了,再也想不出什么新鲜词汇的吴子键只能气得在狭小的房间里跺脚。
站在又小又憋闷的房间里苦等了二十几分钟后,吴子键一直期盼的秦雅泽苦着脸回来敲门的镜头并没有出现,看来仿佛金钱攻略的确奏效了。吴子键坐在床上边想边感到从脸颊和胸口上流下的汗,湿湿地贴在背心上让浑身都不舒服极了。就算站在窗前把窗子全部打开,也带不走这股郁闷的气流。呆呆地望了几分钟窗外黑黝黝的远山和篱笆的影子后,吴子键气急败坏地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掏出睡衣和洗漱用具,边走边骂的自己踩着重重的步子也走进走廊尽头那间冒着腾腾蒸汽的门里。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33
果然还是没能赶上一早的晨雾。
昨晚泡了一个爽快的矿泉浴的两个人一起睡了懒觉,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想趁天色微明时上山的愿望变成了泡影。这座山虽然不算高但山势却异常陡峭,普通人一般要爬到山顶再下来至少也需要一整天的时间。而且山上又没有可供游人过夜的旅店,所以想上山的话只有等到明天一早了。
“都怪你,说什么都非要半夜去泡澡,平白无故的又要在这个鬼地方多呆上一整天。”
与边吃饭边抱怨的吴子键不同,秦雅泽笑盈盈地坐在自己对面,咬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白煮鸡蛋。
“这样不是也挺好吗?至少你开了半天的车,也应该稍微休息一下嘛。”
“我不需要休息,我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里,要我说,整天浪费时间在这种破地方才真正累人呢。”
“一开始说这里景色好、人又少的人不是你吗?”
“那是因为你说要去——”
吴子键咽下后面的话,阴沉着脸扭过脖子。
“对了,还有昨晚……”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不,应该准确的说是在黎明时分发生的事,吴子键忍不住把肚子里的怨气又掏弄出来了。
“以后像那样的事不要做了。”
“咦,你是指什么啊?”
居然还装起糊涂了!
昨天半夜泡过了舒适的矿泉浴后的两个人又索性喝了一点冰镇的啤酒,毕竟开了一天的车,借着酒后微微的醉意,吴子键回到旅馆的房间里立刻倒头大睡。旅馆里的双人间都是两张木床分开摆放,疲倦到了极点的自己没顾得上细看就钻进其中一张床的被窝里。因为是单人床,虽然比起家里的SIZE小了很多,但一个人睡觉倒也不觉得十分的狭窄,况且刚洗过澡的身体又散发出清爽的香味,吴子键几乎不到两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不过那种舒畅的感觉在陷入沉睡时就渐渐消失,明明是安稳地睡在床上的自己,却接二连三地做出背负厚重行李的怪梦。而且从梦里感觉到的那种让人窒息的湿热气息就连正在做梦的自己也觉得分外奇怪。想起来看个究竟又仿佛被鬼压床一样挣扎不起的感觉更加令人郁闷,这种情况持续到了日上三竿,好歹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转醒过来,结果一睁眼就看见压在自己胸口的人脑袋。秦雅泽不仅放肆地把半个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而且还占走了自己大半的棉被。终于发现让自己一夜都做着梦魇的罪魁这个事实不禁让吴子键火冒三丈,气得当场就掀了床。
“幸亏店老板知道我们大半夜来投宿才没让人来打扰,不然的话,早晨来做清扫的服务生看见我们这个样子,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我们感情很好呢?”
“你真是一点也没长这方面的脑子。”
吴子键愤愤地扔下筷子。
直到现在自己心里还是心有余气。这个家伙明明就是故意的,还用那种貌似无辜的态度说着风凉话,真不知他的脑子是由什么构造成的!难道他就不在乎被别人发现是同性恋的事实吗?不过可能他会说想,即使被撞见的话名声扫地的也不会是自己,谁让秦雅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教员,犯不着为这种事担惊受怕,一般总是地位比较高的那个人更招风一点吧……啊,不行了,一想起来就气得要忍不住破口大骂。
吴子键心里其实也明白自己的脾气有一大半是来源于不情愿的出游,可是既然出来了就要尽量过得轻松吧,但那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又压抑在心里不得抒发。吃了一半的饭也变得难以下咽,吴子键草草结束了只有一个人津津有味的两人份早餐。放下筷子的自己坐在窗边的床上呆看了外面的风景,可耳朵又躲不开秦雅泽稀里呼噜的大肆咀嚼声,想说走出去可是除了爬山的话在这种乡下地方又实在无处可走。反复衡量了一番后,吴子键还是比较不能忍受秦雅泽那旁若无人的吃相,他站起来下定决心般走向门口。
“喂。”
秦雅泽明明在狼吞虎咽地吃饭,可是眼睛却不放过自己,他对已经走到门边的吴子键扬起筷子做了个手势。
“如果你出去的话能不能给我买盒止氧的药膏。”
“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用?”
“昨天我睡的那张床上,不知为什么总好象有东西在我背上跑来跑去,我怀疑是跳蚤哦。会不会是床单洗得不干净呢,但是看你睡得就满香的。那也有可能是我的体质比较容易招一些蚊虫什么的吧,所以帮我买点防蚊和止氧的药膏,还有,记得到柜台那和老板说一声让他把房间里的棉被拿出去晒晒啊,我觉得这个房间好象湿气好大的样子。”
听秦雅泽讲话吴子键也吓了一大跳。
“什么嘛,既然觉得有跳蚤你为什么还跑到我床上来?难道你想两个人一起被叮吗?”
“人家没别的地方好去了嘛,况且如果有跳蚤的话,就是不去你床上你也逃不了啊。别说废话了快点去买啊,现在我觉得背上好象还很痒呢。”
这么说的话,吴子键也开始觉得身上各处都不舒服。尽管心里非常生气秦雅泽的所作所为,但与其和他在房间里大吵,倒不如赶快去买药膏和向老板投诉比较有效率吧。吴子键忍气吞声地披上外套,踏出房门的他,第一次觉得人生如此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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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是季节性活动的昆虫。”
面对吴子键的质问,站在柜台前的老板只是面无表情地一遍又一遍重复干得掉渣的老话。
推说顾客的体质比较敏感,在这个季节比较容易招昆虫的侵袭,可就是不提实质性的解决措施,连道歉的话甚至也不肯说一句,吴子键对这样不负责任的店主,真是头疼得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是我上次秋天过来时明明没有什么虫子做怪,现在怎么突然有了?”
“所以说是季节性活动的昆虫了嘛。要是每个季节都出来作怪的话,我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至少顾客在这个季节来的时候应该做一下通知吧,你这个旅店老板是怎么当的!”
面对吴子键怒气冲冲的质问,五十多岁身材瘦得像麻杆一样的老板,板着泥胎般不会笑的脸,用手指了指身后的一块看板。在脏兮兮布满灰尘和油垢的小黑板上,用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为防蚊虫叮咬,请自行购买熏香和药膏。
字是白纸黑字写在上面没错,但半夜里投宿的自己哪里顾得上看清那种东西!明明是店家自己偷懒耍的花招,可是就是拿这种狡猾的办法没辙。幸好并不是原来自己想象中的生了虱子跳蚤那么恐怖的事,吴子键边撇嘴边掏出钱夹。
“给我把熏香和药膏各拿一盒出来,多少钱?”
默不作声的老板没拿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反而伸出两根手指在眼前晃晃。
“两块?”
那两根指头执拗地继续晃动。
“二十?……简直是开黑店!”
平时在药店买只需要几块钱的医用软膏居然涨了十倍的价钱,吴子键的咒骂对于仿佛聋子般装傻的店老板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可能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情景吧,他即使在接过吴子键不情愿地递出的钞票后还用眼角斜视自己。那神情仿佛在说,这里是我的地盘,不管你是什么地方跑来的大人物,只要在这里住一天,就要遵守我定的规矩。嘿嘿,你们所谓的那些公理和姿态,在这里是不是显得很可笑呢?
没错,吴子键从老板的眼神里读到的就是这种毫不客气的信息。在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像草纸一样的粗糙纸盒后,吴子键立刻打开查看,果然,不仅香是断成两截的,而且药膏也是一般药店里卖的那种最便宜的货色,仔细看了一下,居然还是过了期的。
断掉的熏香还勉强可以用用,不过过期的药膏会不会有药效呢,没准还会产生副作用吧。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的吴子键抓到把柄立刻要求更换,可是从老板那空无一物的抽屉中却实在找不出可以替换的东西。
“算了吧,这个也可以将就啊,反正过期时间也不长,就这点还是上次来的旅行团抢购剩下的呢。”
对着泰然自若说着无耻之话的旅店老板,吴子键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或许自己根本就是想找个什么人认真地发泄一下,不过不是在这里,强龙压还不过地头蛇呢,吴子键气归气,但是决不莽撞。
恨恨地点燃一根香烟的自己一句话不说就往外走,胸腔中充满了像二氧化碳般憋闷的气体。吴子键走到简陋的门廊外,向对面望去,通向旅店门前低矮山丘的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自己记得几年前来这里时,那儿还连正经的路都没有。现在既然有一条可以勉强通车的路就表示一定可以通到某个地方吧,记得开车时经过离这里不远的村子看到有营业的小型医院,虽然没什么把握,但总好过勉强呆在这里生闷气。
吴子键沿着小道上被压出的车辙痕迹向前走,虽说道路不是很平坦,但幸好还算不上崎岖。五月初的山间,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不时有嫩绿的草从脚边探出。随着前面向下流泻的缓坡,四周的山势也越来越趋于平坦。走到一定的路程,丘陵的坡度又一下子陡了起来,走到道路比较不平的地方时,脚下所踩的杂草已经茂密到快淹没脚踝,当来到完全看不清楚车痕的小山坡上面时,脚下四周已经被满眼的绿色所占据了。仿佛一路上,自己不停地伴随着高高低低的山势,经过了缓坡又紧接着是平路,然后又是一个缓坡,道路好象就这样不停地更迭起伏。走到这个地步,吴子键早就忘记了刚开始的目的。
不知不觉,自己就站在一个不停吹来山风的小山坡上,沿着山坡走下去的路已经完全被杂草所覆盖,从自己所站的角度望下去,只见四周是一片连绵不断的绿岗,在满目的绿色之中,又冒出无数象星辰一样亮丽而单薄的金黄色小花。
这种情景吴子键并不是第一次看见,但他仍然忍不住伫足。相似的地貌,相似的景色在老家那边的山区里也见过。只是偶尔的重逢就像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一样,各种各样只在梦中出现过的图案突然目不暇接地凸现在眼前,让人一时不知从何看起。
老实说,就算是爬山的话,除了巡游山间的庙宇和爬过陡峭的景点所流出的冷汗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关注的地方。如果用走的,自己倒宁愿来这寂静的山冈中徘徊。除了记忆中那分外鲜明的喜脂花不能重现之外,这里的山区和老家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在日正当中也会感到日光强烈的直射,就算没到夏季,赤裸着头脸的自己也开始冒汗,要是走在栖凤岭之中就会有参天的古木遮蔽,可是相对而言,自己也就不能再看到这没有任何观赏树修饰的不知名山坡,直射的阳光和四面吹来的山风,以及山坡上到处盛开的繁茂又低贱的野花。
觉得身体慢慢淌出汗水的吴子键蹲下身,脚边疯长的野草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吴子键顺手拔下两根,凭记忆自己笨拙的手指慢慢编着小时候常做的蝈蝈笼,无奈到了收口的地方终于还是想不起。扔下编到一半的草笼的同时,自己灵敏的耳朵里竟然听到隐约的流水声。吴子键就像一个好奇心顿起的孩子一般,开始变得异常兴奋,自己认真地寻找着水源。果然从山坡一侧的缓道走下去,不多久就发现了从栖凤岭上流下的溪流,居然曲曲折折地一直延续到山脚。吴子键索性把鞋袜褪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在小溪中浸湿了之后就蒙在脸上。自己则躺在溪边的一块大青石上,没过多久,自己就在这样的光景中产生了阵阵睡意。
要是没有那大马力的发动机声音,自己也许会就这样睡到天黑吧。一阵不属于这种寂静山冈的喧嚣声吵醒了自己。依旧沉浸于宁静气氛之中的吴子键还没有回味过来,从身后呼啸而过的巨型越野吉普一转眼已经超过了自己所处的位置。脸上早已干掉的手绢也被吉普车带起的风所刮掉,吴子键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清从那吉普车里面横七竖八地伸出几只向自己乱摇的手臂,鼻子却已经被车轮过后扑面而来的尾气呛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车子明明无礼地从自己身边超过去,车上的人却只是戏噱般向自己做鬼脸,吴子键恍然意识到也许赤脚蓬头的自己,被当作了当地的农民也说不定。从车里传出的那轻浮的声音来判断,一定是趁假日出游的青年学生团。
吴子键用湿手绢捂住鼻子目送,吉普车向前开出不到两百码的地方却突兀地嘎然刹住。然后就听见车门砰的一声响,被粗野地推开之后,一个半大的男孩子连滚带爬地向自己奔来。
“喂,去栖凤岭是走这条路吗?”
让吴子键皱起眉头的并不是那粗鲁的吆喝声,而是那异常熟悉的语调。自己顶着当头的太阳,只能模糊看见男孩如同带着太阳王冠般眩亮的头发在风中摆舞,然而在那喘得不成气息的男孩子冲到自己面前的一刹那,就发出远比自己料想中还要吃惊的“啊——”的一声,停了下来。
“是……老师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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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1:23: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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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张自己曾经亲吻过不止一次的脸上,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不知所措地哆嗦着,发出听起来奇怪的腔调。即使在与同年龄的孩子一起出游的时候,少年依旧穿得比被别人时髦。眼前的这个肤色健康,眼睛乌黑的男孩,既在自己面前妩媚的笑过也曾经伤心地坐在地上大哭,是自己所有的性伴中最年轻最任性的一个。吴子键眯起眼睛。
“李……奇。”
自己不能确定地问了一下,看到少年有了反应才继续下去。
“怎么,也和朋友出来玩?这次你爸爸没有反对吗?”
许久未曾说出口的名字,偶尔想一下还真的很吃力。除了在学校里装模做样地打声招呼外,吴子键和对方见面的其余时间就只有在便宜的宾馆床上打发。见了面之后便直接脱了衣服进入“主题”,这是自己的惯例,像这样在普通场合碰到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你爸爸的车还是你自己的车?”
吴子键望了一眼停在远处的越野吉普,不无好奇的问。
与自己泰然自若的态度相反,面对自己好象很不适应的李奇显得很慌乱。
“恩……我刚考到驾照……老师,老师也……出来玩吗?”
“对啊,我们还真是有志一同哦。”
不知道是不是受自己调侃语气的影响,男孩子脸上瞬间惊喜的表情转眼被局促不安所代替。
“我……我是……”
仿佛拼命解释的努力被从远处传来的呼唤声打断。
“李奇——你还要问多久的路啊——”
在呼喝声中,又一个男孩子用冲的方式跑下车,当他冲到几乎快撞上自己的时候,才用惊讶的叫声刹住车。
“吴老师……”
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男孩,带着金属边的眼睛,除了两只眼睛在说话的时候一直转啊转的,长相很普通。乍见之下吴子键搜遍了记忆也找不出对这个男孩子的印象,不过从那恭敬的语气来猜测他应该是自己教过的某个班的学生没错。因为加入了新的面孔,本来还想借机逗逗少年伴侣的吴子键也不得不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虽然自己一身的休闲打扮实在看不出多少做老师的架势。
注意到吴子键盯着自己困惑的眼神,眼睛男孩立刻机灵地打起了立正,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叫王鹏,这个是李奇,我们都是老师教的三班的学生。”
有几分耳熟吧,吴子键还来不及细想,男孩已经笑嘻嘻地问,
“老师也来这里春游啊,真是太凑巧了。”
我才没你们那么无聊呢。虽然自己是被秦雅泽用威胁的方法硬拉来的,不过吴子键表面上却微笑着回答,
“没错,因为今年五一放假的时间比较长嘛,远一点的地方嫌人多不爱走,近一点景色好的地方也几乎踏遍了,早就听说这里不错,没开发资源还很美,所以来看看罗。”
“老师我们想到一起去了耶!”
叫王鹏的男孩子简直是个“自来熟”,没等自己说完,就滔滔不绝地接下去。
“李奇他呀,今年才考了驾驶执照,他爸爸本来不让他出来的,不过我们都说好歹趁这个机会要玩玩嘛,我家和他家是世交嗳,他老爸不同意我就整天去磨,终于被我磨得让他出门了。但是远的地方不许去,我们找了好多资料才找到这里的,听说旅游比较有经验的人一般都不会去那种人很多名字很烂熟的景点不是吗,这一路走来,沿途的风光啊……”
“王鹏,你还有完没完,那么罗嗦。”
李奇好象怪害羞似的打断对方的话,结果惹得眼镜男孩一个大白眼。
“李奇,你不是也挺想来的的嘛,当着老师就不要装相啊,前两天我看你一直闷闷的,所以才叫你出来玩,不要不识好人心哦。”
当着吴子键的面,自己的少年性伴好象被顶得没话可说,气急败坏的嘟囔一句“就你多嘴……”之后,李奇便把通红的脸垂下了。
王鹏没发觉对方面色有异,继续兴致勃勃地问吴子键,
“老师你来了有多久了,山上好玩吗?有没有蛇啊,我听说这个季节草丛里都是蛇呢……”
真是好玩的小孩。吴子键想,自己以前居然没没注意到,可能是受自己的审美观影响,一打眼就没什么特征的脸恐怕就不会留意吧,不过一般长相平凡的小孩据说性格都也满有意思的。
“我只比你们早到一天,而且是昨天半夜才到这里,至于有没有蛇,你上山到草丛里走走就知道了。”
“那就是老师也没有爬山罗?”
“对啊。”
“万岁!”
眼镜男孩欢呼起来。
“那我们可以一块爬山了!另外……老师来得早,一定认得到山下旅馆的路吧,其实我们已经在这附近绕了两圈的说,要是没有人指路,单看地图的话,李奇这个路痴一定会把我们带到国外去。”
“说我干什么,你不也一样!”
在吴子键眼前的李奇好象还很放不开的样子,就连赌气也只有小声的嘟囔。王鹏仿佛根本不在意李奇的不满,他手脚飞快地从背包中取出地图,展开后摊在吴子键眼前,用手指不停指点着。
“喏,就是这个位置,明明标志牌是指这边的路的,可是走过来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路标了。而且附近连个可以打听路的行人也没半个,真是头疼。”
挠着脑袋一脸苦相的男孩子使吴子键心情大好。
“这个路标是错的,早几年都不用了,怪不得你们拐到岔路上来。这附近都是小道,一不留神就容易迷路,我从山脚的旅馆走过来的,其实离这里已经不远了,我带你们过去吧。”
“真的?老师好伟大哦。”
王鹏立刻哗啦一声收起展开的地图,吴子键对那既惊喜又崇拜的眼神回应以微笑。
“走了啊。”
李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吉普车旁对自己用仿佛赌气般的声音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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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坐在由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开着的越野吉普车里,吴子键顿时心生出滑稽的感觉。当自己仆一上车时,坐在后座上两个正唧唧喳喳谈笑的可爱女孩一看见自己的脸就立刻噤声,这让吴子键不禁有种“我是不是已经被当作欧吉桑了”的微酸心理。不过幸好叫王鹏的男孩是个天生的谈话筒很会活跃气氛,他首先把拘谨的女孩子的名字告诉自己。
“吴老师,这是米美和张思涵,她们也都是二年级的,不过不在您教的那个班里。别看她们现在这样,好象很矜持似的,其实我猜是装害羞,因为她们可都是老师您的崇拜者哦。”
“哎呀,讨厌!谁让你讲出来的!”
仿佛被说穿了心事的长辫子女生立刻手里的报纸卷成卷拍向王鹏的脑袋,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
“嗳呦,干吗打我啊。”
王鹏抱着头大叫。叫张思涵的女孩又踹了他一脚。
“谁让你乱说话!”
“难道不是吗?记得上次你不是还和我说想转到吴老师的班上去吗?还有米美你哦,说想找吴老师辅导数学……”
话没说完,眼镜男孩的头又被另外一个半长发的女孩子打了一下。在他抱住脑袋抗议似的瞪回去时,女孩子们已经笑得抱作一团。
“好过分,过分……”
捂住脑袋抱怨的王鹏挤了一下眼睛,见得不到“同情”后便也哈哈地笑起来。
唯一没露出笑容的只有李奇一个人,吴子键坐在他身边的副驾驶的位置上,因为要指路的关系,所以不时要告诉他正确的方向。虽然只是个小鬼,但那紧紧抿着嘴唇认真驾驶的姿态还是令吴子键禁不住看得入迷。
“咦,李奇从刚才就不笑也不说话到现在,他怎么了?”
女孩子中留着半长发的米美拍了拍王鹏的肩膀。
“是不是你得罪他了?”
“哪有的事!”
王鹏立即大声地反驳起来。
“我可什么都没说,这一路上不停对李奇的车技唧唧歪歪的不是你们两个吗?”
“胡说,李奇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嘛,我们也不是有心的。”
“要不然就是他的青春期焦虑症发作了吧。”
王鹏的话被李奇猛然间回过头的瞪视吓了回去。他吐吐舌头,等李奇又扭过头板着脸继续开车后,才把话题转向吴子键。
“老师怎么想起一个人出来玩呢?”
“我没说我是一个人,我还带着伴呢。”
车身突然猛地窜了一下,越过了陡峭的斜坡,就好象跳高一样突然激烈地颤动,坐在后座的两个女孩子齐声发出刺耳的尖叫。王鹏立刻伸手抓住头上方的把手,然后依旧不死心地倾过身来继续向吴子键发问。
“那老师带谁来了呢?不会是秘密情人吧。”
“你想到哪儿去了,不过是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同事一起出游罢了。”
吴子键说完之后,发觉身后的女孩子都屏住呼吸,一齐好奇地探头望向自己。无奈只好苦笑地加以解释。
“补充一点,他是男人。”
“不会吧……”
女孩子们还是好奇地闪动着眼睛,王鹏则明显地表示对自己说的话不信任。
“说了你们又不信,不然到了旅馆一起去看看好了,你们打听老师的情况怎么那么积极啊。”
吴子键话音刚落,张思涵在后面舒气地拍起了胸脯。
“老师吓了我一跳哦,要是真的是个女人的话对我们打击可就太大了,学校里可是有老师的亲卫队的说。”
“你们女生搞什么啊,随便给老师之间做什么配对……别忘了,吴老师可是有师母的人了。”
王鹏随口说的一句话吓了吴子键一跳,要不是这些孩子提醒,自己几乎快忘记了早就结过婚的事实。紧接着口口声声说不要骚扰自己的王鹏却又向自己打听为什么没带师母一起出来的原因,吴子键躲不过去只好顺口编了个理由搪塞。
“师母身体不好吗,那其实更应该多出来走一走,对健康有好处啦。”
幸好王鹏只是顺口念叨了一句就转移了视线,不然吴子键还真不知道怎么对这些好奇心严重的孩子编可以蒙哄过去的理由。之后,吴子键便是被这些一打开话匣子就抛弃掉矜持的女生缠住,自己的个人情况被她们大咧咧地打听,还不时补充上评论,甚至还拿出不知从哪里弄到的学校年轻女教师和各班班花的名单让自己挨个品评、排名次。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么开放,说老师的事情难道都不知道尊重一点吗?吴子键在忙得贫于招架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抱怨。
“为什么突然和男人一起渡假,为什么?”
在后排的女生和王鹏正热心地品评着自己胡乱选出的美女名单时,仿佛一直把心思放在开车上的李奇却突然低声地问自己。
这微弱的声音远比刚才女生对自己契而不舍的追问包含的意思更深厚。吴子键故意装傻。
“为什么?因为没有美女想陪我一起出来啊。”
“你不要骗我了。”
吴子键听了这话禁不住垮下脸。
“你想那么多干吗,我只是想放松一下也不行吗?”
“不是……只是……只是,为什么是和男人……”
李奇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那腔调里明显透出苦涩的味道。他稍微垂下头,一脸不甘地咬着嘴唇。从一开始转进汽车到现在,李奇的表情一直都是这样,不笑也不参与闲聊。他是这一群人中唯一知道吴子键秘密的人,也是唯一和自己发生过亲密的肉体关系的人,或许同其他人相比,李奇更加清楚自己同一个男人一起出来渡假的真实含义。虽然吴子键并不相信对方会把这些事向外人透露,但是最好还是趁他还相信自己时好好安抚一下比较保险,况且李奇那吃醋又不甘心的倔强神态又令吴子键好想爱怜一番。
“别那么火大好不好,那男人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趁后面三个人正兴高采烈地讲个不停的时候,吴子键飞快地抚摸了一下李奇的耳后,于是满意地看到对方的耳垂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可是……”
“我可是一直想着你呢。”
自己压低声音这样悄悄地说完,虽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这种场合用起甜言蜜语来总是格外地灵验。吴子键对李奇望向自己的那湿润的眼睛点了点头。
“喂喂!李奇你看哪里啊,注意路啦!”
随着身后的惊呼,吉普车的车身突然绊进一条小河沟,坐在后座的三个人全被弹得从座位上蹦起来,头撞在车顶上发出砰的一声。伴随着身后的人异口同声的指责,李奇满面通红地望了望微笑的自己,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催促的同伴,然后仿佛强咽下什么似的,一脸不爽地扭过头去。恢复了冷漠表情的他沉默地开着车。
转过吴子键所指的不好走的弯路,在道路的尽头渐渐现出了山脚旅馆那青灰色的石墙,那栋看起来实在是陈旧不堪的三层小楼于是呈现在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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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给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忙上忙下这件事让吴子键郁闷,又是登记,又是挑选房间,又是整理行李,吴子键感到自己真的快成了一个侍奉少爷们的老管家。
“这样就完了吧。”
王鹏窜上窜下地喊着。他把两个女孩子带来的大皮箱费力地推进壁橱里面,然后站起来,用手抹了下头上的汗,向正在向屋里搬箱子的吴子键走过来。
“老师我来帮你啊。”
他像精力过剩似地冲吴子键喊到,这个时候吴子键已经和李奇把女生们最后的行李一起抛到空出来的上铺上面。
“不用了,我们这边也已经差不多了。”
“女生也真是麻烦,哪有我们男生简单,两下子就搬完了,你们也不过是出来渡假两三天,有必要把全部的家当都搬来吗?老师你也觉得辛苦吧。”
心里也有同感的吴子键当然不会傻到说出同样的唠叨。
“还好吧,女孩子不是应该有打扮的权利吗,东西多些是正常的,你也是男人应该绝对支持才对。”
“就是呀。”
两个女孩子好象找到了同盟一样一下硬气起来。
“王鹏你好罗嗦。”
“还是吴老师比较有风度,成熟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你们是说我不像男人吗?那么爬山的时候别想让我帮你们背行李喽。”
王鹏挠着脑袋抱怨,这样的他立刻遭到两个女生的围追堵截,在乱成一团的女生房间里,只有李奇一个人闷闷不乐似的干坐在床边,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从刚才到现在,他和剩下的四个人之间好象隔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个中的原因当然只有吴子键才知道。
“对了,老师,和您一起来的是哪位老师啊,过一会儿我们也想去拜访他一下。”
“不会是青山老师吧,他也是二年级的,要是他的话我就不去了,那个人上课时眼睛总是盯着女生滴溜溜地打转,好讨厌的。”米美站在一旁歪着头说。这话算说到吴子键的心眼里去了,没想到青山在学生眼里也是照样的惹人厌。
王鹏的提问让一直垂头坐在一边的李奇缓缓地抬起眼睛,吴子键注视着那变化回答道。
“是教三年级历史的秦雅泽老师。”
“啊?”
四个人异口同声的大叫也吓了吴子键一跳。
“是那个长得比女生都俏,穿着又非常时髦,平时总是笑眯眯的秦老师吗?”
长相可爱的米美第一个发问。
“秦老师也是我喜欢的类型啦,虽然他和吴老师给人的感觉风格差别好大哦。”
“你别犯傻了,米美小姐。”王鹏站在一旁专给别人泄气似的不客气地指出,“秦老师才不会睬你这种小女生呢,那个人不久前还在学校爆出大新闻,听说好象是因为抢了别人的老婆,被一个家伙捅了一刀吧。”
谣传的荒谬,使吴子键哭笑不得,明知道真相却又只能装傻。
“有这回事吗?”
“老师上上个月去出差所以不知道吧,事情是这样的……”
长辫子姑娘张思涵认真地解释给吴子键听。
“你们够了没有啊!”
冷丁爆发的声音,李奇突然从一旁的座位上站起来,虽然是粗暴地打断了张思涵的话,但他那眼神却一直凶巴巴地直瞪着吴子键。
“你们真的是有够无聊耶,女人真八婆,与其无聊地背地里议论别人倒不如先管好自己!”
“李奇……”
吴子键想缓解气氛的话也被对方一瞬间打断在肚子里。
“吴老师你也一样,为什么不制止你的学生讲这么无聊的事情,吴老师……不对,应该是叫吴校长才对,你平时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学生吗?”
扬着头,双手叉腰,一脸乖戾的李奇阻止了王鹏向自己做的手势。
“我要去洗澡了,才没功夫陪你们在这里闲扯!”
当他从吴子键身边经过时,耳尖的自己听到对方像是故意般似有若无地从鼻子里发出轻哼。
李奇离开后,留下四个人呆立在陡然安静下来的室内。
“好恐怖……”
最先缓解起气氛的是王鹏,这个外向的男孩吐着舌头苦笑的脸适时地解决了尴尬。女孩子之一的米美轻轻拍着胸口。
“真的好可怕哦,没想到李奇生气的时候样子还满帅的!不过表情真可怕,下次我们可不能再故意逗他了,都怪王鹏啦,你动不动就拿李奇开玩笑,都是你不好惹他发这么大的火。”
“咦,怎么能怪我?刚才他好象针对的都是你们女人呢。”
七嘴八舌地开始争论起来究竟该怪谁的三个大孩子,就好象根本不在乎刚才李奇那难听的话似的,粗神经地争吵着。不过,也多亏如此,才能缓和了吴子键的窘迫。吴子键心里明白,李奇的每一句话都是说给谁听的,可是……臭小子!难道就因为这个就把我当作出气筒吗?
“我也有责任吧,李奇从刚才就一直闷闷不乐,可是我一直没注意到。”
装摸作样地自我检讨完,王鹏果然就马上大声反驳。
“根本不关老师您的事啦。”
“李奇本来就是大少爷脾气,性格又怪又倔强……虽然这样,不过平时对人都还不错的,这次一定是因为我在车上说重了话他才会那样的。”
“要是害你们在出门时一直不愉快,那我的责任就大了,所以赶快找个机会去和他和好吧。”
“不必跟那家伙道歉啦,只要晚上喝点小酒,那家伙的脾气就会自动好转的。”
刚说完这句话的王鹏“唔”地捂住了嘴巴,然后求救似地看着吴子键,自己对此只有无奈的苦笑。
“就算你们要偷偷喝酒也最好不要告诉给大人听,尤其是讲给老师吧。”
“那,我去洗澡了。”
王鹏像兔子一样嗖地从自己身边冲出去。
“我也去。”
“还有我。”
女孩子的速度也并不慢,一转眼他们三个就已经跑到走廊上。
“喂,男生洗澡女生别偷看啊。”
“恶心,谁稀罕哪。”
“好险,差一点就被吴老师抓住了……”
“是哦,幸亏我逃得快,嘻嘻……”
是不是当家长都这么麻烦啊。装够了无药可救的窝囊教师相,在那些惹事的孩子跑出去后,吴子键抽搐的笑脸瞬间换上了无聊的表情。要做回真正的自己还真是不容易呢,无聊的家伙们,难道你们以为我真的乐意去管那么多闲事吗?吴子键在心里冷笑着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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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的家伙!”
回到自己的房间,吴子键仍然对刚才那闹哄哄的一幕心有余悸。
“你不是在说我吧?”
刚推开房门时还躺在床上状似沉睡的秦雅泽,听见吴子键的抱怨后,却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瞪着自己。
吴子键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超级麻烦的家伙。
自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熏香和药膏扔给秦雅泽。
“喏,你要的东西,把自己浑身上下好好擦擦,一个角落都不准放过。”
连句谢谢也没有,秦雅泽抓起药膏在手里看了又看,然后开始咋舌。
“这种包装看起来好象很便宜嘛……等等,居然还是过期了的!”
吴子键对这种不仅不知感恩,而且还挑三拣四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
“你以为我会故意买假药害你吗?这种偏僻的鬼地方,有得卖就不错了,还挑什么挑?”
“真是超麻烦的家伙!”
这么说着的吴子键连衬衣的扣子也没有解开就直接一头栽倒到床上,刚换好的床单紧贴着脸颊,干干爽爽的感觉,但是总觉得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不愉快的东西在缓缓流动着,这感觉让吴子键不舒服,可能是走了一上午太累了吧,这么暗示着脑袋就渐渐变得沉重了。
对面的秦雅泽对自己的抱怨没有出声,吴子键一边觉得奇怪一边等待,然而因为上午确实走了漫长的一段路,回来后又帮忙一堆小鬼搬行李,不一会儿,吴子键不仅觉得脑袋更加沉重,就连眼皮也慢慢耷拉下来。窗外昆虫的鸣叫声也不再那么刺耳,当煦暖的阳光照射到头上时,自己的身体就好象陷进了不停晃动的摇篮之中。秦雅泽会有什么怨言,自己要如何去应付,这些早就被抛到了一边。
迷糊了一阵子之后又变得清醒,然后即陷入半意识半睡眠的状态,就这样在“睡篮”中摇晃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身边有一个温和的毛融融的物体靠上来,那东西不仅亲昵地用鼻子去蹭自己的脸颊,而且还把自己的手放在他光滑柔顺的头发上。
那新洗过也精心做了护理的发丝手感极好,就像一匹黑缎在自己手心里流泻。感觉到对方的亲近,吴子键稍微将身体向床里侧靠了靠,方便秦雅泽舒服地环上自己的脖子。
“你上午去哪儿了?害得我一顿好找。”
因为那声音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吴子键也就用惯常的语气回答。
“我出去稍微溜达了一会儿。”
“散步?还满懂得情调的……去什么地方了?”
“旅馆后面一带的山坡上。”
吴子键打了一个呵欠。虽然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拜刚刚那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的“摇篮”所赐,身体已经恢复了轻松,这种闲聊般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只能使自己的心情更加舒畅。
“旅馆后面不是有一条小路嘛,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也走过的,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变样了。也许是季节不同,深秋草木都枯黄衰败,不像现在只要稍微转过几个陡坡,眼前就豁然开朗,到处都是绿色的山冈,流水,野花,蜻蜓……阳光也十足。对了,大的丘陵下面有一条隐秘小河,那水居然是从山脚下流过来的哦。”
“听起来不错嘛,我也想去看看……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回来喽。”
“……那你说的麻烦的家伙,真不是指我?”
先吃了一惊的吴子键,注意到秦雅泽那认真的眼神,还有拐弯抹角的别扭态度,终于忍不住笑了。真是个穷追不舍、睚眦必报的家伙!居然一个小时过去还在想着这种小事,吴子键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心思细腻了。好奇怪的执著,然而自己对这个却意外地没有多少反感。
用手指轻轻沿着如同主人般别扭的嘴角曲线向上滑动,到了耳垂的敏感地带就坏心地捏住了不放。
“快说啊。”
对方被抓住了弱点还在坚持催促,这样的他,有种让自己无可奈何的感觉。
“是这样的,我在回来的路上,偶然碰到几个本校的学生,被那几个小鬼纠缠,当作苦力一样搬行李,不料结果却不讨好。所以随便抱怨几声了。”
“哦?怎么现在中学生也会自己跑到这种乡下地方来了?里面一定有女孩子对吧,是不是想趁父母不在身边做一些‘大人’的事情呢?”
吴子键对那坏心的笑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真服了你的心眼,里面的确有女孩子不错……不过,我想他们并不是那种孩子。”
“他们?指谁啊?”
“……没什么,因为是我教过的学生,至少我对这个还能放心吧。”
自己并不想秦雅泽知道李奇的存在,于是想打马虎过去。不料对方却不放松。
“你教的学生?”
秦雅泽抬起眼皮懒懒地瞥了自己一眼。续而出声地笑了起来。
“就是你教过的才不能让人放心呢,搞不好也许会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嗜好’也说不定。”
“够了,你不信就算了,不要把什么事情都用你那种复杂的心思考虑好不好,他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老像审问我似的!”
再装只怕自己也装不下去。吴子键不得不佩服秦雅泽出奇敏锐的直觉,不过这样叫人头疼的直觉,还是少点好吧……吴子键索性翻过身去背对着那个讨厌的人。
仅仅静谧了几分钟,随着一阵蟋蟋梭梭的声响,后背又被贴上来了,好象自己说了气愤的话他也不在乎似的,身后继续传来秦雅泽若无其事的声音。
“那么,你有没有和他们聊天?”
废话,吴子键不想回答,干脆闭上眼睛。
“你有没有说……是和谁一起来旅游的?”
“那群小鬼一定对这种事很感兴趣吧,他们没追问你吗?”
……
“是啊,是啊,开始他们以为我是和女人一起来的,不过知道是和你后,全部大吃一惊。”
吴子键啪地翻过身,正面注视着秦雅泽的眼睛。
“这么说你满意了吧。”
“大吃一惊,为什么?”
好象绯闻的主角比自己还要无辜似的,吴子键对秦雅泽那睁大的双眼心里说了声,别装了。
“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全校闻名的人物吗?那里可是上至校长,下至顽童都知道你的住院经过啊。”
“哦,原来是说这个,我以为是什么呢,他们没传的很难听吧?”
吴子键冷笑了两声。
“你还会担心吗?……别怕,外人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而已。”
“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雅泽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冲吴子键妩媚地撩开前发。
“我说……他们不会想歪吧,说你和我怎么怎么的。”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长了花花肠子吗?”
吴子键坐起来,笑着捏了捏秦雅泽的脸蛋。明明知道这家伙是个无处不惹事的导火索,可是在某些地方却分外地勾引人的心魄。就像现在,他注视自己的目光多么婉转,眼神流露出千种风情,虽然不能把他完全当真,不过,至少现在给人以天使般的感觉。
“你刚刚还抱怨说这群小鬼好麻烦,现在又极力说起他们的好话了。我看你准是口是心非,嘴里说怎么讨厌他们,可心理其实对他们到来感到挺高兴的吧。”
吴子键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我猜……里面一定有你心仪的家伙,对不对?”
……
“抱歉啊……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呵呵。”
秦雅泽对臭着脸的自己没什么诚意地道歉,眼梢却挑得高高的。
“既然你还沉浸在相逢的兴奋之中,那么求你一点小事也不为过吧。”
“什么?”
吴子键自觉挖了坟墓。
“喏。”
啪的一声,怀里被秦雅泽抛过来的东西打了一下,吴子键拿起那瓶过期的药膏。对方把头一扭恶声恶气地催促,
“快点给我把后背不好抹的地方都抹一遍,注意要抹均匀一点哦,里里外外,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39

结果,就在吴子键为秦雅泽的后背抹药的中途,那四个小鬼就突然闯了进来。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吓自己一跳吧,结果反而被自己和秦雅泽的“亲密”状态吓到,王鹏手里还抱着一个硕大的绿皮西瓜,在看到秦雅泽扭头的瞬间,啪地一声摔到地上裂成两半,成熟的瓜瓤伴着鲜红的汁液滚露出来。
“这里每到这个季节就会有一种小虫,晚上专门挑AB血型的人叮哦,你们最好事先也做一下准备工作比较好。”
秦雅泽不慌不忙的解说反而使闯进来的人显得太多疑了。被说的人转眼都红了脸。
“对不起,本来是想吓老师一下的……”
王鹏难得地说了实话,他蹲下身从地上抱起被摔坏的西瓜。
“嘻嘻,突然觉得秦老师和吴老师的关系真的很好呢。”
米美摇晃着她那垂在脑后的小辫子快活地说。
“其实是因为我和吴老师有一点远亲啦,所以在我生病的时候,他一直很关照我,像这次假期出来旅游也是吴老师体谅我家在外地而特地安排的。”
秦雅泽一说完,其余的人全部睁大眼睛,吴子键更是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拢。
“这么说,秦老师是吴老师的亲戚罗,可是从来没听说过呢!”
秦雅泽回头冲吴子键轻笑。
“因为毕竟是远亲嘛,吴老师的舅母是我的一个表姐,为了怕人说闲话,在学校我们一直都隐瞒这种关系,但是私下吴老师还是很照顾我的。”
“这么说秦老师还比吴老师大上一辈呢,真是看不出来!”
吴子键找不到任何借口来否认这个伪造的亲属关系。秦雅泽泰然自若的神情瞒过了不知情的大多数人。
真想找个机会狠狠地揍他一顿,吴子键对于自己突然多出来的亲戚关系,以及被占了便宜的事实,有口难辩。如果不是旁人在场的话,自己那愤怒的“铁拳”说不定早就挥出了,然而最令自己在意的是,站在最角落的李奇盯着自己那刻骨的目光。
“啊……大家口渴了吧,快点来吃西瓜,这是在来的路上从瓜农的地里摘的,熟透了哦。”
王鹏打断了进一步围绕自己与秦雅泽关系的话题。他真是一个有活力的男孩子,快手快脚地掏出水果刀把巨大的西瓜切割成小块之后,一一分到在场的每一个人手里。
“好好吃,和平时在家里吃的那种冰镇的西瓜味道大不一样。”
张思涵和米美两个女孩子就连吃东西的时候也小心翼翼地注意不让果汁沾到洁白的裙子上面。
“那是自然罗,这才是真正不加农药的绿色水果。”
王鹏边大口啃着瓜边回答。
李奇的表情总算比刚进屋的时候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不阴不阳地沉着脸,这会儿眼睛总是不屑地望向其他地方,吴子键感觉他仿佛在逃避自己。就在大家都津津有味地吃着瓜的时候,他也紧蹙着眉头,看他嚼着甜美多汁的西瓜倒好象在嚼蜡一般,是那种根本尝不出味道的无聊吃法。
秦雅泽本来坐在床边吃西瓜,可是看见女孩子们站在一旁吃得很别扭的样子,故而大方地让出自己的位置,挪到王鹏身旁。两个人一边吃瓜一边聊天,说得很投缘。本来站在他身后的李奇一直耷拉着头不和任何人讲话,这时却不知怎的突然粗声粗气地说,
“让开点,挡住我了。”
“哦,对不起,是我妨碍到你吃瓜了。”
秦雅泽即使被那么无礼地瞪着,也毫不在乎地冲对方微笑,让开身体让李奇走过去之后还笑着冲对方打招呼。
“你叫李奇是吧,我听子键提起过你。”
吴子键根本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李奇的事,因为毕竟是禁忌的关系,更别说对那个专以整人为乐的恶魔了。果然一听到秦雅泽这么说,李奇就像陡然竖起了浑身的毛一样露出警戒的神色。
“吴老师和我交流过对学生的看法,凡是比较有‘特色’的类型他都会和我说哦,我记得你的名字。”
纯粹一派胡言!吴子键极力想反驳但是苦于没有机会,只能寄希望于李奇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果然李奇的脸上显出狐疑。
“哦?吴老师是怎么说起我的?”
秦雅泽歪着头笑笑。
“说了你好多事情哦,比如你长得很帅啊,成绩也不错,家教比较严,就是性格坏了一点……”
这个家伙只是从外表上对你下猜测而已,李奇你千万不要相信他!吴子键站在一旁干着急,可是秦雅泽真的是编谎的高手,对于是否告诉过他李奇的事情,听着听着居然连自己也不能确定下来了。李奇一直在静静地听着秦雅泽的话,但是偶尔却会扭头望向自己。
“……总之,子键觉得你还是个不错的孩子,只不过性格被父母娇纵坏了。”
秦雅泽做出了结论后就特地观察对方的神色。
要是吴子键自己的话是绝对不会被这种程度的谎言所欺骗的,不过对方现在只是十几岁的孩子,性格也够冲,身体的发育要远远超过大脑,所以吴子键现在看到李奇的眼睛几乎要跳动出火焰也就不足为怪。
“秦老师,李奇就那么出众吗?居然吴老师会专门和你提起他。吴老师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啊,我也很有个性哦……”
“王鹏你闭嘴!”
王鹏的声音被李奇厉声打断之后,他就用那种挑衅的目光直盯着秦雅泽。
“秦老师你一口气说这么多累不累啊,你身体还好吧,看你脸色那么苍白,难道说住院这么长时间一直也没把伤养好吗?”
稍微愣了一下之后,秦雅泽转眼眯起笑眼,毫不犹豫地轻松回答,
“托福,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现在跑呀跳呀说话闲聊做什么都无所谓,真是多谢了你的关心。”
那么难堪的话题,回答的人却显得如此轻松,这个意外让李奇也无法理解地呆住了,接下来他就什么话也不说地转过身去。直到大家开始聊关于晚上野餐的话题时,他都是一直保持缄默,一言不发。
原来这些孩子是来邀请老师参加晚上举行的烧烤野餐会的。这让从上大学开始就不再参与同学聚会的吴子键吃惊不小。与其同这群叽叽喳喳的中学生一起忙碌,倒不如自己坐在天台上对着月亮喝点小酒来得轻松吧。
想要拒绝的吴子键却被秦雅泽抢在头里一口答应下来。
“好啊,反正我也好久没和别人一块儿出来玩了。”
“那就这么说定喽。”
王鹏从金属边的镜框中反射出的目光显示出他坚定的决心,吴子键也不好再在一旁说拒绝的话来泼冷水。这个孩子玩心可真重,而且性格既单纯又讨人喜欢,以前为什么没有注意过呢……就在吴子键心里这么想的时候,站得好远的李奇突然生硬地吐出一句。
“我可没兴趣参加。”
这下子众人目光的焦点全部投向李奇一个人,可他就仿佛视而不见一般傲慢地说,
“谁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啊,麻烦死了。”
“李奇,别这样,你不参加好没意思啊。”
“少废话,我说了不参加就是不参加,多事!”
眼见张思涵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出来,第一个忍不住冲李奇发难的是王鹏。他跳过去一把就扯住李奇的衣领,嘴巴几乎要贴到上面般大吼着,
“混蛋!你到底是怎么了?对我们有什么不满?你不是一向最爱热闹吗,今天为什么处处跟大家作对?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在车上指责你不认得路的事,我已经道歉了啊,你到底要我道歉几次才肯放下架子,你说啊!”
“关你什么事,滚一边儿去!”
对于李奇不屑一顾的语气,王鹏反而误会更加坚持。
“我都说了对不起了,在车上那么嘲笑你是我不对,是我口无遮拦,可是你也不能一直这么小气不放过别人吧。”
“你胡说什么,我都说没你的事了。”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自从下了车你的脸从来都没晴过,你知不知道那张阴沉的脸让别人多不开心,大家都对你陪着小心,你还要别人怎么做?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小性的人,简直和女人一样!”
“你说什么?”
被王鹏大声指责的李奇一下子也变了脸色,他也反手抓起对方的领子。两个人站在地中央僵持不下,屋里的女孩子们吓得放下吃了一半的西瓜,呆傻般注视着这火暴的一幕。
“你说谁像女人?”
“就说你怎么样!小心眼的女人李奇!”
“你是不是找揍……”
“那又怎么样,想打架吗?老子奉陪!”
……
“够了!”
就算心里有十万个不乐意,吴子键在这种场合还是要站起来挺身而出。谁让自己名义上是这些小鬼的老师,也是新上任的分区副校长呢。明明就不关我的事……心里这么想着嘴巴却不得不说出强硬的话。
“你们两个真是太不象话了!李奇你那是什么态度,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非要闹起来?还有王鹏,这里还有女孩子在场,你也要给我注意一下你的用词……”
感觉到衣角被轻轻地拉了一下,吴子键扭过头,秦雅泽贴在身后冲自己眨眨眼睛。
“算了,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然后低低地轻笑。
“反正我也好几年都没欣赏过打架的场面了。”
就像受这句话鼓舞一般,王鹏和李奇说话的口气更加充满挑衅性。
“走啊,有胆量就出去单挑。”
“切,谁怕谁啊……”
两个人真的就这么互相撕扯着走了出去,坐在床边的两个女孩子呆了片刻,随即“啊——”的一声捂住嘴巴也紧追着跑出门。转眼间,只听到走廊里传来叮叮咣咣的一连串声响,伴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过了一会儿,曾经热闹一时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满地的瓜瓤和扔得东一堆西一堆的西瓜皮以及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无言地站在陡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过了一会儿之后,秦雅泽突然“扑哧”地笑出声。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到墙角找到扫把和拖布,开始清理满地的狼籍。
“还真是让人有点怀念起天不怕地不怕的热血少年时代了呢。你说是不是?”
他扫到自己脚下时,就停下手里的活,偏过头冲吴子键笑笑。
“是啊……不过真是太麻烦了。”
深有同感的自己觉得就像应付了一场地震过后,充满了疲惫感的身体向后一躺就倒在床上。
“不过,你不觉得那个叫李奇的男孩有点怪吗?”
“什么?”
“我觉得他好象对什么人都看不顺眼似的……尤其是对我。”
吴子键的心跳了一下。什么叫好象,根本他就是在挑衅你的耐性,然后挑衅不成又把火气发泄到别人身上,这就是全部的事实。原因当然就是李奇猜到你和我的关系了嘛。不过既然秦雅泽并没有向这方面多想,吴子键也绝对不会承认就是了。
“大概是到青春期产生叛逆心理了吧,要不然就是你曾经在课堂上为难过他,他还在记仇。现在的小孩就是这样,报复心很重。”
听了自己的话,秦雅泽直起身困惑地挠挠头,
“开玩笑的吧,我真的对他没什么印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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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到了傍晚时分,消失了一下午的两个人居然真的一起又出现了。
米美和张思涵两个女孩子跑来问自己,因为男生不知跑到哪里去打架今晚还要不要准备野餐,吴子键本想正好省了麻烦,但是架不住秦雅泽在一旁不住的撺掇,说什么人少吃的更有滋味之类的话,无奈只有开车去附近的小镇买了做烧烤的食材,又向旅店的老板赊了炉子和焦碳。虽说卖给自己的熏香和药膏都是劣质货,但是两个女孩子借到的炉子却是八成新。张思涵告诉自己,老板说这是上一拨客人走后留下的东西,但是吴子键却怀疑这么容易就搞到炉子和焦碳的缘故纯粹是因为去借的人是两个可爱的女生。
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撑好了折叠桌椅,架起炉子,摆开餐具和食材。秦雅泽跑回房间去取冰镇的啤酒和饮料,两个女生布置着餐桌,吴子键折叠旧报纸在焦碳下准备引火。人虽然少得冷清但是好在万事顺利,正忙忙活活地收拾着,忽然听见女孩子们喊声的吴子键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就看见夕阳低下远远走来两个身影,一瘸一拐互相搀扶着好似斗败了的两只公鸡。
等两个人走到自己面前,吴子键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垂头丧气的两个人不光衣裳凌乱不堪,头发上也粘了不少杂草,王鹏的衬衫纽扣都不见了,胡乱地裹在身上,而李奇一半的脸却铁青着,样子比流浪猫也好不到那里去。
两个人明明看见了自己,却低头不言语地杵在原地不动。
女生这时已经跑到他们面前,围绕着两个人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王鹏还好,尴尬地挠着脑袋不说话,李奇的脸上却依然残留着别扭的情绪。吴子键见到这种情形,于是走上前去,把肩上搭着用来擦汗的白毛巾啪地扔到王鹏脸上。
“架打完了,瘾也过足了,就赶快去给我洗脸,一会儿过来这边帮忙。”
两个人面面相觑地互望,然后体会到吴子键帮他们解围的好心,王鹏默默向李奇看了一眼,之后便大步转身走进旅馆。
也想尾随王鹏走进去的李奇被吴子键叫住了。
“你过来帮我生火,让王鹏先去洗,女生赶快去布置餐桌。”
吴子键声音不大,但是管用,轻松搞定女生的七嘴八舌之后,把她们轰到还乱糟糟摆了一堆食材的餐桌那边。只剩下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李奇扁着嘴立在一旁,过了一会儿也终于放弃似的慢吞吞向自己这边挪过来。
就算看到他眼神里有着明显的不情愿,吴子键也只当作没看见般故意大声呵斥,
“磨蹭什么?你怎么连生个火都不会,看来除了打架之外你还真是一无是处啊。”
那正趴在地上点着报纸的李奇立刻像受了刺激一样涨红了脸,低下头拼命吹火。
逗也逗弄够了,吴子键悄悄走到弯腰死命捣弄火种的李奇身后,两只手轻轻搭上对方的腰际,自己故意用低沉性感的声音关切地问,
“还好吗?”
只是一声问候而已,男孩却倏地挺直了脊背,背对着吴子键的他,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自己将他叫到尽量远离女孩子的地方,背对着众人正好揩油,这是吴子键的私心。因此将手慢慢圈住李奇的腰际,沿着曲线一路抚摸下来。虽然没有女孩子的身体那么曼妙丰满,但是清涩少年富有弹性的身体线条更加吸引自己,那手指所触及到的地方,传来阵阵肌肉紧张的波动,无意之中更增加了情色的味道。
“老师,别这样……”
充满了苦闷和压抑的呻吟,听不出是在请求还是叫停,也许两者都有。
“你讨厌我吗?”
吴子键边在对方耳边低语边加重抚摩的力道,然后满意地看到紧贴着的后背传来不能自己的颤抖。
“真是不听话的小鬼,你就那么乐衷于打架吗?”
“才不是……”
李奇的头深深地埋下去,耸动着的肩膀看不出是在哭泣还是在闹着别扭。突然,他发出“啊”一声怪叫,之后就捂住右手蹲下去。
“笨蛋!”
吴子键也立刻蹲下,从那仿佛疼到欲泣的人怀里把受伤的右手强硬地扯出来。
“明明看到炉子里已经点着了火,还不怕死地把手伸进去,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用一只胳膊挡住扭来扭去不肯就范的身体,吴子键用空出来的手紧抓着对方,将那被焦碳烫得红了一片的手掌按在身边盛着凉水的海碗里。吴子键的身后,那个罪魁还挣扎着发出别扭的声音。
“你不用管我,我死了不就好了,你放手——”
“傻瓜,你这种方法是死不了的,只会把你的手烫成烤猪而已。”
身后的少年一拳头打在自己前胸。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还来管我做什么?”
注意到前面两个女孩子正在餐桌前嬉戏打闹,吴子键转过头,飞快地扯住那不肯服软的头,狠狠堵上自己的嘴唇,少年的气息在自己口腔里流窜,清新而又紊乱。
松开彼此后,吴子键严厉地瞪着李奇。
“不喜欢你就不会对你这么做吧,要是你不小心死了的话我会心碎的,信不信都随便你。”
“我……”
“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孩子。”
吴子键说着,却又偷偷凑上去在脸蛋上亲了一口。
“快去洗洗脸,然后把手处理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吴子键对着少年羞涩的脸露出坏坏的笑,低声说道。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41

被李奇盯得好紧。野餐的时候,虽说自己和秦雅泽坐到餐桌的一头,而李奇与王鹏坐在女生的身边,但不出十分钟,吴子键便感觉到投向自己的火辣辣的视线。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王鹏便提议大家来做“勇敢者”的游戏。游戏的规则是让受罚的人选择做“勇敢的人”还是“诚实的人”。选择做勇敢的人则要按照其他人的要求去做一件事,而做诚实的人,则必须要对提出的问题毫不隐瞒地回答。吴子键知道这是最近在学生中间和流行的低级整人游戏,就好象玩“医生或国王”之类,主持人一般会尽可能作弄受罚者。
像这种适龄十五岁以下的游戏自己当然没兴趣参与,却敌不过秦雅泽与王鹏的极力鼓动,而女孩子自然是这种游戏的高度支持者,吴子键偷眼看着李奇,发现居然就连他也仿佛跃跃欲试。在这种好不容易全班人马都达成一致的情况下,吴子键说不出一个“不”字。
玩就玩喽,自己想的是,难道还怕了你们这群小鬼不成?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顺序,王鹏是第一个,他随口说出“49”,然后飞快地指向吴子键,“56”,吴子键懒洋洋地答道。是七的倍数游戏,真是没想象力到家,于是自己顺手指了指身边的秦雅泽。“63”,秦雅泽高高兴兴地回答。
“70”,张思涵兴奋地说道。
“77”,是米美的声音。
“84”,啊又轮到了自己。吴子键无聊得几乎打起呵欠,拜托,我可是教数学的,能不能找个智商比较高点的玩啊。
颈后又感觉到异样的视线,吴子键于是顺手指了指那角落里的罪魁。
“9……91”。
因为出神而回答慢了半拍的李奇被王鹏眼尖地喊停。
“就是你了。”王鹏准备大展身手般摩拳擦掌,兴奋得好象忘了刚刚还和对方打过一架。
于是露出那不怀好意的笑。
“你是选择做诚实的人呢还是做勇敢的人?”
吴子键像其他人一样饶有兴致地围观。
李奇低头沉吟。
“勇敢的人吧。”
“哦,哦哦。”王鹏怪笑起来,大有“你终于落入我手”的气势。那种神情好象两个人从来都没打过架绊过嘴似的,吴子键对这孩子的恢复能力不禁好生佩服。
“让我想想,叫你做什么好呢……”
“唱一首歌吧。”米美在一旁提议。王鹏摇摇头,“不要,这样未免太便宜他了。”
“不然,让他做后空翻怎样?”
别人的主意王鹏总是摇头。
秦雅泽偏偏头。
“接吻……怎么样?”
吴子键大吃一惊,回头责备地用“你那是什么馊主意”的目光瞪着秦雅泽时,就看他微笑着冲自己撇了撇嘴。自己想说“你不会是疯了吧”,但又强咽下去。
“接吻,……接吻,真是好主意耶!”
王鹏砸着拳头大叫起来,然后用手指着李奇大喊。
“就罚你选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接吻,注意是真的要把舌头伸进去的那种哦,虚晃一枪可不算。”说完,他便故意冲两个满面通红的女生瞥了几眼。
“好!”
在一片叫好声中,吴子键心中“不妙”的预感还没来得及启动,猛然间面前的视线被黑色的身影挡住,当自己回过神时,李奇的舌头已经探进自己的口腔,乞求般地探索着回应。耳边煞时响起女性刺耳的尖叫。
被突袭了,这种意识还没过去,李奇已经大步走回座位。
“哇,李奇,你居然来真的耶!”
王鹏肉麻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然后就看见他大笑着给了李奇一拳。“喂,你要亲也该亲秦老师嘛,还是秦老师比较诱人的说。”
这么说应该是没发现什么吧,吴子键抚摸着自己的嘴唇,第一次觉得两耳发烫。那种说不出口的在众人面前禁忌亲吻的奇妙感觉涌遍全身。感觉到肩膀被轻轻按住时,秦雅泽的头偏过来。
“滋味很美妙吧,你看起来好象意犹未尽哦……”
吴子键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反驳,正恍惚间忽然又被王鹏指着鼻尖大喊,
“轮到吴老师了。”
原来自己竟然错过了重新开始的一轮游戏,吴子键听到耳边传来秦雅泽的轻笑。
“还沉浸在接吻的回味中吗?”
被问到选择“勇敢的人”还是“诚实的人”时,吴子键想也不想就选择做“诚实的人”,自己可不想一味被这群孩子牵着鼻子。选择做“勇敢的人”的话,一定会被这些玩疯了就什么也不顾的家伙大大出丑一番,那时身为师长的自己面子要放哪里?而选择做“诚实的人”的话只要随口胡扯一通就可以了,自己可没有什么义务去遵守那无聊的游戏规则。
果然,吴子键被要求回答自己最难忘的一段感情经历。吴子键想起前几天看过的一篇通俗小说的内容,于是女主角被自己换了名字后就彻底借用过来,因为故事内容挺煽情的缘故,两个女生还被感动得稍微哭了一下。
“这么说……从那之后你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吗?”
米美捂着胸口问。那真心伤感的表情仿佛她就是故事中的女主角。吴子键心里一阵发笑。
“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好象为了转移吴子键刚刚营造的“悲伤”气氛,王鹏在一旁小声地说。
结果下一个“中奖”的居然是秦雅泽。一个简单的十位数游戏竟然也会回答错误,吴子键几乎要怀疑起秦雅泽是不是故意想参与恶搞的活动,但是看他那么认真的表情却又觉得不太像。
“糟糕了,我对数字一向不太在行的,这下可怎么办呢?”
秦雅泽的眉心优美地蹙着。
“好了。”王鹏大声喊道,“秦老师选择了做‘诚实的人’,那么,就请秦老师说出他最喜欢的人的名字。”
“秦老师最喜欢的人耶!会是谁呢,好期待……”
话是这么说,可是女生们一个个却带着微酸的表情盯着秦雅泽,没来由的,吴子键身上滚过一团凉气。
秦雅泽慢悠悠地抿了一下嘴唇,然后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最喜欢的人……当然是吴子键老师了。”
“扑——”
自己刚喝的一口水伴随着话音喷了出来。四下里一片叫好的声音中有男也有女,眼见女生们都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巴,王鹏像个傻子一样眨着眼睛,而李奇那苛责的目光则如电一般刺向自己。
吴子键真是从心底里厌恶死了这种无聊游戏和故意做出惊人之举的秦雅泽,快要坚持不住的脾气促使自己目前最想做的就是拂袖离开,可是身为众人目光焦点的自己,万一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岂不是越描越黑?无奈中,吴子键只有极力忍耐,转身面向秦雅泽的他尽量保持正常的语气。
“拜托你,快点给我解释清楚,否则这些小鬼会把你的玩笑话当真的。”
“什么啊,我说的是真话。”
亏他这个时候还涎着脸冲自己微笑。吴子键已经气得浑身颤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秦雅泽悄然凑近这样的自己。
“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看你这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真的好开心啊,一向既霸道又骄傲的你没想到还会露出这种可爱的表情,我一想到就要忍不住逗逗你,哈,这可能也是我的兴趣之一吧……”
在面色铁青的吴子键耳边低声说出心里话的秦雅泽,笑得像天使一样灿烂。然而吴子键却有对这样的他一拳打上去的冲动。
“我说你有完没完了?恶搞也有个限度吧。”
自己小心的警告却让对方大笑起来。
“什么,你也有这个意思?早些说嘛。”
他朝那目瞪口呆的一群人故意大声嚷嚷,
“喂,我说你们露出的那都是些什么表情啊,李奇,你那个目光为什么那么凶好象要吃人似的,难道说我抢走了你的情人吗?”
在吴子键觉得背心的汗也流下来的时候,秦雅泽才故作无辜状解释道,
“我说错了什么?吴老师人品好,学问也好,既是我的表侄又十分照顾我。这样的人,人人都会喜欢吧,就连我妈也很喜欢他啊,我可是把他当作最亲的亲人来喜欢的。虽然说我现在还没固定的女友,不过我以后找女人的目标也是这样照顾我的类型啊,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被这样圆了谎之后,其他人的脸色才算缓和下来,王鹏捂着心口夸张地叹气。
“秦老师,拜托你以后说明白一点嘛,我们可都被你吓死了。”
“咦,难道我又说什么奇怪的话了?”
明明已经快憋不住笑了,秦雅泽却还假装无辜的姿态真让自己厌恶。吴子键终于开始明白,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他就是故意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耍弄自己,让自己焦虑烦恼,从一开始秦雅泽就安心要看自己的好戏。真是恶劣透顶的男人!难道戏弄别人会真如他说的带给他快感吗?这样想着,心头就冒起腾腾火焰,自己一分钟也不愿在待在有那个人的地方。幸好作弄人的游戏已经接近尾声,开始享用烤肉的家伙已经无暇顾及别人,吴子键趁机以负责烧烤的名义远远地离开众人。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42

坐在树下的烤炉前,一边翻转着香味四溢的烤肉,一边侧耳倾听远处餐桌那边的欢声笑语,一切本来就发生在身边,却又显得仿佛遥不可及。恍惚之中的自己,犹如回到少年时的风景,当时轻狂恣意的样子,一定比所有人都来得疯吧。
一阵强烈的山风吹过,吴子键手里拿的肉串掉到地上,他现在不愿意去想是什么让自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天色渐渐阴暗,眼前橙色明亮的火焰显出一种神秘的蓝光,那炉火照亮下,自己翻转肉片的手背,青筋也看得一清二楚,是真正的迈入中年的感觉。
吴子键之前还从未想象过自己中年时会是什么样子,一向不懂得反省和自谦的自己,到目前为止都在追求那瞬间直觉的快感。人到中年,以及慢慢步入苍老的人生将会是怎样的光景?自己的心嗖地收缩了一下。
或许今后真的该为以后考虑一下,结交性伴要有所收敛,家庭的表面也不得不维持……不过,目前的担心还只是杞人忧天。
“老师,一个人在这里吗……”
不知什么时候,李奇这小鬼已经站在身后,自己好象恍惚了好一段时间。他的手里拿着一筒罐装啤酒,举在唇边却迟迟不喝。
“你到这边来干什么,那边的烤肉已经吃完了吗?”
问他他也不回答,李奇沮丧似的垂着头。
吴子键对那不说话却又不愿意离开的小鬼感到头大。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他的脚来回踢地下新生的嫩草,然后慢吞吞地挨着自己坐下来。
被打断了沉思吴子键当然有几分不满,可是自己也不想就这么让这个满脸别扭的小鬼灰溜溜的回去。于是伸手抓过对方的胳膊,把自己手里的烤肉竹签塞到李奇手里。
“既然来了,就不能不干活吧。”
“恩。”
自己的话对方也乖乖地照做。可是示意他把烤好的肉拿到餐桌那边,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一动不动。吴子键发觉他低头注视着自己翻弄竹签的手,就是那双刚才已经被自己下结论为步入中年男人的手。
“想吃吗?给你。”
李奇红着脸接过自己递过去的一串烤肉,但是却没有吃,放在唇边举了一会儿然后又放下。吴子键注意到他手里握着的啤酒,于是不客气地一把夺过来。
“打架受伤的人要少喝点酒。”
然后自己解下缠在脖子上的手巾,搭在肩上后就挑了一块看似柔软干净的草地坐下来,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虽然是号称被冰镇在井水里的啤酒,但不知是不是被人在手里握久了,喝的时候感到舌尖都是暖暖的。吴子键偏过头冷眼看着在远处餐桌那边嘻笑打闹成了一团的四个人。
又说又笑的秦雅泽俨然已成了那个小集团的中心人物。
自己正无聊地远观着那四个人的游戏,身边响起悉悉梭梭的声音,回头一看,李奇小心翼翼地贴着自己坐过来,他好象很紧张的样子,慢慢靠向自己的动作伴随着忠犬般不规律的喘息。
过了一会儿,吴子键感到有热度从自己的大腿内侧向外盘旋着升上来,低下头就看到李奇的手正抚摸在自己的那个部位。看见吴子键没有反应,他的手小心地沿着内侧的裤线上下滑动,然后,用自己的手背轻轻摩挲着紧裹在工装裤里的中心。
虽说这个时候自己想要的就是一把按住那不规矩的手指,让他切实感受紧贴的欲望,身体虽然想要这样,但意识上却不知道游荡到了什么地方。吴子键只是不停地持续着喝酒的动作,眼神却牢牢地固定在远处的人影上,秦雅泽正歪着头和娇小可爱的张思涵划拳,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离得这么远却仿佛清楚地看见他的口型在动。过了一会儿,他们爆发般地大笑起来。
“老师,……喜欢你。”
身边的少年求索般的嘴唇贴过来,吴子键伸手温柔地搂住那靠向自己的腰姿,发丝的阵阵清香溜进自己的鼻孔。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吴子键默默感受着男孩微热的温度。

对自己来说过分冗长的野餐结束已接近半夜,早一步回到房间躺下的吴子键却意外地失眠。在黑暗中传来拖鞋趿拉的声音,一边抱怨着郊区凶猛的蚊子一边嗦嗦地脱下衣裤,秦雅泽的背影在没开灯的房间里看起来不过是一团会嘟囔的黑影。过了一会儿,当自己感到睡意慢慢上浮时,身下的床突然抖动了一下,接着裸露在床单外的肌肤感觉到另一种皮肤的光滑触感。
虽然感受到那赤裸裸的性暗示,但是吴子键并不想回应。晚餐的情景还残留在记忆中,少年寂寞的眼神和秦雅泽那笑得异常欢畅的脸,使自己在感受着对方温暖的手指触摸时,身体变得异常别扭。故意忽视对方的举动,也不做出任何回答的表示,当自己合上眼睛拼命想进入梦想的时候,陌生的侵入者却擅自移动自己的胳膊,占据了自己腋下温暖的地方。
自动自觉地调整好位置以后,那浑身散发出沐浴精香味的身体舒服地枕在自己的右臂上,环着自己僵直身体的他打那以后就不再发出任何动静。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43

“啊,下雨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蹒跚地走在前面的王鹏仰头看着天空,好象不相信从头顶那片乌云中掉落下来的是雨点一样。后面紧跟的几个人看见这样的惨淡天空,都不约而同地叹着气。
“奇怪,今天早起听广播的天气预报里还说是晴空万里呢,怎么一点都不准?”
“拜托,那些天气预报是针对大城市的,像这种鸟不下蛋的偏僻地方谁能预报得那么详细嘛。”
王鹏耐心的大妈一样对张思涵解释着。
“山区的云不象平原地区那么容易飘散,再说这个季节本来就多雨,偶尔碰到也不足为怪吧,要怪就只能怪你不事先准备好雨具。”
“没准备雨具的不光是我一个吧,你说的好听,可是不是也没料到?”
“我又不是料事如神,但是我不像你只会开口抱怨。”
“算了,别吵了。”吴子键挥挥手阻止这场争执。“走快一点,到前面没准还可以碰到避雨的凉亭。还有现在山路开始被雨冲滑了,脚下一定要当心点。”
六个人默默无言地走在山间被雨水淋湿的小径上。

怎么会搞成这样子?说起来真是世事难以预测。明明早晨起来准备爬山时还一派天高云淡,六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过“观音隔”,“五龙背”,“一线天”,甚至准备过最陡的“栖凤石”的时候,正午的阳光就像聚光灯般直射在在那块大青石上,王鹏看见了还嘻嘻哈哈地跑到岩石的中央蹲了下来。“像不像?”这么问大家的他引来一阵毫不犹豫的嘲笑。然而片刻之后,他就热得火烧屁股一样从石头上蹦下来。吴子键走上前去摸了摸,石面上热得烫手了。
“好美,从这边望下去绿色的树林简直看不到头。”
秦雅泽招呼自己走过去看,果然从最高的制高点看下面,是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绿,到处都是茂密的树的顶冠。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从那绿色的盔甲中突出出来的鹰石,山崖上唯一一处没有被绿色覆盖的土地,但是显得好小,仿佛在一片包围中突兀出来的褐色触角。
就算看惯了满山的翠绿和田野的风光,吴子键还是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牵住秦雅泽的手,直到远处传来米美的喊声。
“老师,就在这里吃午饭好不好?”
吴子键松开秦雅泽的手走过去,在“栖凤石”下面的阴凉里,女生已经铺开了绘着方格子的午餐布,大家坐好之后,王鹏摆出了一行六只罐装啤酒。
“饮料上山的时候已经喝光了,大家将就一下喝啤酒吧。”
也不知道他是恶作剧还是说真的,女生们一看就笑着说,
“讨厌。”
王鹏把啤酒挨个传给大伙,然后把最后一筒扔到坐得最远的李奇手里。
“李奇,接住罗。”
“恩。”
虽然坐得比较远又闷不出声,但李奇此刻的表情也不似先前那样阴霾,吴子键看见他转过头去和身边的张思涵小声说话,不由得抿起了嘴。
秦雅泽的头向自己这边偏了偏,他的眼睛狡黠地眨着。
“要不要我和边上那位换一下?我看你们这样望来望去过去蛮多相思之苦嘛。”
吴子键不予理睬,拉开手里的易拉罐仰头喝了口酒。上山的时候在山间的泉水中冰过的啤酒凉气还未完全消退,喝下去精神舒畅又润喉。
刚喝了一口都不到,手里的啤酒被坐在身边的秦雅泽一把抢了过去。
“我的这罐温了,我们换一下好不好。”
心情好的同时,就连秦雅泽故意的挑逗也变得可以忍受,山顶的风带着一股草香吹过面颊,自己坐在巨大岩石遮出的阴凉处,可是周身都是暖洋洋的,远处传来几声鸟叫,时间一刹那仿佛停止了一般。

吃过午饭后几个人继续向上爬,阳光渐渐隐退,带来山间凉爽的风。吴子键成了义务的导游和摄影师,大家嘻嘻哈哈地照相留念,谁也没去注意头顶上那几片云正在慢慢堆积。
结果快到顶峰的时候,风已经吹得脸上发疼了,可是既然还有太阳,就没人把这当成报警的信号。大概半小时过后,不知从那里开始的,雨云阴阴冷冷地遮住了太阳,原本明朗的天空一下子变得冷风飕飕,阴暗潮湿。虽然对那忽然变脸的天气感到担心,但已经走到这里马上就要登顶,谁也不想临时折返回去。坚持的结果就是,刚刚攀登过了最险峻也是最美丽的顶峰之后,突然豆大的雨点不带一丝情面地就敲了下来,天空立刻变成过份饱和的筛子,雨从云缝之间不由分说地坠落。刚开始还是一丝丝、一线线,后来渐渐连成了片。
“喂,我们这些人里有谁带了雨披或者塑料布之类的东西了吗?”
王鹏边走还边不死心地问。
秦雅泽拍了他的头一下。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啦,我们还是赶快决定下山的路线比较好。”
关于下山的路线六个人分成了两伙意见,以吴子键,王鹏,米美为代表的三个人主张原路返回山下。虽然这条路是所有上山路线中最不好走的,不过下山的速度也比其他路线要快上几乎一半的时间。而秦雅泽和女生中的张思涵则主张从北边比较和缓的坡路下山,原因是背上负重不便于匆忙爬山。李奇则未置可否地没有发言表态。两组人吵来吵去,结果多数人的意见占了上风,眼见着这场大雨就有变成倾盆的危险,六个人吵吵嚷嚷地从南面的小道爬下来。
由于雨量越下越大,乌云笼罩的天空又刮起阵阵寒风,与中午相比一下子换到另外的季节。现在每个人都不再说话而加快了脚步,随着头顶那片乌云越聚越大,原本米粒大小的雨点变成了黄豆,身上穿的单衣很快被淋透了。上山时那股热闹的劲头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留下的只有浑身的寒气和疲惫不堪的双脚。
吴子键从未觉得下山的路原来这么漫长艰难,原本铺设在山间的青石小路上到处是淤泥,脚踏上去发出啪嗒啪嗒踩得四溅的泥水声。走了大半天,别说是可以暂时避雨的凉亭,就连原来上山时偶尔能看到的当地人也消失个干净。
虽然加快了脚步,可是由于雨天视线不清而且路又滑,同样的一段路,上山只用四十分钟,下山倒要花一个小时,饶是和山脚的距离在缩短,那艰难的归程还是让每个疲惫的人心口一沉。
“注意,前面就到‘栖凤石’了,那里最不好走,现在路又滑,大家一定要当心脚下——”
吴子键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走在最前面的米美身子歪了歪,突然就消失在眼前,紧接着传来女人刺耳的尖叫。
“米美滑下山坡去了!”
“不好了,李奇也被带下去了!”
……
大脑有一瞬间是什么也不知道的空白,随即缓过神的吴子键本能地扒开吓的只能喊叫的众人向下冲过去。跑在近乎六十度角的山道上的自己,只听见风在耳边呼啸着刮过。
吴子键几乎用连滚带爬的姿势冲到刚刚米美和李奇所站的大树根前面,面前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在烂泥地上凌乱的脚印。自己的心立刻冰冻般的停止跳动。
“李奇——”
一瞬间变得异常寂静的山谷中只传来自己狂乱的喊叫。
视线下面是混杂成一色的绿,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灌木,隔着一层雨帘,视野模糊不清。
吴子键定了定神,发现在空旷的视野之下,不远处的陡坡,飘动着巴掌大小的彩色的格子布。
“这里……我们……在这里……”
夹杂在风雨声中的喘息虽然微弱,但还是被吴子键捕捉到了。此时吴子键不由自主地庆幸自己良好的听觉。寻着声音看过去,吴子键发现了紧紧攀住突出岩石一角的五根手指。
就像在暴风雨的海面上拖出一网死鱼般沉重,几个人合力还是险些被沉重的身体拽下山坡,加上脚下路滑,用尽全力将两个滚成泥猴般的人从拉到山道上之后,大家全都脱力地坐在雨地里。
女人的哭声混合着暴雨冲刷在寂静的山谷之间,刚被从下面的悬崖边扯上来的米美额头被石块擦破了,血顺着泥污的脸蜿蜒淌下来,秦雅泽把贴身口袋里还没淋湿的白色手绢浇上白酒,不出声地突然按住伤口,米美的身体陡然一震,惨白的脸上嘴巴张的大大的,好象刚才真的把她吓到失语。做了简单的包扎后,王鹏和秦雅泽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木头人一样的米美,她面色铁青,腰上缠的那条救命的红格子餐布在风中抖个不停。
李奇的脸上也横七竖八地布满划伤,跪在地上的他低头看看右手,紧紧攀住岩石的掌心掉下一大块皮,血渐渐渗出来。
他迟钝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走向自己。
吴子键在李奇走到自己面前时,毫不留情地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李奇的身子被打得晃了两晃。
“拼命也不是你这种拼法!”
吴子键控制不了嘴唇的抖动,透过无声的雨帘,自己模糊地看见李奇又慢慢向这边走近,于是再一个巴掌猛地扫过去。
“你疯了是不是?你一定是疯了!这么做会把你自己也拖下去,你知不知道!笨蛋,你简直就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笨蛋!”
“老师……”
李奇向自己伸过来的手指显得那么遥远,吴子键一把扯过那在暴雨中又冰又冷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
“傻瓜,你真是个其傻无比的家伙,你这么做会把我们大家吓死……”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1:24:54 | 显示全部楼层
44

“吴老师。”
打断自己的,是秦雅泽的声音,那在大雨中显得异常冷静、理智、甚至还有些残酷的话。
“不可以光指责学生吧,作为老师出了事故你的责任岂不是更大,别忘了走这条路可是你决定的。与其站在这里发脾气,不如快点想法下山吧。”
就像被人猛抽了一记耳光,吴子键从狂乱中惊醒,一旦开始回味秦雅泽的话,胸膛里就仿佛流淌过蛰人的毒药,准确注入毫无防范的心灵空白。世故和理智将自己扯回现实,这都要拜某人阴冷的威胁所致。吴子键放开李奇,开始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刚才自己真的是只顾担心而忘记其他的事情,仿佛也说了不理智的话。虽然还幸亏秦雅泽提醒了自己,不过回过头去看到他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时,吴子键还是忍不住向那恶毒的表情横了两眼。自己这才转过身去问米美。
“你的伤怎么样,还能走路吗?”
不说话也不点头的米美像木头一样目光茫然,吴子键心里烦躁不堪,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对搀扶着米美的王鹏指示道,
“你扶她走两步试试。”
果然不出所料,刚搀扶着走了一步的米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饶是这样,她无神的眼睛里也看不出什么反应。
“老师,米美的腿好象不对劲嗳。”
经王鹏这么一提醒,吴子键才注意到女孩子的右腿蜷曲的角度非常怪异,于是自己伸出手在那一侧的小腿上轻轻按了一下,那蜷曲的腿就像弹簧一样抖了起来,米美漂亮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要怎么办才好,老师?”
看到这副情景,就算刚才还能正常谈话的王鹏,声音中也带了颤音。
吴子键对着这情形沉吟,从疼痛程度上看,自己的判断不像是骨折,倒好象是严重的扭伤或者拉伤,不过也不排除骨头出了问题的可能,要是那样的话,继续呆在这里就十分危险了。
一旦恢复平常的思考,思维就立刻转的飞快,吴子键指挥男人用路边的树枝和午餐布做了个简单的绷带,将米美受伤的腿固定住。然后自己扫视了一圈剩下的人,伤的伤,弱的弱,好象除了自己没有合适的人选。虽然心里抱怨,吴子键还是沉下腰将米美背在背上。
“李奇,你收拾下东西,秦老师扶住我,王鹏负责照顾剩下的女生,我们趁天还没黑赶快下山找诊所。”
随着众人沉重的点头,大家都开始动起来,但是吴子键注意到只有李奇还坐在一旁的泥地上动也不动。
“李奇,你没听见我的话?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快干活!”
吴子键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冲对方厉声训斥。
李奇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
“快点!”
直到自己催促,他才仿佛不情愿一般慢慢站起,向前走了几步,动作缓慢的好象负重的企鹅。吴子键忍不住又要训斥,袖子却被身边的秦雅泽扯了一下,他歪着脑袋既象询问又象嘲笑一般对李奇说,
“不行就不要硬忍着逞强嘛,这里谁也不会把你当成英雄的。”
“罗嗦,我可以走。”
这时就连吴子键也看出了异样。
“李奇你的脚也扭伤了?”
吴子键觉得自己的声音好象从外太空传过来一般,没有半点实在感。
“没关系的,我可以走路,不会拖累大家……”
说是这么说,虽然不像米美那样完全走不了,但是每走一步也好象疼得咬牙的状态。这样的李奇绝对没有办法跟上下山的速度。怎么办?除了自己背上背着的伤员之外,另外两个没有负伤的男人,一个背着厚重的行李,另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看来目前这样子是没有办法保持大家一起行动了。
“老师,我跟李奇走北面的缓坡下山好了,那边虽然远点,但是没有这么陡,我们慢慢地下应该没问题的。”
虽然王鹏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但是自己无法让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在这样的大雨天里独自下山。
如果万一出事的话,没有成年男人在的这个小组绝对会被怪罪到自己的头上。
“不行,李奇脚扭伤了,你难道会开车吗?”
吴子键总算想到拒绝的理由。那么剩下的可供选择的有生人员只有一个了。注意到自己扫过来的目光,秦雅泽好象既无奈又讽刺地叹了口气。
“好象没有别的选择了啊……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跟这个小鬼走北边的山路好了。”
同其他人的狼狈相相比,秦雅泽的表情显得既散漫又轻闲。
“我没有带什么东西,而且重要的是,下山的路我记得很清楚,即使在暴风雨的夜里也不会迷路哦。”
“那就这么决定——”
吴子键用目光打断李奇欲言又止的表情,
“秦雅泽和李奇组成一个组,走北边的山路,其他人随我来,如果你们到达了旅馆,别忘了给我打个电话。”
每个人都露出一副稍微轻松的表情,除了李奇之外,不知道是因为秦雅泽那懒散的表情还是不情愿的话语的刺激,他背过脸去不看自己。
就算知道这个小鬼又在闹脾气吴子键也无法去管他。总不能因为个人的感情就妨害整个团体的行动,虽然对秦雅泽和李奇的这对组合自己总有着怪异的感觉,但是没有理由为了直觉而破坏整体的安排,现在不是照顾谁安慰谁的时候。虽然觉得有点不尽情理,吴子键却对自己理智的安排相当满意。
只有这样在关键时刻能够抛开个人感情,冷静安排的男人才有资格做学校的校长吧。吴子键不排除自己心里有这样功利的想法。

终于赶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下到山脚,吴子键看了一眼手表,从半山腰赶下来的自己这一组整整用了三个小时,虽然比上山时几乎快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但是吴子键却觉得这段山路几乎耗尽了自己所有体力。不仅仅是因为背上背了一个行动不便、重量近一百斤的“超大行李”的缘故,也不仅是因为张思涵响了一路的无用抽泣,也许是这些全部的总和,也许仅仅是因为自己心中那股难平的火气,对天气、对路况、对不懂事的学生的不满成为巨大的压力般的存在,使自己觉得分外辛苦。当终于到达山脚下停放的吉普车里时,这种压力达到顶点终于爆发。
“我的背包……背包掉下去了,里面有我新买的DV,数码相机……我抓不住它们,就只拽到餐布的一角……”
“它们,它们都掉下去了,找不到了……”
当米美第二十一次趴在自己后背上如此唠叨着自语时,吴子键猛地扭过头。
“要是再让我听到你罗嗦就把你也扔下去!”
自己第一次冲学生爆发般地怒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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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凭借良好的体力,吴子键把车开到了离山脚最近的医院。七手八脚地把死人一样沉的米美抬进去之后,吴子键注意到这间医院的规模真是小的可怜。值班医生外加护士统共不过十几个人,医疗仪器看起来也好象陈旧了似的,不过据在医院里碰到的当地人介绍,这里就是针对不小心从山上跌下来的骨伤患者建起来的,治疗经验应该不错吧,吴子键心里却怎么也不能坦然。
虽然值班的医师介绍说,这里的外科急救水平并不亚于大型医院,可是要想根治,怎么说靠这点人手和医疗器械也不够吧,最好米美的伤没有什么大问题。
X光诊断的结果是轻微的骨裂,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大问题,吴子键还是坚持让王鹏给对方的家长打了电话,结果心急如焚的家长立刻就要赶过来,但是在吴子键的劝阻下改为明天专门派车来把四个孩子接走。
恢复了精神的王鹏在打电话的过程中一直瘪着嘴,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了训斥还是不愿意这么快就离开,不过吴子键再没心情理会这些,筋疲力尽的自己现在就想舒服地躺在床上睡一觉。
吴子键坐在诊疗室外面的长椅上等待里面为女孩子进行伤口处理。就算医院走廊上的长条凳根本比不上旅馆床的舒适感,而且四周还弥散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吴子键还是有股冲动想把所有的凳子都拼凑到一起,然后倒在上面睡个半天。
里间不时响起器械操作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女生小声的啜泣,挡住自己视线的门帘一直在颤动,不知是谁在里面忙碌。吴子键无聊地盯着雪白帘子上的红色十字,紧接着帘子哗啦一声被挑开了,王鹏顶着一副吊锒铛的表情从里面走出来。
“结束了吗?”
吴子键这样问他,对方无聊地摆摆头。
“还慢着呢,都怪米美这家伙,稍微动动都哭着喊疼,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况且还有张小姐在里面陪着她哭呢,那家伙应该吓坏了吧。”
“别这么说女孩子了,当时你不是也吓得脸都白了?”
“我?没有……老师,您误会了,我当然不害怕啦,都是这些女孩子胆小又笨手笨脚才会出事嘛。然后搞得一副快死的样子,呵呵,现在两个人居然开始互相安慰起来了。”
吴子键不想当面戳穿这个嘴硬的小鬼,现在的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什么事最好了,不然万一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的责任可就大了。”
“根本不关老师的事嘛,根本是她自己不小心,说实话今天要不是老师的关系,这个家伙恐怕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了……”王鹏明明刚才还说不害怕,可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地晃动了一下。
“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吴子键不出声地笑了,不过是一句试探的话,就收到令人满意的毫无心计的回答。吴子键站起来拍拍王鹏的肩膀。
“要不然你和张思涵回旅馆休息吧,这里有我陪着就行了,虽然你们两个都没什么事,不过淋了雨至少回去把衣服换一下,千万别着凉了。”
“我是男孩子,淋这点雨算什么,不过张思涵那个要面子的家伙可就惨了,她说什么也不肯换医院的病号服,哈哈……”
“对了。”吴子键想起自己担心的事。
“你回去之后看看秦老师和李奇到了没有,要是他们已经回来了就给我打个电话。”
“奇怪,他们还没给老师打电话吗?应该不至于这么慢吧……一定是李奇那家伙急着跑去泡温泉浴忘记了。”
王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走到窗前,把百叶窗拉下来注视着外面灰蒙蒙雨景的他,好象有几分嫉妒又有几分陶醉地说,
“好想去泡那个温泉浴池哦,李奇跟我说,这种雨天里去泡温泉别有一番情趣呢,真是的,那个家伙现在大概已经在那里泡上了吧,真好想立刻飞回去……”
吴子键眯着眼睛粗略地算了一下,算上在医院呆的这一个多钟头,四个小时的话怎么也足够秦雅泽和李奇走下山去了。不晓得他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打电话过来,不过依秦雅泽的性格,就算回去也不见得记起打给自己,而李奇则恐怕一直在生自己的气吧。想起李奇,吴子键不禁好笑,那个超级别扭的小鬼一定抱怨了一路。
“老师,下次再一起出来玩好不好?”
王鹏突然回过头,一脸兴奋地提议。
“一起……”
吴子键皱起眉头。
“对呦,一起出来玩嘛,下次我们不带那些麻烦的女生,就我们四个人出来玩,随便去什么地方都好。”
吴子键敷衍地笑笑。下次大概打死自己都不会再出来了吧。这次的教训已经受够,说是出来旅游渡假,不但倒霉的事接连不断,而且到目前为止自己都像免费的义工一样。注视着王鹏的笑脸,就越发觉得这家伙耍起赖来简直与秦雅泽如出一辙,真是叫人担心的性格!
不晓得为什么,吴子键觉得心中有小小的不安,明明已经没事了却无法完全地放下心来。抬起头,王鹏依旧在不屈不挠地请求。
“怎么样,老师,我可是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再说我也什么都会做哦,做饭,背行李样样在行……”
面对那样的笑脸,吴子键说不出,“其实我只想要个能陪我睡觉的家伙”这种话来。
“再说吧,哈哈……”
笑归笑,心头的阴影却不知为什么没有被笑容冲淡,反而越来越大了。
不行,不去做点什么不行,不去确认一下的话……虽说只是自己一相情愿的猜测,然而那不安是确实存在的,而且,就像一团墨汁在白纸上化开。已经发生什么,或许将要发生什么,吴子键在心里反复不停唠叨,然而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躲过王鹏的纠缠,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推开门。
醍醐灌顶般的大雨就像专门迎接自己似的立刻劈头盖脸地砸在身上,刚从温暖的室内走出来,身体完全不能接受这样巨大温度转变,吴子键站在冷风口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下,自己只能看见前方停放的吉普车在暴雨猛烈冲刷下,车身击打出无数的白沫,刚向前走了几步,领口中就倒灌进了冰冷的雨水。
“该死!”
吴子键哆嗦着站在风里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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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坐在车里的吴子键,并没有马上开车,而是先用手机向旅馆打了个电话。虽然秦雅泽手机的信号在暴风雨中像瘫掉了一样不中用,但是自己入的网络似乎还能支持,果然买东西不能好花哨买样子货。自己这样想着,就拨通了旅馆接待处的电话。
由于汽车外面狂风暴雨,吴子键的手机里几次传来嚓嚓作响的噪音,信号不好。不过之后终于出现接通的长音,在丝条慢理地响了十几声之后,对方才接起电话,而吴子键已经等得十分不耐烦了。
“麻烦你帮我查一下,204房间的客人回来了没有,如果回来的话请他过来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不耐烦的“等着啊”,之后吴子键听到拖鞋哗啦哗啦走过的声音。204号房是秦雅泽与自己的房间。
大约五分钟过后,电话那头重新传来老板干瘪的嗓音。
“没人。”
“喂……等一等。”
吴子键慌忙制止那因不耐烦而要挂断电话的对方。
“请再帮我看一下105房间有没有人,我的朋友也有可能在那个房间里。”
“干吗不早说。”
吴子键真想摔了听到这样不耐烦的老板声音的电话,不过想到那是自己的手机,只得悻悻作罢。
拖鞋懒散的脚步声慢吞吞地消失后又慢吞吞地回来。
“105没有人。”
“奇怪,不会吧……喂,喂?”
连让自己细细打听的机会都不给,就被生硬地挂了电话,吴子键气得靠在倚背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又拿起手机拨号码。
不出所料,李奇的手机同样没有信号,虽然在这样狂风暴雨的天气里这也算正常,但是吴子键没有办法消除心中的焦虑。自己最后放弃了拨电话的念头,也许他们根本就没赶回来,也许他们正在往回赶,也许因为什么事情而滞留在山里……吴子键不敢再想下去,他启动车子,以在雨夜里行驶有点危险的速度向山脚的方向开去。

眼看已经接近山脚下的盘山道,可是还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影,四周除了瓢泼似的大雨之外就是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路。一路上吴子键不怕惹旅店老板火大地又连续拨了四五次电话,直到对方答应如果回来人就立刻通知自己才肯罢休。不过直到目前为止旅店方面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就是了。再向上开过了盘山路就是半山腰的停车坪了,吴子键想,千万不要让我发现自己的车子还停在那里。
已经在心里做了报警打算的吴子键车开得心烦意乱,边开边不停地想着各种可能性。一下子想起李奇的脚伤,一下子又想到秦雅泽轻松的笑脸,最后自己想起秦雅泽冷笑着抛下的话,‘如果出事的话,你这个做校长的责任可不小哦’,吴子键惊出了一身冷汗,几乎忽略了远处缓缓驶近的黯淡车灯。
直到对面的车子“沙——”的一声乍然停到自己面前,吴子键才缓过味来,没错,那白色的车身和中古的车型,即使在雨夜里闭上眼睛也不会认错。气急败坏地摇下车窗,吴子键不顾那大雨扫进车内,探出头冲对面大喊。
“你们怎么这么慢,到底搞什么去了!”
对面的车窗缓慢地摇下来,露出秦雅泽微笑的脸。虽然头发也湿成了一团紧贴在脸上,但还是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吴子键确认这样的他后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气。
“别说了,这里风大听不清楚,你先开车回去,我去医院接人,就这样——”
暴风雨中,无论吴子键怎么吼也吼不过外面的电闪雷鸣,自己从胸腔中发出的声音传到外面立刻变成了支离破碎的怪调。虽然只是距离不过两米,但是看到秦雅泽坐在对面也疑惑地张着嘴时,吴子键立刻做手势表示不要再说了,先把车开回去这样。比画完自己就打开发动机,往车窗外一望,对面的白色雪弗莱居然一动不动,不但如此,好象对方还把头从车窗里探出冲自己喊着什么。
“妈的,麻烦死了。”
吴子键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
推开车门,三两步跑到对面的车前,乱敲着车窗的吴子键下一刻就钻进白色的轿车里。
就算这样,冷冷的雨水还是灌了不少,贴着脸颊流淌下来。
“你们怎么这么慢?北边的山路有那么不好走吗?”
“我们在路上稍微耽搁了一下。”
“耽搁?”
“对啊……不过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车内的灯光下,秦雅泽有点寂寞地笑着。吴子键发现不光是自己,就连秦雅泽的身上衣服也湿得紧紧贴到一起了。虽然语速和声调还正常,但是他的一张脸分外苍白。自己喜爱的车垫上也汪着水,小型车厢内弥散着濡湿的味道,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呀,总算平安下山了,虽然拜你的宝贝所赐已经浑身都湿透……”
听秦雅泽带着嘲讽的语气这么一说,吴子键才发现在狭窄的车厢内没发现李奇的身影,左看右看都没有,自己大吃一惊。
“李奇呢,他没跟你一块下来吗?”
“哼。”
秦雅泽眉毛都耸起来了,说话中也露出少见的愠怒的味道。
“你去问他自己好了,问他为什么不下山,我还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了不起的人物,就算是大少爷也没必要把别人都当成猫狗一类的看待吧。这一路上乱发脾气不说居然中间还使坏,要不是他搞鬼,我也没必要狼狈到这个地步……”
“我不是问你这个,李奇他现在在哪儿?你怎么不和他一起下来呢?”
吴子键自从发现李奇不在车上,心跳就少了一下,就好象自己预感到的不祥都变成了现实一般。自己顾不上理会秦雅泽脸上少见的认真愤怒的表情,急切地打断对方。
“你为什么把他给抛下!”
“喂……”
对方的丹凤眼也挑起来了。
“你要搞清楚,不是我把他甩了,而是你的宝贝少爷自己说什么也不跟我一起走,你总不至于让我也陪那种傻瓜一块淋雨吧。”
“那他现在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
秦雅泽哼了一声,眼神轻佻地飘向远处。
“大概还坐在山坡上哭吧。”
当对方不负责任的话冷冷地飘进自己的耳朵时,吴子键只觉得青筋也快从额头上爆出来,自己狠狠攥紧拳头克制住脾气,一字一句地责问秦雅泽。
“那你就让他一个人留在山上?在这种时候?你知不知道这种天气多容易出事故,而且他脚还受伤了,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有叫过他罗,但是他自己说宁愿死在山上也不愿意跟我一起下山,我有什么办法。”
“开玩笑吧……”
“那可是他亲口说的。”
秦雅泽那无所谓的态度深深刺激到自己,吴子键怎么也不愿相信他的话,明明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时都是好好的,为什么背地里就……想到这吴子键打了个冷战。
“你……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们?”
“哦?报复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一定是报复!吴子键从心里笃定了这一点,也只有秦雅泽那种恶劣的男人才会做出这种火上加油的事情。
“还说不知道!你就是知道李奇和我的关系才故意这么做的对不对?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无耻的人是你才对吧。”
冷笑着的秦雅泽上挑的眉梢中透出一股子邪气。
“到目前为止,你和李大少爷之间是什么关系可从来没向我透露过吧,是谁心里有鬼谁自己明白。我说为什么李奇一直在找我的麻烦,原来是因为这个……不过,要是你早点说出来的话,也许我就不会自讨没趣地惹他了吧,哈哈。”
吴子键气得浑身发抖,他最看不得秦雅泽此刻的脸,在别人生气、恐惧、暴跳的时候仍然可以笑得出来的一张脸。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却仍要装出一副受害的表情,真是让人恨不得一拳把那张惹事的面孔毁掉。
“你还说不是报复,当时那种情况,你为什么不硬把他拉下山?”
“他只是脚稍微扭伤一点,身体可什么事都没有,我的力气根本比不过他,怎么,你是希望我被那个疯子揍才甘心吗?”
“那你就求他啊,他还是个孩子,吃软不吃硬的。”
“呦,求他啊。”
秦雅泽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是真的让我去求他?我跟他之间可是什么秘密的关系也没有,凭什么?”
“他还是个小孩子——”
“是不是小孩跟我有什么相关,要是不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就趁早跑回父母身边啊,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家伙不生下来也罢了。”
“够了!”
吴子键终于爆发,他紧瞪着秦雅泽被大雨和乱发弄的异常苍白如鬼魅般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要是李奇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是那个害死他的人,你就是刽、子、手!”

有相当长的时间,秦雅泽的眼珠连动都没动,就那么直盯盯地注视着自己。封闭闷热的车厢里,只听到外面的雨声急骤如鼓点般敲打在车窗上面,雨水顺着两个人的衣服和裤脚,滴滴哒哒地淌到车内的垫子上。良久,秦雅泽的眼球干涩地转了两转,他慢慢舔了舔嘴唇。
“你说我是刽子手,那就是好喽,反正无论如何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是吧。也难怪你这么想啊,看着我讨厌的家伙受点教训也的确是我这个人一辈子都改不了的嗜好。”
他翻了翻眼睛,好象在想什么,于是就那样带点落寞、带点嘲讽地笑了。
“想也知道你现在心里骂我什么……你骂的没错哦,我就是那种人,喜欢落井下石,绝对不放过背叛我的人,一点也没有怜悯之心,不过,我好象告诉过你我最喜欢什么吧……就是你现在的这副表情呵,不知所措,既愤怒又惶恐的脸,一看到它我心里就痛快死了,如果可以,真想一辈子都永远对着这样的你——”
吴子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手的,可是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秦雅泽就已经歪着身子倒在驾驶盘上。他瞪着自己的眼睛冷得结了冰一样,肿胀的嘴角慢慢地流出淡红色的血,可是,就是那样,他脸上还挂着和刚才一样僵硬的笑容,叫人一望便觉得冷僵麻木的讨厌笑容。
吴子键跳下车子,连车门也忘记关上,就那样仿佛神经都麻木了似的回到自己的驾驶位上。

最终自己在离半山腰的停车坪不远的地方找到李奇,那蹲在水泥地上的人已经被雨浇得几乎化成一汪水。把不知道是不是依旧哭泣着的他抱回车内时,李奇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深深地、倔强地咬着嘴唇。
因为李奇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干燥的地方,吴子键二话不说立刻扒下他的全身衣裤,就在自己略微粗鲁的动作下,对方还是一直缄默。管不了那么多了,给他围上放在车后座的毯子,并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幸好没有发烧的迹象,吴子键直到这时一颗心总算完全放下来。当自己把车钥匙插进锁孔,准备发动车子返回旅店的方向时,一直裹在毛毯里一言不发的李奇突然扑倒在自己怀里,挡住自己伸向离合器的手,他裸露在空气中的白皙肩膀贴在自己的脸颊边,胳膊紧紧环住自己的脖子,冰凉的脸埋在自己的颈后,默默地淌下眼泪。
想要说点安慰的话,可是事到如今吴子键最终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就任李奇死死地搂住身体一动不动。
吴子键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和胸口,全都那么沉重。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47

不清楚怎样恍惚地度过了夜晚,吴子键只知道隔天正午的阳光直射到脸上,晒得眼皮覆盖下的瞳孔缩成一团,再也受不了那焦灼的炙热,吴子键才在旅馆的床上睁开眼睛,而且还叹了一口气。
起床之后,简单地吃了中饭,吴子键开始收拾行李,把东西收进箱子并且放在床上。做完了这些以后,自己才扫视对面的床,床铺得很整齐,而且东西也都不见了,很可能是一大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并放到车上了吧。没有看到秦雅泽的人影,虽说今天是原本就预定好要返程的日期,但像这么匆忙的打包,明显是心情不佳的表现。
吴子键抬腕看了看手表,还不到退房的时间,他坐在二楼的窗台边,芒无目的地向外张望。户外的阳光充足得根本想象不出昨天降了那么一场豪雨,楼下的草丛间闪亮的水珠仿佛颗颗珍珠点缀在一片嫩绿之中。几个乡下孩子蹲在大树下面玩弹珠,吴子键凝神看了几眼,可是总不能看清弹珠的颜色。他的目光左转转右转转,除了那几个玩耍的乡下小孩之外再没看到半个人影,自己的白色雪弗莱安静地与李奇的大型越野吉普车并排停在右边的小路上,从二楼这个位置望下去,也看不出墨绿色的车窗里是否有人影晃动。
忽然有点明白了自己的目光在搜寻着什么的吴子键,半带惊讶半带着尴尬地收回眼神。
门外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紧接着门就被轻轻推开,王鹏先向室内望了望,然后慢悠悠地晃进来。
“怎么,已经准备要走了吗?”
看他悠闲地上下抚摸着行李的姿态,好象昨天的折腾并没有带给他多大的打击,真是个乐天健忘的人。
“离假期结束不是还有好几天吗,老师又不像我们被家长管着,不必这么着急回家吧。”
“虽说法定假日同样是七天,不过对我们来说,开学提前一天到学校做准备工作是很正常的,所以其实老师要比学生少一天假期哦。……这就是做学生的好处,无论做了什么都不必计划太多,出了事情自然有大人在背后支援,等到成年之后人生就变得痛苦多了。”吴子键想了想又问,
“你们不打算早点返回吗,带着伤员还留在这里恐怕不太好。”
“我们打算下午等李奇父亲派人来的时候再走,准备来接的人多,应该晚一点才到吧。”
“嚯,真是被宠坏的小孩。”
吴子键感叹道。
“什么啊,一想到李奇的爸爸那张阴沉的脸会露出什么表情,就觉得一阵害怕呢,要是可以,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起回去,还是跟老师走比较轻松。”
吐了吐舌头的王鹏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之后,就信步走到窗台边和自己并肩站着。
“老师不会嫌弃我们是个麻烦吧,老实说让你们这么照顾我们这群小鬼,而且还惹出那么大的麻烦,一定给老师带来了不少的困扰。对了,今天一大早就看见秦老师一个人出去散步,而且面色好象很憔悴似的,是不是这两天也把不相干的他累坏了?”
一提起秦雅泽吴子键立刻无语,并且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昨晚他那副让人火大的情景。我可不想再去担心他的一切事情,想是这样想,不过整个上午都不见他露面心里也不免担忧。
“你看到他了?”
“恩,我早晨起来上厕所就在门口那边碰到他,天才蒙蒙亮,雨也没停他连伞也没撑就一个人走出来,看他脸色不好我也没有问为什么,不过方向上大概是向着我们来时的路走过去了。”
那边不是回家的路吗?一刹那吴子键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赌气自己走回去了,不过转念一想立刻抚然。秦雅泽应该没有傻到和自己赌气这种地步,不依靠自己的车,他一个人要想从这么偏远的地方难道走回市区吗?不过要说散步的话,那条路现在可真不是什么好的去处,几天前还好,可是经过昨天的一场大雨现在路面已经变得一塌糊涂了吧。
真是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的人!
“我们会不会被秦老师讨厌了啊,要是被那个人讨厌可就糟糕了,像那种人生起气来一定很可怕,虽说他平时总是笑呵呵的,不过据说一旦发起飙来绝对恐怖。”
王鹏冲自己眨眨眼睛,吴子键料想他说的应该是心理话。不过怎么听起来就好象在给自己预警一样呢?我不想为他而烦恼,这个人的事已经让我够烦的了。吴子键干脆背过身去,他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显得很无礼,但明显地还是换个话题为妙。
“其他人情况怎么样了?”自己就这样背对着王鹏问道。
“都很好啊。”对方在身后轻松地回答,一点也没察觉提问的突兀。“米美和张思涵昨天就住在医院里了,我今天早晨去看过她们,两个人精神都不错,我来的时候还骂我讨厌呢。至于李奇那个懒家伙,现在还没起床哩,不过我替他量了体温,好象也没有发烧。总之大家就是一切平安吧。”
“那样就好。”
吴子键总算长出了一口气。王鹏少根神经地继续说下去,
“李奇那个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昨天那么晚回来不说,明明没什么事却赖在床上不起来,我都跟他说了今天秦老师和吴老师就要走了,他还是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又在发什么脾气,真是难搞定的少爷!”
吴子键摆摆手。
“算了,他一定是累坏了,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其实自己心里是很想再和李奇那孩子单独见面,最好是私下,对于那个有着倔强脾气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涌起一股怜爱之情。如果有机会也想再次抱他,也许是为了补偿什么,也许只是一时的感情做怪,说来说去自己就是想找个机会品尝少男的甜美罢了。
吴子键又和王鹏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会儿,对方便告辞了。吴子键装模做样地把他送到走廊上,并叮嘱他不要再为自己送行。
“这个时候照顾好你的朋友更重要。”
自己摆出师长的架势谆谆教导。
回到房间的自己还没来得及关上房门,门就被人从外面撞开了,吴子键看见满身是汗的秦雅泽气喘吁吁地走进来时还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对方的裤脚和鞋底粘了大量的泥迹,从外面走进房间就带到旅馆房间的地板上,可是他好象根本没注意这些,用手撩着头发的他,一脸疲惫不堪的表情。
虽然秦雅泽走进来时和自己迎了个照面,可是这个家伙居然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径直走到自己的床前,从盆架上取下毛巾和香皂,他背对着自己默不做声地收拾着。吴子键虽然觉得气氛不好开口,但是却又总觉得不说点什么就不太好。
“你一上午都去哪了?”
听到自己的声音,秦雅泽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一下。
“出去散了一会儿步。”
这么说完,他又低下头去整理东西。声音虽然轻柔平静,但是说不出的冷淡,房间里不和谐的气氛好象越来越浓。
“去哪儿散步了?”
“过来时经过的小路……看了一下那边的山坡。”
“那边有什么好看的。”自己自然而然地就这么说。
秦雅泽抬头望着自己。
“……是没什么好看的。”
吴子键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如果没什么好看的风景就不要去嘛,带回来满脚的泥巴不说,看样子简直就是自讨苦吃。他忘记了自己曾经兴致盎然地向对方推荐过那片绿色缠绵的山冈,经过一天的大雨和折腾,那里的道路现在留给自己的印象是差到了不能再差的地步。
实在没什么话题好聊,可是又不想这么沉默下去,吴子键装出关切的语气。
“你今天身体怎么样,看你脸色好象不大好啊。”
秦雅泽低头把洗浴用具装进塑料的袋子里,意兴阑珊的他好象没什么心情搭理自己的问题。吴子键还在眼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对方已经整理好浴包,走到门前,推开房门的他忽然又回头。
“如果你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的话,拜托你不要再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了……整天假惺惺地装模做样不难受吗?”
门关上了,吴子键瞪了一会儿眼睛之后,狠狠地砸了一下床板。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48

因为秦雅泽散步直到接近中午才回来,之后又躲进浴室磨蹭,所以当他们坐在车里驶向归途的时候,时间已经差不多指向下午两点。这样的话,即使车开的飞快返回市内至少也要用六个小时,吴子键虽然十分想向秦雅泽抱怨因他的任性而耽误了时间,可是想想上午对方那恶劣的态度,突然觉得赌气而闭严了嘴巴。车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生厌的郁闷气氛,吴子键克制住不快的心情而直盯着前方的路,到现在为止,自己为这次旅行终于划上一个怒气冲冲的句号。
说到底我都是为了什么才出现在这里?现在又是为了谁还要忍受着闷气?虽然也有在反省,不过吴子键反省的结果却是越来越觉得受了委屈。陪秦雅泽出来的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结果碰到这么多麻烦事,对方一句安慰的话不说,反而仅仅因为一点矛盾就任性妄为,更别提平时对自己那么多次冷嘲热讽言语相讥了。我是什么?难道是你的奴隶吗?
归程中路旁的风景从身边一闪过,雨后的天空更加晴朗湛蓝,空气中散发着清新的草香,可是这样的景色,坐在车内的人却丧失掉观赏的心情。
“过了前面的转弯就上要上高速了,不过之前这一段路不太好走,加上昨天下了大雨,你坐稳一点。”
义务性地说完之后,心里却不以为然地冷笑。果然秦雅泽只是将斜靠在窗前的身体稍微正了正,连安全带也没有系的他一脸恹恹的神情。从上车到现在对方一句话也不说,之前在旅馆也是如此,两人并排坐着却仿佛中间隔了无形的高山。
正常来讲自己应该提醒对方,前面的路不好走,至少安全带应该系好。可是……谁说自己有那个义务对一个连理都不理睬自己的人讲解的?看到秦雅泽对自己视若无睹的表情,吴子键也只是冷笑着撇嘴,车子驶上坑坑洼洼的车道。
才走上不到一百米车身立刻剧烈抖动起来,还没来得及铺沥青的路面被昨夜的一场毫雨彻底冲垮,石块和坑道到处都是。自己的车子如蹒跚学步的孩子,尽管缓慢行驶也不禁跌跌撞撞。刚刚经过的上坡,饶是吴子键特地减缓了车速,还是猛地一震,坐在座位上的自己和秦雅泽都跳起来。对方此刻也不再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而是改用两只手死死抓住身边的扶手,就算这样,吴子键冷眼旁观,他的脸色还是越来越难看。可是目前吴子键只担心自己爱车的受损程度,对其他琐事无暇顾及。
终于爬上最不平的陡坡之后,路况也渐渐平缓。自己舒了一口气,只要再走一小段路就可以拐上高速,自己的中古车虽然性能很好,可是也禁不起这种路面的颠簸,那适合在市内平坦马路上飞驰的过低的底盘已经吃不消了。幸好前面的路已经修好了大半,吴子键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那一马平川的感觉,猛地踩上油门,车子骤然加速,从踉跄学步变为一跃而出,从敞开的窗口打在耳边的风呼呼作响。
然而,正在自己心里大呼舒服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低低的惊呼。
除了自己之外只有坐在一旁的人,那声音来自何处不消说自己心里也明白。但是好不容易找到放松方式的吴子键可不想理会其他,除了赌气之外也有戏弄的成分,搞不好自己就是享受此刻这样的心情也说不定咧。
跑了十分钟左右,一直蜷曲在座位上秦雅泽好象不太舒服似的用单手捂住嘴。
“停车……”
即使听到自己也不想照做,谁愿意理那个只会让自己郁闷的男人!
“停车……快点,不然我要吐在你的宝贝车里……了。”
就算再不想理会他,但是这个威胁还是让吴子键不甘地屈服。等自己一脚踩下刹车,吴子键才看清秦雅泽此时的表情有多难看,惨白着一张脸的他对着窗口大口地喘气。还没等车停稳,对方就手忙脚乱地撞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向道路的一边冲过去。
吴子键坐在车里看着秦雅泽的背影隐藏在路边的灌木从里,耳朵中传来竭力呕吐的声音。
五分钟左右,他缓慢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树干,另一只手用力在胸前拉扯着什么……然后一把扔到下面的草丛里——原来是淡黄色的领带。秦雅泽抱住树干静静地停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缓慢地冲车门的方向走回来。
走到近处吴子键才看清秦雅泽一副无力的表情,领口散乱地敞开,细细的锁骨随着喘息颤抖。拉开车门,晃荡着倒在座位上的他,仰头呆望车厢低矮的棚顶,细长的眼角失神地耷拉着。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自己拨拉开他挡住额头的手,公式化地问。
对方恹恹地摇头。自己拿起秦雅泽的手,发现掌心布满汗水。
“别不说话啊,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晕车?”
真想把他扔到一边不理他的死活,更何况就算这么问对方还是一副待搭不理的表情,这种男人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关心!想甩手不管的吴子键赌气地转过脸。过了一会儿,等自己突然回头的时候却蓦然和对方的视线相撞。
吴子键就是受不了自己这种明明讨厌对方却经不起任何诱惑的性格。
“你还恶心吗?”
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前额,除了湿漉漉的汗水沾在手心,竟意外地感到一点微烫。吴子键从未想过这几天一直比别人精神许多的秦雅泽居然会在最后一天发起烧来。不过想想昨晚他的确浑身湿的好象落汤鸡一样,而且一大早还莫名其妙地跑出去淋雨,照这样不发烧也难得。吴子键的思绪返回那个让自己火大的夜晚,也许自己当时的话是过分了一些……手感觉到力量,低头一看,原来是秦雅泽正一脸厌烦状地把自己按在他额头上的手拨拉下来。
“你发烧了知道吗?就算想赶开我也没力气吧,好可怜啊……要不要吃点药?”
问了第三声之后,对方才睁开眼睛,用意料之中的眼神横着自己。
“罗嗦什么……”
“真的吗?”
自己不懈地追问。“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讨厌。”
“你还真是别扭啊。”
自己用嘲讽的语气这么说的时候,就忍不住笑出声了。要是别人的话,此刻一定露出软弱的表情来使自己首先投降吧。可是这就是这个男人让人觉得既可爱又讨厌的地方,不管多么另人难以忍受的脾气,只要有一点软弱的地方就会被人抓住把柄,但是对方从来不肯先向自己示弱,就像上战场面对敌军,紧张到仿佛一个疏忽就会全军覆没的程度。哪怕是可以使自己心肠变软的谎言也好,这个男人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偏偏别扭地不给,好奇怪,不过也好有趣。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碰到这么怪癖却意外吸引自己的人。
吴子键此刻的心理就像猜到了答案而即将得奖的小孩。
“你这么倔强,难道是想死吗……”
自己的语气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温柔了,吴子键一边不忘记讽刺对方,一边却又从车座后面翻出上次野餐喝剩下的矿泉水。幸好自己车里有平时就预备好的感冒药放在里面,把病歪歪的秦雅泽扶起来,吴子键把瓶子硬塞到他手里,随即下命令,
“先喝点水漱漱口,吐成那样肯定挺不好受吧,然后再把手也洗洗,脏兮兮的别随便乱按车里。我给你找点感冒药吃。”
对方虽然不说话但是至少没有反抗自己把瓶子递过来的举动,吴子键放下心转身找出药箱。打开一看,里面倒是有几样常用药,不过时间不知放了多久,虽然没过期但瓶子上都蒙了一层灰。
自己抱着随便吃也吃不死人的想法,把灰尘擦擦就拧开盖子。转过头一看,秦雅泽正咬着牙和手里“顽固”的矿泉水瓶盖做着“搏斗”。
苦笑了一下的自己只好抢过瓶子用力拧开瓶盖。
“你怎么这么虚弱啊,像女人一样……。”
蛮横地把矿泉水瓶子抓在手里,也不顾那人的反抗,倏地拽过他的脖子就像填鸭一样搬着对方的下颌把水硬灌进去。咕嘟咕嘟地在自己手里强迫着喝了几大口水的秦雅泽,拼命把头从自己手里挣脱下来,扭头用力地咳嗽了几下之后,他一把把手里的药瓶砸到自己怀里。
“你准备呛死我是不是!”
他的脸色因为发怒而微微涨红,额前几绺散乱的前发贴在眼睛上,看起来好象是在认真发怒,可是吴子键却从这表情上发觉出色情的感觉。无论怎样,这个对自己吼叫的他同上午那个沉默到几乎僵硬的面孔相比,更富于人的味道和吸引力。
“你还是生病时比较好看。”
对方乱转着眼珠表示对自己的话不解。
“虽然笑的时候非常妩媚,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看到你气得病歪歪时的表情。我想我们是有相同的嗜好吧,都喜欢看别人露出弱点对不对?……告诉你,要是再继续这样冲我瞪眼下去的话,说不定我一时冲动就会强上你,要知道面对这么秀色可餐的一张脸我可是会        情欲大动哦。”
吴子键一点也不顾及当事人的心情继续侃侃而谈。
“我们自从出来旅游好象就没做过吧,要不要现在……”
直到膝盖上被狠狠地踹了一脚吴子键才止住笑声,虽然皮尔?卡丹的男裤上多出了一个泥脚印,但是心情却意外地变好了。

49

“还不赶快开车,难道不怕天会黑吗?”
刚刚想笑着反驳说“这都是因为谁造成的”吴子键,转眼却看见秦雅泽变换了一副焦躁的面孔,冷冷地催促着自己,这个喜怒无常的人!吴子键也放淡了面容,无聊地开车。
“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对方问了好几次此类不着边际的问题,要是算算从现在开始加速起码也要四个小时吧,有必要这么一遍一遍追问吗?吴子键从奇怪转而留心观察秦雅泽反常的举动,他坐在车里一副几分坐卧不安的样子,一会儿转转身体边,一会儿趴在窗前无聊地向外探头,即使在看风景的他,也紧紧咬着嘴唇的样子,终于使吴子键发现了问题。
“我说……你这副表情,是不是哪里难受得厉害啊?要不要我找个地方停下来看看?”
本来看着窗外风景却仿佛心不在焉的他回头冷淡地瞥了自己一眼。
“少废话了,快点开车吧,不然天黑之前你绝对赶不回去。”
从那扭曲的面容和不耐烦的语气,吴子键更加断定自己想的没错。索性把车停在路边。
“一会儿要上高速了,到时车子可不能说停就停,你有什么地方不好受,快点告诉我。”
自己这么问才有了点反应。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
仍然是不信任的语气,但是语气却放低了。
吴子键低头俯看对方的脸。
“哪里不舒服?还恶心吗?”
“老毛病了,过一会儿自己就会好的。”
秦雅泽先把头从自己掌控之下挣脱下来,扭过去看着外面的他,不经意地指指胃部。
“可能是这几天作息和饮食不注意吧,这里一直隐隐地不舒服,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太敏感了。”
自己对那装腔作势已经习惯,所以只是轻微嘲笑地“哼”了一声。翻看了一下药箱的发现并没带来治胃疼的药,白色的片剂中好象只有止疼片有点用吧。于是掏出来递给他,秦雅泽接过药片,连水也没喝就直接咽下去。
既然对方已经说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自己再多问就显得像多管闲事的狗一样,吴子键把车窗摇上,本来已经转动钥匙的自己,想了一下又问,
“你确定没什么事吗?”
对方那轻蔑的眼神明显地在说自己的问话“多余”。
“你平时的胃药呢?”
“忘带了。”
吴子键望着那寂寞般地说着“忘记带了”的身子,注视了一会儿,手从插在锁孔的钥匙上放下来。
伸出手去,把那粘在车窗上的身体从后面抱住,让他向后仰靠在自己的怀里。
自己的双手代替了对方的双手,在胃部缓慢按摩。
“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嘴巴也好,身体也好,总是太任性不考虑后果。”
自然而然地,那话就溜出嘴边。
“我不知道是因为家庭还是教育的原因,使你的嘴巴变得那么恶毒,其实那么讨厌的话真的能伤害到别人吗?只会让人记恨而已吧。而且做事从来不考虑结果、任性冲动,老实说我还真不相信这就是你,相处久了才发现你这个人其实既冲动又迷糊,跟本没想象中那么机灵。”
吴子键低头吻着秦雅泽头顶的头发,将脸贴在柔软的发丝上感受温热。
“其实没必要跟每个人都过不去,有些事情能忘记的就应该早点忘记,当别人都已经淡忘而你却一相情愿地咬住不放的时候,只会让人觉得讨厌……呵呵”吴子键对着那横眉冷对的脸笑起来,“你就是因为这副别扭的脾气胃才会总疼,而且你气了别人之后自己也不见得落得好的结果,看看你现在现在的样子,很好看吗?其实每个人都心怀诡计地生活着,你没必要那么对这些报有不满吧,听我的话,不要再折腾了,有时间就去医院做个检查,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哼。”
自己的胳膊被对方一把推开了,他靠在自己胸前的身体也直立起来。被对方用那样怪异和生气般的表情看了又看,吴子键自己也觉得奇怪。
仿佛要问什么却又憋回肚子里,他就带着那样一个大大的问号表情钻研自己的脸。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这么问的同时,吴子键回想刚才的话,突然吓了一大跳。怎么会把这种话也讲出来,难道自己真的忘记对方只是一个见面上床的性伴?这么一想脸立刻就觉得热涨涨的。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幸好对方观察了半天之后冷冷地抛出这样一句话就转过身。吴子键在觉得庆幸之余也不仅自嘲,也许自己就算真的说了,这个自负的家伙也会装成根本听不懂吧,那样的话,还不如什么都没说的好。但是说过的话不能收回,尽管秦雅泽是那个反应,疙瘩却留在心里。
好不容易恢复成往常的扑克脸,吴子键正襟而坐。
秦雅泽好象没理会自己的反常,只是眼睛注视着窗外轻轻用手敲打胃部,那细微的动作还是让自己有点说不出口的担心。
“你能忍耐到市区吧,我尽量开快点。”
“恩。”
不说好也不说谢谢,这就是这个男人讨厌的地方。凭什么别人就应该为他服务?
自己无言地启动车子,沿着高速路笔直前行。秦雅泽侧着身子伏在窗前向外看,但是那种默然的神态却又不像是在欣赏风景的样子,仿佛只是为了忍住疼痛而转移注意力。从眼角的余光偷望这种情形叫自己也变得不自在,几次想问问他,然而最后却还是忍住。
“你曾经也……喜欢过什么人吗?”
还没等自己问他,对方倒先像自言自语一样说起话来,而且,不等待自己回答,他又已经自顾自地接了下去。
“……我记起来了,你喜欢过从前同一所学校的同事对不对?”
吴子键既不想回答对也不想回答不对,于是自己假装视而不见。过了一会儿,还以为他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呢,谁知秦雅泽冷丁又冒出一句,
“被你喜欢上的家伙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啊。”
他没吃错什么药吧?还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就要不停地说话才可以?吴子键虽然觉得纳闷,但是更多的是不好的预感。
果然对方偏了偏头,讨厌的话不经过大脑似的就冒出来。
“我记得你说过他被你搞的好惨吧,想必留下的回忆也不怎么愉快是不是?”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自己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语气回答。可惜偏偏事与愿违。
“可是我倒觉得你们还会有重遇的一天,或许在几年后,也许就是明天哦,那个时候你们会说什么呢?到时候你会说些什么呢?对方会怎么做?我很想知道……”
这么无聊的事……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可能我早把那家伙忘得一干二净了吧,没准还会以为是第一次见面而上前搭讪,哈哈。”
吴子键在后视镜中看到自己扭曲的笑容。
“忘了告诉你,那家伙目前有了新欢,对象是他的弟弟。”
用颤抖的声音吹了一声口哨,秦雅泽一直皱着眉头的脸露出好奇的笑容。他做出咋舌的动作。
“这么说他是把你甩了啊,同时是同性恋又乱伦的男人一定非常厉害,这样的话你反而会一辈子也忘不了人家罗,不是有句话说无法拥有的才是最好的吗?”
“哼……你的胃不疼了吧。”
自己这样讽刺地一问,秦雅泽立刻皱起眉毛。“和你说说话的确比较不疼了。”就算这样,对方还是用矿泉水瓶的前端顶在胃部。自己看了不由得冷笑。
“你就是因为嘴巴毒、心肠坏才会搞出胃病来。”
就像配合自己的发言一般,秦雅泽嘴里发出抽凉气的嘶嘶声。
“真是色情!”自己不在乎地笑起来,模仿着对方的口气,“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事吗?那就是看着你痛苦的表情而食指大动啊。”
“说起色情的程度跟你相比我还差远了呢!”
他咬牙切齿的俯卧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你哄骗过那个小鬼了吧,他和你上床了对不对?……哼,那样的小鬼也能看上只能说明你眼光有问题,再加上要在别人面前装模做样,你很辛苦哦。”
“什么小鬼?”
吴子键装成不懂的样子反问。
“少装了,你自己心里有数。”
对方好象对这种话题感到有趣的样子,伏在位置上细细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就咯咯地笑起来。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早想欺负那个小鬼了,想起昨天晚上他气得暴跳的那副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哦。你们还都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是不是?老实说那种把戏我看能瞒住几个女孩子就不错了,演技还真差啊,稍微试探一下就受不了刺激了,要不是你还想起回来找那家伙,我想他也许现在还在山上打转吧,哈哈……”
“你给我闭上嘴巴!”
“怎么,心疼了?”
被秦雅泽用眼睛斜斜的一扫,吴子键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那不是因为这个家伙惯性的幸灾乐祸,而是一回想到当时的情景,发现对方毫不在乎发生危险竟然认真报复的时候,一股恶寒从脚底窜出来。
“做那种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自己厌恶地反问时,对方歪着头想了一下。
“虽然事后想想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呢……不过,当时就好痛快,可能就是为了满足那种心理吧,你也知道,我是被人欺负后如果不报复就会连觉也睡不好的人。”
吴子键哑然地张着嘴,他没想到秦雅泽居然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恐怖的想法……对方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有着恶嗜好的普通男人了,对习惯容忍一时的自己来说,这种人生观是绝对没有办法接受的。
“我不许你再做那种事情!这么做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搞到最后真的出事的话还不是身败名裂的下场。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什么事都要别人替你收拾烂摊子才满意吗?”
“说来说去你还是怕连累你自己吧。”
“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对方的口气也变得激烈起来,好像还带着强烈的不满似的斜眼瞪了自己。吴子键气得不能自己,也不管车子还行驶在高速路上,旋转方向盘拐上随便一个出口的岔路,幸而这条路上也没什么经过的车辆,自己的车于是贴着路边嘎的一声突然停下来。
“我警告你,再说这种话我就把你从车上推下去,你信不信我能做出来——”
严重的警告没等说完就湮没在秦雅泽冰凉的嘴唇之中,吴子键被对方扑倒在驾驶座位上,就连想发出的咆哮也一并被秦雅泽的舌尖顶了回去。就像用力索取一般,也像是赌气,对方用力抱住自己的脖子,抱了好久。那吃了亏后带点愠怒的接吻方式突然就把自己心理的烦恼吸走了,吴子键反手握住对方的腰,用力用舌头吸吮对方略带着枯涩药味的口腔。
接吻之中火也被勾引起来,看看四周没有什么经过的车辆,吴子键就摸索着把手指伸进对方敞开的长裤内,找到了湿润的前端之后狠狠逗弄,不消几分钟的时间那迅速勃起的东西便崩溃在自己的掌心。
吴子键把闭着眼睛喘息的秦雅泽的脸抬起来。
“用后面解决太麻烦了,你用嘴吧。”
仿佛混合着吞咽和哭泣般哽咽的声音回响在自己耳边,吴子键仰靠在驾驶位置上边抚摸着秦雅泽那晃动的头发边享受过剩的快感。积累了五天的分量分成两次发泄在对方嘴里,到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蹂躏对方的齿龈。
“胃还疼吗?”
当拉起他时,吴子键忘了对方曾经笑得像个魔鬼,自己眼睛里看到的只是一个气喘吁吁沉醉在性爱余韵里的男人。
“好多了……”
对方闭着眼睛倒在自己怀里慢慢回答。
这个男人把性欲作为第一的欲望,即使经受着病痛也要将爱做的事进行到底。吴子键对这样的他,既有几分可笑又怀着惋惜。
“乖,再忍耐一会儿吧。”
自己亲了亲他这样说,对方顿时一脸鄙夷地冲自己撇嘴。
“少恶心了。”
“对了,我昨天听李奇说,他好象一时火大对你动手了,伤没伤到?让我看看。”
秦雅泽猛地拦住自己想要掀开他衬衫的手。
“不是你说的,不要再谈这件事了吗?已经过去了吧,再这么恶心我就把你从车里踢出去喽。”
“让我看一眼有什么关系嘛。”
自己还死皮赖脸地纠缠,随知对方啪地把一张脸就拉下来。
“少来了,想歪歪就歪歪自己,别拿我当成你的小情人!”
不看就不看,吴子键赌气地开车,谁还稀罕看你那几两排骨不成?话虽如此,但是心里始终对隐藏在衬衫下的伤痕怀有觊觎之心。想要却偏偏得不到手,吴子键在剩下的两个小时里没能露出好看的脸色。
车子下了高速驶进市区之后,秦雅泽的表情却越来越扭曲。吴子键装做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耸起肩膀哼歌。
直到胳膊被不耐烦地推动。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不过我实在难受得厉害,拜托你开快一点。”
虽然说着“不好意思”云云,但是那语气却充满了讽刺,吴子键恶意地笑笑,反击回去。
“我也不好意思啊,现在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就算我想开快也没办法吧,估计过一会儿堵在前面的车会更多哦。”
没有收到回答,秦雅泽直盯着前面不理睬自己。吴子键虽然嘴上恶劣,但实际上并不想真的就看着他那么难受下去,可是事实却与自己的话应验,迎头撞上了下班的车潮。
“在前面的药店停车……。”
看着对方连话也无力多说,吴子键没有反驳地乖乖找了泊位停进去。秦雅泽吃力地推开车门。
“能行吗,要不要我替你进去买药?”
“算了,我吃什么药你知道吗?不能做就少装相了。”
就算误会自己在装模做样,秦雅泽离开车门的时候还是冲自己摆摆手,然后就急不可待地冲向斜对面一家门庭冷落的药店。
吴子键坐在车里,有点寂寞地看着秦雅泽跌跌撞撞地走进去,药店的门开了又关,门口枯燥的迎客风铃被风吹得叮当做响。
枯等无聊,便把车内的音响打开,介绍过一阵令人郁闷的路况后,音响中传来靡靡的音乐。一个目前日正当中的女歌手,据说是享有着天籁般纯净的嗓音,陶醉的开始哼起小调一样的歌,那种喝醉酒般的演绎方式,丝毫没有所谓“纯净”的感觉,反而让人感觉好象色情的挑逗。广播令人乏味,音乐又是“如此”而已,吴子键干脆把歌声当作催眠曲来听,反正等秦雅泽买完药回来肯定会敲自己的车窗吧,在路上枯燥地度过了接近五个小时,想要不犯困也难。
一曲既毕,接着又是一段路况播报,主持人操着忙碌的语气快速讲解某某地段发生一起车祸的情况,之后也不待人消化就飞快地插入过场的音乐,感觉好像要逃避那不好的信息。下一首是一个低音男哑着嗓子唱歌,再下面换成了面条一样抖着嗓子的男人在大唱特唱“应该在车底……”,四五首歌过去之后,音响里突然冒出快板一样的节奏,吴子键从昏昏的意识中惊醒,伸手按下停止键。
秦雅泽还没有来敲车窗,吴子键看了一眼手表,不禁皱起眉头。二十多分钟过去了这家伙究竟买了多少药?
耳边突然快速地响过急救车的喇叭声,看着从窗外一闪而过的红色灯光,自己心里突然觉得那么不舒服。
搞不好他晕在里面了吧?
吴子键为自己无聊的想法而愤怒,音乐听不下去了,继续又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后,吴子键跳起来打开车门跑进药店。
两分钟之后,药店的门猛地被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气的几乎跳脚的吴子键。他目不转睛、恨恨地盯着那横在地铁出口挡住自己视线的巨大广告牌,广告上那巧笑颜兮的内衣女模特笑得露出上下的门牙,仿佛在诉说着自己有多么愚蠢。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50

事实证明自己的确是被耍了。
当怒气冲天的吴子键打开秦雅泽的公寓房门时,迎入眼帘的却是刚从浴室走出来,半裸的对方。很显然刚刚惬意地蒸完桑拿,浑身冒着热气,只在腰间围了一小块浴巾的他,除了脸色比较憔悴之外并没有什么病痛的异样。明明看见自己一脸黑线地站在门口,他却像个没事的人一般轻松地打着招呼。
“呦,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看见自己站在门口不动,秦雅泽皱了皱眉头。
“你到底是进还是不进来,风都被你带进屋里了。”
吴子键发狠地笑着,咬着牙重重摔上房门。
“怎么,你的胃疼居然好了?”
秦雅泽好象没注意到自己诅咒般的口气,轻松地耸耸肩。
“哎呀,真是奇怪,吃了药之后马上就缓解了,幸好我有即使跑到药店里,虽然在路上折腾了一会儿,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言下之意就是在吴子键在路上过分的关切都是根本不值得一提,这种想法更令自己火大。秦雅泽的床边放着还冒着热气的水杯和未关上的药瓶,看来是真的没什么事了,而且看他的表情仿佛也恢复了往日的轻闲和佻哒。他自顾自地对着巨大的穿衣镜擦拭起头发来。
镜子正对面的落地窗帘又忘记拉起来,同窗外一片黑黝黝的的天色相比,秦雅泽就像培养在水族馆的巨大玻璃水箱里的透明水母一样妖娆。
吴子键深深愤恨着如此没有廉耻又不知道感恩的男人。
“浴室的水放好了,你要不要现在就去洗一洗?趁着水还没凉哦。”擦好了头发的秦雅泽从抽屉里又拿出风筒,一边状极舒服地吹着飘逸的半长发,一边悠闲地对自己说,
“开了半天的车,一定很累吧。”
那轻松的话语就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深深地刺痛了自己,吴子键的心气得砰砰乱跳。
“你是故意的吗?”
“恩?”
“我是说,为了早点回来泡个热水澡,所以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药店门口,像个贼一样偷跑回来?”
吴子键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并一步步向秦雅泽逼近。
“你是故意耍我玩吗,这样好玩吗?我等了你四十分钟你知不知道,他X的!”自己愤愤地吐出脏话。“你是不是神经出了问题?有你这种人吗,当自己还是小孩子啊,想怎么任性都行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吧。是不是我不进去找你你就永远不让我知道你已经先跑了,因为生气就把人撇在一旁自己逃跑的做法很愚蠢啊,该死的,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人,傻瓜还是仆人!”
“我看你在车里睡得还挺香的——”
“那是什么狗屁理由!”
吴子键愤怒地一把扯掉秦雅泽缠在腰间的浴巾,重重地往地下一掷。
“你不要以为我好欺负!”
“我并没有那么想,而且想的恰恰相反。”
秦雅泽直视着自己愤怒到扭曲的脸,慢慢地,舔了舔嘴唇。
“那你说说,你这么干究竟是为了什么?”
自己不能理解,那缓慢的动作的意义,心理总是觉得问了也是白问,一定又会像以前一样被闪白着或者嘻笑着搪塞过去,但是不问个究竟的话,实在有点对不起自己胸中的那口恶气。
吴子键的怒吼好象没有对秦雅泽造成什么威胁,对方只是异常平静地面对自己。赤裸着身子也不去理会,他斜靠在自己与巨大的穿衣镜之间的墙上。
“我只是想向你表达同样的想法而已。”
“什么想法?”
“或许你心理从来也不觉得,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和你,是一样的,我们是同一类人,也许表达的方式不同,但是我确信自己并不比你低下。”
吴子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次的追问居然拽出严肃的问题。什么同一类型不同一类型,什么表达方式,自己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好好想过。“那又怎么样……”这样的话,不知不觉就随口冒出来。
秦雅泽垂下眼睑。
“也许我没法做到你那么强势,但是我有自己的方法。不会甘心成为别人囊中之物。如果你以为我像你从前那些男人,可以随便欺骗、高兴就哄哄、讨厌就发泄一下,那你就错了,或许你可以对任意一个人这样,或许我也可以对任意一个人这样,但是你不能对我这么做。”
说到底就是指他是与众不同的吗?那么自己又处在什么位置?对方的话好象是告诉自己对他存在着义务似的,不过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我讨厌你对我说话的口气,也讨厌你任意干涉我的行为方式,总之在你的身上有我非常厌恶的东西。”
“是吗?不过话说回来,我对你也有同样的感觉。”
“我总要比你做的好吧。”
“那可不一定,如果我是半斤,你应该是八两,少和我辩论谁多谁少的问题。”
“没想到我们之间分歧会这么大。”
秦雅泽叹了口气。对着那索然耸肩说‘我不在乎’的吴子键笑了一下。
“其实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眼里有多糟糕吧,在假期的这几天里,每天都在拙劣地表演着。是因为你说好我才想要出去玩玩,可是从头到尾你都只是在发泄不满而已。要是只有一个人让人讨厌也就算了,接着你又搞出和小鬼的关系干扰我的心情,你真以为我是在嫉妒你们吗,那就错了,我只是厌恶你们那副欲盖弥彰的样子罢了。”
吴子键什么也说不出来地看着秦雅泽把地上的毛巾拣起来。他垂下眼睛。
“其实我只是希望高高兴兴地玩几天而已,把一切都搞糟的人,是你。”
……
“这只是你一相情愿的说法不是吗,现在你说完了,剩下该轮到我了吧。”
吴子键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秦雅泽,让他就这么回到浴室里不好吗?虽然叫住了,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或许只是觉得不平而已,要是说到犯错的话,难道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不想就这么放走他,好象不这么做就会被否定掉一样,自己此刻心里就是这么个想法。
不能让这个男人把责任统统推到自己身上后就走个干净。
秦雅泽带着真正的疑惑回头看着自己。
“……我不认为还有再谈的必要。”
“是吗,可惜……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说说就了事的。”
自己走上前一步,用像要示威的眼神盯着对方。也想过先给他一拳再说,不过刚刚被人家提过讨厌暴力,现在就想用点不同的方式打倒他。吴子键抱起胳膊。
不管眼前的男人是认真地想要结束与自己的关系还是只是恶作剧而已,自己都不会容忍别人这么放肆地指责。要是结束也是在自己的意志之下吧,要由自己决断,就这样被否定了真不甘心。吴子键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被秦雅泽牵着鼻子走,或许散伙是比较好一点,不过那也是在终场的口哨由自己吹响时才可以。
“你的意思是自己受到了侵犯对吗?可是我并不那么觉得,更何况我反而倒有很多被你干涉的实例哦。”
“或许你我的看法不同……”
“这不是什么看法不同的问题,而是你这个人根本就是得寸进尺、无理取闹!我扪心自问,对你做过的事情可从来没干涉过,无论是你滑稽的竞选还是和中心医院那群庸医的私下关系,我可从来没过问过。倒是你管的比我宽多了吧,想和我抢职位不说,随意编排我的假期,甚至连学生你也捉弄,处处拆我台的人是你才对。”
在自己讲的慷慨激昂的时候,秦雅泽斜靠在浴室的门边,眼神飘向别处。
“你的暴力用太多了……”
“是吗?哈哈。”
吴子键夸张地抱住肚子大笑。
“拜托,你会说出这么纯情的话真是很搞笑。”
他注意到秦雅泽的脸倏地阴沉下来。
“那我又要说你什么呢?说你不止廉耻地扯谎还是恶毒的言语攻击?暴力只是表层不是吗?那个是我的方式,就和你随意耍弄别人时毫不留情的方式一样,如果真的讨厌的话就不要做那些让人讨厌的事岂不是更好?”
吴子键决定既然说出口就要硬到底。
“你知道你给我什么样的感觉吗?”
“什么?”
“你对我的限制太多了,说实话好象吃醋的妻子管制丈夫一样,要这样不要那样,不然就使坏。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你越是使出那些手段反而使我觉得你非常地在乎我,你该不会是对我动了真感情了吧,要是那样也未免太可笑了点。”
明明是摆着一副笑脸仿佛在聆听自己讲话,但是吴子键从秦雅泽的眼睛里却没有看出一点笑意,他就像一只受到威胁的野猫一样,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毫毛尽竖。
他在紧张,吴子键能看出来,但是自己却猜不透对方究竟在紧张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打破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的是秦雅泽仿佛放弃般的叹息。
“这样的话,看来我们之间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想也是……”
当自己随口应下来才想到,这么一来一切岂不是划上了句号?自己和秦雅泽的关系就此应该算是结束了吧,看起来仿佛是这样没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恃的两人却谁也不动一步。吴子键仔细回味刚才的对话,觉得真是索然无味到了极点,既然就这样分手了,那么之前那些争辩又是为了什么?或许自己和他的缘分已经到了尽头,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他那种无聊的假期旅游计划,使两个人都筋疲力尽的出游,白白耗费了五天的时间却只换来冷静的谈判着如何分手……
太倒霉了,简直赔到老家,越想越觉得不值得,越想越觉得之前的吵架都没有意义的吴子键,突然被心头冒出的一个想法吓了一跳:或许自己心里并不是真的想这么做。
自己抬起眼睛,和对面的目光相接触,秦雅泽露骨般地瞪着自己。
他会是什么想法,是不是也和自己想的一样?
越是怀疑就越想知道对方此刻的心情。吴子键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要是性交的对象彼此之间没有了感觉,就算分手也不可惜。再寻觅到新的猎物只是时间的问题。可是面对着秦雅泽仿佛凝固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心理的疑问就像气球一样膨胀,忍不住就去猜测对方的心情。再怎么说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东西,还没有享受够就这么白白放手绝对可惜,而且看起来对方好象也不是十分坚定的样子,不然已经提出分手的他,没有理由再容忍自己留在这里,那时一定会像抛弃大便一样甩掉自己吧。
虽说说出口的话不那么容易收回,不过吴子键觉得没有必要为了一句话就无谓的赌气,自己向前迈上一步。
“喂,你心理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方一直看了自己好久才像回味般的回答,
“……你说呢?”
“我看——”
还未说出口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有那么一刹那吴子键觉得秦雅泽仿佛也和自己一样既惊讶又无奈地大眼对着小眼。
门铃连响了好几声秦雅泽才懒洋洋站直身体,走到门口的他顺手从抽屉里取出钱夹。吴子键想起来,今天差不多该是房东收房租的日子,虽说那是个只要钱如期到手就不管其他的房东,但是被他看到自己这么站在这里一定觉得气氛怪异,也许会有不好的传闻。每次到这种时刻自己总是站到隔壁的厨房里去,免得产生不必要的麻烦,虽然现在大家刚刚还闹着分手,但这种时候两人还是很有默契地各司其位。
果然,隔着门秦雅泽问了一句‘谁啊’,门外就传来一阵只有房东才会如此回复的急促门铃声。
秦雅泽看了站到厨房的自己一眼,转身拉开衣柜拿了一条半旧的牛仔裤穿上,然后打开门。
门外传来模糊交谈的声音,吴子键觉得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思索一下该如何转移话题和气氛。要是自己真的不打算和秦雅泽分手的话,挽留的话最好也是由对方说出口,自己需要慢慢思索,如何才能不露痕迹地收回那使自己后悔的激烈言辞。
脱下外套的自己,刚想坐到餐桌旁边静静思考,突然从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吴子键从厨房探出头,刚还看到站在门外的秦雅泽被猛地推进屋里,紧接着自己还来不及反应,站在门外的人已经硬闯进来,抬起手毫不客气地重重甩了秦雅泽一个耳光。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51

有那么一会儿,吴子键还以为是遭遇了入室抢劫的歹徒。
怎么会那么倒霉,偏偏赶在我在场的时候发生这种事?吴子键虽然脑子一瞬间转了九九八十一个弯,但是还是反应不过来。按理说这种出租的房子应该不会成为盗贼的目标才对,而且哪有那种专门等五一假期结束才入室抢劫的傻瓜,如果只是要钱的话就算给他也无妨,可是自己这种委曲求全的姿态在秦雅泽看来会不会超难看的?……算了,吴子键心一横冲了出来。可是,当自己看清楚闯进来的人的面容时,一刹那间惨白了脸。
真是比撞到强盗还要倒霉的运气。
吴子键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噩梦,不然怎么那么多不好的事情都赶到一起发生,而且凑巧得也未免太离谱。重要的是,秦雅泽的地址自己并没有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而且两人的关系在学校一向也掩饰得天衣无缝。
可是妻子是怎么得到自己住在这里的情报的呢?
发生在一刹那间的事还来不及思考,妻子孙洁宜已经甩给秦雅泽第二个巴掌。
“贱人!”
随着她充满怨毒的骂声,吴子键吃惊地发现妻子看起来比想象中更加愤怒。

今年刚刚度过三十岁生日的妻子一点也看不出婚姻及家庭带给女人的沧桑感,光滑的脸颊仍旧像少女般细嫩,一根细小的皱纹都看不出来。不知是保养得太好还是背着自己偷偷做了美容,有时候吴子键甚至因为妻子脸上那充满神圣的青春而产生禁欲的想法。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此刻恼怒得仿佛母狮般的妻子也让人觉得分外可怕。这样的妻子,脸上没有一点因为笑容而勾画出的细致纹理,就像冰山一样棱角分明。
“你就是秦雅泽那个贱男人对不对?”
妻子眼角的余光明明有扫到自己,但是却仿佛忽视自己的存在。明明斗大的室内明晃晃的电灯下伫立着两个男人,而她却把全部的怒气发泄到一个人身上。
看见秦雅泽用手抚摸着发红的脸颊,她步步紧逼。
“现在就算你想否认也不可能,你的底细我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你是什么样的货色我也知道得明明白白了。”
妻子那声色俱厉的责问,像极了皇帝后宫中皇后的派头,一副不可一世的霸道神态,理直气壮到吴子键觉得即使自己就这么撒手什么都不做,她也会把秦雅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地步。
“识相的就快点离开我的丈夫,不然有你好看的!”
妻子抓到自己与其他人偷情,除了和华文那次让自己心情大乱之外这不是第二次,但却是脾气发得最大的一次。然而吴子键却发现自己这次抱着和上次截然不同的态度。虽然妻子像疯狗一样还是狂性大发,但是对自己却意外地没产生什么压力,自己甚至还有作壁上观的心情,这种感觉真让人说不清道不明。
吴子键可根本不承认自己存在什么对家庭愧疚的心理。
要说抱歉的话,逼走自己喜欢的人已经给自己上了一课。大吵大闹根本不解决任何问题,反而像现在这样比较不会惹火上身,反正让妻子的怒气在秦雅泽身上先发泄一下之后对自己还比较有利吧。
然而,面对气势逼人的妻子,秦雅泽的反应却仅仅是眨了几下眼睛,他换上一副无辜的面孔。
“请问你是谁啊,到我家来干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要再装蒜了,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得很吧。”
妻子咬牙切齿的样子好象立刻就会把对方吞掉。
相反,秦雅泽却坦然地双手一摊。
“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会知道啊。一进门不由分说就给我两个耳光的女人,记忆中我好象并没有上过这种类型的嘛。”
虽然脸颊红红的显示出被掌擂的印记,但是秦雅泽的口气却一点也不软弱。
妻子显然被着突然冒出来的刻骨嘲讽的口气吓了一下,呆立了半晌之后,她抬起手指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
“这个人是我的丈夫,我是这个男人的妻子!”
咦,是这样吗?当秦雅泽用如此这般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时候,吴子键不清楚自己究竟应该是回答是还是不是,明明对方心里比谁都明白却还装疯卖傻,本来就是一心一意要把“战火”引到自己头上。吴子键虽然心里恨得牙根直痒,可是情势所迫也不得不跟着秦雅泽装起傻来。
“洁宜,你怎么会来这里?听说你妈妈病了,现在好了没有,回来之前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等我去接你呢?”
吴子键刻意使自己的语调保持正常,要是演戏的话,就一定要演得逼真才行。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却一个电话也不给我打呢?一个月早就过了你甚至也不提接我回家的事情,难道这个野男人就这么好吗值得你连老婆也不要?”
其实不用妻子愤恨的抱怨吴子键也知道是自己的乐不思蜀闯下的祸。原本打算在三月份回娘家的妻子预定是只住一个月就回来的,可是中途来信又说母亲生病了要多照顾几天,结果吴子键把这个当作了自己在外面胡来的借口,再加上自己自从住到秦雅泽这边后夜夜笙歌居然把接她回来的事情忘记,难怪妻子忍不住跑出来找自己,可能也是这段时间自己忘形得太厉害了吧。
但仅仅这样就被妻子抓到把柄也未免太难看,吴子键假装不知情地厚着脸皮解释。
“对不起啊,最近学校里的事情一直很忙,再加上我不是告诉你我竞选副校长的事了吗?现在刚上任事情多得让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抱歉,我回家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吴子键尽量想把妻子先扯回家再说,虽然妻子有时候也任性到让人头疼的地步,但是至少不是那种不顾全大局的女人。再说有了上次大闹后自己险些和她分手的经验,她显然不是不明白那样闹有什么后果,像这回会自己一个人找上门来就是例证。所以吴子键在秦雅泽面前演戏,也希望妻子能够接着演下去,好让大家都及时下这个台阶,以后的事情回到家里什么都可以商量。
至少在秦雅泽面前吴子键还不想露出家庭不和的迹象,这样的话传出去对自己的仕途也是不小的打击。
“是哦,你老公刚刚提升做了分校区的校长,有这样能干的丈夫,你也该知足了吧。”
也不知是因为秦雅泽那轻佻的口气还是他裸露着上半身却大咧咧的视觉冲击,妻子本来已经有所缓和的态度一下子又硬了起来。
“你闭嘴,我家的事不要你插嘴,别装出一副没事人的面孔,不要以为你们的事情我不清楚,你这个勾引男人的不要脸的人妖!”
“啧啧。”秦雅泽撅起嘴轻叹。被人如此露骨的指责,他却没有显出一丝不安或者惭愧的神色。
“简直不知道你这个女人在说什么,请你不要像疯狗一样乱叫好不好,你没看到自己的丈夫在身后皱着眉头吗。呵呵,作为副校长的夫人就这样一副泼妇骂街的形象啊,真好笑。”
“你——”
秦雅泽迎着妻子的视线挑起眉头。
“我说,你说我勾引你的男人,究竟有没有证据啊。”
“算了,洁宜,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去谈吧。”
自己没算准时机的话反而像激怒妻子的导火线。
“不要!秦雅泽,你以为我没办法收拾你这种贱货吗?想的好美,我就在这里和你说个明白,勾引别人丈夫的你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夸夸其谈!”
“是吗?要知道你现在可是站在我的家里,这里是我的私人地盘而不是校长尊贵的别墅哦,想说什么是我的权利吧,如果高兴我也可以以侵犯他人住宅的的罪名来控告你,就算你是校长夫人又怎么样。”
“你以为我会怕你这种卑鄙、下流的东西吗?”
“喂……”
吴子键有种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无论是一口一个贱货,骂得好象大街上粗鲁女人的妻子,还是面带假笑嘴里却吐出钉子的秦雅泽,事情的发展正在超出自己的控制。
不想让妻子和秦雅泽正面交锋,与其说是不想让任何一方吃亏,倒不如说是不想看到任何一方占到上风。虽然现在的情形好象变得与自己无关,但依照秦雅泽的性格,他不久就会把“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到时候想狡辩也是徒劳,反而搞到大家都失掉面子那么难堪。现在最重要的是克制住妻子的脾气,只要妻子没有在这里爆发,到了家中一切都可以摆平。
快点,快点回家吧……自己这样祈祷着,却看见妻子和秦雅泽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火暴。
“就算你再狡辩也没有用,我知道你这种人都有什么伎俩,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告诉你,想从我手里抢走我的丈夫,决不可能!”
“呵呵,你以为人人都稀罕你的老公啊,老实说,我倒对女人比较感兴趣,你是不是发烧到糊涂了啊。不过,就算你再糊涂笨蛋,装出一副让男人颠倒的样子,我也不可能喜欢你这种泼妇类型的,劝你还是不要用这种方式勾引我了好不好?”
“你,你有病!你还在装——”
“喂,看清楚是谁在装啊,究竟是我还是你老公哦?”
“我不管,我只找你算帐,一定是你这种狐狸精一样的男人勾引别人丈夫的!”
“呵呵,一口一个勾引勾引的,那我这样光着身子对你说话算不算勾引啊……”
完了,这样的发展自己绝对无法预料。老实说就连被人捉奸后还这么理直气壮到让妻子发抖的家伙,无论是妻子还是自己都是第一次碰到,恐怕这次真的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自己正有点慌张的想着,就看见似乎已经爆发到达极点的妻子从手提兜里猛地抽出一个大大的信封,“哗”地甩在秦雅泽身上。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52

那里面绝对不会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吴子键带着危险的预感来看待这个东西,果然就见到妻子颤抖着手指指着信封,用几乎是哭泣的语气对自己说,
“你们好好看看,要不是请了专门的人调查,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被你们蒙在鼓里,证据都在里面,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秦雅泽用超出自己想象的镇静,从鼻子里发出轻哼,慢条丝理地打开信封,随即倾倒在桌面上、映入自己眼帘的是一副副色彩鲜明的七寸照片。
几乎都是自己与秦雅泽亲密的照片,有一起喝着咖啡相视而笑的镜头,也有勾肩搭背的镜头,互相拥抱的照片也不少,不过大多数都是两个人平时在房间里各干各的事情时那种平静配合的场面。唯一一张带点“颜色”的床上照片,是暴露在昏暗的室内,面对着玉体横陈的秦雅泽,自己那光着身体的背影。采光不好的原因是当时天色已接近黄昏,明显是用长焦镜头偷拍的东西,虽然那裸体的两个男人的身体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不过面孔却因为距离和光线的原因而模糊不清。与其说这是偷情的照片倒不如说是夸张点的艺术照更确切。所有的照片都只有一个视角,因此有时画面里面会出现只有半个人身的镜头,吴子键开始从心里往外责备起秦雅泽那不爱拉窗帘的坏习惯。
不过,就仅仅这种程度而已的证据应该说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呢还是妻子的不幸。
不仅自己,就连秦雅泽也很明显地露出轻松的神态。
“喂,我说这张照得还蛮漂亮的。”
看了一会儿,秦雅泽就大咧咧地指着那张床上照对自己说。虽然心里也有同感,但吴子键可不敢在这个时刻还像对方那样没有神经。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面对妻子的逼问,秦雅泽继续把照片看完,之后面无表情地把袋子整个扔到桌子上。
“我不明白,你要我承认什么?”
“你心里清楚!”
“这种东西说明不了问题。”
秦雅泽的一句话就让妻子立刻动怒。
“你还要狡辩!”
“我说的是事实,不知道是你太傻还是你雇佣的家伙太蠢,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这么心急地把这种没有职业水准的东西抖出来。你想证明什么?是我的日常生活吗,还是我和你丈夫作为‘要好’的同事的关系?老实说像这种程度的照片我还有好多呢,要不要拿出来和你分享一下呀?”
妻子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见状,秦雅泽却突然换了正经的神态。
“我想你真的搞错了,误会我和你老公的关系,我们就只是关系比较要好的同事而已,偶尔也会开些男人之间的低级玩笑。”
还没等自己和妻子从那诚恳的话语中反应过来,话锋一转,秦雅泽紧接着挑起眉毛歪着头微笑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很愚蠢,不是吗?要是你的证据就这么一点点的话,我只要这么说就没办法反驳了吧,谁让你到这种时候还要袒护自己的老公呢,如果要得到更有利的证据,就一定少不了暴露出他自己的低级姿态了吧。光是我的模样暴光可不行哦,所以我奉劝你最好还是相信这个结论,这样,你还可以继续安心地做你的校长夫人,是不是?哈哈哈哈……”
一刹那间,吴子键从妻子的瞳孔中看到了危险的信号,连想也没想,自己第一反应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妻子。下一刻,妻子孙洁宜就在自己的怀里发疯似的撕打哭喊。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向男人卖屁股的妖精、人渣!”
吴子键毫不怀疑在自己怀里破口大骂的女人真的会去杀人,所以自己简直就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抱住妻子。
“洁宜,洁宜,你听我说,你不要相信这个人说的话,他是在故意激怒你啊——”
“不要,不要,我现在谁也不要相信,你说我还要相信什么?相信什么人?相信你吗?”
妻子在自己怀里暴跳如雷地大喊,一时间自己也无话可说。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
“你们统统都是混蛋……”
随着妻子脱力般的哭泣,吴子键的心软下来。
“走吧,我们回家去好不好?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自己尽量用息事宁人的语气劝慰着妻子。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秦雅泽并不是那那容易就打发的男人,即使从此撕破了脸皮,对方可能都会从妻子那里讨回自己的损失。那么一开始打算和他合作演一台欺骗妻子的好戏的算盘算是打错了。既然这样的话,自己宁愿和老婆回到没有外人在的家里清算得干干净净,总好过在这里腹背受敌。虽然之前偷情的事情也曾被妻子发现过,但那时的因为偷情的对象根本不是妻子对手的缘故,也几乎都不了了之。吴子键知道今天她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来的,因为妻子是那种既爱面子又喜欢处处占人上风的女人,她也十分清楚要想在自己生命中杜绝男人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只要自己还回到家里,并且一直将女主人的位置赋予一个人的话,只要遵守这个小小的游戏规则,两个人就可以一直相安无事的过下去。
吴子键想起当年与华文纠缠的日子,妻子第一次少见地跑到学校里大闹的情景,虽然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后果,但也拜她所赐,自己可以及早从那无望的情感中脱身。
迄今为止,吴子键都不觉得有任何可能为了任何人而付出抛弃婚姻的代价。
自己在其他人身上所希求的惟有享乐而已,不断地追求然后抛弃,说的好听点是享受感情更新的乐趣,说得难听就是不断喜新厌旧的花花公子。尽管如此,也从来没有想象过婚姻会因此冒出红灯,因为妻子正是那个亮起危险预警的信号灯,就算是再痴迷的对象,也一定不会长久,所以在失去理智前即时撒手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本来对妻子的突然袭击,吴子键也并非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看起来也和上几次大同小异,发泄够了之后她就会恢复理智,而自己也会趁机向已经玩腻了的对方提出分手的请求。唯一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自己的心里还有那么一丝留恋,不过这也几乎算不上问题,真正的问题是此次和妻子交手的对方是一个寡廉鲜耻、睚眦必报的男人。
或许是自己的无能,当妻子对秦雅泽吐出第一个脏字时,就应该用强的把她带走才对。事到如今又能说些什么?‘我们回家吧,’吴子键只有唯一一条缓兵之计。
妻子捂住脸孔的手在细细颤抖,一副悲伤欲绝的可怜样子。吴子键看出这是妻子向自己发出的求和信号,对于饱受打击和创伤的女人,不是只需要男人的怀抱和甜言蜜语就够了吗?尽管有些排斥,但是吴子键并不觉得为了和平而跟自己的老婆睡一觉有什么不对的。
“洁宜,让我带你回家吧,我们走。”
听到自己认真的低语,妻子则终于露出顺从的表情并将手搭上自己的臂弯,那冷美人般充满禁欲色彩的面庞因为之前的吵架竟意外地染上几抹艳丽的红晕。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特殊的性癖,妻子至少也可以享受到更多身为女人的特权吧,一刹那,吴子键竟觉得分外的愧疚。
还没走出几步,背后就传来几声寂寥而又冷静的击掌声。
吴子键只管低头往前走,但是妻子却执拗地扯着自己停下,秦雅泽那令人厌恶的声音下一刻就在身后响起。
“好一对‘恩爱’的夫妇哦,真让人羡慕,不过……有些事情,我怀疑,真是可以回到家、躲在被窝里做上几次之后就能解决的吗?”
“你闭嘴!”
这次吼出来的不是妻子。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事实上你们并不恩爱?反而是貌合神离?但就因为有着共同的利益才不得不纠缠在一起,而且彼此间还配合默契,就好象做生意的合伙人一样,是吗?难道这么说才是事实?”
对方晃着肩膀咯咯笑起来。笑过之后,他认真地注视着自己和妻子手拉着手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儿,紧接着又笑起来,这次是极其开心的大笑不已,那形状优美的锁骨抖动个不停。
“你们现在的表情好好笑……”
明明觉得好笑的人似乎只有他一个,秦雅泽却几次想忍也忍不住似的,最后把手捂在嘴上才好不容易板起笑脸。
“不用提防我好象防洪水猛兽一样吧,校长夫人,我真为你感到不值哦。有这样爱沾花惹草的丈夫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就算你每天都去不同的地方吵闹,恐怕也一辈子都闹不完呢。你当初嫁过来的时候,也一定是报着美好意愿的是不是,有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呢?不过恐怕现在你已经习惯于这样了对不对啊。”
“秦雅泽,你够了没有,不要再得寸进尺!”
要是不阻止的话,这个家伙想要闹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泄愤这么简单了,说白了,他是在给自己好看。注意到妻子重新恢复阴沉的脸色,吴子键再也不能容忍对方的大放厥词。可是秦雅泽毫不畏惧地迎上自己威胁的目光,然后笑嘻嘻地一步步逼近。
“怎么,这次又想动粗吗,校长大人,当着女人的面动手传出去可不太好听哦。”
秦雅泽的一双桃花眼又闪到旁边已经惨白了脸的妻子身上。
“你知不知道你丈夫是怎样的人,除了夫妻的礼节之外,他有动手打过你吗?他有翻江倒海般的吻到你呼吸几乎停止吗?他有用力进入你的身体把你搞到欲仙欲死吗?……怎么,这些都没有啊,不会吧,他难道在你面前装成芊芊君子?还是根本对你毫无感觉啊……”
“够了!”
吴子键怒不可遏地给了秦雅泽一个耳光,因为用力过猛,打完后自己右手的掌心也丝丝地麻起来。
秦雅泽一声不吭地捱下这一巴掌。
突然,他转过身面向妻子,然后甩手在她脸上毫不留情地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啊——”
在妻子的尖叫声中,吴子键一步冲到试图挥出第二掌的秦雅泽面前,把他举在半空中的胳膊紧紧掐住。
“你疯了!”
“开玩笑,我可没疯,疯的是你们夫妻两个才对吧,到现在还一直持续这种无聊的家庭闹剧,你们都把别人当成什么了?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会乐意奉陪你们吗?”
与刚才戏噱的语气截然相反,秦雅泽的声音变得激烈。吴子键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肚子上已经重重挨了对方一脚,秦雅泽在自己吃痛地弯下腰去的同时,闪电般挥手又给了洁宜一个耳光。
“这个是免费还给你的,母狗!”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1:26:15 | 显示全部楼层
53

妻子大概是生平第一次碰上如此强悍的第三者,被连续殴击的她只会难以置信地捂着被扇得通红的脸颊却一声也发不出,一双眼睛近乎恐怖地直盯着秦雅泽。吴子键冲上来抓住秦雅泽的肩膀拼命摇晃。
“你绝对是疯了,打女人干什么?有什么不满你冲我来啊!”
迄今为止,秦雅泽真是彻底颠覆了自己那本来已经十分稀缺的道德观念。
“打女人有什么了不起,反正每次我和你在床上时不也扮演了女人的角色吗?”
吴子键目瞪口呆地体味着这句话。就算在床上做的是一样的事, 不过生理构造上也有不同吧。秦雅泽的脑子线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到底是怎么看待和自己的关系的?……不过,现在不是仔细考虑这些的时候。
“这个和那个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有什么不可以,既然被你当做女人看待,我打竞争对手两下有什么不可以?还是说你在床上根本不是把我当做女人一样看待呢?要是这样的话,下次我也要尝尝上你的滋味。”
现在根本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吴子键的大脑几乎快要转不过来了。忽然嘴唇上却感觉到一阵温热,当意识逐渐变得清明时,他才发现秦雅泽居然在当着妻子的面亲吻自己。就算是再没有常识也知道这种时候这种事情发生会带来什么,吴子键立刻反抗起来。可是对方同样是个难缠的男人,再加上刚才竟然稀里糊涂就被他缠上来,一时间用力的挣扎反而变得如同纠缠在一起一般。
当自己耳边响起妻子那充耳欲裂的的尖叫时,吴子键知道再做什么努力也为时已晚,再说嘴唇又被秦雅泽用力噙住,什么挽留的解释也说不出口。吴子键一边干听着妻子踏着高跟鞋气愤逃走的声音,一边翻着白眼自暴自弃地继续与秦雅泽的深吻。
今天的一幕,可谓让自己充分见识到了什么是惹火上身和自作自受。
一吻既毕,秦雅泽离开自己的嘴唇,重新用手捧起自己的脸,脸上露出孩童般灿烂的笑容。
“她走了?”
自己泄气地把他推开。
“是啊,这下你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你胜利了,恭喜你。”
秦雅泽像不在乎自己的有气无力般兴致盎然地粘上来。
“就这么就走了,其实我也觉得没劲的说……”
根本不在意自己狠狠的白眼,对方斜挑起眉头,不耐烦地挠挠头发。
“真没意思,还以为她会更加难缠呢,没想到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喂,你那个叫三言两语吗?甩我老婆两个巴掌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哼……”
秦雅泽冲自己撇撇嘴,走到床旁边坐下,用右手揉揉仍有微红的面颊。
“论算帐的话也应该是我和你清算吧,你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么袒护你吗?明明是捉奸,却处处只针对我一个人,看来你的夫人对你可真是‘情深意长’啊……”
“原来你就是对这个不满,所以今天才故意这么做拆我的台吧。”
“我对你不满的地方多了,要是故意拆台的话岂止是今天!”
吴子键气堵到无话可说。这个家伙果然是把这场闹剧当做自己表演的舞台,把自己和其他人都当作舞台上的小丑来打发,心里想想不由得怒火中烧。自己见识过那么多道德败坏的人,可是秦雅泽却是第一个以玩闹的心态做出这种事的家伙,而且还是用那种不可理喻的方式。
真是太差劲了!
无论是妻子还是自己,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真是太太太差劲了!
想到这里,吴子键没好气地一把拉开衣柜的门,气堵堵的自己开始套上外衣,并且把扔在桌面上的汽车钥匙也抓了起来。
“你今晚一定要回去赔罪吗?”
吴子键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少管闲事”,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不行。”
打开门的同时秦雅泽的手也抓住自己的肩膀。
“你不要回去了,就留下来吧。”
“你胡说什么,我老婆回来了我不回家难道要留下来陪你吗?也该看看自己的斤两吧,再说,弄出这么个烂摊子的人是你,难道我连事后收拾一下的权利也没有吗?”
“那种女人,不用管她就好了啊。”
吴子键不耐烦地拍掉搭在肩上的手。
“你在说什么啊,是不是之前太纵容你了,什么那种那种女人,就算有点任性,不过女人是不能和男人一样要求的你知不知道。还真把自己当做个千金大小姐一样向我撒娇啊,可恶!”
秦雅泽挑着眉毛笑了。
“我还以为你会对我评价更高一点呢,不过是老婆而已,难道真的有必要连夜赶回去吗?还是你在害怕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啊?”
自己的心思被猜得一清二楚,吴子键真有点恼羞成怒的感觉。不过转瞬自己想到了更巧妙的泄愤方式,吴子键抚摸着下巴邪邪地笑起来。
“哈哈,再怎么说她也是要和我共同渡过一辈子的人,我可是个有家庭的男人,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小孩,跟你这种一辈子亲近不了女人的家伙可不一样。”
这样说完,果然,身边的对方就扭曲了面容。
“是嘛,还真是让人嫉妒的爱情呢。”
他虽是笑着说话,但眼睛里的温度却冷得像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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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许久没住过人的家空气显得冷清又干燥,吴子键用钥匙打开门之后,站在玄关处扭亮电灯,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
平时总是用大束的粉红月季装点着一屋子温暖芳香的客厅,由于两个多月没有人打扫和开窗通风而发出干燥的霉味。露台上的植物也快枯死了,幸好都是些仙人掌之类抗旱性比较强的东西,不过就算那样也蔫得厉害。吴子键一边用手捂住鼻子,一边拉开通向阳台的落地窗,夜晚的凉风倏地吹进来,四周的空气总算好过了一点。
还以为妻子早就回来了呢,可是看这样子可能是赌气又回了娘家吧。
“啊……欠。”
被冷丁入鼻的冷风刺激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之后,吴子键听到从里面的房间传出慢悠悠的脚步声,揉着鼻子的自己抬头,惊讶地看到本以为回了娘家的妻子孙洁宜顶着蓬乱的头发和红肿的眼睛缓步走进客厅。
妻子走进客厅中央,然后端正地坐到离自己最近的沙发上,用与刚才在秦雅泽家里捉奸时迥然不同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本来在回家之前还在担忧妻子会不会冲自己歇斯底里发作的吴子键,一看见那楚楚可怜般凝视自己的视线,心就已经放了下来。
与妻子结婚五年来的经验告诉自己,这是妻子在寻求和平的信号。
吴子键是在二十九岁时才姗姗来迟地步入婚姻的殿堂,当时的他与即将结合的对象通过相亲而认识不过一个月而已。那时自己正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结束与之前男人的纠缠,而且结婚的对象又是掌握自己经济命脉的父亲一手操办的,吴子键也没什么异议地简单答应下来。对自己而言,妻子的人选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既然左右都是父亲替自己做的安排,那么对方是谁、性格如何、长相好看与否都无所谓。同其他反抗家庭的同性恋不同,吴子键本身从没想过要脱离父亲的扶持,或许以前也动过类似的念头,但是一旦发现此路不通后,吴子键立即“回头是岸”。
结婚后和结婚前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无非是自己平时的空间被陌生女人占据了一点,与此相对应,自己也享受到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家庭生活带来的便宜。唯一令吴子键不能满意的是妻子孙洁宜的脾气,并不如自己在相亲时所看见的那样温顺,相反,妻子在日后的生活中竟然还颇有主见。很快,妻子发现新婚的丈夫竟然与别人有染,而且对象还是男人时,就迫不及待地大闹了一场,这个时候,吴子键觉得应该老实地把自己的立场告诉妻子。实话说,政治婚姻就是如此,吴子键觉得这是个常识可妻子并不这么认为。
妻子孙洁宜是那种看起来十分柔弱但骨子里却出乎意料地倔强的女人,这一点吴子键当初真没有想到。而且妻子仿佛还有一点洁癖的样子,对自己与同性之间那种做爱的方式也一副难以容忍的表情,因为谈判濒于破裂,而且妻子又一脸厌恶地拒绝与自己同床,吴子键一气之下把她赶回了娘家,同时心理上也做好了离婚的打算。
三天后,妻子被娘家的丈人亲自送回来,然后,岳父拍着自己的肩膀亲自大谈了一通所谓男人在婚前有点越轨也不为过的理论,之后还在吴子键面前怒斥女儿的不懂事。望着岳父那张谄媚的脸,吴子键知道妻子在这三天中在娘家受到了什么样的教育。而且,看妻子的表情,对自己似乎还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吴子键把离婚的念头暂且压下,可是房事时当看到妻子不由自主又露出那种嫌弃的神态时,吴子键第一次没有做完就失去了兴趣。
虽然,之后妻子也马上讨好自己并曲意奉承,但吴子键每每想起妻子曾经认真拒绝过自己,就再也没有了作爱的念头。一个月一次只是例行公事,甚至每次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直到最后自己对女人完全没了兴趣。
有时,吴子键也忍不住扪心自问,这样的婚姻生活究竟对自己是好还是个负担?难道自己容忍一个陌生女人分享自己的房子和薪水的代价只是为了换回一个外表整洁舒适但却冷冰冰毫无感情的家庭吗?就算自己和妻子之间都学会了在政治婚姻中的相处之道,但时而发生的摩擦还是使自己觉得这是一笔完全失败的交易。
对自己来说,妻子并不是不美丽,也不是不吸引人,她绝对是一个带在身边会吸引无数男人眼球的美丽伴侣,但她的功用也仅此而已。对吴子键而言,一脸圣洁充满禁欲色彩的妻子不仅看起来冰冷,摸起来毫无感觉,甚至只会给自己带来意外的麻烦,更何况因为怕影响体型而坚持在房事中服用避孕药的她,就像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一样没用。
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吴子键也发现,虽然是一只不下蛋的漂亮母鸡,带在身边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当伴随着自己逐渐步入高层,再也无法随心放纵的时候,有一个家庭的幌子总比赤裸裸地暴露在人前好看得多。更何况就凭从父亲那里得到大量好处的岳父,也保证了自己绝对不必担心事情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一天。
于是,尽管冷眼看待人生,站在玄关中的吴子键却依旧装出一副体贴丈夫的模样对妻子说,
“这里很冷,你还是回房间里睡吧,当心别着凉了。”
“哼,你真的还会关心我是不是生病了吗?”
吴子键停下正解开领带的手,装做不解地回头看着妻子阴沉的脸。
“怎么了,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吗?不要这样,我已经打算和他分手了,这次你应该满意了吧。”
“分手?说得真好听,难道这会是最后一个吗?吴子键你有没有算过迄今为止你已经分手过多少次了!”
果然是因为秦雅泽的挑拨,吴子键心里恨透了灌输这种观念给妻子的那个人,不过现在重要的是,如何控制住妻子滴滴嗒嗒流下的眼泪。
心里乍舌地想着‘不至于吧’的吴子键,赶忙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坐到赌气不看自己的妻子身边。伸手过去抚摸妻子的膝盖,手却被无情地拨掉了,不过,吴子键并没有气馁,脸上仍然挂着标准丈夫的微笑。
“怎么,真的哭了?是我不好,我不对,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是自己一贯的道歉用语,一般而言争吵就会到此结束,可是今天妻子却摇头哭泣着推开自己。
“你不要再骗我了,求求你,不要再演戏了……”
“你这是为什么?不是说对不起了吗?是不是今天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还是岳父岳母大人说你什么了,告诉我。”
“唯一能让我不开心的就只有你啊。”
吴子键有点吃力地扯开妻子攀附在自己肩膀的手指。新买的衬衫已经被她抓得一塌糊涂,尽管心里厌恶,但还是竭力维持微笑的表情。
“你今天有点奇怪啊,对了,是不是有了喜欢的男人了?如果有的话,可千万别忘了通知我一声哦,我也想见识一下能让你哭泣的家伙。”
一句玩笑话而已,妻子却突然爆发出来。
“从头到尾让我哭的人、伤我心的人都是你,吴子键,你怎么能笑着说出这么残忍的话!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揭发你吗?你做过的事情,那么恶心的事情,难道你自己就从来也没觉得羞耻吗?”
这刺耳的反问,让一向镇静的自己也不禁警觉地眯起了双眼。
“我再也受不了了,本来我以为只要一次次地阻止,你至少会因为羞愧而回到我的身边,可是这样想的我真的是太天真了。”
妻子用拳头拼命地捶打自己的胸膛。
“你永远不会为我着想,你所考虑的只有自己如何得到快乐的事而已。”
吴子键的心因为这样直白的斥责而停顿了一下。
虽说自己早就发现普通的道德观对自己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但吴子键并不是冷漠到第一次面对妻子直接的表达还能保持漠然心态的人。一刹那自己想到的是,会不会这就是妻子的最后通牒?这是在宣告自己的婚姻生活就此终结了吗?可能吧,这种情况极有可能。
就算自己对婚姻生活一向看得比较开放,但时临自己的副校长生涯刚刚走马上任,就这样离婚的话,对自己今后的事业会不会是个打击呢?
一想到要处理和妻子离婚的诸多手续,而且没准会受到娘家公开的斥责和勒索,吴子键不由有些心烦。
自己干脆放开妻子,径直坐到一边去。郁闷地点燃一根香烟,放在嘴里吸了几下,觉得没味道又干脆掐灭在桌子上。这样反复了几次之后,吴子键发现妻子从捂住脸的手指缝之间偷窥自己的神色。
“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想和我离婚吗,那就直说吧。”
这样心烦意乱地说完,却意外地得到妻子摇头的答案。
“为什么?既然知道我是那种男人,好聚好散不是很适合我们吗?”
既然已经说开了,不妨彼此摊牌,吴子键索性直接对妻子抛出事实,可是,对方好象察觉自己不满的思想一样,反而扭捏着不肯表态。
“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对于财产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来,我不会为难你的,不过……我希望你也不要为难我,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使吴子键觉得奇怪的是,自己一脸平静地提出条件后,妻子反而却像得不到理解的小女生一样委屈地哭起来。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这样的事实不是你想让我说出来的吗?吴子键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歪着头注视她的反应。
还是她对自己有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不要再哭了。”
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白费,厌恶地看着女人吃力地吸着鼻子,那惺惺的女儿作态不仅不使自己觉得怜爱反而那么不顺眼。吴子键把面前的面巾纸盒递到女人面前。
“是不是岳父和岳母那边有为难的事?”
试探询问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如果是担心我父亲反对的话,我自己会应付,不会让你受到委屈的。”
吴子键的表情开始抽搐起来。自己真是贫于猜测女人的心思,与其这样费劲还不如让她对自己大喊大叫来得爽快呢。把桌子上还没吸完的香烟重新点上,没心情地抽了两口,觉得味道不对就又放下了。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听一个女人的哭声真叫自己心烦意乱。
如果直接把离婚的消息通知父亲的确会有一点麻烦,不过如果自己附加上提出结婚这么久都没有孩子的建议的话,估计盼望孙子的父亲也会考虑。离婚并不是自己单方面的事,毕竟这么多年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闹剧,父亲看也看得够烦了。
对父亲来说,也许是时候换个新的女人来分享自己的床了。
“喂,怎么样?”
吴子键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不,我不想离婚……”
“为什么?”
用面巾纸擦拭通红眼圈的妻子,可怜般地垂下头。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吧,也知道我的性取向对不对?那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离婚对你对我都是一个解决的办法啊。”
“……”
“我们的结合只是政治婚姻而已,你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想要更有力的联盟才把本来没什么关系的我们扯在一块儿,这种事对我来说可能没多大影响,但是对你就不公平了。不觉得很残酷吗?就这么跟一个陌生的什么也不了解的男人结婚。”
“……”
“虽说现在对你讲抱歉的话已经晚了,很对不住你,让你浪费了五年的青春,但是我也有过付出应该是平等的。不过还是觉得对不起你,请别把我说得像个冷血的怪物好不好?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出来,为了补偿也为了多年的情份我都会照办。”
“你……可以改啊。”

吴子键哑然,他真想不到说了这么多之后得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话。这个女人真的有听懂我讲了什么吗?还是她喜欢自己到了盲目的地步啊。自己随即强忍住即将笑出声的举动。要是说出这个女人有多么天真的话是不是会显得自己有些不厚道?不过真的有那种想改就能改变性向的男人吗?吴子键有种冲动想在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面前一口气揭穿自己的本来面目……不过还是算了吧,既然对方都还存在着幻想,那么明智之举就是趁机平息这场风波。
虽说对男女的事不像男人之间那么敏感,不过吴子键也能体会出妻子其实是想和自己修好的企图。或许方式和手段都很出格,不过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婚还可怜巴巴地要求自己改正,有这种想法应该是爱没有错。
以爱的名义进行欺瞒,对自己来说是得心应手的事,吴子键不是不尊重爱的神圣,但对于单方面的爱自己的确还没什么负责的感觉。
“我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边说吴子键却向妻子身边缓缓靠拢。
既然有人主动缠住自己,就好象掌握了主动权一样,吴子键开始随心所欲。
妻子点头拼命保证,
“我没说笑,真的,子键,你都改了吧……我们还可以好好的过日子。”
“我也想啊,不过对于一个性冷感的女性,我提不起什么兴趣。”
妻子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其实这两年妻子已经主动许多,相比之下,反而是自己因为心里有芥蒂而变得越来越冷漠。自己还在想是不是完全对女人失去兴趣了,要是可以,吴子键倒不反对同老婆睡一觉,而且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大。
即使这几年和男人睡觉的次数居多,吴子键并不是完全排斥女性那种迂腐的人。只是觉得同男人相比,女人的羞涩和不开放让自己索然无味而已。但是,现在是妻子主动求欢,一想到那充满禁欲色彩的身体完全向自己开放,吴子键内心就如同偷到鱼腥的猫般雀跃不已。
没什么道德感和负疚感正好使自己更加不费力地捕获到猎物,吴子键觉得同妻子做爱和自己本身是同性恋这点没有什么冲突,即使做爱之中说出口的虚假保证也让自己觉得男人和女人本质上没什么两样。只是在尝尽了娇妻女性的甜蜜之后,吴子键却立刻爬下床去浴室冲洗。不是因为那沾染了女性体液的分身而感到不舒服,而是自己实在懒得应对妻子即便是在做爱中途还不间断的询问。
“你真的能改吗?”
“你可一定要改啊。”
“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无聊!吴子键闭着眼睛两腿分开姿态不雅地躺在浴缸中,温热的水从头淋到脚,细细地冲刷身体。到最后妻子一遍遍的催促就像噪音一样破坏掉所有的兴致,难以解释,吴子键发觉尽管比从前热情,可是自己依然可以在妻子脸上找到鄙视的痕迹,或许她是下意识地流露出这种想法,可是吴子键却不能不在乎。
胡乱回答应付之后妻子终于安心地睡了,可是吴子键却睡意全无。他睁大眼睛看着从头顶上的花撒中淋下来的水线,就像垂直的光束一样穿透了自己的眼底。在那凝望的终点没有答案,可是要想让自己内心真的承认就好象随口答应妻子时一样不甘不愿,内心刺痛得发抖。
吴子键知道,对于口是心非的自己,妻子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承认。不过终于会有一天就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和她,只不过是在重复着一个又一个循环的圈套而已,然而彼时结局是解脱还是束缚,答案只有老天才知晓。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55

“吴校长,主校区打来的电话。”
按下通话键的吴子键有几分不情愿地拿起话筒。虽说自己所任职的分校区距离主校也并不是远到恐怖的距离,可是既然是分立的学区,吴子键总还是希望自己这边也有点独当一面的气势。对于老校长那边发来的各种指令、电话和视察,吴子键虽然一一遵从却并不心甘。就像放飞了的风筝开始极力挣脱引线的束缚一样,吴子键一点也不想受到来自主校的行政干涉。
从五一过后转眼接近六月,各种考试检查繁忙的季节,这段时间从主校传来了电话、指令无数,吴子键则凭借手中的权力能挡就挡了回去,不然就阳奉阴违地走形式。好在主校区的行政命令虽多但毕竟天高皇帝远,吴子键真正有种大权在握的满足感。
“喂,你好,我是吴子键。”
例行公事的开头被电话那边热络的招呼打断了。
“子键,是我啊,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原来是二年级的老主任,吴子键听闻这个人最近就要办退休手续了,那么他现在来找自己是想做什么?虽然马上换了一副热情的腔调,但心里却对这个不能截然分开上下级关系的老头不以为然地咋舌。
怪不得他干了一辈子结束时也只不过是个年级主任而已,或者说这就是聪明人和傻瓜之间的区别所在吧。
自己已经高升今非昔比,只有那些自以为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才会不识时务地倚老卖老吧,吴子键在心里对这个老主任不分尊卑的热络称呼非常反感,但是表面上自己还是不会暴露出不满的情绪。
“是老主任吧,我怎么可能把你忘了呢?最近身体还不错吧,听说你就要办退休了对不对?趁有时间上这边来看看我嘛。”
明明只是公式化的客气,对方却信以为真地连连称好,吴子键皱着眉毛听对方在话筒那端向自己大诉衷肠,几次恨不得把手里的电话摔在一旁,但碍于情面又不得不忍下去。
唠唠叨叨的话从竞选那段时间一直到细数这么多年对父亲的忠心耿耿,吴子键好歹终于从没有头绪的话题中了解对方的核心目的,原来对方退休后准备与几个人合伙开一家私立中学,但是省教委的审核却迟迟没有通过,有点着急的他只好求自己向上面通融。
这种事情当然只是父亲一句话的问题,但是吴子键对这个唠叨的老头已经产生了厌恶,于是故意装做为难的口气说了许多推卸的话,直到对方的语气中带着绝望时自己才略略松了口风。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技巧,即使非常轻易就能办的事情,也要装成非常为难的态度,这样对方的感谢才会诚心诚意。要不是反感老主任那丧失人格的哀求语气,吴子键一定还会和他蘑菇下去,不过自己为了早点从那令人烦躁的谈话中解脱也顾不了太多。
对方得到肯定的答复立刻舒了一口气,不知道吴子键心情的老主任开始放松地打着无用的客套。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外线电话打进来了,估计是省里来视察的人到了,改天有时间的话,我再和您好好叙叙旧如何。”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岂知对方立刻在电话中兴高采烈地接下话头。
“对了子键,说起喝酒叙旧今晚你可一定要来,因为我马上要退休了,下届主任和同事都说一定要为我开个送别会。以前组里分到别处去的人都会回来参加,你也一定要赏光哦,自从你走马上任以来我们大伙还没见过你的新风采呢。”
送别会吗?吴子键握着话筒开始思考,不用说老家伙一定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向其他人炫耀一下和自己的亲密吧。真是无聊透顶!想起自己上次那场送别会,虽然喝了许多酒结果所见到的都是些谄媚的脸,吴子键一点也不想见他们第二次。
“实在是不凑巧,我今天晚上有个应酬安排在前了,不然以后我亲自请您吃饭算是为您送别好吗?”
“哎呀,什么应酬啊你就推掉不行嘛。”
这种不负责任又自大夸张的话让吴子键气得几乎摔掉话筒。对方以为自己年纪大、资格老、又是父亲的手下就倚老卖老,缺根弦的脑袋实在让自己火大。吴子键真想大声责骂他,“老呆瓜,你以为你真的很有面子吗?”
“大家都说想看看新上任的吴校长,子键你就过来吧,新主任也嘱咐我一定要把你请到哦。”
提到下届主任人选吴子键脑海里自动浮现青山那张猥亵的长脸,难道那个家伙突然转性了啊,他不是正应该恨自己夺走校长之位,还是他决定向自己妥协呢?
吴子键的嘴角浮起微笑。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好玩的游戏。现在的自己,身处高位,正可以看看他怎样活动,要是可能的话好好戏弄他一番不是也很好吗?
“青山真的是这么说的?”
“是啊,子键,我知道你过去和他有些矛盾,但是俗话说,大人要有大量嘛,况且你现在已经和他没什么利益冲突了,他现在巴结你都来不及,向你示好我想也是一片诚心吧,怎么说也是多交善少交恶,所以我就替你答应下来了。”
放屁!
吴子键强忍住要吐出口的脏话,他不知道老主任是不是临近退休脑筋也一并糊涂的缘故,竟然真的以为只要宽容对方就会变好。奇怪,如果那样的话为什么不干脆把自己的位置也让给他啊。不过想归想、气归气,吴子键转了个脑筋,自己也真的想看看青山这家伙还有什么花样,顺便也想借机挖几个能干的人到自己目前人手不足的分校区去。
这个机会对自己方面的发展说不定真有帮助。
怎么一想,吴子键就装出为难的语气。
“既然您都这么说那就没办法了,我尽量早点结束应酬赶过来吧,不过早晚可是不能保证的事。”
“那没关系啊,只要你来就好,呵呵,时间从晚八点开始,就在时代广场附近的祥和酒店,我们一定等你,不见不散哦,子键。”
心满意足的对方笑声直到挂了电话仿佛也能听到,吴子键也疲惫地扔下话筒靠在沙发上。不知怎么的,吴子键对这类饭局式的应酬最近颇为头疼,大概是上任伊始就马上把日程安排得满满的缘故吧,各种大事小情自己这个新官也想样样过问,一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繁忙。最近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结束了应酬回来,尽管看到妻子为自己特地准备了消夜,但是已经被强迫灌下一肚子东西的胃看见类似的食物就会不由自主地翻腾。搞不好自己恐怕也会慢慢患上胃病也说不定,虽然说是职业导致也没什么大碍,不过一想起秦雅泽犯胃疼时又呕又吐的痛苦样子,心里也开始发憷。
或许真的应该节制一下自己了。不过,除了应酬推卸不了之外,妻子那和消夜一样难以下咽的冷脸也是自己胃疼的原因之一。
仿佛好久都没有出去打“野食”了。这样细想的同时,吴子键赫然发现一个问题:自己和秦雅泽断绝联系大概已经接近三个星期了,这期间,不仅两个人从未见过面,就连电话也没打过一个。自己一开始是因为与妻子小别胜新婚,最初那几天恩爱有加所以忘记出去找人,后来则是无限的忙碌和疲倦,回到家里倒头就睡的自己连妻子的要求都是敷衍过去又怎么会想招惹那么粘人的家伙。当然,如果就此断掉也并不觉得可惜,事实上自己也觉得和这个狡猾的男人纠缠在一起时间久了不会发生什么好事,但是半个多月没抚摸男人的事实还是令自己吃惊,如果不是最近妻子又故态重萌的话,说不定自己真的能够忘了这个男人。可是子一久,当自己渐渐感到空虚无聊和烦躁的时候,本来已经淡漠的记忆就会重新浮现,就像吸食了毒品本以为已经戒掉,但在寂寞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还深深回味那滋味时的心惊。这样一想之下,发现那记忆里面居然全都是一个人的事实促使自己做出要彻底解决的决定。吴子键实在不想就在这种不明不白的状态下继续想着这个男人,理智点说就算重新寻找快感自己也不想在别人的身上还发现秦雅泽的影子,或许一切都是处理得太暧昧造成的结果吧,如果快刀斩乱麻的话说不定可以彻底打消对方想继续纠缠的可能性。
要是这次送别会二年级的老师都会参加的话,那么秦雅泽应该也会到场,既然都不是那种拘泥于一个固定对象的人,到时找个机会偷偷和他说个明白就好了。吴子键这样做出了决定。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56

晚上八点半,祥和酒店的门口,吴子键下了车。
之所以会迟到并不是因为真的有什么应酬,而是吴子键觉得如果像其他人一样来得很早,会不会贬低自己新任校长的身份。事实上,为了在众人眼里显得更有光彩,吴子键还特地穿了新款的DEAN&DAN CARTEN浅色系西装,扎了一条色彩鲜亮的领带。吴子键并不认为做了校长就一定要打扮得庄重沉稳,就算自己所见过的校长都是清一色黑色西装条纹领带的老头子打扮,那么穿得帅气又大方的自己岂不是更显得与众不同。
刚走进包房门口的吴子键就被在门外翘首张望的老主任热情洋溢地扯进屋里。
“哎呀你可算过来了,把我们大家都等得急死了。”
吴子键皱皱眉头,没说什么地走进去,立刻被从里间出来迎接的人围了起来。
“吴校长,您来了啊,快请进。”
“现在您的公事一定很忙吧,真不好意思,百忙之中还要赶来。”
“最近校长身体怎么样,看起来真是好有精神呢。”
……
“子键,快,这边坐。”
一大群尊敬的称呼中,唯有老主任一声声直白的“子键”“子键”听起来显得刺耳。吴子键真是恨死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于是装作没听见老主任的招呼,径直坐到一个和自己平时比较熟的女同事身边。心想,今天可一定要和这只老呆瓜划清界限,不能让别人以为他和自己有什么过密的关系。
“吴校长,您近来可好啊,离开本部之后没把我们大家都忘了吧。”
有人这样戏噱地问,吴子键忙笑着回答“怎么敢呢。”他看见新就任的年级主任青山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位置上,直直地盯着自己看,脸上是说不出来的复杂表情。吴子键只是转过头装作没有看见。
果然那家伙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吴子键心里冷笑,心想怎么样才能让这个家伙在众人面前失态呢?
“吴校长,新校区那边现在应该事务比较繁忙吧,我听说那边所有的教学楼和学生、教师公寓都是新建的呢。因为是位于高新开发区的缘故,许多有钱人会就近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分校区去就读呢!”
“话是这样说没错了。”
吴子键点头承认,自己目前所处的地盘优势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一有机会吴子键就特特叮嘱员工,要为自己的学校做广告,他自己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这个分校不光是学校投入了大量的资金,而且上面的领导也非常重视,拨了专款大力兴建教师和学生公寓,因为那边是新发展的科技园和别墅区,所以前景很看好,所以以后还准备在那里建立高中部哦。”
“哇,好厉害!”
吴子键满意地看到许多人张大嘴巴,一副艳羡不已的神情,心里觉得好笑可是脸却板着。
“新校区一定会有大发展,这个我可以担保,而且资金投入也比较到位,因为路途离市区比较远的关系,每位老师还会有额外的乘车补助和加班的课时费。”
“那岂不是说要比在老校区的教师收入高罗。”
听到有人嘴快的问,吴子键点点头。
“虽然是距离比较远,但是校址就在地铁附近,算算的话其实和平时上下班的时间差不多。而且,重要的是,新校区这边老师的工资是单独计算的,合计在一起的话应该是本部收入的一点五倍左右。”
“哇——”
“现在我们分校区最棘手的问题是师资还不足,所以学校会考虑从目前的本部中抽出一部分人审查考核后迁到新校那边,不过只是一段时间哦,以后学校还将花钱去其他学校挖角,所以现在我们这边留给老校区员工的名额大概只有三分之一左右。”
吴子键说完,偌大的包房里顿时七嘴八舌地响起议论的声音,大家的心思都被吴子键的话扯到如何进入新校区上面,再也没人理会这次送别会的主题是什么。
收到满意效果的吴子键斜靠在座位上微笑,他注意到对面的青山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这是意图明显的挖角,大概会在二年组里造成不小的震动吧。身为二年级主任的他会不会嫉妒到心头发痒呢?吴子键冷静地用面巾纸擦拭嘴角,一双眼睛带着胜者的微笑不怀好意地偷窥青山发青的面色。
“呃……还是让我们先请吴老师干一杯吧,吴老师迟到了,应该……罚一杯。”
窘迫地擦着汗的老主任,虽说他应该是今晚真正的主角,不过那副有点吃紧的样子却分外滑稽。
“嘿嘿,小丑又出现了。”
吴子键耳尖地听到身畔有人小声地讥笑,虽说有点不礼貌,不过这也正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果然那家伙的能力已经到了尽头了。
老主任端着酒杯亲自走到自己面前。
“子键,这杯酒你无论如何都要喝。”
吴子键掩饰住那一闪而过的不快,眼珠转了转,转而露出微笑的表情接过酒杯。
“我想今天我是该罚酒,这么热闹的送别酒会我居然迟到了,真是对不起大家。”
吴子键故意不去看老主任的表情,反而扭过头冲对面的青山大声说。
“不过我有个建议,既然今天是老主任的送别会,当然也是新主任就职的欢迎晚会了,不如我先敬青山主任一杯,毕竟,我还没有对他的升迁表示祝贺,不如我们两个人喝一杯如何?”
青山大概是没有料到吴子键会点名提到他,霎时间张大嘴巴,不知所措地呆住。
吴子键倒是故作热情地走近青山身边,不由分说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
“我……我不怎么会喝酒……”
企图挣扎的青山在自己的胳膊挟持下无谓地扭动,吴子键像掐住小鸡一样把他拖到桌边,硬是倒了满满一杯举到他眼前。吴子键挑起眉毛直盯着青山的脸。
“怎么,青山学长,连这个面子也不肯给我吗?”
“不……不是这样说,我真的不会喝酒。”
“快点给我喝,少废话!”
吴子键露出蛮横的态度,青山张口结舌地呆望着自己那强势的态度,过了一会儿,眉毛耷拉下来。
“我喝就是了……”
没什么底气的话被座位上其他人的喧哗所盖过,在众人的鼓掌声中,青山不情不愿地喝下杯里的酒。吴子键虽然心中充满了得意,但表面却笑盈盈地一口饮下自己酒杯中的残酒。
“呵呵,这下可好了,前嫌尽释罗。”
吴子键转过头去,趁众人不备,狠狠地怒瞪了一眼犹自傻笑的老主任。不要再给我像个傻瓜一样好不好!心里这样怒骂着,扭过头的自己依然不动声色。有时候生活让人不得不容忍同傻瓜一起度过,吴子键虽然厌恶但已经可以适应。
以送别为主题的宴会实际上进行的内容根本与主题无关,到场的人心怀鬼胎,除了发泄般的尽情放松自己之外,趁机拉关系的也大有人在。自从吴子键提及新校区教员那令人艳羡的薪资,到目前为止,已经不下七八个人向自己打听跳槽的事。就当作免费广告宣传一样,吴子键并不介意给这些眼红的家伙一点甜头尝尝,虽然实际上名额真正少得可怜,不过看到别人一脸谄媚地对自己大加恭维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虽然自己感觉已经习惯那种场合,习惯了被各式各样怀着不同心思、不同目的的人所包围,但吴子键却觉得始终有另外一个自己存在,超脱于沉溺着酒精快感的肉身,独自伫立在闹哄哄的宴会半空冷眼俯视着下面芸芸众生的自己。

酒过三巡之后整个宴会变成喧闹的酒场,平时那些文质彬彬为人师表的教员,也开始几个人围成一堆互相拼酒。吴子键不愿意加入那无聊的游戏之中,自己拿了酒杯悄悄走到角落。
“啊,不行……你今天一定要陪我跳跳跳这支舞……”
酒会的中央响起乱哄哄的笑声和掌声,被众人灌到脚步也不稳的老主任正丑态毕露地扯着组里最漂亮年轻的女教师的手不放。
四周的人只是围观着嬉笑或喝彩,没有人上前阻止这可笑的一幕。
谢绝了同组的女教员邀请跳舞的好意,吴子键不起劲地掏出香烟点燃,斜眼看着不远处倚老卖老的老主任死缠住女性不放的情景,自己的嘴角扯起一丝冷笑。
这个人算是彻底完了吧,在这个官场中,不,就算在这个封闭的学校的小社会中,没有人会继续尊重他,到死后给别人留下的回忆也仅仅是一个可笑而又可悲的色老头而已。
自己绝不会这样,吴子键认为,与这种傻瓜相比,自己可谓是冷静甚至冷酷,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烟雾缭绕之中,恍然微笑的自己远远地突然发现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向自己所在的位置走过来。
凭感觉就知道那个人一定醉得不轻,走路的姿态几乎是扭着八字,还没从老主任现场的教训中摆脱出来的吴子键皱了一下眉头,立刻站起来向旁边挪过去。自己可以肯定那是个醉鬼,如果被那样的家伙缠住岂不是要和老主任一样贻笑大方?
虽然,因为始终低着头看不清那个醉鬼的面容,不过吴子键下意识地担心,那身材看起来好象秦雅泽。进入会场之后吴子键刻意不去向普通教员所在的角落观望,但是不能保证对方喝多了之后会不会自己缠上来。自己就算想和他谈个明白,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毫不在乎地磕药、酗酒、使坏的人,吴子键还是觉得走为上策。
即使要摊牌,自己也没必要和一个醉鬼在这里让别人看到丑态。
刚躲过到光线比较暗的地方,吴子键的肩膀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超乎意料的强力迫使自己回头,迎上来的是青山那张醉醺醺的丑脸。
“吴老师,不……吴校长,我们来干一杯。”
大着舌头的他一边颤颤地举起酒杯,一边冲吴子键傻呵呵地笑,那小小的老鼠眼瞪得溜圆直盯着吴子键看。
“青山,你是不是喝醉了?”
不理会吴子键的询问,青山继续贴近自己的脸仔细瞧着,一张嘴,满口腥臭的酒气扑面而来。
“我……想好好地看看你,仔细看清楚……你到底哪来那么大本事,吴老弟,你的确比我高明,你的靠山也比我硬,手段也强过我……”
“你醉了,快走开!”
“谁……谁说的?我才没醉,我可是真心地羡慕你啊,有那么好的老子,头脑又聪明,什么都有……外表、家世、背景、能力,我承认我比不了你好啦,你到底比我强,啊……讨厌……”
吴子键使劲推着青山靠过来的脑袋,对方拼命地抓住自己的衣领。
“可是……我……他妈的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比我强?讨厌……为什么有人什么都比我强?我比你差在哪里啊,你说……不行你不能走,你一定要喝了这杯酒,就算我还你的,至少我得让你也喝下这杯酒,吴老弟,我们不是都前嫌尽释了嘛,哈哈……”
看到一身酒气的青山像自己扑过来,吴子键一个抄手就把对方抛到身边的沙发上,青山整个人重心不稳地从沙发里滚下来,手里的酒泼了满脸,酒杯也骨碌碌地滚落到地毯上。吴子键毫不留情地从这个烂醉的酒鬼身上迈过去。
一直快步走到洗手间,吴子键才从那另人作呕的感觉中挣脱出来。一想到青山那张恶心的脸曾紧贴在自己耳边说话,吴子键有种强烈的欲望要把脖子拼命洗个干净。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吴子键边站在洗手台前整理自己的领带边咬牙切齿地想。难道他还以为自己在众人面前邀请他喝酒就是给他面子吗?可笑!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就算用脚后跟想也明白自己那样做不过是为了做出亲密的假象来拉拢人心而已。只是这样就当真的话也未免太可悲!
对青山的感觉,吴子键知道,就连基本的怜悯都谈不上,自己只会咧开嘴笑着看他跌倒然后再从后面狠狠地踹上一脚。
摇着被水弄湿的前发,吴子键从面前的镜子中看到一个人捂着嘴跌跌撞撞地冲到自己隔壁的洗手台前,紧接着就俯下身体,冲着台前的水槽中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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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瞧那吐得半死的状态,就知道一定又是一个被灌成胃痉挛的家伙!刚才躲在角落的时候,吴子键亲眼目睹了被后辈们惧称为“填鸭式”灌酒专家的几个家伙扭着一个老实的教员,硬是把对方灌到趴在地上。只要没有引起急性酒精中毒,这群丧失了常识的家伙们就不会在乎趴下的人会不会就这样躺到天亮。虽然酒量也不小,但总觉得心有戚戚的吴子键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视觉的“暴力”而溜了出来。
洗洗脸让头脑清醒一点之后就回去算了,这样站到烘干机前吹干双手后,吴子键冷眼旁观洗脸台前那个家伙仍然不停地呕吐,几乎要把面孔完全扎进水槽里似的,一头湿漉漉的头发遮挡住脸庞。
或许是那种持续呕吐到几乎把胆汁也吐出来的程度叫自己也实在看不过眼吧,吴子键想了一想,转身走到外面用纸杯接了温水,然后走到那人身后。
从后面看起来身材还不错,正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匀称但又略显单薄的类型,吴子键向来对身体的挑剔更胜过脸蛋,面前这个家伙虽然有点瘦,不过抱起来的话应该还是蛮舒服的。
一刹那,吴子键升起对男人的欲望。只同自己的老婆做爱的兴奋已经迅速消退,现在剩下的只有对那一成不变的方式的厌倦。可是如果是男人的话就不必顾忌那么多,对,还是男人身体精细的肌肉和线条更吸引自己……
虽说可能都是学校的同事有点不太好,不过吴子键还是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男人钓上手。
“喝点水漱漱口,吐得这么辛苦一定很难受吧,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家?”
那人又咳嗽了几下,像没看见自己似的坦然自若地撩起自来水洗脸,然后才慢吞吞地接过自己递出的纸杯。当他仰起头咕嘟咕嘟地喝下那满满一杯水时,吴子键才看清那人的长相。
吴子键呆住了。
如同渴毙了一般狂饮下杯里的水之后,男人把纸杯放下,修长的手指撩了撩粘在前额的几绺头发,然后扭过头对着自己。
秦雅泽憔悴的脸上挂着一丝苦笑。
“你不是一直都在躲着我吗,怎么,不怕我喝醉了之后会纠缠你啊。”
意外的遭遇和打击使吴子键顿时说不出话来。
并不是自己觉得此时此地与秦雅泽相逢是出乎意料的事,而是自己居然就站在对方身边半天时间也没能认出他的事实以及回想起冷眼看见很像他的人过来就躲避的窘迫,让自己的自信心大受打击。
不过,更使自己吃惊的是,仅仅短短的半个月没有见面,对方的外型憔悴、消瘦得厉害,这变化如此之大使自己始料不及。
“你怎么突然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看,我都不敢认了。”
吴子键的讪笑被秦雅泽毫不留情地打断。
“哦,是这样的啊,怪不得你会好心地递水给我,一定是把我当作不相干的人来搭讪对不对?”
被一语说中的吴子键只有掩饰性地苦笑。
“怎么会呢,我是关心你才这么做的。”
“哼,那多谢你的好心了,你也尽可以说见到我就像兔子一样逃窜的你,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
吴子键无言以对,不对,早知道这个醉汉就是秦雅泽的话自己根本一开始就不会上前搭讪。还来不及仔细后悔,秦雅泽皱着眉头推开吴子键,踉踉跄跄地走到烘干机前吹手。吹了一阵子,他又突然猛地用手捂住嘴巴,几步跑回洗手台前大口吐起来。
就算被抢白又没面子,这种情形下吴子键也不好坐视不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和秦雅泽说说清楚。
“我说你啊,既然肠胃不好又没那么大酒量就不要拼命喝了嘛。”
用手帮秦雅泽顺着背,吴子键才发现秦雅泽腋下的肋骨已经瘦出了棱角,手指压上去是一根根像鱼骨般硌人的感觉,细伶伶又麻人。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究竟怎么过的,难道是偷吃蛔虫了吗,还是纵欲过度啊。”
秦雅泽用手挥开自己的好意。
“你少管。”
呕吐过后的秦雅泽双手撑着洗脸台的边缘,一头水淋淋头发贴在前额的他,看起来就像只落魄受伤的大型猫科动物。轻轻摇摇头,发梢上的水珠噗噜噜地抖下来。
“与其在这里假慈悲不如省下力气去钓别的男人吧,你站在这里我烦得很。”
我想钓的就是你。吴子键心里说,与其现在和你不明不白地纠缠,不如找个地方一口气说明白,以后彼此永远两不相干才好。
“你该不会是过度思念我才会变成这副德行的吧。”
“你是在说笑话吗?真无聊……”
完全不当真的语气,吴子键也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秦雅泽的身边最不能少的就是男人,这点他和自己一模一样。要说他现在这副样子,多半是和哪个精壮的家伙连续大干几天造成的恶果,虽然说是一望便知的答案,吴子键心里还是悄悄潜进了不满的小兽。
“喏,现在感觉到了吧,还是跟我一起更快活是不是,不但让你兴奋得不得了,还负责把你养得胖胖的。”
注意到四周无人,吴子键放心大胆地把手放到秦雅泽的腰际。
对方则面无表情地拨拉开自己的胳膊。
“滚开,没事的话闪一边去,别在这儿挡道!”
虽然他推开自己的姿势显得十分不耐烦,可是向前迈进的脚步却蹒跚欲倒,就像踩在冰面上打滑的人一样颤颤地晃动着身体。一个转身就重心不稳地扑到门上,吴子键顺势从后面抱住他,左手则伸进对方敞开的领口里去触摸前胸的锁骨。
肌肤赤裸着相接触后,吴子键立刻感受到来自对方肌肉的温度和轻颤。他反抗的力度疲惫无力,即使说着刺耳和倔强的话,也掩盖不了实际上已经醉得不轻的事实。
有些人喝醉酒后就会意识不清,而有些人则不会,相反他们虽然意识很清楚但是控制运动的小脑却受酒精影响造成运动不便。吴子键记起不知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这么一段。
“你喝醉了,让我送你回家吧。”
这样贴在他殷红的耳后诉说之后,立即遭到强烈的挣扎。
“胡说,放开我,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吴子键不顾秦雅泽张牙舞爪地反抗,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鼓气把他扯出洗手间,拖到酒店的走廊上。正巧,迎面走过来一个同组的年轻后辈,看见吴子键与秦雅泽拉拉扯扯地纠缠,还以为需要帮忙,立刻讨好地跑过来。
“这家伙喝醉了,你帮我把他弄到车里。”
吴子键一声令下,年轻人立刻挽起袖子和自己七手八脚地把几乎站不起来的秦雅泽架到门口。吴子键假装没听到秦雅泽嘴里对自己和年轻人的漫骂,把自己的车开过来,打开车门不由分说地将秦雅泽一头推进去。
年轻后辈看见开出来的是吴子键自己的车,立刻殷勤地阻止。
“吴校长,不用麻烦您亲自把秦老师送回去了,这点事让我来做就可以。”
你来做吗?吴子键心里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把戏,你真的会把人送回家去?一定是往不知哪个计程车里随便一塞,然后把车门一关拍拍屁股向我报告说对方坚持不用别人送,所以没办法就让他自己坐车回去了之类的借口吧。
“算了,反正我胃也有点不舒服,送完他之后我顺路也回家了,麻烦你替我转告一下老主任和其他同事,真是很抱歉。”
“校长,再多留一会儿吧。”
“没办法,明天还要迎接教育局来视察的工作人员,今天不能太晚回去。”
“哦,这样……”小伙子露出踌躇的神情,“那……好吧,吴校长您走好。”
“好,再见。”
吴子键关上车门正欲打开发动机,从车窗外伸进来年轻人的脑袋。吴子键放下钥匙瞪着这个不识趣的家伙。
“那个,……吴校长,我……我叫孟翰,孟姜女的孟,翰林的翰,跟您从前的工作一样,是刚转到二年组教数学的,那个……如果新校区那边有,那个……”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留意。”
吴子键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的话。
“那……真的谢谢您!”
吴子键冷冷地看着年轻后辈兴奋过度的脸,嘴里却说的言不由衷的鼓励的话。
“如果你有意向要过来,而且认真努力的话,我想机会还是蛮大的,明天你可以和我的秘书联系一下,把申请材料发过来。”
是,是,没听出吴子键话语中流露出的嘲讽,还在如应声虫般点头哈腰的青年,想了一想,又犹犹豫豫地贴近。贴着吴子键还没合上的挡风玻璃,压低声音指着闭目躺在汽车后座上沉睡的秦雅泽对自己说,
“那个,吴校长……小心这个人,他人品很不好,尤其是在喝酒之后……”
青年吞吐了一下舌头就把头缩回去了,一步三回头地慢吞吞向门廊的楼梯方向走,吴子键坐在车里面细细回味这句话时,不由得咬着烟头无声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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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驱车开往久违的秦雅泽的公寓,在迎面而来的夜灯闪烁下惬意地享受着奔驰的快乐。为了驱除车内的酒气,吴子键把车窗摇开,顿时,一股股清凉的夜风擦过腮边。
“冷死了,快把车窗关上。”
享受那清新的空气还不到一分钟,倒在车后座上的秦雅泽就把座位上的靠垫向自己砸来。知道秦雅泽在睡觉的时候既怕冷又嫌吵,吴子键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地把车窗开得更大,而且又把车内的音响也拧开了。
“唉。”
秦雅泽终于叹了口气翻身从座位上坐起来。吴子键调整一下后视镜,以便可以好好观赏他那张睡眠不足的脸。
看着秦雅泽挣扎般被强迫唤起的样子,吴子键咧开嘴笑了。
“你可要感激我啊。”
“为什么……”
秦雅泽斜着眼睛在后视镜里瞪自己。
“如果不是我的话,喝了这么多酒的你根本就回不了家。知道趴在酒店的地板上过一夜是什么滋味吗?如果是你的话,也许半夜就被人扒光了,所以你要感谢我救了你才对。”
“是这样吗?”秦雅泽嘴里挤出冷笑。“别忘了,我这个人人品可不太好,尤其在喝醉的时候,你不怕我偷袭你吗?”
吴子键大笑。
“原来你当时还清醒嘛,啧啧,被人家那么评价的你一定是有过前科了。”
“就算没有酒品我还是很挑食的,那种一说话就磕巴的可笑货色谁看得上啊。”
秦雅泽颤着肩膀低声轻笑,然后,揉着朦胧的睡眼,他开始四下里打量吴子键的新车。
“不是原来那辆车啊,你换车了?”
“是啊。”吴子键坦然回答。
“还记得原来那辆白色的雪弗莱吗,那次旅行之后底盘磨损得太严重,就被我卖掉了。这辆车是前不久学校给校长配送的,最新引擎的宝马,怎么样够帅吧。”
秦雅泽扭头看着四周没有回答,反而好奇地东摸摸西望望,他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沉吟什么。过了一会儿,吴子键在后视镜中看见他又侧身躺倒在后座宽大的座椅上,不仅如此,还趾高气扬地把穿鞋的脚也抬上座位。
吴子键可有点心疼了。
“喂,别把车座蹭脏了,把脚拿下来啦。”
“怎么,心疼了啊。”
秦雅泽对着后视镜中的自己咧嘴一笑,脚尖还不客气地晃了晃。
“放心吧,我的鞋可比那些曾经坐在这里的屁股干净多了,不要那么小气,校长大人。”
不知道又是哪根弦不对,触动他恶质的神经,吴子键没说话但是在心里暗骂,
妈的。
“还有哦,吴大校长,要是你再不关掉音响和车窗的话,我睡不好觉难保不会发酒疯吐在你的新车里哦,要是你希望我这样做的话。”
吴子键气急败坏地关上车窗,闭掉音响,身后响起唏唏梭梭的声音,从后视镜望过去,秦雅泽正在后座的沙发上肆无忌惮地翻身。
“宝马车就是不一样,真是什么人配什么车,睡起来也比一般的车舒服。”
吴子键忍耐着脾气把车在夜晚的公路上开得飞快。可能已经超速了吧,不过为了快点把这个捣蛋鬼弄下车也只有这样。既然没有尾随警车自己就不想理会更多,十几分钟的工夫就开到秦雅泽原本半个小时才可能到达的公寓楼下。吴子键停下车后立刻打开车门。
“快点滚出来,你到家了,难道想一辈子赖在别人的车里吗?”
吴子键冲后座大吼。
后车厢中一片静悄悄的,毫无声响。
吴子键把头探进车内,“快点给我——”
他看见秦雅泽团着身体睡在白色的真皮沙发座上,后背紧紧倚着靠垫,手指蜷曲着贴在脸颊边。穿一身淡兰色风衣的他看起来好象浮在水面上的一片羽毛。
想到一路上自己赌气地狂奔,就连转弯时也没想到减速,吴子键脸上浮现出苦笑。
“就这样也能睡死吗,你。”
轻叹着,他还是尽量小心地把秦雅泽从车里抱出来。走上三楼的楼梯,那个家伙只是不舒服地动了动,吴子键抱着他,觉得他全身仿佛只剩下几根骨头,瘦得没几两肉暂且不说,这样子应该算是蛮丑的吧,吴子键低头借着月光看看怀里那张脸。
奇怪,还是那么完美、生动的面庞。
推开久违的房门,吴子键扭开灯,这才恍然惊悟到什么叫做放纵无度者的颓废生活。用鞋尖踢开挡在门口的塑料食物包装、方便饭盒以及袜子内衣之类东西,吴子键抱着秦雅泽径直走向对面那张大床,虽然床上被褥枕头毛巾也丢得乱七八糟,但好歹还能躺人。
这房间的气味实在不怎么样,不仅有腐烂食品的馊味,还有灰尘积压后那压抑的霉味,看着地面上到处是乱扔的垃圾,吴子键堵着鼻子走到窗边。自己亲自挂起来的绿色窗帘还在,不过吴子键现在讨厌这层把外界新鲜的空气都隔绝开的障碍。一把拉开它,然后打开通气窗通风,不然鼻子比较敏感的自己真是一分钟也呆不了。
要说三个月之前所看见的秦雅泽的公寓可以用寸草不生的荒野来形容的话,那么目前看到的景象就是刚刚在这荒野上打了一场大仗,现在漫山遍野到处横着尸体。
这个家伙难道在自己离开后就连照料自己都不会了吗?吴子键狐疑地耸着肩膀,走到床边贴着秦雅泽的身体坐下来。
睡得昏昏沉沉的人现在正流着口水姿势不雅地躺在自己面前,一点防备也没有的睡相。一想到是和这样的男人一起共渡了三个月之久,吴子键不禁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怎么看也不能想象外表光鲜的秦雅泽是这么邋遢的人,虽然知道他有时没什么神经,但到了这种地步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要让自己说什么才好,呆在一起就讨厌,分开久了未免还有点怀念,而且放任他不管吧就把自己搞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地步。就连自己现在也开始怀疑,会不会是离开他带给他过大的打击了啊?
要是那样的话,自己一定会先是一愣,然后捧着肚子笑到死掉。
事实上,吴子键知道秦雅泽的神经绝对不会脆弱到那种地步,那样一个铁石心肠、面冷心冷的人,就算对谁有所留恋也不会采取这种糟蹋自己的方式,那个人只会对离弃自己的家伙展开报复,绝对理智与无情的报复。
“眉毛长得非常漂亮,眼睛……这个形状也未免太轻浮了,有点像狐狸哦。”
吴子键伸出手指沿着秦雅泽的脸部轮廓抚摸下去。无聊,我这是在干什么啊。想归想,不过自己目前的心情好象小孩子捡到喜欢的玩具一样带着新奇。
“鼻梁很细呀,虽然唇型比较小不过形状倒还过得去,下巴怎么这么尖……喂,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天生为了钓男人啊,真是服了你那张恶毒的嘴巴。”
没有人回答,只有吴子键在自言自语,睡梦中的秦雅泽偶尔发出不耐烦的哼声。吴子键想要叫醒而摇摇他的肩膀,发现毫无反应后就改为拍他的脸颊,起先是轻轻拍一下,之后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这个样子,你爹妈是不是不会教育小孩啊,还是你天生就是这副德行,可恶透顶……”
作弄他之后也没什么反应,要是在平时早就会杀了自己的秦雅泽只是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头,仿佛在宣示对自己的不满。吴子键扑哧笑出声,用拇指的指肚将那皱着的眉心抹平。
明知道对着醉鬼说了也是白说,不过吴子键还是有冲动现在就提出分手。
也许自己私心觉得这个时候最合适吧。
“喂,我们分手吧,好吗?”
平时即使说好话也会被嘲笑的嘴巴现在紧紧的闭着,仿佛对自己建议的默许。吴子键思考说些什么才可能被接受。
“我们的脾气……不合。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时间长了迟早要带给我麻烦,你以为自己那糟糕的个性有几个人能接受啊。在你的身上值得夸奖的地方也只有那张脸而已,知道吗?而且我也早就看腻了。总是你捅出篓子让我来收拾,这样很烦哎,我现在是校长了,不是那个可以为所欲为的小教员,不能有丑闻缠身,也不能有这么嚣张的情人,要是为了你我的前途不保,你说值得吗?”
想说的话趁现在就说尽吧。要是在平时,吴子键绝对不会这么废话,分手也只是简单的结束而已,没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全盘端出来让对方知道。可是今天……
仅仅因为唯一的听众也熟睡不醒,所以自己才敢这么放肆吧。
“我和你不一样,像你那种随心所欲的人生,我是没有办法过的。人老了之后应该学习为自己打算。年老色衰,这么美丽的脸也有凋谢的一天,你能忍受那种没人管没人理会的寂寞吗?或者你可能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就死掉了,这对你来说还真是唯一比较好的解决方法,可是我不同。我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仔细计算过的,虽然里面有我家老头子的意思,可是我也不反对,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想要一个完美的家庭,一到两个孩子,受人尊重,老了之后还可以每天去参加高级高尔夫俱乐部,我死的时候会有人为我哭泣,墓地也很完美。”
好象说的太多了啊,吴子键摸着脸颊偷笑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这个听众不会对自己的“理想”发表任何谬论,这就足够了。他俯下身,注视着秦雅泽优美的额头。
“你是很美,可是死了之后还有谁会记得你呢?老实说,要是你的那张脸更普通一点或许我还可以多容忍一阵你的脾气,在你身边多留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我感觉没有那个必要,已经够了,强悍的你不值得我那么做。”
说完了,吴子键觉得口干舌燥,又望了望秦雅泽熟睡的姿态,吴子键抖抖上衣站起身。
“反正说了这么多都只是白费口舌,醉成这个样子的你也不会听到,不过明天我会和你说清楚,我们纠缠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
再次伸出手在秦雅泽的脸蛋上恶作剧地捏了一把,然后吴子键迈着轻快的步伐往门口走。说起来要告别这间自己也曾经居住过的房间虽然心里也有留恋,但感觉上却仿佛挣脱了束缚般的轻松。
就像刹那间被剪断了引线的风筝载着心情倏地飞上了天。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59

后来吴子键禁不住要抱怨自己为什么拖拖拉拉地讲了那么一大堆话,而且之后还多余地伸手捏了一下秦雅泽的脸蛋,要不是那么一下他就不会醒,并且醒过来之后就对着已经走到走廊上的自己毫无风度地大喊,
“喂,你干什么去,不要走快点过来!”
“我该回家了。”
当对那坐在床上的人这么回答后,那人居然还不要脸地说,
“都这么晚了还回什么家啊,老婆一天不见又不会跑掉,还是你欲求不满啊?”
吴子键犹豫着,见状,那个家伙立刻出口讽刺,
“就凭你老婆一个女人能平息你这种马似的欲火吗?快点过来啊,我想做爱,这次就来点激烈的,一定可以让你泄个精光。”
接下来的事就像对方所预言的。吴子键觉得奇怪,明明当时并没有那么饥渴,但自己的动作却如同饥不择食的野兽。说野兽还是好听的话吧,一次、两次、并且还用上了绑住手脚的皮带。虽然看过那些色情录影带中真人的虐待游戏,不过吴子键并不认为自己也变态到需要那么做才能勃起的地步。可是当和秦雅泽那邪气的眼神相对,不由自主就被吸引进去,就算做到大汗淋漓的地步,他却还像个妖精一样扭着腰大喊“不够,不够。”
“吴子键你怎么这么软啊,到底是不是男人,还是和女人做太多了。怎么搞的啊,没等我勃起就泄在里面,真是太差劲了。”
“你差劲透了……”
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被人这么指责,吴子键也不例外,每当被他用那快从眼眶中蹦出来的眼珠狠狠地盯住,身体立刻不受控制起来。明明只是些粗言秽语,平时听到的话一定会立刻丧失“性趣”的自己,现在却犹如受到魔咒刺激般狂暴起来。
疯狂的掠夺着不说,自己还动手打了对方几个耳光,看到那被殴击的脸就发泄般地感到畅快。双手被皮带绑在一起的秦雅泽似乎比自己更兴奋、动得更凶,那快感一下子成倍地增加。
“抱我,快点……”
到最后,他总是要求自己的拥抱,吴子键就像把大鱼从深海中打捞上来一般,一个深深的拥抱。
累毙了,全身也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不过好舒服,吴子键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性爱。
蓄不起力气起身把身体清洗一下,吴子键激情过后继续抱着秦雅泽的身体不停地亲吻。嘴唇贴着对方的脖颈、乳首和肚脐不断吸吮,吻着吻着就一头扎到全部都是黑暗的睡眠之中。
等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到头上痒痒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人的手指在揪弄自己的短发。吴子键厌恶地摇了摇头,身子一斜从秦雅泽身上滚下来。
“呼……”
对方好象也才呼出一口气。
“压死我了。”
对方抱怨道。
吴子键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清醒了,觉得身体异常沉重,他才用胳膊撑起上半身,向下一看,就“啊”地喊了一声呆住了。
那并不是什么美妙的性爱,虽然当时的过程让自己几近疯狂,但实际上看清秦雅泽身上红肿、青紫交加的痕迹时,自己所受的视觉冲击远远超过当时兴奋的程度。基本上来说自己没有洁癖,但吴子键对那沾有血污和精斑的下体,感觉到恶心。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想再来一场?”
注意到自己的视线,秦雅泽立刻抛来白眼,他慢条斯理地活动着自己红肿的手腕。
“告诉你绝对不行,再做一次我会死。”
“……你疯了。”
秦雅泽好象没听懂似的扭过头,而自己就这样呆呆地注视着他。
“怎么了,你?”
“你从哪里学会这一套的,和谁学的,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怎么啊,吓傻了吗?”
秦雅泽甜腻腻地缠上自己的胳膊。
“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做过这种的,我还以为你技术蛮高的呢。”
“你真是病得不轻!”
吴子键甩掉秦雅泽的手。“你看你这副样子,半死不活的,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注视着吴子键露出厌恶表情的脸,秦雅泽本来挂在脸上的微笑刷地拉下来。他表情无趣地哼了一声,然后一使劲从床上坐起来。
“那又怎么样,反正也不会真的死人,这种程度的前几天我和别人也实验过了,觉得蛮爽的才叫上你。要是不感兴趣或者嫌恶心你大可以走啊,直到爽够了,便宜也占尽才说这种话,狡猾透顶!”
他伸出瘦长白皙的胳膊去够书桌上的香烟,拿到手后就粗暴地用牙直接咬开烟盒,哗啦一声响,雪白的香烟骨碌了满床。他随便夹起一支点着深吸一口,然后佝偻着身子赤条条地向后倒在床上,向上默默吐出烟雾。
沉默地吸着香烟的秦雅泽根本不看自己而径直吞云吐雾,直到对方一根吸完按在桌面上又点起另一根,吴子键也没想起该说什么好。无聊的自己也只有随手捡起一根床上的烟叼在嘴里。手伸向桌子去够打火机的时候,却被另外一只手抢先,那只手一把抓起那闪着银白色金属光泽的ZIPPO冰狼,啪地扔出去好远。
吴子键看着近在眼前的打火机被抛到远处的墙角,这才气愤地回头迎上某人戏噱的目光。
“你干什么?把打火机拿回来。”
自己粗声粗气地命令。
“这里。”
对方指着自己嘴上叼的香烟微笑着说。
吴子键有些粗暴地搬过秦雅泽的腰,以间接接吻的方式吸取对方的火头,当自己这么做的时候,秦雅泽微微眯着眼睛着迷般地注视自己的动作。
终于点着香烟,自己深呼了一口气,揽住对方腰的手自然的放开了。
“你真的很讨厌这样做爱吗?”
因为对方问得认真,吴子键点点头。
“老实说,做的时候感觉很疯狂,事后想想就太糟糕了。”
秦雅泽用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夹住香烟,仰起头思考着什么。
“本来还以为你会喜欢呢,平时你不是蛮暴力的嘛,想说做了这么久都没什么花样的话会不会腻啊,所以我才找人先试了试,没想到你居然不领情,可惜,我的腰都快折断了。”
“所以说你就是傻瓜……”
“无所谓啦。”秦雅泽挠挠蓬乱的头发,把香烟扔到床头的桌子上也不去管它,然后用四肢爬行的方式向床下挣扎。
“至少我觉得满刺激的,哎呦……”
下床时带动腰部,秦雅泽脸上顿时露出不自然的抽搐。看起来用手脚并用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注视他举步维艰的动作吴子键叼着烟头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活该啊。”
秦雅泽横了自己一眼,没再说话,然后咬着牙,一步一蹭慢吞吞地挪进了浴室。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60

趁秦雅泽走进浴室的时间,吴子键翻身下床。刚经历过一番近似搏斗的性事再加上在晚宴中除了应酬性的喝酒之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自己的肚子此刻不留情面地打起鼓来。
光着脚走进厨房的自己看见眼前意料之中的“荒芜”,顿时苦笑。看起来只要自己不在,秦雅泽就立刻恢复从前那种三餐不继的外食生活。灶台上冷冷清清,从平底煎锅的表面结的灰尘厚度来判断,似乎主人根本就没碰过它。吴子键叹了口气,不过随即想起冰箱里应该还有自己离开之前买的方便面条,既然主人已经懒散到不动烟火的地步,想必那几包面条还应该安安稳稳地呆在那里。
果然,打开冰箱的门,就发现除了几筒罐装啤酒之外,喏大的冷藏柜里也就只有自己从前买的面条还孤零零地摆在架子上。搞不好已经过期了。吴子键随即又想,算了,过期的面条自己也不是没有吃过,再说除此之外自己也实在不能在这个家里搞到什么可以称做“食物”的东西。
吴子键洗好锅,烧开水后把面条丢下去,顺便看到冰箱的角落还有一只烂了一半的西红柿,把烂掉的那片切除后,吴子键把西红柿切碎也扔进锅里。既没有象样的配菜,连颗鸡蛋也没有,就这样吴子键叼着香烟闷闷地等这锅面条煮开。
厨房门被粗暴地推开,穿着浴袍的秦雅泽耸动着鼻子走进来,吴子键皱起眉头,他刚把火关掉。
“哎呀呀,怎么又是煮方便面啊,你还真是没创意。”
秦雅泽斜眼瞥了一下锅里,就撇着嘴嚷开了。吴子键狠狠白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哪个懒鬼,家里连起码的食材都不准备,能吃到面条已经不错了。”
“不过是清水面而已嘛,没必要这么拽吧。”
“有本事你可以不吃啊,我可没说是做给你的。”
秦雅泽对吴子键的话不以为然地轻笑着,眼睛却一直盯住锅里。其实吴子键早知道他洗完澡后一定会嚷嚷饿,所以才连下了两包面。说归说,吴子键知道经过刚才激烈的性爱,如果再不吃点东西补充体力的话,可能两个人明天都会爬不起来。
“让开,别站在厨房中央挡道。”
吴子键端着两只海碗走进卧室,果然秦雅泽就像听话的小狗一样亦步亦趋地跟进来。
自己把一只碗放到床旁边的柜子上,又拉来一只板凳坐在一旁。秦雅泽撩撩头发坐在床边,用一种滑稽的姿势拿起竹筷。
“看看你,居然连筷子都不会用,那不是‘翻船’的拿法吗?”
秦雅泽看看筷子,又看看自己。吴子键叹着气伸出手去纠正他的姿势。
“要用拇指和食指夹着这里,用中指在中间垫住,这样就起到一个杠杆的作用了。不要把大拇指一直向上翘,也不是用食指和中指夹筷子,你这种拿法怪不得夹不住面条。”
秦雅泽别扭地照自己的方法夹了一根面条,丢在嘴里,然而下一刻他就又换成原来习惯的姿势。
“麻烦死了,还是老方法更容易搞定。”
知道这个在朝夕之间是改不掉的习惯,吴子键也只有放任他不管。一时间,寂静的卧室内只响起两个人狼吞虎咽咀嚼面条的呼哧声。
吴子键平时吃饭速度就很快,饿了之后不到一刻钟自己的碗就已经见了底,虽然没怎么饱,不过看见秦雅泽怕被抢似的紧紧护住自己的饭碗低头狂吃的样子,吴子键倒是真想抢过他的碗尝尝看是否有那么美味。
自己把空饭碗送回厨房的同时,顺手从冰箱中拿了一听罐装的冰啤酒来解渴。
就算没什么下酒菜,吃得热乎乎的胃里突然闯进清凉的啤酒,精神不免一振。望着吴子键美味地品着啤酒的样子,秦雅泽把手中还没吃完的面条放下来,向自己伸出手。
“给我喝一口。”
“不行。”
“不行?那可是我买的啤酒啊,又不是全喝光,只是一口而已,干吗那么小气?”
看到秦雅泽认真的脸,吴子键故意笑眯眯地指着他的饭碗打趣说,
“想要喝吗。那也可以,用你的面条来换啊。”
“还要交换……你不是已经吃完了嘛。”
秦雅泽撅起嘴看看自己碗里还剩下将近一半的面条,又看看吴子键手里的啤酒,自己故意要逗他,还拿在眼前晃了晃。
“忘了跟你说一声,这筒是冰箱里最后一罐了哦,如果再想喝的话就要自己下楼去买。”
秦雅泽皱着眉头仿佛很苦恼的样子,好象在权衡利弊,之后才满不情愿地把自己的碗慢慢向吴子键那边推过来。
“无耻……”
他低着头诅咒。
吴子键心里一阵乐,好好笑。秦雅泽少见地露出“拿你没辙”的表情,居然只是为了半罐啤酒而已,而自己也像来真的似的打起对方半碗面条的主意。从前自己根本不吃别人的剩饭,现在却觉得好象顺理成章,想想看,这一切就像两个成年人在玩过家家的游戏,平时那么会勾心斗角的狡猾男人,现在也像模象样地演绎“温情”。讽刺归讽刺,巨大的反差让吴子键有一种置身虚幻的感觉。
“算了,既然你那么想要……”
与说出来的话相反,吴子键仰起头,咕嘟嘟地快速把剩下的啤酒全灌进自己的肚子。
“你这算什么?卑鄙无耻……”
秦雅泽就像抢不到玩具的孩子那样眼红地瞪着自己,一双手还很气愤地咚咚捶了几下桌面。
“我说,你那个胃刚吃下热面条就喝冰啤酒,你不怕它向你抗议吗?我是照顾你有胃病才那么做的,懂了吗?”
秦雅泽不屑地扭过头。
“才怪,谁要你管。”
“你现在这么说,以后出了事千万别让我来收尸。”
吴子键从凳子上站起来,走进厨房,自己故意在厨房磨蹭了好一会儿后才从冰箱里拿出啤酒。手放在背后走进来。秦雅泽这时已经吃光了面条,脸伏在桌面上一副无聊状地注视自己。吴子键故意站在他面前等了好久,然后才突然拿出冰凉的啤酒贴在他脸上。
“过一会儿再喝,除非你不想要自己的胃了。”
这样说完后,就听到秦雅泽脸贴在桌子上发出几声闷笑。
“呵,呵呵。”
“笑什么?”
“呵呵,呵呵呵呵……”
对方笑得更加欢畅,吴子键眼睛紧紧跟随着那伴随胸膛起伏的锁骨,咕噜一声咽下一口口水。
“妖精!”
被那纤细的美丽深深诱惑的自己再也按耐不住,扑上去将秦雅泽向后扳倒在身后的床上。吴子键的嘴唇向那起伏不平的地方袭去。
在自己舌尖的舔舐下,秦雅泽的胸部如海浪般波动,吴子键只觉得自己粗粗的喘息也要被那浪峰吸引进去,将脸颊贴在他瘦长的脖颈上,自己还忍不住深呼吸。
“你告诉我,自己是妖精变的吧。”
秦雅泽对自己的荒谬问题笑而不答,吴子键额头上的浏海被他的手指撩拨得怪痒痒的。吴子键甩甩头,皱着眉头用手去抚摸对方的锁骨形状。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吃点东西啊,还是没有我在你就不行了,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真奇怪!”
自己自言自语地说完后,秦雅泽就鄙夷地哼了一声。
“就只会做个面条的人没资格跟我说这些。”
“那你不是也吃得挺快活的吗?”
吴子键笑着反问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边抚摸着对方胸部边问,
“喂,你怎么不干脆找个女朋友?也该找一个了吧,至少可以让她伺候你吃饭,也就不用天天在外面打野食了。”
“让我找女朋友,你是怎么想的?是想让我也像你一样被捉奸在床吗?”
把自己的关心无礼地抛到一边后,秦雅泽就生气地把脑袋背转过去。
“你那么聪明,总不至于沦落到我这么狼狈的地步。”
一声轻哼就算是如同鄙视着自己一般的回答。吴子键轻叹了一口气,慢慢伸出手去搂住那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完全被自己肩膀包围的后背。
“我怀疑的是,你这副身体到底还能不能抱女人啊。”
“当然能。”
回答比自己想象中要快。而且秦雅泽还在自己怀里翻了个身,笑嘻嘻地注视着自己的脸。
“要不这样……我们,来玩交换妻子怎么样?那样的话,我就算讨个老婆也无所谓啊。”
“还真是输给你了。”吴子键不甘地低语。同时脑海里涌现出阵阵倦意。在把嘴唇贴到对方耳边低声说,“什么时候你能改改那个毒舌的坏脾气呢?”时,自己已经混沌不清的大脑中隐约地觉得好象忘记讲什么重要的话。那是什么呢?在耳畔传来秦雅泽的轻笑时,疲惫的自己就不愿意去想了。
直到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从秦雅泽那张大床上揉着肿起来的眼睛醒来时,吴子键才恍然记起。
本来想要在昨天说的“分手”的话,不知不觉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61

发烧了。
这可能是吴子键生平为数不多的几次感冒,可是自己一开始却丝毫感觉也没有,也正因为这样症状突显的时候也特别剧烈。直到秦雅泽手里拿着体温计冲自己坏笑着说,“生病时做起来也满带劲的”时,自己才发觉原来身体居然软绵绵地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送别酒会之后,本想和秦雅泽分手的自己,却因为一时受到诱惑而失去了最佳的摊牌时机。在那之后,就更没有什么好的借口让自己说出这句话。况且,吴子键也发现,与其和妻子呆在同一个屋檐下越来越冰冷和表面化的关系相比,在秦雅泽的这个不拘小节又没节操的男人面前反而可以更放肆地表达自己的心情。
即使公寓简陋又狭小,但是只要有这个令人烦恼的“妖精”在的话,不论肉体还是精神都得到极大的愉悦。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吴子键觉得房间里简单的布置也变得顺眼,与秦雅泽的做爱似乎更加和谐了。除去要例行公事地向妻子打电话时会有不自在之外,吴子键觉得自己大可以理解为什么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要在外面包养情妇的心情。
更何况自己的这个情人除了性格比较强硬,其他什么事都比一般的情妇要来得“方便”。
所谓方便就是不需要自己照顾,也不用陪什么小心的那种放心大胆只要占够便宜就好的东西。
情人对自己来说就好象省事的器具,而妻子则只是用来布置房间的摆设而已,吴子键丝毫也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因为了解妻子就算明知道自己的事也不愿撕破脸皮同自己离婚,所以吴子键也只在每周回家一两次去履行丈夫的义务,其余时间,自己则呆在秦雅泽那里。这种两头忙的日子看似轻松但时间久了也让人有点吃不消。单单是明知道丈夫有外遇的妻子在家里刻意较劲般地索求自己,再加上秦雅泽又喜欢不断变换花样寻求刺激,吴子键渐渐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有时候自己也觉得仿佛像一个陀螺一般,虽然一直在不停地旋转但是懒得叫停所以就这样放纵地得过且过下去。
老实说,其实自己的妻子和情人都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就这样每天周旋在两个人之间的自己,莫名其妙就发了烧。压力大可能仅仅是一个原因,更直接的原因是,半夜里和秦雅泽的性事进行到一半的途中,妻子突然打来手机吵着说要回娘家,吴子键只好从进行到中途的事情中勉强退出来,顾不得一身的汗赶回家里。结果妻子却又打电话说自己已经在机场,吴子键边往机场赶边和妻子解释,不过到最后也没能赶上载着自己老婆的班机径直而去。当看到妻子在手机中激动的留言后,自己的头就开始阵阵发疼了。
骂过丈夫发泄后的妻子简简单单就离开了,可是吴子键却因为两个电话半夜从秦雅泽的公寓赶到家,又从家里赶到机场,流着一身的大汗在拥挤的机场大厅寻找自己的老婆。气得把手机摔到地上的吴子键从机场回来时已经接近凌晨四点,因为心情无比郁闷干脆又开车到常去的酒吧喝了一阵闷酒。回来之后自己只觉得身体轻飘飘地丧失反应,开始只是以为疲劳过度也没多想,但是第二天起床就发起烧。
“这也许就是老天对你花心的报应哦。”
听着秦雅泽的讥讽,吴子键心理好不是滋味。自己的脑袋里本来还装着妻子这次回娘家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的忧虑,被嘲笑后又变成对眼前人的不满。我这么折腾都是为了谁!这么想下去就会更加烦躁,于是自己干脆用被蒙住头睡起大觉。
刚开始是因为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吴子键大概迷迷糊糊地神游了半个小时,可是那之后,清梦的美好就被秦雅泽弄出的怪声音吵醒。之后再怎么想要继续入睡也睡不着,反而觉得那刺耳的声音越来越使人焦躁。吴子键忍了一阵后终于怒气冲冲地掀开棉被,秦雅泽放下手里正嗡嗡作响的电风筒,用手整理了一下吹成蓬乱的头发,转过身来冲自己弯弯地笑。
“怎么不睡了?继续睡觉啊,你昨晚不是一夜都在找自己的老婆吗?快躺下做梦吧,也许现在做梦的时候还会梦见尊夫人呢。”
吴子键没心情也没精神与他斗嘴,只是伸出手指示警。
“给我把那玩意儿关上。”
“才不呢。”
意料之中的回答。吴子键干脆大吼,
“吵死人了,要吹就到外面吹自然风去!”
“要去也是你去,这里可是我自己的房子。”
“……你过来。”
气急败坏的吴子键从被窝中没精神地冲秦雅泽招招手,可是对方的反应就像被烫到尾巴的猫一样一跳而起。
“不要,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唉……”
叹着气的吴子键感觉到从嗓子里蹦出来的哼声都带着钩子,扯得喉咙一个劲难受。耳朵里也像拉开了风箱,呼哧呼哧的。凭经验自己知道这是伤风的症状。
“又不是要吃了你……过来,给我测测体温看是不是发烧了。”
“鬼才相信你,你这种类型的野兽也会发烧吗?”
说归说,秦雅泽还是半信半疑、犹犹豫豫地从对面走过来。一步一小心地挪到自己眼前,低头瞅了自己的脸好半天才把手慢慢放到额头上。
“哦呀!”
秦雅泽露出吃惊的表情,后退了一步。
“想不到你也会发烧啊。”
“我说你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吃惊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表情,现在居然又变成阳光灿烂的笑脸。吴子键对那种不怀好意的神情抱了一丝警惕。
“别趁我生病就搞花样啊,否则对你不客气!”
恐吓对脸皮厚的家伙也无济于事,秦雅泽根本不甩自己那套地哼着歌径直走进厨房。吴子键盯着他白色浴巾包裹的圆润腰胯,眼里几乎冒火。不能再发火了,反正也知道他就是那种人。吴子键握住拳头,喃喃对自己说。
然而,过了一会儿,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秦雅泽手里却拿着亮晶晶的东西。
“用手测体温不可能准确吧,还是改用温度计比较专业,愿老天保佑你还没烧到要住院的地步。”
“少罗嗦,我怎么可能那么差劲呢。”
吴子键苦笑着接过对方随手扔过来的体温计,甩甩后放在舌下。
“你要出去吗?”
“没错,和李医生说好今天要去医院后面的酒吧里见面——喂,嘴里含着东西最好不要乱讲话。”
被制止住的吴子键索性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地看秦雅泽究竟能把自己打扮到什么程度。对方一边哼着歌一边对着镜子梳头穿衣,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虽然很想知道和那个庸医究竟有什么内容的约会,可是当事人不说,自己才懒得去理。
呆望着秦雅泽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左顾右盼,又拿出男士古龙水来小心地涂在耳后,心理对他那副扭捏的样子实在讨厌和鄙视,可是又说不出口,吴子键只能在鼻子里发出轻哼。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吴子键从舌下把体温计抽出。
“多少度?”正在穿外套的秦雅泽问。
温度计上的数字太小,要眯起眼睛看才能看清楚。
“38度……8。”
“不算高嘛。”
“不然你以为还能怎样。”
吴子键摇摇晃晃地下床,从床下抽出常用药箱。打开盖子,先把里面一堆秦雅泽的不知名的药罐推到一边后,终于找到治感冒的退烧药。不会过期了吧,心里才这么一犹豫,秦雅泽马上猜中般笑了一声。
“放心吃吧,你这种怪物是毒不死的。”
吴子键默不作声地把药片服下,然后嘴里含着药片的他,晃晃悠悠地来到厨房喝水。可是揭开暖水瓶的盖子摇了摇才发现,秦雅泽今天根本没有烧半滴开水,包裹住药片的糖衣渐渐化掉,辛辣的苦味一点点在嘴里弥散开。没有办法,自己只能忍着阵阵作呕的感觉,把厨房的自来水龙头拧开,整个头伸到水管下喝了几口自来水,才把那几乎凝固在喉咙里的黑色药片吞下肚。
慢慢挪回房间的时候看到秦雅泽正蹲在门口用力擦着皮鞋。那对待皮鞋用心用力一丝不苟的态度和自己生病后连吃药的水也找不到的强烈反差,使吴子键几乎要将刚咽下的苦药全吐出来以表示不满。
虽说没这个必要,但是自己目前觉得几近崩溃的身体和心灵都强烈地想找个什么人、什么东西来抚慰。也许是病中的人更容易寂寞吧,吴子键发觉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秦雅泽的身体来来回回地转。
咬了一下嘴唇,吴子键终于迟疑地开口。
“你今天有什么一定要出去办的事情吗?”
“说了李医生约我见面的嘛,早就说好了的,下午两点准时要到,所以我不快可不行。”
“什么李医生,哼。”吴子键扯开嘴冷笑。“说穿了不过是你的一个姘头而已。难道不去会死啊,看你居然兴奋成这个样子!”
秦雅泽放下手里的皮鞋,把鞋刷就那么扔到一边后,单只脚伸进去。看他不理睬自己反而专心穿鞋的拽相,吴子键只觉得心里的那把火烧得更盛了。
“既然是去约会就不妨穿得再性感点,穿成这个样子,怎么出去钓男人啊,你还有没有常识?”
穿着略显朴素的浅灰色西装正在低头穿鞋的秦雅泽抬起头,过了一会儿,他把脚从皮鞋里拔出来,径直来到吴子键躺着的床边。
“你说话不要带这么多刺好不好。”
“怎么,真话让你受不了了?”
吴子键扭过头去不看秦雅泽此刻的表情。
“是不是想让我留下来陪你。”
“我有毛病吗,干吗做那么无聊的事。”
“既然想了就别否认嘛,你希望我下午留在你身边照顾你是不是?”
秦雅泽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他少见地露出温柔的表情。不过吴子键还是强硬地辩驳,
“都说了那不可能,你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站在这里挡住光线!”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嚷嚷,可能是心里还是比较烦闷吧。反正不过是感冒而已,有没有人陪在身边自己都会好。但是不知为什么秦雅泽没有像从前一样刺耳地讽刺自己,那温柔凝视的目光好象缓缓地在空洞的心中打开一扇小小的天窗。
伴随着时间的流转,那被称为一点点、一点点的小小希望与嘴硬的话背道而驰,慢慢从心里升腾起来。
秦雅泽没了动静,刚刚还在想是不是这家伙真的良心发现的吴子键,下一刻就被他脸上突然冒出来的幸灾乐祸的笑容所击溃。
“那好,你就求我啊。”
……
“要是你不想我出去,想让我整个下午都陪在你身边伺候你,就好好地求我吧。要是你的表情够真诚,态度够诚恳,我也许会考虑哦。毕竟同约会相比还是看你低三下四地恳求我的样子比较爽一点。”
“你现在就给我滚,马上!”
就像不知道这是在别人家里一样,吴子键脸色铁青地指着门口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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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1:29:04 | 显示全部楼层
62

从下午两点一直昏睡到傍晚,吴子键在记忆中不曾有过这么难受的经历,这么沉重的睡眠。大脑就像被一头猛兽撕扯住,被拖进密林深处,在遍地枯叶和碎石的道路上踉跄前行。
想抱住欲裂的头大声喊叫,可是双手却好象被什么缠住,虽然尽了全力挣扎只是因为在梦中而不得其法。就算在睡梦里也有清楚的意识,自己拼命地想打求救电话,几次仿佛都把话筒从床头拖下来,可是打给谁自己也不知道。吴子键看不清电话簿上密密麻麻的字体,也想不到任何一个号码。最后自己只是凭着直觉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地艰难按下去,号码怪怪的,看起来好象是某个人的生日号码,但心里却一直坚持那就是自己想要找的人。想见的人。所以就算眼睛对不准焦点吴子键也不想放弃。除了在梦里,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拼命过……刚想笑的时候,话筒里面就传来单调的长音。吴子键努力去辨别……那个是,那个是……好熟悉的感觉,温软的触感,轻轻呼吸的声音,即使在自己怀里强忍住泪水也好可爱,听到突如其来的电话声就会惊得发抖,做爱时拘谨的表情也分外迷人,当自己故意恶意地挑逗他的时候,那仿佛陡然冷淡下来却夹杂着颤音的天籁之音说着,
“不要……”
咣啷一下,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俏无声息地伸过来,强制地压向通话键,这一刻,极度气愤且诧异的自己忍不住怒吼,
“秦雅泽,你在做什么!”

吴子键就在自己愤怒的喊声中惊醒,张着嘴巴在捂成一团的棉被中焦急地喘息。被囚禁在被衾中的自己,身体湿重不堪。变得如生铁般沉重的身躯想要动一动也那么费力,这大概就是生病的感觉吧。
一旦清醒之后,梦里的情景反而模糊,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的梦魇是什么也全部忘记掉,吴子键此刻惟有庆幸还可以从那搞得自己疲惫不堪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转转身上唯一还比较灵活的脖子,吴子键扭头看窗外的天色,灰兰色的天景和室内的昏暗连成一体,严密的落地窗把外面的空气隔开。虽然感觉上是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可房间里那股被汗浸湿的溽湿之气却仿佛浓的化不开。
仅凭着直觉的渴望,吴子键想走下床打开窗户,谁知道努力挺了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的胳膊动也动不了。
一开始还以为是感冒影响了身体的活动力,扭动着身体时才赫然感觉,支撑身体的力量来源,自己的双手手腕被什么东西紧紧地缠在铁制的床头。
该不会是自己病得昏了头吧。
刚才还想笑的吴子键,艰难地仰头望向那束缚住两只胳膊的东西时,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吴子键开始努力扭动身体挣扎,却因为体力在睡梦中消耗过多而屡次失败。手腕内侧的细致肌肤在挣扎中被勒得更紧,但是却没有被摩擦的感觉。体会出缠住手腕上那丝滑细腻的布料纹理时,吴子键努力偏着头在昏暗中仔细辨认,发现牢牢捆绑着自己的竟然是平时最中意的两条领带。
一时间疑惑上升到最高点,不耐的怒气也随之升起。
“喂,有人吗?有人在吗?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给我解释一下,喂——”
连连喊了十几声,空洞的房间内始终只是传来计时钟细致的滴答滴答走时声。
刚开始还以为被歹徒劫持的自己,待挣扎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将室内整洁的状况看了个清楚,不禁破口大骂,
“他X的,秦雅泽你这个混蛋快给我滚出来!”
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毫不怀疑是秦雅泽在背后搞鬼,不会有哪个破门而入的歹徒在将病床上昏睡的人捆绑后,还特意将洗劫一空的室内恢复成原状吧。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后,唯一拥有和自己一样的钥匙,可以自由出入房间,而且又善于搞恶作剧的当然只剩下一个人。
吴子键猜测秦雅泽此刻正躲在这房间的某个地方偷偷暗笑,没错一定是这样。他就是那种喜欢以别人的焦急、失态而取乐的人。
虽说他这么做的理由自己一点也搞不清楚,不过那家伙做事向来都是想到就行动,几乎找不出什么像点样的理由。
“王八蛋,混蛋,秦雅泽你给我出来!快点把绳子松开!”
“秦雅泽你究竟想搞什么,再不放开我以后我们就永远绝交,你就不怕我修理你吗?”
……
嚷嚷了数声之后,吴子键终于意识到秦雅泽可能并不在房间中。记得中午听他说起要去和姓李的医生约会,难道说这个人就这么把睡着的自己绑在床上然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他是不是在气自己骂他的事情,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就算把自己的嘴缝起来自己也要骂个够!真是超级缺德和没有常识的人!
骂到最后的吴子键,明白自己的愤怒只是徒劳之后,疲倦地闭上嘴巴。
舔舔嘴唇,喉咙里因为嘶喊而变得干涩,胸腔深处的燥热仿佛从身体内部上升出来。好想喝口水。如果在平时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的水杯如今变得遥不可及,虽说斜眼看到床头的桌子上放着诱人的满满一杯透明液体,但是看得见却够不着的焦急只会使干渴的身体更加难受。
“X的。”
吴子键低低骂了一声,咬着牙继续与手腕上的领带做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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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听到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音,距离自己转醒已经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早就完全黑暗下来的房间中突然窜进一道光亮,紧接着那明亮的走廊灯光亦随着门缝的裂开而越来越多。蹑手蹑脚的脱下鞋子走进房间的声音,光线转眼随着关门的声被隔绝在门外,耳边响起一阵蟋蟋梭梭的塑料袋被移动的响动。
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吴子键听到走进厨房的人又从厨房里走出来,轻轻如猫儿般的脚步声,贴近自己所躺的床边。带着微凉触感的手掌慢慢贴上自己的额头,同时头顶上方传出不同于室内憋闷空气的清新草香。
吴子键闭着眼睛等那手掌的温度变成与自己的体温接近时,才从鼻腔里低低地哼了一声。
“啊,你早就醒啦。”
被惊吓到发出轻呼的同时,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也飞快地缩了回去。
“你去哪了?”
黑暗中的室内,响起自己毫无生气的沙哑声音。
“叭”的一声,淡淡的乳黄色光晕扩散到整个房间。吴子键偏着头看秦雅泽扭亮了床边的台灯,接着就坐到自己身边。他还穿着和白天出去时同样的浅色西装。
“你醒了,睡得还好吗,现在怎么样感觉好点没有?”
他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照顾病人的家属一样问候自己,全然不顾吴子键几乎从眼眶里喷出来的怒火。
“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啊。”
还在装蒜,心里一阵怒气横过,不由得使劲晃动一下与领带连在一起的手腕。
“到这个时候你还装,这个,这个啊——”
这样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嗓子后,对方才像恍然大悟一样“哦”了一声。可是那声音中没有一点激情,就好象已经不再打算隐瞒自己心思的贼看见失主的愤怒而无动于衷的承认。
“睡得舒服吗?”
“我不是问你这个,秦雅泽你干吗绑我,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你做噩梦了,一直不停地啊啊呀呀地叫,还扭来扭去掀开被子,怕你这样会再着凉所以我就把你双手绑上了。”
“啊?”
秦雅泽的话让吴子键大吃一惊,但随即他又反应过来似地破口大骂,
“少和我来这套,我做噩梦你不会叫醒我啊,明明就是变态加三级,开这种低级玩笑的你是不是少根筋!”
面对吴子键涨红脸的怒态,秦雅泽只是冷淡地抚摸了一下发梢。
“我没骗你啊,谁叫你一直难受得睡不着觉的说,好不容易哄你睡了我才懒得再叫你呢。”
“这么说你反而是好心帮我喽。”
“那当然,为此你有必要向我说声谢谢吧。”
吴子键丝毫不想领这个情,怎么看都是自己吃亏,他对着秦雅泽甩甩头。
“少来了,还不是你想约会就把病人扔在一边的借口,俗话说‘喜新厌旧’,这真是对你的生动写照。要是那个医生那么重要的话,你干脆就搬到他那里住啊,反正我现在对这种半死不活的生活也同样厌倦了。”
最后一句话仿佛对秦雅泽有所触动,他收起笑容板着脸看着自己的脸,约有半分钟之久都没有说话,然后才慢吞吞地问,
“晚饭你想吃什么?”
“什么?”
吴子键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出对方提问的内容。在自己和他同居的这段不短的日子里,秦雅泽亲自下厨施展手艺的几率可谓少之又少,不过同自己那只会上顿面条下顿面条的手艺相比,偶尔兴致来了就亲掌大勺的秦雅泽至少还有几个菜能拿得出手。
不过这种机会几乎是零,要是自己平时煮面,对方就自动凑上来,如果懒得动手,要么是两个人一起饿到头昏眼花后跑到饭店里,要么打电话叫外卖的东西来吃。秦雅泽那比一般人还要懒散、邋遢的性格自己算是领教尽了。
常常是宁愿饿到躺在床上呻吟也不愿意起来烧菜的对方今天居然专程问自己想吃什么,是不是天上下红雨了?
“你在我睡着的时候不是出去约会了嘛,哪还有时间出去买菜。”
“什么约会,我出去是和医生有正经事要谈,很早就结束了。谈完了就去了超市,今天有新鲜的鲈鱼哦,你是想清蒸还是红烧?”
虽说被自己狗血喷头地骂了一阵,可是秦雅泽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恼怒,吴子键心里想了一圈,可能是这个家伙在胡作非为之后也有了愧疚的感觉吧,刚刚听到塑料袋的哗啦声,去超市买鱼的话也许是真的。吴子键心里的气开始渐渐平息下去。
“随你便好了,我吃什么都可以。”
秦雅泽从床头起身,脱下身上的西装上衣,然后从柜子里找出许久都没用过的围裙穿上。或许是自己那不起劲的回答让他也觉得无趣吧,吴子键总觉得今天的秦雅泽看起来仿佛精神总少了那么一点。自己的视线跟随他的背影闪进厨房后就恹恹地收回来。其实有那么一瞬,有一点点想把他叫回来温存一番的说,只是今天自己的身体实在力不从心,而且手被绑在床上也根本没办法动——
想到这里才记起来,自己的手还一直这样被绑在床头呢!
奇怪,明明自己都已经醒了,那还捆着有什么意义?刚才秦雅泽回来的时候,自己光顾着发火而忘了让他把自己松下来,可是始为罪魁的对方不会也忘记了吧?
刚想张开嘴叫他,他就像明了自己心意一样从厨房走出来。秦雅泽慢慢走到自己身边,坐到床边的时候吴子键有默契地将身体向外侧让了让,好方便他去松开自己手腕的束缚。
“真是的,你再不过来我也要叫你了,这样绑着真不舒服,怎么看怎么像要强奸似的,下次再这么做就对你不客气。”
自己开玩笑般的话结束后,那本来应该灵活地替自己解开领带的手却意外地动也不动。相反,一阵沉默过后,变成对方把手指慢慢放在自己脸上来回抚摸。
“快点。”
吴子键用眼神示意秦雅泽识时务就动作麻利点。
“从刚才我就一直在想……”
秦雅泽垂下眼皮若有所思地用手指在自己脸上不住逡巡,那发痒的触感使吴子键浑身不舒服,努力扭动一下之后却被一把拧住下巴。秦雅泽露出看好戏般的表情,他唇角微微抬起冲自己笑了一下。
“我想,这种机会可真是难得,不是吗……几乎像是上天赐予的。过了这次之后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机会了,可能永远都没下次了吧。其实我并不喜欢这样硬来,不过照你的脾气,和平地达到目的恐怕是不可能的。”
“你说什么?”一阵恶寒席卷吴子键的全身,他从秦雅泽那闪烁不定的目光中隐隐读出危险的信号。
“你头脑发昏了吧,想什么呢。快把我放开,我可是饿了没工夫和你开玩笑。”
“可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饿呢,怎么办?做饭的人可是我,你就忍忍吧,刚才冲我大吼大叫时,你不是还挺有精神嘛。”
明知道越是这样胶着下去危险就离自己近几分,可吴子键觉得气势上不可以输。
“你想怎么样?”
自己摆出平常冷峻的目光盯住那个人,可其实心里却在打鼓。
“跟你想到的一样,你现在想到了什么呢?”
被反问了一下,吴子键几乎毫不迟疑就吼了回去。
“我不管你是怎样想的,老实说我也不在乎,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了。要是你胆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绝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哎呦,别说的那么危言耸听嘛。”
与自己那狰狞的表情相反,秦雅泽反倒轻松地笑起来。精心挑染过的咖啡色半长发松软地垂在耳边,随着笑声有节奏地抖动,往日这看起来颇诱惑的一幕现在只令人觉得厌恶而已。
“你是想让我们的关系走到尽头吗?”
“是又怎么样?其实你早有这个想法了吧,现在由我来为它画上休止符,总比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就被你叫停的好。”
秦雅泽挑着眉毛反问,被他这么一说吴子键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反正就算分手我也不在乎。老实说一开始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可谁叫你讲了那么多我讨厌听的话,不小小地惩罚一下怎么行呢。呵呵,你其实也不赔啊,我都免费让你上了那么多次了,这回换你让我玩一下也不稀奇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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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什么叫“你让我玩一次也不稀奇”啊,从前的做爱方式不是你也同意的嘛,又没人强迫,到现在才想起来翻帐,未免太强词夺理了。吴子键对那种无赖般的借口头痛到要死。可是还没来得及反驳,自己的嘴唇已经被温柔地吻住了,带着清新绿茶味道的舌尖探入自己的口腔,马上就化解掉整个下午口焦舌燥的感觉。
我是不是欲求不满啊。这样想着,睡衣的扣子就被解开了,秦雅泽纤细的手指摸索着伸进来,在抚摸着平坦的胸部突然碰到突起时,就用指肚在上面打着旋转。
吴子键半闭着眼睛,老实说这种滋味蛮怪的,虽说从前自己做的时候步骤也差不多,但是不知为什么换了秦雅泽上来就有种倒错的快感。
知道逃不掉索性不逃了,与其徒劳挣扎只会丢脸而已,可是吴子键在言语上还不想就这么服输。
“你想硬上没有感觉的肉体吗?”
刚才还俯首专注地吸吮自己乳头的男人果然抬起头,秦雅泽一边不停探索着自己,一边贴在自己耳边亲昵地说,
“我不会让你没感觉的,上一具尸体那多没趣啊。”
听到那近在耳畔的轻笑,吴子键直觉意识到自己包裹在内裤中的东西已经抬头。老实讲,就这样被一个什么方面也不如自己的男人压在下面,心里真不是滋味,虽说感官上还挺刺激的。
“你想清楚,这之后我们之间就毫不相欠了,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任何联系,我们就算完了。要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要是我说不,难道你就不会甩我吗?”
秦雅泽眼神寂寞地诉说,不用问吴子键当然不会同意这个说法,得到否定答案的他转而扑哧一声笑出来。
“已经来不及了吧,凭你的性格,松开之后绝对会对我动手的,况且我根本就不想停。有什么好后悔的,我们彼此都享受到了对不对?再继续下去迟早也是互相厌恶而已,不如就这样干脆地分手算了。”
“你的如意算盘倒很会打。”
嘴上这么说,但吴子键知道秦雅泽说得完全正确。这三个月下来,自己和他之间的牵绊已经太多,多到有时会无意中卷入不必要的感情。聪明如秦雅泽和自己当然知道要及早收手,没必要为偶尔偷情的对象付出什么代价吧。
虽然这种结局让自己有小小的不满,不过老实说这也不斥为快速抽身的理由。
碰到秦雅泽这种男人可说是自己的命定,也算自己倒霉,注定了会有所丧失,吴子键在慢慢享受到快感的同时,心里的阴影却越扩越大。
就算从前都一直是做1号而从来没有被别人压倒的经验,吴子键也不会迂腐到认为做0号是十分屈辱的事,事实上只要能得到不同的快感不管是什么体位自己都有兴趣一试。但是被突如其来地压在身下,又像被摆了一道似地说出做过之后即刻分手的话,让心底开始变得不是滋味。
一旦开始的愤怒淡化之后,胸口中却充满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阵阵遗憾,这种从未有过的心情使自己不快。
不想去想清楚那感觉究竟是什么,吴子键转而开始不耐烦地催促,
“怎么这么磨蹭,你到底有多少经验啊。”
“住口,你太罗嗦了。”
低声喝止自己后,秦雅泽的唇又覆上自己,反复变换角度吸吮,直到口腔内的液体开始不平衡而倒灌。就算自己有异议也没办法,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里,自己就像在刀俎上的鱼肉般乖乖接受摆弄。秦雅泽的爱抚慢得出奇,那几乎是和自己的节奏截然相反的速度,仿佛前戏永远也做不完,下体和胸口的两点都被反复吮弄得高高翘起了,他还像没玩够一样细细玩味。
这种节奏带给自己不同的体会,从前吴子键占据主导时,就算再充分的前戏也没兴趣一一过问对方全身的敏感点。或许这就是对方的习惯,但吴子键却觉得这习惯有点……难以忍受。没办法抓紧身下的床单,手指只能徒劳地反握住那捆绑住自己的绳结,手腕被领带磨得生疼,不过吴子键无意再张嘴指责,那并不是因为自己已经默认了这种行为,而是经验告诉自己,现在张开嘴巴发出的声音绝对是自己不想听到的。
由于感冒发烧而依旧微热的肉体,却因为这反复的爱抚而感到一丝快慰。明明这种时候应该没什么“性趣”的说。
对秦雅泽讨厌归讨厌,可是就连吴子键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在这方面的技术的确高竿。
喘着粗气,呻吟着在对方嘴里爆发只是一瞬间的事,大概是因为做了太多前戏的缘故吧,吴子键觉得自己这次爆发得格外有力,秦雅泽什么也没说地把那一次看起来有点多的分量全吞下肚子,然后才将舌尖慢慢转移到后方的重点位置。
多次做攻的经验使吴子键知道发泄过一次之后,对方的身体会因为快感而自觉地放松,这个时候应该是进攻的最佳时机。看到秦雅泽对着自己下身伸出舌头他就明白了步骤,但天性里那有点不甘于屈居人下的心情还是驱使自己开口。
“把我的手解开,我也要摸你。”
直白的表示多少有点压迫感,秦雅泽从自己屈起的双腿间抬起头,唇边残留的白色液体使那张脸充满了说不出的艳情。
“不要太投入了哦。”
他冲自己笑笑,然后前倾身体把吴子键右手的领带解开。
一旦获得了自由的手指,立刻不耐寂寞地攀上对方的腰线,秦雅泽的身体在自己的反复摩挲下颤动。
“快,快点把我另外一只手也解开……”
快感突然冲击着身体,吴子键几乎不敢相信那被欲火煎熬得沙哑粗糙的嗓音会从自己的喉咙中发出。
“先让我进去就给你松绑。”
秦雅泽冲这样的自己发出咯咯的笑声,然后低头努力专攻自己身后的那一点。吴子键发觉此刻全身仿佛沸腾起来一般难以言喻。虽然有痛楚,但那快感却何止强烈千百倍。渐渐的自己也忘记了这种情况下完全可以“返攻”的事实,陶醉在极度兴奋之中的躯体只能本能地攀住对方的肩膀求欢。
“我要进去罗。”
这样轻声在耳边诉说之后,秦雅泽屈起自己的双膝。这种面对面的姿势令自己看起来委实有点难看,不过对方却好象情趣大增似的,不仅眼神意外地认真,就连支撑起上半身的双臂也微微颤抖。
“喂,你可千万别搞痛我啊。”
自己在这当口反而有几分紧张,虽说刚才在激情时也握住对方阳具感受了那分量,但实践到头上却未免打怵。吴子键发现暴露在对方视线中的自己的股间开始不自然地收缩,用力深深呼吸也没有好转。这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缓慢而有节奏地松弛起自己的后门,抬眼一看,就被微笑的秦雅泽俯身吻住了,那是异常轻柔的举动,一种从未见过的亲密而信任的感觉忽然袭上吴子键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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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雅泽的确是做爱的老手。
在被抚摸得晕晕忽忽之时,吴子键模糊地思考,如果不是说好了要分手,这种新奇的滋味自己或许会上瘾也说不定吧。就像被有经验的护士推进注射器一样,适当放松的身体在感觉到进入时并没有多强烈的排斥反应,反而如同吸食麻药般迫切心痒地想打开,再打开……
秦雅泽的动作异常缓慢。对方如此善解人意当然不错,感到对方的性器就像希望让自己熟悉般反复在洞口外寸寸挤入又退出。不过很快吴子键开始不满足于这种感觉,就算是对待生手,这种速度也慢得可以,况且自己并不是易碎的花瓶。自己稍稍抬高臀部示意对方可以进入,但是背后的动作却总是在门外徘徊。自己趴在床上看不到他的脸。
我想要更快一点的……
就在自己忍耐不住伸出松开的右手去拉扯身后的胳膊时,接触到的却是突然一片冰冷湿滑的感觉,吓得手指飞快收缩回去。吴子键突然发觉不对劲。
自己努力扭转头,对方持续着面无表情的徒劳努力,但是眼尖的自己已经发现他支撑在身体两侧的手臂正剧烈地打战。他不回答自己的询问,既不抬头也不说话,同刚才温柔的表情相比好象换了另外一个人。
“喂,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
对方勉力挤出微笑阻止自己,从低沉的嗓音中自己听出对方好象说“没什么……”,不过吴子键不相信对方真的“没什么。”
好象要安慰自己的脾气一样,秦雅泽又抬起手轻抚与自己的结合处,不过性器一次次从结合的部位脱落终于让吴子键不耐。
这种时候就算是白痴也知道不可能继续下去,与其让对方徒劳地消耗时间,倒不如放弃。秦雅泽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的人,不过吴子键猜他不肯停的原因是面子问题。可是,难道因为对方性器官出了问题自己就必须这样忍受吗?
自己反应迅速地将腿合上。用力推开秦雅泽,一感觉到对方的性器离开自己的身体就快速地转身,果然看到他的那玩意儿瞬间萎靡下去。
“这种情况下你还想搞什么?看看你那个玩意都这个样子了,还想进去?你是不是疯了?”
面对自己怒不可遏的指责,秦雅泽抬起头冲自己微笑。——吴子键瞪大眼睛,这个人怎么了?刚才还好端端的现在却一副气虚衰弱的样子!发丝凌乱的前额,眼尖的自己能看出豆大的汗珠沿着眉稍缓缓淌下来。
刚想好意去扶他起来,对方却露出惋惜的目光盯住自己的“那里”。
“我只想进去,哪怕一次也好……”
听不清楚秦雅泽蠕动的嘴唇在细诉着什么,吴子键只觉得对方好象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突然就一头扑向自己,把措不及防的自己推翻在床上,他湿冷的身体紧紧压在吴子键的身上,手指玩命似地企图硬性撬开自己的后门。
“啊,混蛋!”
感觉到秦雅泽歇斯底里般强硬的手段时,吴子键气急败坏地使劲用松开的右手去解左手的死结。但是领带系得牢固到越是慌乱就越打不开,冷不防身子一下就被狂乱地抱住了,在自己胸前喘着粗气的秦雅泽突然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痛的叫了一声的自己扭头就看到肩膀上红肿的牙印。有一滴、两滴、三滴汗水滴落在那上面,抬头看对方,他身上的冷汗就像连成片似的滚落到自己身上。
“让我……进去!”
“不行!”
一阵撕扯过后,秦雅泽散乱的头发粘住了眼睛,他紧咬着下唇,狠狠瞪自己。
“不是答应过我吗,现在反悔你还是不是人!”
“要是你可以勃起的话就请进啊。”
“你乖乖的别动我自然可以让你爽到……”
“胡说,难道你现在的样子像爽翻了吗,要是不行就还让我来!”
“不行,这次说什么我也要上你……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那是什么意思?吴子键奇怪的想法一瞬间就晃过去了,现在已经无暇细想这些,面对就快变成强奸犯的秦雅泽,自己没能发泄出来的欲望全变成了一腔怒气。想上就上,你当我是什么?而且你不是明明已经‘不行’了吗。这么想之后就越发觉得秦雅泽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秦雅泽你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一头骡子让你想上就上,别欺人太甚了!”
这样说了之后,吴子键不留情地开始认真反抗,就算是单手,自己也不见得输给看起来“突发急症”的秦雅泽。虽然不知道那是怎么导致的,但是对方现在仿佛失去了理智的行为让自己气愤,因此也就顾不了那许多,只想快点摆脱这一切。
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咬着牙在床上手脚并用地扭打,床单和枕头早就不知道被推搡到哪里去了,就连被子也变成暴力下的牺牲品,被秦雅泽的指甲撕开口露出里面的棉花。对方少见地异常执著和难缠的怪力让吴子键越来越头痛。
“你也闹够了吧!”
在角斗中途自己冷不防大吼一声,趁对方分神的时候用右手手肘猛击向秦雅泽的左肋。这种有点缺德的打法自己平常不会用,不过此刻情急之下使出来居然也奏效。被撞个正着的秦雅泽吃疼地闷哼了一声向一边倒去,自己趁机用脚把他掀到一边,然后借用单臂的力量撑起上半身。
摆脱掉那可恶的纠缠后,自己第一件要做的就是为自己松绑。被结实捆扎的手腕在许久的挣扎和撕打下磨破了最表面的嫩皮,现在正火辣辣地发烧般疼痛。看到淡淡的血迹沾染到自己最心爱的领带上,吴子键低声咒骂了一句,用右手和牙齿一起用力解绳结。
良久,伏在床脚的秦雅泽肩膀耸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幸好吴子键这时及时解开了绳子,松开束缚、活动着手腕的自己,几步走到对方面前,弯腰抓住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一个反摔将秦雅泽从床上翻到地板上。
用拖着尸体的方式,吴子键把沉重的对方身体拎起来,摇了几下之后,用力掼向角落。砰的一声,是对方的腿撞到桌角,他看见秦雅泽痛得瞬间蜷缩起身子,吴子键心里不但没有任何怜悯的感情,反而对对方疼到冷汗直流的可怜相更加愤怒。
早知道你在这个时候就会装可怜来欺瞒我的眼睛!
“不要以为装可怜就能让我原谅你,正像你自己说的,我们之间彻底完了,不过在那之前你还欠我一次。”
边威胁边走近而已,对方却像反射一样蜷在地上护住头部。吴子键嘴里发出啧啧的冷笑逼近,一只手扯住他的头发,把秦雅泽的脸从鸵鸟的自我保护中拽出来。
我绝对不是施虐的爱好者,也不是对虐待游戏有什么兴趣,这并不是性虐待,只是气愤的自己进行的报复而已。自己只是教训了一个“人渣”而已。……心里这样提醒自己的吴子键,在将手指沿着秦雅泽紧张抽搐的嘴角慢慢逡巡之后,突然猛的一巴掌擂向对方的面颊。
在自己毫不留情的左右开弓下,秦雅泽的头发像刷子般忽左忽右地摆动,凌乱的发丝挡住了他的表情。吴子键在心里默默数到十后,把仿佛已经完全脱力的他半抱半拖地翻过身俯爬在地板上。秦雅泽一动不动地任凭自己折腾,也许对方现在已经没有还手的力气了,吴子键承认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为暴怒的一次。自己粗暴地褪下秦雅泽的长裤和内裤,将他紧紧抓着地毯的手指一根一根掰起来与自己五指相扣,然后伏在对方背后慢慢刺入。
吴子键紧紧压着他的颤抖的身体,犹如撕裂般直接挺进内道。在自己完全进入的瞬间,伴随着仿佛苏醒的一声低吟,秦雅泽好象要呕吐般剧烈晃动起来,抓在自己掌心的手指狠狠抠得几乎掐进皮肉,紧接着,一股咸腥的红色液体突然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看到这一幕的吴子键一下子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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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秦雅泽在自己面前昏倒的那一刻,吴子键也未搞明白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
前一秒自己甚至还喃喃自语“未免装得太像了点吧”,后一秒钟就因为嗅到空气中刺鼻的咸腥味道而惊讶得瞪圆双眼。手脚瞬间变得和地板的木板一样冰冷。
好歹自己还曾经学过一些基本的急救知识,慌乱的为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秦雅泽披上睡衣后,吴子键不敢再去动那趴在地板上仿佛死了一般的男人,自己在秦雅泽的衣兜里搜索,终于找到对方的手机,用颤抖着的手指拨下急救的号码。
等医院的急救车赶到不过是几分钟的事,但是吴子键却觉得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难熬。这期间,秦雅泽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自己好几次试探着去感觉他的呼吸,都是似有若无的微弱。救护车终于赶到之前,吴子键把房间里能整理的地方大概都整理了一下,光是衣衫不整地和一个吐血的家伙共处一室已经够奇怪,如果还被发现现场有打斗过的痕迹,会不会被认为是自己“行凶”的结果呢。
坐到医院长长的白色走廊中等待的时刻好象被慢火细炖的鱼,清醒地等待最终的宿命。吴子键百无聊赖地望着观察室紧闭的白色房门,秦雅泽自从被送进去后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还没有出来,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要这样等下去。
他是不是病得很重?自己对这点已经开始怀疑,但是平时这个人一向恶毒得使人忘记他可能生病的事实。看着白色的房门,有种错觉是他会轻笑着走出来,然后捏捏自己的鼻子,说‘抱歉,一切都是开玩笑的,我只是想看到你慌乱的糗相而已。’不过现实中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已经病到吐血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只是自己一相情愿的猜测而已。吴子键不能理解,血液不是鲜红的颜色吗,可是从秦雅泽嘴里吐出来的却好象暗红的砖色一样的粘稠液体怎么也是血的一种类型。一点也不像电影里演的那些煽情的镜头,吐血时的情景也没有丝毫的美感可言,除了震惊和恶心,没有别的想法。
还有另外一个让自己担心的地方,那就是“秦雅泽是不是被自己的暴力搞成这样的?”一有这个念头,吴子键就立刻在心里用强制的声音打压下去。不可能的……他一定是自己搞糟了身体,与我有什么干系?其实自己才是最无辜的人,差点被上不说,还受到惊吓,然后干巴巴地坐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走廊里等待。
看看手表的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从走廊自己坐的地方望到窗户外面,天空是暗蓝色的,没有看到星星,夜晚有点凉,风带着重重的湿气吹进走廊,真是不好的感受。看来今晚自己恐怕不能回家了,为什么没有人来通知一下“你可以走了,”偌大的走廊内只有自己无所事事地坐在长椅上,像个傻瓜一样。
值班的护士正在打扫楼梯,原本就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好象更浓了,不适应这种味道的自己,习惯性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
“医院里有规定不允许吸烟,难道你连正对面的提示牌都看不到吗?”
刚刚点着火还没来得及抽上一口,本来以为已经死绝了的值班护士冷丁就冒出来。
或许是自己一身胡乱套上的衣服使人看了就生厌吧,护士小姐不仅毫不留情地把还叼在嘴上的香烟一把夺走,又对吴子键进行了一番“吸烟有害健康”的教育,好象自己还是个不到吸烟年龄没有常识的小孩。
被剥夺了吸烟的自由,手头上就更无事可做的吴子键心里闷到发慌。就算探病也有一定的时间,现在自己守在这里算什么?还没吃晚饭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吴子键想了下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叫外卖。结果还没等拨号码同样的护士又突然出现,以影响诊疗器械的名义强迫自己把手机关掉。
是不是跟我有仇啊,吴子键气得使劲用眼睛吞噬般瞪着明显并不害怕的对方。今天的一切都非常糟糕,糟糕的医院,糟糕的护士,糟糕的秦雅泽,糟糕的自己。吴子键想不下去,猛地站起来,仿佛等待着自己这一刻,值班的护士转过身,姿态袅袅地走进对面的观察室。她的这个举动像提醒自己似的,吴子键只能又坐下了。
等到观察室的门再次打开,穿一身白衣的护士小姐推着器械车走出来后,等得不耐烦的吴子键立刻从候诊室的凳子上站起身。
“喂,里面怎么样了,我到底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既然已经被剥夺了假面具,索性不表演了。在这个冷面冷心的护士面前与其耍没用的伎俩不如速战速决。吴子键的口气马上变得不客气。被自己喊成“喂”的护士停下来面无表情地打量自己。
“你们做什么研究要搞这么久,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如果你不懂,请不要乱讲话。等多久不是你可以决定的,里面的人刚下完消化道内视镜,结果出来还早呢。”
这种口气怎么这么象秦雅泽啊。吴子键皱皱眉头,
“那我可以进去吗?”
“等医生通知吧。”
“什么?我可要闯进去啦——”
吴子键眼巴巴地看着冷淡的护士推着器械车睬也不睬自己地走远。
“吵什么!”
观察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从里面探出带白色医用卫生帽的医师的头,那是一颗比一般人要大上一号的“大头医生”。他冲吴子键努努嘴。
“你是不是病人家属?”
“我是……他的好朋友。”吴子键迟疑了一下。
“好朋友?”
大头医生显然对自己这个好朋友的概念很是怀疑,他挑着稀疏的眉毛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眼神满是狐疑。吴子键怀疑今天是不是自己命运犯冲,怎么这么多人瞧自己不顺眼啊!
“你去通知病人家属来一趟。”
“他家在外地,也没什么人了,而且……他家里人托我照顾他,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谎话信口就编出,吴子键从来也没见过秦雅泽的家属,更别提什么托付了,自己只不过是不想这么晚还要跑到学校去一页一页查秦雅泽的裆案。
大头医师向上推了一下金丝边的眼镜。
“好朋友吗……那你进来吧。”
不甘不愿的口吻,让吴子键忍住一拳砸上墙壁的脾气。搞什么?难道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啊。吴子键用手捏住鼻子,慢吞吞地跟在医生身后走进诊疗室。
充满了消毒水臭味的地方!这是自己的第一印象,吴子键就算把两只鼻孔都堵严了也阻挡不了消毒水刺鼻味道的入侵。不大的墙上贴着各种胃部CT照片,看着那阴森森的透视照,吴子键心理一阵发寒。正当自己寻找着秦雅泽的踪迹时,大头医生像看出自己心思似的,走到X光照片下面对自己说,
“你的朋友在里间睡着了,虽然做了及时的处理他目前的问题不大,不过好象体力不太好,做完内视镜之后我让他在里间休息一下。”
自己坐在这里苦等可是等待的对象却在睡觉,吴子键想抱怨又不敢当医生的面说出来。
“他究竟怎么了?”
自己单刀直入地问。
带眼睛的医生盯着自己仿佛审视囚犯一样思考着,转而轻轻说出一个自己不太懂的医学名词。什么叫“胃部炎症并发溃疡引起出血”?吴子键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而且,说完之后大头医生就牢牢地盯着自己的反应。
“对不起,不过这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专业人士,干吗那么看我?
“他的情况比较麻烦……”
“麻烦?你指的是胃溃疡?还是胃穿孔?我听说胃穿孔就会吐血,不过这样的话不是要马上动手术吗?”
医生摇了摇头,他摘下眼镜,用手擦了擦。
“简单来说,这是胃部肿瘤引起的病变,不向胃穿孔那么急性的爆发,而是由于肿瘤表面形成的溃疡边缘发生了肠上皮化生与恶变,目前还不能肯定是什么类型,需要进一步做CT和磁共振的检查……”
“我不是来听专业讲座的。”吴子键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像背书般的理论,老实说,自己还什么都没吃呢,听他说什么溃疡恶变什么的都快恶心死了。
“你能不能用通俗点的话告诉我,秦雅泽究竟得了什么病?”
“是胃癌。”

医生这次飞快地回答自己的提问。说完了之后就探究地打量吴子键的反应,当他发现自己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之后,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对这个没什么反应吗?”
不是吴子键对癌症麻木到了没反应的地步,而是当医生一说完后,自己下意识地就探头向里间的门缝去看秦雅泽。躺在里间床上的他睡得和平常一样,就像一个玩得疲倦了的小孩一样毫无防备的睡相。
要说没反应的话,自己难道会比那个已经得了病的人更加没反应吗?吴子键突然有种冲动想走进去摇醒睡得正香的秦雅泽,自己的神游被对面医生的问题打断了。
“你有没有注意到病人最近是否经常出现气虚乏力、食欲不振、恶心呕吐、贫血和变得消瘦的症状?”
吴子键极力回想了一下。的确,从一开始自己认识秦雅泽时就怀疑他那一贯苍白的脸色不太正常,但那时自己以为不过是普通的贫血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要说恶心呕吐的话……五一假期时他倒是经常说胃不舒服,而且最后在路上还吐得挺惨,可是他说是因为食物不习惯的关系自己也没太注意。现在想想,医生说的这些症状好象都经常发生,而且半个月不见,自己就发现秦雅泽突然消瘦得厉害……
注意到吴子键脸色的医生又叹息了一声。
“有多长时间了?”
“大概两三个月左右吧……不对,在那之前我……”
吴子键突然记起自己与秦雅泽初次做爱距离现在也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而在那之前的自己可以说对他除了那张脸之外就一无所知,可是这个不太方便对外人讲吧……想解释一下的自己被大头医生的挥手打断了。
“他在这段时期有没有持续性疼痛的反应?”
“……可能,他有服用兴奋剂。”
“经常?”
“是的……”
吴子键想起那些白色的药片和杜冷丁的针头。从前一直以为秦雅泽是在磕药的自己现在对这个既定的结论产生了怀疑。如果不是为了玩乐,也许那些药真的是为了镇痛用的?不过依秦雅泽的性格,他也很可能是借着止痛的目的来趁机享受的说。
然而,服用一般人不会用的那么强力的兴奋剂,这么说……他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喽?
“吐血的话,是不是代表已经到了晚期?”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的医生,从白大褂里掏出手帕来擦汗。或许真是职业养成的习惯,长得五大三粗的男医师,却像模象样地用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棉质手帕擦汗。大头医生一边擦汗一边皱眉思考。
“这个问题可不好说……看情况好象是到了三期左右,不过没经过进一步检查也不能做出定论。当然,也不排除上消化道出血的可能性……”
又要开始讲解术语了。吴子键心想老实说我对这个可没什么兴趣,我只想知道秦雅泽还能活多久而已。发现自己心不在焉的样子,脑型长得好象砝码一样的医生不满地冲自己咳了一声。
“不过,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住院治疗。这种严重的疾病越拖延的话危险就越大。要是肿瘤就必须趁病人身体状况良好的时候动手术切除,服用药物只能减轻症状的程度,起不到什么根本的效果,我看你这个‘朋友’在这种时候应该起点作用了……”

吴子键在房间里搜索秦雅泽可能放病历的地方时,脑海中不自觉一遍又一遍浮现医生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自己仅仅是随便提了几个问题就被嘲笑了。“你是病人家属吗?拜托你把他的家属找来,否则和你讲再多不也是废话”。头大的医生不知为什么和护士一样跟自己面相不合,吴子键后来终于找到答案,可是那答案使自己窘迫到无地自容。那淤青和扯裂是怎么回事?在谈话的最后自己被迫面对这个问题。只是开玩笑而已,这样的借口逃不过对方审视的眼睛。“真的只是玩笑吗?”“你们的关系自己处理,不过我警告你不要再刺激病人,你也不想看到病人发生什么意外吧。”秦雅泽又不是不能碰的瓷器……不过,可能现在已经是了。吴子键不知道那医生了解多少情况,但是仿佛不是对同志毫无了解的人。“我没权利反对你们之间相处的方式,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下次再这么做的话,很可能你的面前就是一具尸体。”说出了这么严厉的话,紧接着对方却好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让自己把秦雅泽以前所有有关的病历、检查报告、化验单、X光片送过来。一向只把秦雅泽的家当作做爱旅馆的自己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东西,想说,我不清楚他放哪里了,一抬头就看见医生满脸的叹息。“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该多关心关心对方啊。”诸如此类隐含暗示的话,使诊疗室的面谈在后面的过程中变成了吴子键接受道德教育的课堂。
同志之间单纯的性关系有什么希奇了,谁能保证你自己的老婆没在外面养小白脸,别把我看得像怪物一样!吴子键强忍住暴力犯罪的冲动,极力不动声色地保持镇静。
结果,就是现在这种翻遍了整个房间也一无所获的状况和满肚子发泄不出去的闷气在煎熬着自己。越找越烦的心情使吴子键放弃所有的动作,自己干脆坐在凌乱的地板上,背后靠着床头,对着眼前如空袭过后的伦敦一样的房间无奈地瞪大着眼睛。
到现在自己也说不清那莫名郁闷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或许是从前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吴子键迄今仍有那种“开玩笑”的幻觉。没有什么真实感是自己唯一可以确定的心绪。什么关于“胃癌”的诊断,什么连夜不睡觉的寻找病历、公费医疗卡,什么整理住院所需的一切用品……等等这些,或许第二天当阳光照射进房间的时候才发现不过是一场午夜的噩梦而已。
但是理智告诉自己,现在没有什么人来和自己搞恶作剧,喜欢这么做的唯一的人选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自己,是目前打听不出他有什么可以照顾他的家属时唯一必须付出辛苦的人。
吴子键也觉得好奇怪,自己在乍听到秦雅泽得了“癌症”时,反应并不是震惊,当然也不是那种难以置信到了极点的感觉。也许这才显得奇怪,因为那就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与自己无关一样,当医生说出秦雅泽的名字时,自己就那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难怪大头的医生要对自己报有研究珍稀动物的眼光了,吴子键也怀疑自己是否“冷血”,要是换了一个普通同事得了这种病,至少那作为行政领导的假面也能使自己掉几滴同情泪吧。可是这是秦雅泽,面对这个人,吴子键就连虚伪的惊讶和叹息也装不出来,没有震惊没有叹息没有悲伤,这其中的缘故无从知晓。实际上,吴子键现在只知道一点,那就是
感觉像交了狗屎运一样糟糕。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67

救赎

第二天上午,顶着两只黑眼圈的吴子键抱着为秦雅泽准备的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赶到昨天急救的医院。
一整夜都被折腾得没怎么休息的自己,头痛到几乎炸裂,一路上摇摇晃晃,光是坐在出租车里就呵欠连天。只是迷糊的神经在踏进医院后院的肿瘤区住院处时,被突然迎面撞见的几个“骨架人”吓了一跳之后,就立刻清醒了。穿在身上的没什么质感的白色病号服,头发枯黄面容憔悴的面孔上,只有深陷的眼眶中镶嵌的黑色眼珠显得分外巨大。除了走廊里偶尔传出器械推车在地面上刺耳的摩擦音,与充斥着喧嚣和吵闹声音的外科病房不同,这里显得一片死寂。从这一刻起,吴子键的心理才忽然产生了一丝对“死亡”的真实恐惧感。
如果可以,真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这种地方。

抱着好不容易才从衣橱的底层角落翻到的厚厚一摞病历和保险卡的吴子键,在查找住院患者名单时却意外没有发现秦雅泽的名字,惟恐自己眼花的他又细看了一遍那登记的日期,结果还是没有。
突然的一股热烈的喜悦冲进自己内心,果然,这一切只不过是谁的恶作剧而已,什么癌症,还有吐血,难道自己真的被开了玩笑?
持续的兴奋坚持了还不到一分钟,在问过护士长之后才知道,秦雅泽只不过是一大早就被转到了对肿瘤治疗比较专门,又曾经看诊过的中心医院而已。了解到事实的吴子键心中失落达到了目前的最高峰值。
而且更为倒霉的则是,自己询问的护士长居然就是昨天那个对自己出言不逊的女护士。吴子键发现是对方的时候想躲开为时已晚,她好象认出了自己,而且还对自己那一头蓬乱的头发和歪斜的领带报有明显鄙视的态度。告诉完自己地址后对方又多嘴地“敬告”,
“如果可能请你也注意一点仪表整洁,这里是肿瘤患者住院处,患了疾病本来就已经很难受了,再看到衣衫不整、精神委靡的探访者会令病人产生悲观厌世的情绪。而且……拜托你以后也请体谅一下病人的身体负担,就算从前不清楚对方的病情,但是肛交的时候起码也要适当的润滑和用保险套吧,没常识的男人果然是最差劲的。”
吴子键发了一会儿呆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慌忙环顾四周后发现幸好周围既没有病人也没有其他护士,不过就算这样自己的脸也立刻变得火辣辣的。自己和秦雅泽的关系对医生说了只是好朋友,虽然凭着外科的经验对方可能已经全部了解,但是说到这种直白的地步也未免太不给人面子了吧。吴子键终于清楚昨天她为什么会那么刁难自己,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没办法回嘴的吴子键慌张地从住院部逃出来。
转院虽然让自己扑了个空,不过现在想想,这点麻烦总比要一直待在那个恶毒的医生和对自己一脸鄙夷的护士身边好得太多。

从距离不算近的急救医院转到规模相对比较大的中心医院,吴子键光在路上就耽搁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当然考虑到自己昨天到现在的状态,处于安全的角度着想,吴子键没有开自己引以为豪的白色宝马。坐在出租车的后座勉强打了个盹之后,吴子键又开始在肿瘤区与住院处之间打听,等到好不容易找到秦雅泽所在的病房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确认着门牌上的确有秦雅泽这三个字后,吴子键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去。
听声音里面好象还满热闹的样子!
这么诧异着踏进房间,吴子键就发现围坐在靠窗的病床前的三个人仿佛一下子被自己打断了似的,齐刷刷地扭头望向自己。
正午的阳光从对面的窗口打进来,吴子键揉揉眼睛。
“在这里。”
待眼睛习惯了强烈的光线后,吴子键看清楚声源。秦雅泽端端正正地坐在窗下的病床上,白色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好象柔软的睡衣一样休闲。比较年轻留着寸头的男人站在窗下的位置,在与自己一个方向上,坐着一个瘦瘦的男子,两个人都穿着印有中心医院字样的医生白大褂。吴子键歪头想了一下,记起了那个消瘦男子的面容。
“你不过来,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幸好目前所在的病房里虽然是两人病房,但是另外一张床上没有病人住进来,否则秦雅泽那嗲声嗲气的声音一定会使自己受不了逃走。但是使吴子键更吃惊的是,眼前的秦雅泽看起来竟然精神抖擞,要不是穿着标准的病号服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吴子键说什么也不会相信那个正和别人闲话家常的男人昨天吐血晕倒在自己怀里。
吴子键走上前去把给秦雅泽带的换洗衣服放在床头柜子上,然后冲其余两人点头示意。自己虽然对这两个男人与秦雅泽之间的关系感到鄙夷,但没什么必要在对方面前露骨地表现出来。
“你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
四个人所在的房间气氛有几分微妙,好象吴子键的闯入正好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一场小小辩论。在这种冷场的情况下,想不出该说什么的自己只能用最普通的问候敷衍过去。
秦雅泽抬头冲自己眨眼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的他看起来心情也不坏,吴子键发觉对方好象已经忘了昨天的事。反倒是窗台边站着的高个年轻男人盯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表情轻佻不屑,过了一会儿,他抚着下巴怪模怪样地冲秦雅泽笑道,
“小雅,这个是你的新相好吧,怎么看起来怪面熟的?”
吴子键的面部肌肉几乎抽搐了。被一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大咧咧地当成秦雅泽捕获的新猎物实在是够叫人沮丧,不过更使自己火大的是,在自己还记得对方的时候,对方居然对自己这张富有男性魅力的脸一点也没印象了!吴子键不禁怀疑,究竟是自己记忆力太好还是对方记性太差?
要是平时吴子键一定二话不说就用拳头直接招呼,不过现在既然是在病房中,对方又是这里的医生,吴子键只能强忍住满脸的黑线。
“我可不认识你。”
就算拳头可以忍住不动,自己的嘴可是一点也不饶人的。吴子键冷下脸来抛出一句。
“我没那份荣幸。”
吴子键极力冷淡地瞪着男人,于是那个高个子便慢慢咧嘴露出微笑。
“好恐怖的表情……平时你也用这副德行勾引男人吗?”
“勾引谈不上,不过我一般是用拳头对付令人厌恶的家伙。”
两个人仿佛忘记了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针锋相对。
“你以为什么事都能靠武力解决吗,真是傻瓜一样的想法。”
“拳头或许解决不了什么,但却是让讨厌的人乖乖闭嘴的最快方法。”
“哦?”男人对自己的威胁丝毫不以为然。
“这么说你天生有暴力倾向喽,怪不得会一拳把小雅打到吐血。”
胡扯,秦雅泽吐血不吐血关我什么事!吴子键还想抢上前争辩,冷不防坐在秦雅泽床边的男子低低说了一句,
“宋言庆,你给我闭嘴。别人之间的事论不到你多嘴,先把自己管好再说。”
“我怎么没管好我自己啦,你倒是说说看!现在还不是一切都听你的……”
叫宋言庆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吼了两声,不过在看到男人那张异常严肃的面孔后,张牙舞爪的表情立刻如花朵般枯萎下去。他低下头,虽然表情还是忿忿的,但宽大的肩膀却不自觉地缩了缩。
吴子键冷眼旁观坐在秦雅泽身边的男子,觉得很不可思议。那张脸看起来一点魅力也没有,再加上旁边是那个花一般艳丽的秦雅泽对比,对方更是普通到转眼就可能被忽略。再加上声音也平淡无奇,可是为什么那个姓宋的高个男人好象怕到仿佛老鼠见到猫呢?或许其中情况复杂,但吴子键没心情细思量下去,他一看见这个曾经在医院后院地下酒吧公然售卖违禁药品的人,心中不知不觉就会产生一股恶感。
想说,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的吴子键,没等开口,却见那个消瘦的男人先自己一步站起来。
“我们也正在当班,就不留在这里了,有什么需要就让护士找我们,小雅你好好休息一下。关于我们所说的……希望你认真考虑,虽然我并不可以代替你本人的意愿,不过我至少是作为一个医生这样建议你的。无论如何,身体总是自己的事情。”
吴子键疑惑地听着男子对秦雅泽的话,可是没搞懂意思。不过看秦雅泽一脸轻松的表情,也许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他对男人报以微微一笑,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谢谢你李医生。”
言外之意就是外人不要插嘴吧,虽然刻薄点,但就吴子键所知这已经是秦雅泽最大的善意表示。姓李的男人闻言眉心动了一下,不过他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扭头冲自己微微点头示意,之后便伸手招呼站在窗台边的男人。
“我们走吧。”
一直垂头站在一旁的男人抬头,但表情似乎有几分犹豫。他望了望秦雅泽又看看姓李的男人,似乎在问,“这样好吗?”
“小雅,你再多考虑一下下……”
“言庆!”
吴子键的肩膀突然因这意外的低呼而抖动了一下。那个医生就站在自己身后,自己也未见过他的嘴唇怎么翕动,忽然带着强硬又仿佛宠溺般的低音钻进自己的耳朵。吴子键大吃一惊,他想象不出这么富有蛊惑力和暗示的声音会是从身边这个一点也不起眼的男人嘴里发出的。
李医生喝止住高个年轻男人后,两个人便仿佛给自己暗示一样静静走出去。房间里陡然少了两个人,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发觉吴子键在看着自己,秦雅泽沉默地扭过脸转向窗口。
原来刚刚对自己笑还有亲切的招呼都不见了,原来那些是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而已,吴子键明白了,他果然还在生气。那天晚上的事,对方一点也没有忘记,但是碍于别人在场所以才装得若无其事。心理虽然有点鄙视秦雅泽这种自命清高和虚伪的模样,不过,就是这么个连生气也要装模做样的男人,却叫自己一直不能狠下心割断与他的关系。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68

要是能趁他住院动手术的时机和他冷却下来,也未尝不是一个分手的好办法。
吴子键突然若有所悟,于是不顾气氛的尴尬而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刚被人坐过的椅子表面还带着温热,可是对面的人却已经变得冷冰冰的。吴子键在心里思考怎么才能说出既不会刺激对方而且又可以使自己全身而退的话。
“你现在感觉还好吧。”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套公式性的问候。秦雅泽头歪倚在床头,眼睛看着窗外,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虽然有点委屈,不过回想一下昨晚毕竟自己更理亏一些,吴子键于是讨好般地接着问,
“胃……有没有不舒服,身体,那个伤……”
“已经不疼了。”
冷淡到极点的回答,让吴子键不自觉联想到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在犯贱。要低声下气地探问一个企图强暴自己的人吗,有这个必要吗?这样想了之后,自己也开始不平,癌症就很了不起吗!又不是我害你得上的,不要一副欠你八百吊的样子!
“我把你的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都带来了,还有你的保险卡也在这里,你看一下是不是这个?”
吴子键从衣兜里掏出保险卡放在桌子上,向秦雅泽的方向推过去,对方连头也没转一下,眼睛只是一直看着窗外。
“你不要这样子啊……”自己还以为对方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所以精神不好,好在客套话谁都会说。“你的病情我已经听医生说了,虽然是那个……不过只要及时治疗的话应该没什么的……”
吴子键觉得自己今天一定犯了什么邪。平时去医院探望不知多少领导和同僚,那些客套话在脑海里几乎想也不用想就能蹦出来,现在在秦雅泽面前讲起来却觉得词不达意漏洞百出。尤其听的人还是那么一副待搭不理的态度。
“要是需要动用医保的话,我会替你向学校提出申请,在钱的问题上你不用担心。另外如果手术后需要长期疗养,我也可以帮你转到比较轻松的部门工作,今天上午我已经替你请好假了,就放心……”
“多此一举,我有要你做什么了吗?”
秦雅泽突兀的反问堵得自己说不出话来。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眼神好象放温柔了点。
“我说,你带什么东西过来?”
“呃?”
想了半天吴子键才发现秦雅泽正不快地瞪自己。
“我问你今天带了什么来!”
能有什么东西,无非就是你入院的手续和病历以及换洗衣服之类啊。吴子键心里不以为然。秦雅泽依旧靠在床上懒洋洋的样子,但是他的放在被单上的手指却反复互相摩挲着,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表情,吴子键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一定不太好看。
“就是你需要的东西啊,比如换洗衣服,洗漱用具,保险卡是用来办医疗保险的,现金也带来一些……哦,对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病历的说……”
“就这些?”
“……对啊?还是,我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
吴子键终于不解地反问。这下秦雅泽反而不回答了,他垂下眼皮盯着被角,过了良久,忽然开口,
“没什么,你从现在开始可以走了。”
这话听起来好奇怪!虽然熬了一整夜自己也困到眼皮睁不开,能够回家去睡觉当然是好。况且病人本人又这么说。不过吴子键知道这个家伙的脾气,他的话里透着反常,会不会是因为知道自己得了癌症而冒出什么傻念头?现在开始……那么以后都不要看到自己喽。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愉快的表情,搞不好真的有什么轻生的想法也说不定!
要是自己现在顺水推舟地走出医院,而后被自己探望的病人就自杀的话,那自己少不得染上干系,搞不好秘密的关系也会暴光,吴子键可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你怎么了,现在还生我的气?”
故意装出笑容,一边说着吴子键靠向床头,伸出手去想抚摸对方的腮边。
对方一扭脸,自己的手就扑了个空。
吴子键讪讪地把手收回去。
“我承认昨天对你动手是我不对,不过也怪你太突然啊,说什么想要上我,而后居然用强的……什么人都会被吓到吧。而且你又没把病情透露给我,要是早点告诉我的话——”
“早点告诉你,是不是你就会考虑动手时轻一点?”
秦雅泽突然直视着自己,那锐利的眼神刺透自己暗藏的阴暗角落,吴子键一下子变得无言以对。
“你敢说自己不会这么想吗?……其实你根本没必要担心什么,我既不会哭着缠住你也绝对不会用伤害自己来增添你的麻烦,放心好了,我对自己生命的重视要比你对我的‘重视’多得多。”
露骨的讽刺钻进自己心里,叫吴子键彻底尝到什么叫恐怖。秦雅泽一副‘看穿你’的表情,神情倨傲地轻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从来没那么好心,之所以带着我的东西过来的全部原因就是为了趁机彻底甩掉大麻烦吧。如果是那样,其实你本来不用费心,我并没有指望要利用这个机会做出什么让你良心不安的事情。”
“你何必想的这么刻毒,我可是好心……”
“好心?你来探望我却连起码的营养品都没带,这只能说明你根本没想过要照顾我吧。”
吴子键满腔的话一下子就被哽回去了。其实,自己一开始过来的时候的确想到随便在医院附近的水果店买点东西带过来。可是昏头涨脑的忙着忙着就忘记了这件事,不过就算真的买了礼物也会被他嘲笑成“根本没有诚心”吧。吴子键心底也只能如此承认,自己真的从未动过要认真照顾一个病人的念头。
关于胃癌的患者要注意吃些什么东西,做哪些保健,从来也没跃入过自己的脑海,反复思索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摆脱掉麻烦。
秦雅泽带着预期中的表情对自己冷笑,和之前所看到的阳光灿烂的形象相比,仿佛彻头彻尾地换了一个人。吴子键心有所忌地不自觉向后稍微退了一下。放在被单上的手刚想离开,谁知却被对方紧紧地按住了。
“你就是这么冷血的人啊。”
手被死死地抓牢,想挣脱也挣脱不开,秦雅泽一副要吃掉自己的刻骨神情,看得吴子键心中的不安加剧。
“老实说,如果之前遇到你这种人我一定会让他吃足苦头,不过你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差劲的家伙更差劲十倍。喜欢暴力,蛮不讲理不说,看起来仿佛很洒脱其实内心胆小无比,而且也恶俗到了不能再恶心的地步……”
嘴里一边说着如此不堪的话,手却紧紧地攥住不放开。
“我真希望自己从来没得这种倒霉的病,不然的话就算有十个吴子键我也可以作弄到让他希望自己从没出生——”
“喂,你也够了吧,还有完没完啊!”
吴子键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火大地把手猛甩到床栏上。剧疼的同时对方的手也被甩掉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一开始明明是你诱惑我的不是吗?因为得了这种危险的病所以想最后疯一把的人,隐瞒了病情而突然和我相好的家伙,不是你吗?”
自己本来不想说,这种话,也许对生病的人而言过分了些,但是秦雅泽那狠毒的话逼迫着自己,仿佛不说出来心里就不好过似的。昨天晚上在翻看秦雅泽的病历时,看到最初的诊断日期,那恰恰是他刚刚拒绝了自己并且又被那个“基督男”捅了一刀住院的时间。
“你的病历上写着三个月之前就有癌症的诊断,那个时候正好是我们刚刚开始吧,之前你不是一直对我搞仙人跳吗,是什么原因促使你突然愿意做个零号?难不成是因为生病了之后想破罐破摔,所以才找我的不是吗?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啊!”
紧紧盯着秦雅泽不抬头的脸,吴子键进一步追问。
“你倒是回答啊,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猜的一点也没错,就是因为知道得了那种病,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想要捕获自己最想要捕获的猎物。你是我所见过的人里面最令人恶心、最自私、最虚伪的人,不拿你好好玩上一把,我死也不会甘心的。”
“喂,我说……”
秦雅泽抬起头,用懒散的手势打断自己,他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副“你怎么这么后知后觉”的神情。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笨,你想想看,追我的人可是排成队的,候选人那么多我为什么偏要挑你这棵葱呢?你又不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类型,之所以和你做是因为我最看不惯你这种人啊。拜这三个月所赐,你的嘴脸也让我看得差不多了,自大也好,傲慢也好,粗暴也好,在人前那么完美的躯壳下面却躲藏着胆小自私的心。我喜欢看你被我捉弄得一副难受的样子,也不介意做零号,因为这么做给你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吧,就好像你的竞选和老婆的事都那么不顺利,你说那都是偶然吗?”
“你别在那胡说了,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自己气势上再强硬也吓不倒对方,秦雅泽缓慢地用手指梳理着前发,边微微地笑了。
“那你说又会是怎么样呢?”
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吴子键直觉上被秦雅泽打倒了,虽然有点怀疑对方在刻意气自己,不过更多的是对那么多揭露的事实的介意。对方笑得那么开心,使自己真的思考在他心目中的位置,究竟是做爱的伴侣还是一个拿来取乐的对象?或者两者都是……秦雅泽那美丽的面孔对自己来说,就像毒药一样可怕。
“你真可怕……”
不知不觉就这样说出了口。对方听到一脸好奇的表情,仿佛在说“是在说我吗?”可是看起来又有点骄傲的感觉。吴子键立刻生起自己的气来,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点更刺激的话来的吗?只有这样才算得上反击吧,而且面对秦雅泽那么恶毒又气焰嚣张的人,不说点什么反击好象太委屈了。
“算了吧,你还以为自己的处境有多好哪,别以为你比我好多少,单凭那张恶毒的嘴巴,就算勾引再多男人,人家最终也会讨厌的。况且你这副样子,又再能勾引几个男人上钩呢?”
这次换成对方脸色阴沉下来,秦雅泽一言不发地瞪着自己,咬着嘴唇。吴子键心里小声地吹了一声口哨,自己知道对秦雅泽这种人来说,什么是最能打击他的话。
“想甩掉你又能怎么样?我承认了,你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麻烦,而是一个大麻烦。你以为我真的愿意理你听你在这里说教,况且是对着一个想硬上我的人,老实说我觉得你这种不肯吃亏的想法真是恶心,就是因为你处处考虑不让人占便宜所以根本没有人愿意管你吧,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是你亲手毁掉我们的关系的,埋怨不了别人,别忘了那天你自己也说了,以后我们两个谁也不相欠,所以我现在就准备走了。”
自己说着就要站起来,声音从背后阴冷地传来。
“好啊……终于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你不也是一样。”
秦雅泽对这样痛快回答的自己盯了一会儿,眼珠转了转,突然歪头笑起来。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这个人很糟糕?”
“是啊,那又怎么样。”
“那我要告诉你,我比你想象中的更糟糕的一面。”
直觉上有不好的预感,但是目前还猜不出他这么说的用意。吴子键狐疑地望着对方。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69

还以为会等到什么狠话呢,没想到听到的却是一声叹息。“看起来我们走到一起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吴子键点头,这是不争的事实,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不过用不着这么长吁短叹就是了。
话锋一转。
“不过我自人和你这种人不同,我虽然心眼不好,但至少还不虚伪。”
“我怎么样轮到你来教训了么?”
“教训谈不上,不过给你点忠告。”
秦雅泽开始玩弄自己的手指,边玩边吃吃地笑。自己因为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所以就算心里着急也只能装成不在意的样子。
秦雅泽把胳膊垫在脑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然后冲自己意图暧昧地笑笑。
“你是了解我这种人的,就是你嘴里所谓的‘小人’吧。小人的缺点是极其记仇和自私,虽然这也是你这样的‘大人物’常犯的毛病。通常你们都很讨厌小人是不是?可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无数个像我一样不入你们法眼的家伙存在着呢?”
少来了,这个家伙在胡搅些什么。吴子键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要是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就打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至于别人存在的价值不价值什么的,那和自己有什么相关?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理由……”
这个时候自己真像在听长篇报告一样大咧咧地打了个呵欠,不过吴子键的打到一半的呵欠却因为下面的话而折断了。
“我终于想清楚,原来像我这样的人,就是为了揭穿你这种所谓‘大人物’的虚伪而存在的。原来这就是我在这里的意义,呵呵,多有意思。因为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所以我的优势就在于根本不在乎别人的任何嘲笑和流言蜚语,不过你可不一样,你是讨厌我这种自私的人的,大概除了权力之外唯一能使你折服的就是流言了吧。漫山遍野的流言蜚语,无穷无尽的揭发,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行,因为不仅仅是口头的传闻,还有一些书面的证据哦,就算撒再大的网,一旦流言传开,也没办法控制。如果我是你,哪个时候我该怎么办呢?一定会逃跑,跑到无人岛上隐居,从此过着痛恨自己前半生的日子,不过……你比我更爱慕虚荣,也许会自杀也说不定哦——”
“我要宰了你。”
吴子键知道自己此刻说出口的话不仅仅是威胁。
“呵,你在威胁我。”
“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个只当作威胁。”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说出这种话的你会明白的……我一定会让你明白你说了多么不可饶恕的话。”
这么说的自己,脑袋里却分出另外一个在紧急的盘恒着究竟有多少把柄可能落入秦雅泽的手中。事实上,计算后的结果是使自己汗颜,无论什么都可能成为把柄,对方的可趁之机太多了,自己的忘形就是对这个后果最好的佐证。
现在面对的绝对不是像老婆那样面恶心软的人,秦雅泽如果能够说出这种话,就说明对方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足够搞垮自己。对方审视着自己冒汗的脸开始阴险地微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个人现在已经疯狂到破罐破摔的地步了。
秦雅泽好象并不清楚自己笑得多么古怪。
“我想你还不了解自己的立场……老实说吧,我可不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可以威胁我,要是你以为可以像我老婆一样随便弄几张照片就胁持我的话,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呵呵,怎么你害怕了?”
他一眼就看穿自己,吴子键的心深为对方眼底的不怀好意而颤抖。自己脸上惶恐的表情,瞬间就被看穿了,即使对一般人都奏效的方法在这个人面前也行不通。巨大的恐怖包围住全身。不可以!自己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别人这样要挟,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嘲笑自己。这是破坏游戏规则的行为,绝对不能容忍!
还没想出原因,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大步走到秦雅泽床前,当手指碰触到对方脖子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眼不眨地注视着自己的动作。
这家伙就等着自己这么做!
一旦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现出这个念头,吴子键的动作立刻停下了。
秦雅泽仰望自己的表情好象在鼓励“继续”。
“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掐死你?”
“当然信。”
秦雅泽的身体在自己的挟控之下显得那么娇小,可是他的脸却露出无论什么也不能震撼的无动于衷的冷酷,他把手搭在自己伸出的手腕上。
“可是那样一来,你也完了,所以我赌你不敢这么做。”
他说自己是“不敢”而不是“不会”,明显的鄙视的语气几乎让吴子键再次不听大脑的控制做出傻事。对方像是看出这一点似的,拍着胸口哈哈大笑起来。
“和一个患了癌症的人谈怕不怕死,吴子键你太可笑了。你尽可以对我动手啊,反正我这种身体再挨几下拳头的话一定会当场报销掉,那样就如你的愿了不是吗?到时人人都会说,附中的吴子键吴大校长,在医院里气急败坏地杀死了他的同性性伴侣。”
骨骼好象都石化了一般,吴子键觉得要不是因为怕弄脏了身上昂贵的西装,也许会动手把秦雅泽的那张嘴从两边撕开。
“你真卑鄙……”
“多谢夸奖了。”
对方微笑的时候,吴子键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沉住气,不停对自己说,沉住气,对方现在这样仿佛什么也不顾了似的样子,一定是因为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去完成。只要达成对方的心愿就好了不是吗?说到底,就算临死的人也一定有需要借助别人才能达成的愿望。地位、金钱、或者新的性伴……不管什么都好,快点让自己把这个恶心的人摆脱掉吧……
“你在考虑什么?”
“我在想你可能提出的条件。”
吴子键猜测对方的心意所以直率地回答。然而,对方却仿佛突然吓了一跳。秦雅泽紧蹙了眉心,深深地审视自己,过了一会儿,表情释然的他长长地叹了一声。
“还真是你才会有的想法……不过算了,我也真的有需要你才能完成的事情呢。”
“那还罗嗦什么,快说出来啊。”
他用手慢慢抚摸自己的脖子,歪着头迟缓地笑了。
“你急什么……我还没有考虑好呢。”
“那就他妈的认真一点快考虑!”
看着忍不住吼出粗话的自己,秦雅泽嘴角满足地弯了起来。忽然,他拍了拍手。
“唔,我想到了,你给我下跪道歉吧。”
“什么?”
吴子键心里千回百转也料不到对方居然提出这种,这种……难以称之为条件的要求。
他一定是玩疯了才会这么说。
自己心里一点也不把这当真,怎么说呢,就算是个临死的人在耍自己,可是这种耍法也未免太无趣了。还不如在众人面前提出这个要求更具威吓力一点呢,两个人面对着面,居然要其中一个向另一个人下跪!这种不能得到一点点实际好处的做法,在自己的字典里简直就像痴人说梦一样。
“别开玩笑了……”
自己自然而然地就这样说,不过……
“什么开玩笑,我是说真的,你动作快一点,不然我就把你的老底揭个精光!”
自己反应不过来。这算什么?是单纯的泄愤吗?所以才叫自己做出难堪的事,不过就这样泄愤也未免太简单,凭他的性格以后难免不会有更多过分的要求提出来。还有,自己为什么要相信这样一个人的话,难道他说下跪自己就一定要这么做吗?
不对,要是这么简单就可以结束的话,秦雅泽一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玩弄自己的机会。
一时间吴子键的头脑中充斥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或者自己的表情也随着这些念头变来变去吧,秦雅泽斜靠在床上,对着这样的自己扑哧笑了出来。
“别一脸古怪好不好,我可是认真的。想来想去,什么过分的事也抵不过你低三下四地在我面前承认错误更让我开心,更别说还要下跪了。你不会是不相信吧,这种事我没必要骗你是不是?不然我给你写个书面保证如何?”
秦雅泽一副真的要动笔的样子,吴子键对着忙着找笔的他撇撇嘴,心中未置可否。谁知道他这么做有什么别的目的啊,这个人的性格是出奇的怪异,除了他自己谁也无法预料,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过要按牌理出牌吧。
不过,事实上,自己的心理的确感觉有一点点动摇。
说不定一句小小的对不起真的可以从此甩掉这个大麻烦。
秦雅泽所乐于看到的无非是自己谦卑地满足他的虚荣心而已,得了绝症的人能有什么凌云壮志呢?如果耍更大的花样他也会掂量自己的反应,不可能达到的要求,这个人绝对有自知之明不会提出来。不过,还是觉得好奇怪。
太怪异的感觉。
“为什么我要道歉,我可不觉得自己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就算昧着良心说的话也说不出口。”
自己嘴硬地说,秦雅泽不以为然。
“因为我高兴啊,我说值得就值得,其他的你不用管。”
他就是这种恶劣的男人,即使对自己毫无用处的恶言也照说不误,但凡能让自己快活这个人都会毫无顾忌地去做,老实说吴子键有渐渐掉入陷阱中的感觉。
“凭什么我要相信你?”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不过我劝你还是相信为好。”
心就像越来越谦卑了似的,口气也松动了,吴子键不知道自己已经跨越了该不该下跪的实质问题而进入之后的程序。就算这样,秦雅泽也不肯退让一点,他不顾自己已然全面变青的脸,神情悠闲地凝望窗外。
“白上了我那么多次,而且动手打我不知多少回,怎么,一个小小的歉意也不肯表示吗?还是非要让我计算出代价才肯面对现实?你不是那样迂腐的人吧,不然的话……让我反攻一次也可以抵消。”
吴子键说不出话来,秦雅泽的表情十分奇怪,明明是在笑,眉眼间却流露出伤感。摇摇头,吴子键打消掉可怜对方的想法,讨厌!善于表演也是这个家伙可恶的地方之一。
“说不定我不会活过这个夏天呦,这样的我没什么必要骗你吧。”
乍然被提及“死亡”的话题,听起来就像空穴来风一样不真实。自己反射一般脱口而出“怎么可能”,然而,说出后立刻后悔,其实现在的自己不是应该在心理期望对方早点死掉比较好吗?
表情突然变得满足的秦雅泽,冲自己招招手,像往常一样甜美地笑,嘴里却说,
“快说啊,我都要等不及了,一想到这是从来不肯认错的你生平对人第一次认真跪下认错,心里就扑腾扑腾直跳呢。”
对方说得那么轻巧,好象“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种谚语从来不曾出现过。然而,身临其境的自己却做不到轻松,事实上,自己根本就是难堪加紧张,糗透了。吴子键双手握成拳头,汗顺着额头流下来,却讲不出一个字。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三个字,而且利弊关系也算的清清楚楚的自己,事到临头才发现理性的想法全然不管用。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说不出口……对方直逼的目光赤裸裸地烤得人生疼。
“对……不起……”
好歹挤出这几个字,但是对方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秦雅泽用手拄着下巴,歪头认真地瞧自己。
“还有呢,快点跪下啊,说这种话不跪一下会显得很不真诚的。”
吴子键恨死了那张可以随便损人的嘴巴,可是既然已经说出了丢脸的话,逞强的姿态就再也拿不出来。
膝盖不能弯曲,完全不能动……自己试了一下,是不是西装裤裁剪得过于合体了?不,不行……感觉上自己好象要越过一道危险的边缘,但是奇怪的情感却拼命对自己说着:不!
秦雅泽的表情渐渐不耐,丧失耐性的他用手指神经地敲击着桌面。
“快点,你怎么这么笨,难道下跪很费劲吗?还是你的膝盖出问题不能动了?老实说,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先杀了我,要么你就当面跪给我看,二选一,我给你倒记时喽。”
说着这个家伙居然真的开始倒数记时。
“五、四、三、二……”
“不!”
喊停的瞬间,吴子键完全忘记了理性。
“他妈的,秦雅泽你这个混蛋,我也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立刻收回你的无理要求,要么你就揭穿我之后等着我们两个同归于尽,老子不陪你玩了,随便你怎么选!”
昂着头喊完之后,好兴奋,吴子键全然忘了自己处在多不利的地位。这是少有的自己会忘记理性作出不可收拾的事,明知道惹恼了对方会是什么结果,但是没办法控制,这理由大半来源于秦雅泽条件之外过分的态度。
他如果表现得不那么嚣张的话,或许自己真的会下跪求和也说不定。
对方盯着自己脸看的表情真像女王鉴别奴隶一样,从头到脚,一丝也不放过。讨厌,真的讨厌到了极点,吴子键最痛恨的就是这种拷问般的眼神,能一直穿透内心,把内心深处那个谁也不愿意看到的自己硬生生的拖出来。
自己一直厌恶这个人,一开始是没有意识地躲避,后来虽然痴迷于肉体却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协调。为什么已经做爱的对方还是如此让自己别扭呢?原因就在这里,我讨厌他,讨厌他把那个对谁也不愿表露的“我”硬拽出来见人。不仅如此,他还对那个“自己”不加一丝怜悯,毫不留情地撕扯、作弄……自己真的很恨这个人,为什么这样的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呢?他为什么不从这个世界消失?对了,他从世界上永远消失掉就好了……
自己错乱的想法被一阵暴笑声打断的时候,吴子键无法解释自己心中的气愤、耻辱和悲哀……一切都被那个男人料到了,他料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也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从他不再继续要求而放肆的笑颜暴露在面前开始,自己才明白,被这个男人再一次耍弄了。
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不能做,吴子键只是带着刻骨的怨恨,一直凝视眼前的人。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70

整整三天,自己都未能从那噩梦般的情境中恢复过来。每一次想起当时的情形,羞惭到想死的念头无法抑制。不能想象当时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的话,自己会怎样,幸好只有自己和那个人,如果再发生同样的事,绝对绝对不会让同一句话从嘴里冒出来,不过曾经发生的却永远也改变不了。难堪的印记是秦雅泽对自己一辈子的报复。
这三天的每个漫长的夜里,吴子键独自躺在家中的大床上,咀嚼悔恨的果实。
第四天,自己想起还有一些东西放在秦雅泽那里没有取回。想到要踏入那种人的家一种难以控制的厌恶感居然升起,这是以前从来也没有过的体会,仿佛所有的屈辱一股脑都重来了,吴子键无法把自己带离病房中的那一刻。
真是后悔到几乎撞墙的地步,这绝对不是自己平时的处事方式,也许当时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吧。
当连续第四个夜晚不能入眠,在床上辗转反侧之时,吴子键下定决心收拾心情,斩断与秦雅泽之间所有的联系。
如果可以一辈子都不愿意返回秦雅泽呆过的地方,就算知道他现在不住在家里也是如此。要不是平时放在那里的东西中有一些不得不取回以免后患的物品,真想就这么让它和那个人一起烂掉好了。想归想,吴子键还是掏出备用钥匙。
别的不说,单是上衣兜里的信用卡和图书馆的书卡,如果置之不理的话,说不定就是以后麻烦的根源。
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毕竟只是一瞬间的事,为了长远考虑,要做到今后一丁点瓜葛也没有的地步,现在就必须及早准备。带走自己的东西也就意味着要把那一段令人不快的记忆也从生命中抹去。
吴子键知道秦雅泽此刻应该在住院治疗中,自己算准了他家里不会有人才悄悄地来。谁知钥匙在锁孔中转动几下后,意外地感到阻力,吴子键立刻意识到有人在里面将房门反锁了。
门被打开的速度快得出乎自己的预料,来不及转身下楼的自己就这样迎上秦雅泽深邃的目光。
乱蓬蓬的头发,皱皱巴巴的T恤和短裤随便套在身上,还有泛白的嘴唇,说明此刻面前的这个人状态十分不好。
不过吴子键的疑惑大于一切,他不是应该老老实实地呆在医院接受治疗吗?为什么却会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直觉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又被欺骗了,这家伙根本什么事也没有,不过转念一想,就算秦雅泽本身不能相信,但至少病历上写得明明白白的内容绝对不会错。或许他回来也只是为了拿必要的东西吧,虽然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但是谁管他!
“你来了。”
简简单单的招呼,看得出他在极力掩饰自己的不适,不过吴子键在乎的不是这个。自己对那些装作视而不见。现在要做的仅仅是搬走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如果可能就一次把事情都解决掉,然后走得远远的多一分钟也不会留下来。
发觉吴子键犹豫地站在门口,已经向屋里自顾自走回去的秦雅泽回头奇怪地招呼自己,
“快点把门关上,我冷得很。”
真可笑,外面明明是将近六月艳阳高照的天气,这个人却还抱怨着寒冷,一听就知道是随便扯的瞎话。就算装出正经的样子也不用这么做吧,吴子键心有不甘地走进去。
“我是来取自己东西的。”
简单地解释之后,吴子键不理睬对方可能有的反应,自顾自打开行李箱。秦雅泽站在一旁,既不帮忙也不反对,本来应该在床上躺着的他却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动作。就算脸上露出明显不高兴的表情也照样打扰不了他的注视。
幸好需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在秦雅泽默不作声的“守护”下,吴子键虽然浑身不舒服但是动作可没有停下。除了带过来的衣服之外,就连一直放在这的剃须刀也不想留下,把一切整理好之后,想要走的吴子键才想起还有升任校长之前在学校图书馆借的几本教参,扫过几眼之后就随便地扔在这里,之后因为不再继续教学的缘故再也没有碰过。
应该还在这个屋子里吧,虽然已经差不多快忘光了,不过那是学校的藏书,就算不值几个钱的话,上面还有自己借书的印章,留在那个人手上不是什么好事。
借了很久都没还的书,自己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放在什么地方,书柜里没有,仿佛扔在床头柜里,不过翻了翻还是没发现。也许被用来垫饭桌的一角了?自己越找越糊涂,几番徘徊之后,眼角的余光扫到秦雅泽向这边走过来。
“在找什么东西,要不要我帮忙啊?”
“不用!”
被自己一口拒绝的秦雅泽表情无聊地耸耸肩膀,退到一旁。
奇怪,明明不可能拿出这个房间的,其他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找到,惟独盖了自己名号的教科书却一点踪迹也没有。吴子键在不大的书架上从头到尾又扫视了一遍,确信没有遗漏任何角落,可是目标一点也没有痕迹。
这下子不开口也不行了。心理这么想着,自己疑惑地回头看看身后抱着双肩的人,对方接触自己目光后仿佛无所谓一般扭过头的动作却更加重了自己的怀疑。
“喂,你把我的书藏到什么地方了?”
“什么书啊,我不知道。”
对方故作天真地这样反问,吴子键冷笑两声。
“别装了,就是我三月份从图书馆借的教学参考书啊,虽然现在没什么用处了,不过上面有我的印鉴,你是不是想留下做个纪念?不过不好意思,我没那个打算,快点交出来吧。”
秦雅泽歪着头想了想。
“根本没见过,我干吗要藏你的书?”
“原因你自己清楚,除了你谁还能做出这种无聊事!”
自己那鄙夷的神情让秦雅泽的眼睛瞪起来,他忿忿不平地注视自己,吴子键故作不见,继续在书架上搜寻。
找了许久之后依然一无所获,不过心理很清楚,被那个家伙故意藏起来的东西,找是找不到的。
身后传来极度冷淡的声音。
“就算你找到天黑也没用,老实说,那几本烂书我看了就碍眼,早就扔掉了。”
吴子键闻言从蹲着的姿势一下子站起来。
“你说什么?”
“你聋吗?书早被我扔了,反正我们都已经撇清,我扔没用的书你管得着吗?”
就算不在乎书的事情,毫不在乎的语气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那是我的书,你有什么权利随便扔掉!”
“你又不早说,谁知道那么无聊的书会是你的。”
精装的元照大英汉词典会是“无聊”的书?更何况扉页上还有自己的印鉴,虽然谈不上爱书如命,但那是从学校借来的东西万一真的丢了的话,补偿起来也很麻烦。不过,吴子键此刻心理最气的是秦雅泽的态度,那个人仿佛就是为了故意激怒自己似的,尽说些让人控制不了脾气的话。
不过,如果这就是他的目的的话,自己一定不要让他得逞。
转了念头,吴子键淡漠了语气。
“既然你说那是无聊的书,就随便你好了,反正再买也很方便,要是能就这么轻易甩掉你连同你的诅咒的话,就算损失几本书也是值得的。”
不怀好意地回敬后,吴子键重新蹲下把行李箱的盖子合上。这是很简单的行李,只要把皮箱的链子扣合即可,在自己这样做的时候,背后传来匆促的脚步声。拖着拖鞋的声音从卧室奔到厨房,然后又回来。哗啦一声响,吴子键的旅行箱盖子上冷丁砸下来几本砖头似厚重的大书。黑色的皮质封皮上面印着金色油亮的字体,正是自己找了好久的“目标”。
注视着失而复得的东西发了好久呆的吴子键回过头,秦雅泽直直地站在自己身后。
“你的书,拿上它们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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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1:33:48 | 显示全部楼层
71

吴子键眼看着对方抛出赌气似的话之后,就背对着自己一下子钻进凌乱的被窝。
明明看到他脸上的冰霜已经快覆盖住整个房间,吴子键的脸上却开始浮现笑容。原来觉得激气的并不只是自己一个人,这样一想,心理就像得到了补偿一样漂浮起来。收拾好行李之后的吴子键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床前,不大的双人床上,衬衫、睡衣、内裤和袜子把大半的面积都占据了,东西扔得到处都是,与以往空荡到一无所有的情况大相径庭。或许是生病后没有精力去整理吧,吴子键因为也发现秦雅泽同样有乱掉步骤的时刻而沾沾自喜。本来已经打算走的念头一瞬间就改变了。
“你怎么了,是在生气吗?难道这样的你也会生气?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有这根神经呢。”
大咧咧地讲完后,因为没听到反驳的声音,吴子键顺势用手去揭被单的一角,但揭到一半就被死死拽住了。
“明明藏了我的书却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等别人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后却又像小孩子一样激气,你说这算什么?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不是说彻底分清了吗,干吗又做这种藕断丝连的事,难不成你对我还没有死心?”
吴子键一旦心理占据上风,那优越的派头便止不住,更何况对方只是如缩头乌龟般躲在被子里并不还击,便好象退缩了似的,这么一来就更助长了自己凌虐的乐趣。
“呀,没准你还真报着这种想法呢,那样的话,岂不是……太惨了。得了癌症没人甩你不说,还要靠这种方法才能吸引别人的注意,秦雅泽你的生活中真的没有其他乐趣了吗……”
因为是让自己无限讨厌的家伙,所以吴子键也不顾忌被单里的人越来越大的反应而得意洋洋地自说自话。忽然发觉被单下的身体抖得特别厉害时,已经是十分钟以后,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吴子键迟疑地停住口,看着那床单下的身体仿佛波浪般涌动。
自己等到过了几分钟之后,颤抖渐渐缓和的时候,才敢伸出手去掀开被单。蜷曲着俯趴在床上的人,后背的衬衫都湿透了。
“你干吗要自讨苦吃?”
一瞬间就忘记了自己的立场的吴子键,说出口才发觉自己的语气未免过分温柔,不过秦雅泽即使对这样温和的口吻仍然没有反应一样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不免更增加了几分担心。
他就是这样固执的人,心里也明白,但是想到的却偏偏是,这么逞强真是毫无道理和意义。
“实在撑不下去就去医院开刀吧,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就算胃癌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绝症。大不了割掉半个胃罢了,就像割掉盲肠一样,什么也不影响嘛。”
对方没什么表情,不过却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吴子键摸到对方的手指,湿漉漉的,捡在手掌里没什么力气。
“你听到我说的没有?……是不是有点害怕?你这么说我可不信哦,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这么刺激一下,对方果然不服软地从嘴里挤出一句。
“我没什么好怕的。”
“那就是了,既然这样我帮你联系医院,准备手术好不好?”
“少来,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呆了一下,吴子键迅速从床上站起身。顺水人情自己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可是吃力不讨好的情况却是第一次碰到。看来自己是白白浪费了感情,说的也是,那么多同情心送给哪个下属不好,偏偏要送给这个不知道感恩的男人。被愚弄般的不快堵在心里,既然这样,就留他在这里不理不睬好了。
“喂。”
从背后传来低呼。
吴子键把行李箱拎起来。
“还记得我说过要让你身败名裂的事吗?”
无法让人置之不理的话,吴子键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表情回过头的。
秦雅泽说着已经从床上勉力撑起上半身。他嘴角的笑意把不快的记忆又勾起来……那种耻辱,难道还没有结束?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自己冷冰冰地这么说,就看到对方陡然瞪大眼睛,仿佛发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捂住嘴。
“怎么会那么简单啊,一个小小的道歉而已,我凭什么要当真?更何况你也没有真正做到吧,还说出这么天真的话,真不像你一贯的感觉。”
的确不像平时的自己,因为此刻已经自己已经出离愤怒了。这就是刚刚那个疼的发抖的人?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把此刻的脸和刚才的脸对上号,换来换去的面具,自己真想把它砸个稀巴烂。
不过理智告诉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冲动。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不妨直说吧。”
“我要你陪着我。”
“陪你?”
吴子键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啊,要陪着我,一直陪在我身边。不多也不少,直到我病好或者死掉为止。”
看着对方冷静的表情却说出这种“阿莎力”的话,吴子键张大嘴巴呆掉了。
好象解释一样,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要求。
“我最近食欲不好,也懒得动,你也不用做什么别的,每天就烧烧饭,买点生活必需品就好,有时间我也可以和你调调情或者做爱,等我想要你离开的时候我会通知你哦。”
这个人脑袋出什么问题了吧,奴隶一样的条件却说得分外轻松。
“另外,我要是出去的话——”
“等等,我没有说要答应你这些条件。”
自己打断他的话。
“你想找个免费看护吗?”
“怎么,不可以吗?”
那语气优雅的反问不知怎地听起来就那么刺耳。秦雅泽轻轻冲自己摇摇手指,仿佛在嘲笑自己。
“想找免费看护就去勾引别的男人啊,你凭什么缠住我?告诉你,别以为别人真的就怕了你!”
对方对自己的怒吼不以为然地吃吃笑着,
“我知道你不怕我啊,不过要说‘一点’都不怕就难说了。况且我只是叫你伺候我一下下,又不是要你命的事,看你平时身体这么健康,时间和精力都多得没处发泄,偶尔做做好人好事也累不死啊。……凭什么只有你这种人才能快活?我只不过是生病了而已就难受得要命,可是看着你这么悠哉地在眼前晃心里真是不爽。”
“那是你自己的事,根本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但是我就是不高兴看到你那么自在。”
说白了就是嫉妒自己的好运气和好身体,吴子键明白那无所谓的眼神中其实掩饰着深深的嫉恨。因为对方一贯不表露自己的心思,自己还以为他已经认命了。
“对不起,我恐怕做不到。”
“别说的那样绝对吧,之前我们不是做得很好?而且这样一直到最后,你都可以监视我不出卖你的情报对不对?反正等我身体好了,我们就会自动撇清。”
秦雅泽讲得十分认真的样子,是谁让他这么没神经的?吴子键怒极反笑。
“你说的的确不错,不过漏了一点,如果单是做爱的对象倒没问题,可是照顾可怜的家伙我可没有兴趣。”
“你说可怜……”
“不是吗?我是说你可怜。要知道我担心你告发我也是有限度的,如果付出太大就没必要听从你的安排,除了听你的话之外我还有其他的办法可想。与我相比,你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吧,时日无多的人反而提出过分的要求,要我去伺候你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其实你已经没人可以依靠了吧,除了我以外。如此孤独的你只有用这个方法来缠住对你已经厌倦的男人,不是可怜还能是什么呢?”
自己说完后,便毫不示弱地与秦雅泽对视。两个人默默注视彼此,一个站在地上,一个靠在床上,彼此想找出对方一瞬间疏忽的弱点。
真像面对狼的进攻一样,一点也不能马虎!可是,我才不会让步,吴子键提醒自己,要是再被秦雅泽牵着鼻子走的话,自己真要去撞墙了。
尽管这种无声的进攻不如自己平时的习惯来得自在,但是除此之外,倔强的成分也在里面。孩子似的斗气,好久都不曾体会过了。
先缓和下来的是秦雅泽,看着对方慢慢垂下了眼梢,吴子键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对方的声音里有灰心的味道。
“算了,这么和你消耗下去有什么意思?好象小孩一样,永远都没结果地争斗。就算你一相情愿地认为我要抓住你不放也随你吧,反正我现在对你什么兴趣也没有了。”
“你别再找借口了。”
不理睬自己的进攻,秦雅泽抬起胳膊指指门口。
“麻烦你从外面把门带上,我要好好睡上一觉了,和你这种人讲话还真伤神经。”
“伤神经的应该是我吧。”
“随便你怎么说。”
看得出他满脸真实的倦态,吴子键点点头后拉起旅行箱往门口走,不过总觉得心犹有不甘,仿佛小孩子打闹过后必定要分出个输赢胜负一样的心态,不稍微欺负一下就不能平衡的感觉。吴子键又回头冲秦雅泽一笑。
“你这是自作自受,怨不了别人。”
“你这么说是不是要我收回之前的话?”
这回答让吴子键的心突地紧张了一下,不过他没有再转身。要是被对方看到自己害怕的表情说不定会被奚落嘲笑。才刚这样想完,身后立刻回应般传来肆无顾忌的笑声。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用那么害怕啊,居然连头都不敢回……放心啦,说有什么证据之类不过是骗你而已,一个像你那样自私、虚伪又怕事的男人会有什么把柄能落在别人手里呢?哈哈哈,你还真是好骗……”
气得双肩乱颤,吴子键回过头,看到的就是秦雅泽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如果光凭愤怒就可以杀死人的话,眼前这个男人早就被自己杀死上百次了。很想烂揍他一顿,发泄心中的怨气,吴子键把拳头攥得卡卡作响。
“你这种人,最适合的死法就是烂死在这张床上!”
这是迄今为止自己说过的最激烈的话,吴子键扭曲着面容,咬牙切齿地对床上笑个不停的人诅咒着,随后大步走出房间,让房门在自己背后砸出一声巨响。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72

半夜里,空房子中突然响起刺耳的电话铃声,把吴子键从梦中吵醒。
刚刚做了压抑的梦,那股反应还没有过去,双手叠放在胸口,陡然被惊醒时浑身沾满汗水。最近几天一直做着十分辛苦的梦,然而梦醒后却说不清留下什么记忆,惟一保留的是那种不快的感觉。
电铃像固执哭泣的小孩,不间断地回响在房间里。
吴子键伸出手去够话筒,就算拜它所赐从那郁闷的梦中解脱,但是心情却没有一点好转。
“喂喂。”
自己不在乎地大嚷。
出乎意料的,话筒里传来的声响不像是人发出的,而是琐碎的杂音。
“喂,我是吴子键啊,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因为一直能听到对方在话筒那边的喘息,却又一言不发这般怪异,吴子键觉得有点烦躁。
“你是谁啊,是老爸吗?还是洁宜?”
把能想出的亲戚名字报了个遍,结果对方还是保持着缄默,只听见听筒中对方那颇为沉重的呼吸,如梦魔般在耳边徘徊。
是不是谁家不懂事的孩子在搞恶作剧?吴子键好半天醒悟过来,半带着气愤半是厌恶地砸下听筒。
太讨厌了。简直就像毛虫在后背爬过的感觉。可是因为电话机没有显示出对方的号码,所以自己只能闷在鼓里生气。
不过要是仔细推敲,能够对自己开出这种玩笑的人,无论是亲戚中还是同事中,归根结底也只有一个人敢于这么做。
隔天的半夜,就像约好了似的,刺耳的铃声再次把自己从梦境中扯出来,这次并没有做那种不快的梦,所以睁开眼睛的吴子键脾气也上升到最高点。
这次自己不忘记看电话上显示的号码,当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时,吴子键抓起话筒就是一阵怒骂。
“你是不是有病!深更半夜的搞什么鬼,秦雅泽你不要和我玩这套无聊的把戏,我们早就撇清了,再骚扰我小心对你不客气!”
没有回答,听筒中充满了和上次一模一样的令人压抑的呼吸声。
吴子键又胡乱骂了几句之后,不解气地将话筒摔在地上。
虽然没有听到对方讲话,不过从电话机显示的号码来看很清楚恶作剧的对象是谁。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搞这种无聊到极点的把戏呢?就算生病也不能成为这么做的借口吧,估计还是心有不甘的报复。吴子键看了看刚刚被自己生气踢下床的被子,床单还是温热的,可是睡觉的欲望已经荡然无存。
光着身子下了床的吴子键从地上抓起电话,想了一会儿后他开始拨自己熟悉的号码。
单调的长音响了几声之后就接通了,对方接了电话后照旧沉默,忍耐不住的吴子键单刀直入地逼问,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猜测对方的回应,撒娇或者刻薄,但是话筒对面一片寂静。忍不住又想对这样装闷骚的他发脾气,但紧接着又极力忍下。手握着话筒的自己几乎可以想象出话筒对面那边的秦雅泽孤单地坐在漆黑的室内的表情。
“你是不是想叫我过去陪你?”
对于无言的表达自己一点也不理解,吴子键再问一遍。
“要是想我就直说呀,干吗搞得这么别扭?”
刚这么说完,电话立刻被挂断了,并且无论自己再怎么反复地按重拨键,听筒那边始终传来短促的占线声。曾经想过要不要过去看看对方是否出了什么事,不过这种想法仆一探头就被自己压制住,恶狠狠地想对那样一个人这么好究竟值不值得时,吴子键马上作出了否定的回答。
反正这样之后扰人的电话就再也不会打过来了吧,抱着这种想法而安下心的吴子键立刻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睡觉归睡觉,第二天早晨上班后的自己,却始终盯着桌面上的电话瞧个不停。虽说那个家伙既讨厌又绝情,而且自己已经明确同他切断一切关系了,但不知为何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总有点不自在。
想说那借口就是上级对下属的慰问吧,吴子键指示秘书往主校区打电话询问秦雅泽是否办理了公费医疗手续,当听到否定的回答后,一天的好心情刹那黯然失色。
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吴子键嘴里一边骂着“混蛋”一边通知秘书小姐把下午安排会见外校考察团的时间改到次日。
一边站起来一边不断提醒着自己,只要处理完秦雅泽住院的事宜就好,自己只要看看他还没有死就算尽到了义务和责任。
因为上次怒气冲冲地离开的时候忘记了把备用钥匙还回去,所以吴子键没有敲门而直接打开门走进去。步如室内仿佛来到了另一个空间一般,同明媚的室外阳光相比,房间里光线幽暗的景象伴随着过期食物的异味向自己袭来。
藏身在一团凌乱的棉被里,面对着喧哗的电视屏幕的秦雅泽明明听到自己走进来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看,他的注意力好象完全被电视中无聊的肥皂剧情吸引住了。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73

吴子键走到床边,看着电视中放的正是自己最讨厌的没完没了的长片室内剧,剧中人物冗长乏味的对话令自己反胃。还没等自己开始皱眉,啪的一声,屏幕闪了一下后变成一片黑暗。
自己诧异地回过头,迎上秦雅泽带着恹恹表情的脸,他用比平时弱了一些的声音平淡地问,
“你怎么又来了。”
我为什么会来?这个问题要问你才知道啊。吴子键什么也不想回答,但是不想说并不代表自己就没有什么可说的。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吴子键从公事包里掏出上午办好的文件递给秦雅泽。
“这个是你的公费医疗手续,我已经帮你办好了,你自己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学校方面提,我们会尽量满足。”
那言外之意是不是有点官僚作风?反正秦雅泽听完后微抬头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接过档案带的对方,随便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然后就像扔垃圾一样丢到一边。
“你怎么这个态度?”
有点发怒的自己,虽然明知道对方十有八九不会领情,但是也未免表现得太露骨了点。
“怎么,难道连内容都不看看吗?”
“没兴趣,对我来说没这个必要。”
“什么叫做没这个必要?”
面对吴子键生气的指责,秦雅泽抬头笑了一下。
“没必要就是指我既不会动手术,也不会花你弄来的一分钱,因为我对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好意根本不想领情。”

空气是已经凝固住了,吴子键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的一点同情心被人狠狠地撕下来。一种赤裸裸暴露在外的感觉。秦雅泽带着傲然表情的微笑,像印刷在钢板上的铅字,整整齐齐地钉在自己身上。
身体里的骨骼咯咯响起来,都是因为那个人说了讨厌的话。
“你别以为我是好意。”
自己这么说完全是为了报复,大脑里面一片黑暗。
“老实说我可没那么好心,只不过是学校正常的事务而已。不过,如果连我都不管你的话你该怎么办?你从前那些一呼百应的情人都在哪里呀?要不是你人缘太臭估计也不会搞到今天这个地步吧,再说就连我也不愿意趟你这滩浑水。”
其实秦雅泽的人缘没有糟糕到自己说的那种程度,不过当所有人得知他患了胃癌的消息后,虽然很八卦地打听但一旦涉及到陪护和捐款之类的实质性事务都各个避之惟恐不及。当然正常来说病人的家属应该亲自到学校张罗这些事,可是问题的实质就是根本没有什么亲属,或许是本人不愿意说而隐瞒起来了,不过个人履历表上家属栏也是空白的。学校人事处审核人事档案时基本上从不认真核对这些情况,也或许秦雅泽就是通过关系进入这个学校的,现在孑然一身的他理所当然地被所有人忽视。
“你还有完没完了?”
对方一脸厌恶地缓慢抬头,秦雅泽瞪着自己的眼睛中明显地写着,“你管不着”。
“我猜想你现在一定已经没有人可以依赖了。”
“讨厌死了!”
说话声被对方的大喝打断。秦雅泽摇摇晃晃地从脏兮兮的被单中站起来。吴子键这才看到对方身上仅仅穿了一件皱巴巴的睡衣,下半身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自己面前。他像喝醉酒的人一样口齿不清地笑起来。
“在别人倒霉的时候讲最恶劣的话,果然就是你这种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话不知道应该出自谁的口里才对,吴子键皱起眉毛刚想反驳,对方已经胡乱挥舞着手臂打断自己。
“我早说过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吧,你还整天跑来这里做什么?校长大人难道很清闲吗。你外面还有好多情人排对等着约会不是?快滚吧,快点!”
吴子键制止住那向自己挥过来的拳头。这个人明显已经疯了,有理也说不清楚。况且自己也不想和他说理,要是还有呆在这里的必要的话那是因为心中还有疑问。
“我说完一句话就走,之后你想留我也留不住,我只问你,既然那么讨厌我的话,为什么半夜要往我家打电话?”
对方一下就沉默了。好象思维断了线,他咬着手指迷惑着。
“说原因啊,不见得是还惦记着我吧,在把我搞得那么狼狈之后——”
“不知道,这么做有点好玩……”
把自己弄得整夜都睡不着的原因居然只是“好玩”而已。吴子键被那荒唐的解释搞到快抓狂了,偏偏对方的表情还那么认真。
“你在说什么啊,一般人会因为觉得好玩就把别人半夜吵醒吗?况且我们已经彻底分手了不是吗?你还有没有常识,实在想找个人陪就直接求我啊,你求我说不定我还会考虑一下……”
“呵呵。”
对方晃着肩膀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
他不回答,只是盯着自己的眼睛看,因为好奇而不自觉回望的吴子键,几乎被对方幽深的瞳孔吸引进去。
“你真的被我搞得很头疼吗?”
“老实说头疼死了。”
难得的真心话,是因为沮丧而不想继续装下去,没办法才说出来的,可是这样对方眼里的笑意却渐渐扩大了。先是抱着肩膀微笑,接下来就用柔软的双唇去触碰吴子键的嘴唇。
一开始也许是秦雅泽主动引诱,不过接吻到最后却说不清楚究竟谁占据着主动而难以控制。
自己和对方都在热烈地需索着彼此,当吴子键揽住对方的细腰,半抱半拖地将他压倒在床上时,心里隐隐约约地想到或许这才是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因为积了很久没有发泄,所以做爱时全身都禁不住发热,对方也迫不及待地没几下就射出来,那浓厚白浊的体液有着强烈的味道,让吴子键爱不释手。
终于进入对方体内,感觉上还是那么好,秦雅泽难耐地在自己怀里扭动身体,吴子键狠命爱抚。好象许久都没做过的样子,每一次进入都感觉到紧致和强力的收缩,吴子键把秦雅泽死死抓着床单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将它们扣在自己脖子上。
“真是淫荡的家伙……居然连内裤也不穿,就这么在男人面前袒露性器吗?告诉我,你是不是常常一边想着我一边自慰?”
自己附在他耳边低语,秦雅泽不回答,闭上眼睛的他全身都颤抖着,渐渐地,眼角渗出眼泪。吴子键伸出舌尖舔去那咸咸的液体。
渐渐敞开的密所,不断喷涌出的性欲,这种强烈的快感自己应该没少体验过吧,可是还是仿佛眩晕般无法自拔。
看对方的表情仿佛比自己更加投入。
“喂……叫一声来听听……”
“什……什么……”
“说我爱你,快说啊。”
低蹙着眉头,对方渐渐困难地睁开眼睛。
“凭什……么?”
“不凭什么,因为我想听,快叫!”
“不……”
“快点,快点。”
伴随着催促,那动作也加大了力度,对方在自己的摇摆下轻轻哼了出来。
“讨……讨厌,讨厌死了……”
与言语相反的却是,秦雅泽扣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像抱住救生圈一样紧紧不放,十根手指仿佛都抓进吴子键的肉里。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74

在黑暗中摸索的手没有在熟悉的位置够到台灯,心里还模模糊糊地惊讶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许久,适应了光线的眼睛把自己带回现实,残存的快感也慢慢复苏过来。有什么充满肉感的东西紧挨在自己的腿间,恢复知觉的身体渐渐温热起来,秦雅泽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产生沉重的酸麻感,可是看着对方毫无知觉的睡态,并不想把他推开。
搂着如同睡熟的大猫般感觉的对方,看着他凌乱的长发,微蜷的躯体,比平时还要消瘦的尖下巴,白色狐狸一样细长的眼睛,亲了一下,然后又放开。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矛盾的滋味,这明明就是被自己无限厌恶的,可是就是忍不住爱上那肉体。接吻也好,做爱也好,一旦身体接触后就不会再想要其他什么。要是这双眼睛不会睁开有多好,要是这个嘴巴不会讲话该有多好,我一定会长长久久地爱抚他,就像对待珍宝一样。
不知不觉,当吴子键发觉时,自己的手指已经掐在对方的脖子上。
只要稍稍用力,把喉结掐住,用不了短短五分钟,这个家伙就不会再说一句讨厌的话了。
反正他也得了绝症,又不去治疗,这已经同等死没有什么区别了。对一个死人做点过分的事不算什么吧。
如着了魔一般,吴子键缓缓收拢五指,秦雅泽白皙的脖颈在自己掌下轻颤抖。吴子键一边慢慢施力,一边轻轻吻上那细长的眼梢。
身下看似熟睡的人突然不安地转头,同时咳嗽了几声,就是这几声让自己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想要杀死我吗?”
吴子键放开手,自己注意到秦雅泽脖子上留下了很清晰的指印。
他睁开眼睛深深地注视自己,然后用手抚摸脖子。
“你应该再用力一点。”
他在对自己笑,仿佛一点也不担心似的。吴子键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紧接着自己的头被他勾过来深吻,令人窒息的接吻方式制止了过多的思考。
他的下体又有反应了。吴子键在接吻中不禁暗笑,真是不折不扣的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过既然对方也勃起了,这么说陷入着迷的不只自己一个罗。
想到这里不由得笑出声的吴子键,没有注意秦雅泽盯着自己诧异的目光。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
“真的?我不信。”
自从生病之后,脾气变得比从前更坏,猜疑心也更重的对方,吴子键因为发现了这个事实而惊讶。明明同样讨厌着自己的作风,却依旧放弃羞耻地纠缠,这都是为了什么?这个男人,搞不好是和自己抱着同样的想法……
“我说……你应该很迷恋我的身体吧。”
吴子键不是用猜测的口吻,而是用了肯定的语气。头略微低下,吮了一口对方的乳首,马上就引起大幅的反应,吴子键对这意料之中的事微笑了。
“要不是互相吸引,就没有理由再这样消耗下去了。老实说我对你身体的兴趣实在很大,或许这么说会很奇怪,但是具体的理由我至今也想不出。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你这种人吸引,会巴巴地跑来跟你做爱,不过理由是次要的是不是?关键是这种享受实在不错,有没有兴趣继续下去呢?”
自己主动的提议迎接到的是开心的微笑。秦雅泽轻扳住自己的头,在耳边低声说,
“想不通就不要去想了嘛,现在不是很好?”
那能不能算好自己无法确定,不过某种程度上算是再次达成了协议。但是这次吴子键开始学乖了,没有傻到继续整天泡在秦雅泽家里等着让人抓住把柄。真正的好象性伴一样“单纯”的生活。对于秦雅泽的事,自己亦不再多管,反正一个问题是明白的,那就是,不管对方的脾气变得多么坏,性格有多么恶劣,只要自己喜欢他的身体,这些事情就都可以忽略。相反,每次的目的也变得简单,就是做爱而已,享受过后便毫不犹豫地离开,这种生活反而更适合目前的状况吧。
如果说对方不愿意接受手术而希望继续这样放纵下去,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心理已经觉得尽了力的吴子键,抓紧一切机会及时行乐。
这么一来性生活就变得比平时更加丰富多彩,两个人有一段时间还找来专门店里的人玩了几次3P,那种乱交的感觉更让人觉得即使放弃生命也无所谓。不过在随后的一次“三人行”中秦雅泽突然发了一次病,之后这种令人销魂的行为才不得不结束。
在做爱的途中,吴子键渐渐发现,对方对性爱的要求好象越来越强烈,他好象认为沉浸于那种刺激之中就能够忘记一切,那种疯狂的劲头使自己也心生恐怖。
“喂,都什么时候了,该让我走了吧,别再缠着我了。”
被一再需索当然感觉不错,但一天能做几次下来?最终不免归于乏味,身体也难以吃消。吴子键从凌乱的被衾中用脚趾勾起短裤,光着身子坐起来。
“怎么,连澡也不洗就去见女人吗?这样带着一身气味回去一定会被发觉的。”
吴子键对那建议抱着苦笑。妻子自从上次回娘家之后就好象觉悟了似的再也没有扰攘过自己,岳父母亦没有例行的电话打过来,这样反而令人倍感怪异,仿佛要发生什么事的预感……
没准真的要准备离婚喽。
不过自己并不在乎,老婆也好,家庭也好,父亲也好,工作也好,在自己真正的世界里,这些都不算重要。
想到这里,已经穿好衬衫的吴子键轻笑了一下。
“想不想一起去洗个澡?”
再次被诱惑之后,自己回过头看着床上的人,他的表情暴露出真正的倦态和虚弱,看上去和一个放纵颓废的吸毒者相差无几,可是眼睛里却闪着与身体大不相同的光芒。
即使是这样,这个男人还是充满媚惑力。也许他没有仔细照过镜子,不清楚自己目前这副鬼也似的样子早就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飞扬,充其量也只能吸引自己这种被鬼迷住了心窍的傻瓜。
真是奇怪的事,上床的时候从来不曾发觉秦雅泽的脸已经开始虚肿,他已经开始因为疾病而变丑,这个事实自己以前却从来没有发觉过。
“不用了,我有点急事。”
“有人在等你?”
本来打算走向床边向那个人讨要一个吻再走的吴子键,听了这句话忽然改变了主意,他想了一想,还是转过身穿上西装上衣。
“这跟你没关系。”
即使背对着男人也可以感受到那苛责的目光,一想到男人在因为吃醋而生气心里一阵莫名地高兴。吴子键潇洒地系好领带,对着镜子整理发型。
“我明天会过来。”
“随便,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就算咬牙切齿地诅咒,第二天自己来的时候却更加热烈地需索,在床上毫无顾忌地向自己敞开双腿的秦雅泽宛如荡妇一般,让吴子键既喜欢又害怕。
“再来一次,快点……”
吴子键一点都不能理解这样的秦雅泽的想法。
他的睡眠不好,尤其是最近,半夜里偶尔会因为突然的胃痛而醒过来。吴子键见识过一次那种惊吓之后就不想再见识第二次。晚上不留宿已经成了两个人默认的游戏规则,秦雅泽亦不主动要求自己留下来陪他,不过自己一般都会等到他睡着之后再离开,就算是滥用同情也好,这么做至少可以使自己觉得没有什么愧疚。
不过,最近新结识的大学生让自己有点在意这小小的不便。那也是因为之前秦雅泽说想玩3P而认识的家伙,学生就是专门店里的MB,人长得并不漂亮但贵在年轻耐久力比较强,而且性格上也嗲得跟秦雅泽有一比,属于吴子键中意的那种会利用自己优势的男人。
自己略用手段勾引几次之后,大学生就顺利地成为自己新的性伴,因为那之前3P游戏中曾经配合过,身体的敏感度也让自己相当满意,所以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契合得果然更出色。
有了新欢之后,吴子键不知不觉就减少了去秦雅泽那里的次数,并不是因为自己已经对那个人完全丧失了胃口,只是同熟悉的肉体相比,新鲜的滋味更能挑起自己的欲望。
况且新性伴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态度,比起那个动辄发脾气、使坏而且口不择言的家伙要乖巧不止一倍。
就算这样,自己也没有完全戒掉那个人,忘不了那肉体带给自己的感觉,只要隔上一段时间不品尝,身体里的某个部件就会像麻药中毒一样饥渴。
“你最近都做得比较匆促耶。”
赶场般地做完爱后的自己被秦雅泽抱怨。
“有吗?我不觉得啊。”
“那是你自己感觉变迟钝了而已。”
一被这样恶行恶状地指责心情立刻不爽,也想逃走,刚好就在这时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接通之后原来是新的情人打给自己。
“子键,你现在在哪儿啊,我好想你哦。”
年轻的情人很会撒娇,一有时间就会利用做爱的机会向自己讨要价值不菲的礼物。这样并不令人讨厌,相反,吴子键却因着这种定位而心安理得,同某人的毒舌相比,这种的几乎算不上什么缺点。虽然有点累了,但是却不想让这么年轻的情人自己出去打野食,吴子键思考了一下便说,
“那你在光复路的法国餐厅等我好了。”
于是翻身下床。要是平时自己起码也会陪着秦雅泽直到他入睡后才离开,但刚才才被咒骂“迟钝”的气闷还淤积在心头,吴子键用比平常更快的速度穿衣。
“你好忙啊,好象赶场一样,约会一个接着一个呦。要干的事情还真不少,是不是?”
一旁坐着旁观的秦雅泽嘴里发出冷哼。
吴子键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对啊,我又不是你的老妈子,没义务在这里陪你。”
因为生气而忘记了用词,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已经不止一次。虽然直接说出口的话事后会后悔,不过同样也会被遗忘。半个小时之后,吴子键衣着光鲜地出现在法国餐厅门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75

站在铺着宝石蓝地毯的法国餐厅门口向里面望了一下,吴子键并没有发现年轻情人俏丽又高挑的身影,不过也可能是餐厅空间太大,自己没有看仔细而已。对于去这种高档地方的约会,情人应该没理由会失约。
领班向自己走过来,吴子键马上询问是否有自己的预约,说起情人的名字后,餐厅领班露出“无印象”的表情。
可能是情人因为什么事而暂时耽搁了,吴子键丝毫不怀疑情人会错失来这种地方的良机,于是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虽说从秦雅泽家里出来时自己还没有吃饭,但是等待的人还没到自己就先吃起来未免显得太随便。边喝着咖啡边观赏窗外街景的自己心想,等一会儿那个娇纵的情人赶过来后,一定要在他身上好好补偿一下。
奇怪的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情人却始终没有露面,这在平常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因为之前也带他来过这里一次,仅仅是普通家庭出身、还在上大学的他就露出一脸艳羡的表情,按说也不可能迷路。如果不是还不太好意思的话,情人一定会天天腻着自己要求,这么投其所好的事情居然会爽约?会不会是故意放鸽子的?老实说情人另结新欢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不会!吴子键仔细考虑,还是不能得出这个答案。自己无论从哪方面想都不可能让上大学的情人做出像秦雅泽那样毫无道理的选择。自己对于这种男人来说,应该是无可挑剔的最佳性伴,况且单凭情人那点姿色,要勾引一个比自己更帅更多金的男人应该不是容易的事吧。不过,情人那水性扬花又爱慕虚荣的个性,自己却了解得一清二楚,况且也还在专门的店里接客,虽然应自己的要求和补偿后他答应不再去做,但事实上能否办到还是一个未知数。
这么一想之下立刻觉得那高级餐厅的咖啡味道分外难喝。
终于等到不耐烦的吴子键掏出手机,找到情人的电话号码,本想打个电话过去好好质问一下,临了却改变主意。如果就这样气吼吼地打电话回去说不定会更助长那个人的娇纵气焰呢,吴子键不想让一个对自己毫无价值的临时性伴牵着鼻子走。
那天下午吴子键一个人在法国餐厅吃了顿没什么情调的午餐,之后又一个人无聊地回家。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时,自己的手机响了,顺便扫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按下通话键后,吴子键听到年轻情人带着撒娇语气的道歉。
“对不起呀,因为学校里有门必修课临时改到今天下午,手机又没电了,所以让你白白等我了,实在不好意思,子键,你生我气了吗?”
吴子键听着话筒对面情人矫情的借口,不由得面露微笑。
“没有,我没有生气。”
“真的啊,这样就太好了。”
情人还没神经地在话筒那头欢呼。
“都是我不好,因为人家最近正在补学分呢,老实说要是再逃课的话这个学期肯定会当掉啦,所以……子键,我现在可以过去你那里吗?”
“不行。”
“怎么?你还是生我的气?我已经说对不起啦,人家……”
吴子键打断眼看就要发嗲的情人的话,
“我现在不在家里,还记得中午对你提起的法国餐厅吗?你去那边门口等我,一口气连上了一下午课的你也饿坏了吧,我请你吃晚饭怎么样?”
嘴里笑着说话的吴子键脸上可一点表情都没有,电话那头不知就里的情人却欢呼起来。
“万岁,子键,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好爱你……”
嘴里说什么爱呀爱的,做的却是丝毫不觉得羞耻的事情。吴子键想起下午自己用别人的名义去查专门店里的接待记录,结果却是情人正在接客中。自己不由得咬牙切齿地笑起来,要是哪个红牌这样放自己的鸽子也许就算了,不过利用这种伎俩的情人却是个姿色平平的男人。被这种人自作聪明地欺骗绝对是伤害自尊心的一件事。
挂掉情人电话后,吴子键迅速站起身穿好上衣,将门反锁,然后下楼找到最近的公用电话亭。
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是因为这样自己可以避免嫌疑,很快,吴子键找到几个熟悉的道上兄弟,交待几句后就立刻开车直奔秦雅泽的公寓方向。
在秦雅泽家里过夜的自己,第二天上班果然没有收到年轻情人的电话,如此过了大约一个星期后,吴子键在街上偶尔看见一个仿佛情人的背影,叫了一声之后那背影慌张地回过头,果然是情人的脸。不过情人在看见自己时却突然后退了几步,并且表情异常惶恐。
情人虽然拼命逃跑但是终于跑不过曾经在学校田径赛上破过短跑记录的自己,吴子键一手抓到年轻情人的后襟就用过肩摔把情人翻了过去。
在僻静的小巷子口被自己摔在地上的情人,身体像筛子一样瑟瑟抖个不停。
“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请饶了我吧!”
低头跪在自己面前的情人吓得毫无原则地大叫,仔细一看,情人光鲜的衣衫下面,几天前被“修理”过的痕迹依然清晰。
吴子键凝视着这样狼狈不堪的情人,然后蹲下身去,单手抬起他的下巴。
“你为什么要骗我?”
自己明明是和颜悦色地询问,然而情人的面容却突然扭曲起来。
“没……没有啊……”
“少撒谎!”
吴子键厉声喝止他,情人吓得不敢抬头看自己的眼睛。吴子键强硬地扭过他的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年实习,根本没什么学分要补不是吗?你的底细我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瓜只有你一个人聪明而任意耍弄,你这样放我鸽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说说看 ,究竟去哪里鬼混了?”
“子键……我没……”
“告诉你,我可是很讨厌撒谎的人哦。”
当吴子键抚着下巴眯起眼睛笑的同时,情人的脸变得惨白,他的嘴唇哆嗦着,战战兢兢地开口。
“我,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我……而且,那之后又有客人愿意出很高的价钱,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背着我,去打野食了对不对?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最讨厌同时持续多角关系的事吗?况且我也不想与那么肮脏的身体打交道,这些我不是早就明白地对你说了吗?”
吴子键一边若无其事地诉说,一边缓缓从吓得抖个不停的情人手指上退下自己送他的宝石戒指,接着又摘下他手腕上的金表。
“本来,今天应该在这里把你扒个精光的,因为你现在身上的一切东西其实都是我出的钱,不过继续看着你这副德行真叫人倒胃口,这些东西……”吴子键晃晃手里的金表和戒指,“就当作是对我的补偿好了。”
自己一脸鄙夷地从垂头哭泣的年轻情人身前站起。
“你好自为之,不要去做傻事哦。”
这么说着刚抬起腿要走,大腿转而突然被情人抱住,吴子键低下头,情人泪流满面地望着自己。
“子键,求求你别走,别抛弃我……”
吴子键皱起了眉头。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要知道,我对你做的可并不过分哦。”
“我知道,我知道……”
年轻的情人慌张地点头。
“那样就好,以后我们就两讫了,我绝对不会再干涉你做什么,愿意去卖也好,愿意继续骗人也随你,都与我无关,你快让开!”
“可是我爱你啊!”
吴子键不由得要低头好好看看这个突然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无节操的情人了。一刹那自己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最好笑的事。
“你该不是脑筋坏掉了吧,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一边放我鸽子向别的男人卖身,一边还拼命说我爱你,喂,你到底有没有病?不是以为所有男人都会傻到被你的可怜相感动吧,恩?”
“我……我是真的爱你才会这样啊。”
诉说出委屈般,情人认真地摇着头,涕泪交加的脸上还有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使情人平时明艳的脸现在看来倒有几分滑稽。
“因为你都不在乎我,平时只会在想做爱的时候才找我,请我吃饭,给我买东西,可是从来都没有认真对我说过话。你究竟有什么烦恼也从来不让我知道,我以为你不在乎我,所以有客人来电话时我想……或许你会有反应。”
吴子键怪异地耸起眉毛,情人见状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到自己怀里。
“对不起,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求求你认真的爱我一次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才会想要以后再也不和别人做,求你就再相信我一次嘛。”
情人的眼睛惊惶地在自己脸上寻找着确认,吴子键缓缓眯起眼睛,对视后他毫不犹豫地把情人从自己身上推开。
情人惊慌地扯住自己的手被吴子键打掉。
“对不起,我对你这种卖身又乱交的人可没有什么兴趣。”
一刹那,情人就像被打哑了一般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你活该,事实如此。
吴子键再次推开情人准备走开。
“可是你不也一样!”
被抛弃到身后的情人突然哭着喊出来,
“说什么讨厌脚踩两条船的人,可是你在和我做的时候身边不也一样有别的男人?你嘴里说喜欢我可实际上还不是毫无节操,你都可以这样还有什么资格取笑我!”
吴子键回头冷眼看着情人。
“谁对你这么说的?”
“就是上次一起做了3P的那个人啊。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有好几次我爽约就是因为他打电话指明叫我服务。他还跟我讲你是个无情无义,既冷血又残酷的人。之前我还不愿相信,不过现在我看清了,你的的确确就是那种低级的混蛋!”
情人发着抖,越骂声音越大,仿佛破罐破摔一样什么污言秽语都冒出口。那种一点顾忌都没有仿佛泼妇般骂街的姿态让吴子键难以忍受。本来已经走到巷口的自己,又大步返回对着这样骂个不休的情人使劲踹了一脚。
“你给我住嘴,要是不想再被修理一顿的话就乖乖滚蛋!”
“不要,我好爱你,不要。”
谁知一回来就被情人缠上的吴子键压抑不住厌恶的情绪,恶狠狠地对情人说,
“你别再纠缠喽,再这样下去也没用,我根本不喜欢你。”
“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只想呆在你身边,即使像你的那个情人一样也没所谓,他能做到的我一样可以为你做到啊。”
不提起秦雅泽还罢,一提起这个人吴子键立刻火冒三丈,说到底的罪魁祸首还是这个家伙!要不是他几次蓄意破坏,说不定自己也不会和年轻的情人用这么恶劣的方式决裂。可以说就是因为他在背后搅和,自己不但被放鸽子还惹了一身麻烦。
“懒得跟你再纠缠。”
动用武力将歇斯底里的情人抛开后,吴子键毫不犹豫地大步流星离开情人犹自不停哭泣的巷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76

铁灰色的公寓门前,吴子键因为正在气头上而不愿意用钥匙开门,干脆直接用踹的。砰砰两声巨响。就算睡得再熟,只要自己的钥匙在锁眼中转动,秦雅泽也会从床上爬起来迎接自己。那与冷淡的语气不相吻合的迅速动作,今天并没有上演。
吴子键又踹了两脚,比平时激烈的响动吵到隔壁的邻居,左边的铁门哗啦一声打开了。
“喂,吵什么吵?”
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男人从门里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大喊,吴子键没有回答,目光严厉地扭头迎视。
“无……聊……”
在自己凶狠目光的威逼下,邋遢的男人率先胆怯地缩回头,吴子键等到那大门关上,不解气地又踹上几脚。
到最后还是用钥匙开门进去,这才发现房间里竟然静悄悄的,几个不大的隔间被吴子键翻了个遍,也没看到秦雅泽的影子。
一个病得要死的人还到处乱跑!吴子键不觉纳闷,一瞬间“找男人”这个不好的念头涌上脑海,自己坐在屋中央的大床上,焦躁地点燃香烟。
等了好久,大概总有两个钟头吧,窗外的天色已经墨也似的一团黑,打开窗户可以感受到一丝丝微凉的雨落在鼻梁上。吴子键听到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大门缓缓开启,然而还没等门外的人完全走进来,自己已经一把扯住对方伸进门里的胳膊将来人拉进门里。
背对自己正想关门的秦雅泽冷不防栽在自己怀里,被夜雨微微打湿的头发碰到自己的脸颊。他露出吃了一惊的神情,手一松,手里提的塑料袋掉到地面上。
“你干什么?”
吴子键不理会那生气的怪叫而直接把人往床上拖。
将秦雅泽按倒在双人床的中央,吴子键毫不犹豫地伸手去解对方的西装裤,然而立刻遭到强烈的反抗。
正在解开裤带的手被另外两只手死死按住,这样一来自己的疑心反而更大,吴子键用力将它们扒开,但是松开手的结果是它们立刻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护住重要部位,在身下的身体也激烈地挣扎个不停。吴子键真的火了,单手硬是紧紧夹住两只纤细的手腕,举过头顶压在上方,空出来的右手粗暴地扯开对方的裤扣,一场小型的拉锯战在自己的手指接触到对方的性器那一霎骤然停止。
秦雅泽的喘息声在自己开始拨弄他的性器时突然沉重起来,好象引诱般的叹息,吴子键将他双手松开后也没有反抗,反而低着头一声不响地看者自己机械性抚摸着密处那仿佛检查般的举动。
将对方的下体仔细检查连密处也不放过,退下包皮后那软软的东西开始挑逗性地抬头,可是吴子键丝毫不理会被自己弄到高昂起来的东西,检查过后马上站起身走到厨房去洗手。
洗手回来的自己,发现秦雅泽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觉得那呼吸和姿势都有点异样而探过头去看时,发现对方紧闭双目,一脸陶醉的样子,右手在自己裸露的性器上缓缓上下套弄。
吴子键见状有点坏心地挨过去,突然将手覆盖在对方正上下抽动的右手上面,用力制止住他的动作。
“你什么时候欲求不满到这种地步了?要靠自慰来发泄呀。”
明明是自己行为的结果,却偏要坏心地这么问,就是想看到对方过激的反应并以此为乐。可是出乎自己的预料,对方不但不回答自己,反而将头也扭过去,发觉自己的右手怎么也挣脱不开吴子键的“魔掌”后,就放弃了似的仅仅在床上长长地喘息。
对这种反应感觉索然无味的吴子键松开手。
“你下午去哪里了?”
转了个话题仍然是自己放心不下的事。
“去找男人了吧,对吗?”
当自己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俯下身带着示警般的眼神质问时,秦雅泽撇撇嘴,露出苦笑的表情。
“你不是都检查过了。”
密处没有被用过并不代表没有享受到,更何况速战速决的话,几个小时的时间也足够那个部位合拢。吴子键冷笑一声,返身走向掉到地上的塑料袋,用脚尖踢开后发现从里面闪露出来的是贴着各式英文标签的大小药瓶。
心情这才稍微平复一些。
“你去医院做检查了吗?结果怎么样?”
自己回过头这么问时,秦雅泽毫不理会而翻过身去,当注意到他居然在继续刚才的自慰动作而不理睬自己时,不禁有点火大。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粗神经。
这么想着,吴子键走过去重新按住他的手。
“这种事情等会再做也不迟吧,我还有话要问你。”
被自己强制性制止住自慰的秦雅泽,身体抖了抖,仿佛沉醉在梦幻中的表情瞬间变得灰暗。一张愤恨的脸扭过来无言地瞪着自己。
收到预料中效果的自己,这才满意地微笑。
“上次趁我不在的时候打电话给我的情人,指使他放我鸽子的人,应该是你吧。你好象很喜欢勾引别人的男人哦,这么做很爽吗?”
吴子键控制住秦雅泽不断乱扭的下身,用膝盖压住对方的双腿,秦雅泽瞪着自己的眼睛红得仿佛就要喷火。
“我什么都不知道……快,放开我!”
“别这么冷淡呀,我只是问问而已,不用这么使劲瞪我吧。你和那男的做得好吗?他还不知道你患癌症的事吧,如果知道的话,估计早就吓跑喽。”
“这些都不关你的事……”
“怎么能说不关我的事呢?你可是撬了我的人啊,敢于这么做的人至今还只有你一个。其实那个男的本身也没什么好对不对?不过因为我跟他做而把你甩在一边,所以一定要破坏一下,这么说没错吧。还是我太了解你了,为了惹别人发脾气什么下九流的手段都使出来,不是太下贱了吗?”
秦雅泽的脸被自己气得通红,他不断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妩媚的唇色和愤怒的眼神,让吴子键心头一荡。自己一边强制地按住秦雅泽不停挣扎的双手,一边用伸出右手去揉捏对方暴露出来的阴囊,没几下秦雅泽的身体就像蹦到岸上的鱼一样弹跳个不停。
“浑蛋,放开我!”
他用嘶哑、压抑的嗓音咬牙切齿地咒骂。
“你在嫉妒,不是吗?”
“我要杀了你……”
自己一面刺激着对方,一面用力压制住他射精的通道。双重难熬的刺激下,秦雅泽的眼眶中渐渐泛起波光,可是对方咬牙忍耐的样子却比流泪更吸引人。
这样的他分外动人,使自己几乎把持不住,吴子键感到下体突然涨痛。
意识恍惚的刹那被秦雅泽突然的大喊打断了。
“对!我就是这么干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吴子键奇异地歪着嘴,自己心里对这个男人无限的郁闷。
“你这想法不是很……奇怪吗?我到底得罪你什么地方了呢,从一开始就对我百般引诱,老实说,你是真的爱上我了吧。”
低下头去问的自己被对方啪地扇了一个耳光。秦雅泽眼睛里散发奇怪的愠色,那样子,虽然非常生气但却又仿佛要哭的感觉。
“什么爱不爱的,老子做事全凭高兴……”
“是嘛,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感觉?”
不光是被扇了耳光让自己觉得羞耻,被人否定的气愤也在作怪,吴子键明知道自己这么做只是在泄愤,但是却控制不了行为。秦雅泽的下体在自己手中被反复揉搓,昂扬的地方就像女人流出的眼泪一样渐渐湿润了。
秦雅泽开始尖叫,身体从床上弹起来又随即摔落,他不去抓自己的肩膀,两只手固执地揪住皱成一团的床单。
亲吻他耳际的自己听到那细细的哽咽声。
“杀死我,为什么你不杀死我,讨厌的人,混蛋……”
接着他就哭了起来。不是那种嚎啕大哭,也不是断续的抽泣,仿佛是带着怨怒的哭泣,被抓住肩膀的吴子键觉得对方的手指用力得几乎要钳进自己的肉里。狂热随着刺痛而消失。
自己松开折磨的双手,去擦拭他的眼泪,刚碰触到就被一巴掌挥掉了。讨厌被自己碰触的秦雅泽却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地流着眼泪。
“我真是不明白你耶,真的不明白……”
感叹着的吴子键真是怎么也想不通。这是那个从来不露软、不服输的秦雅泽吗?实在是不能理解他的生气和眼泪。按说被耍了的人应该是自己,因生气而发脾气的人也应该是自己,不是吗?
“把你的脏手拿开!”
对方发话了,吴子键苦笑着移开双手。
“把你弄哭了我要说对不起,不过,你为什么要哭呢?觉得委屈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秦雅泽板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混蛋!”
“我承认……”
不得不苦笑,从自己开始对性感兴趣开始,就对这样会撒娇的人没有办法。即使是哭得一塌糊涂,那张脸仍然叫自己忍不住被诱惑。遇到这个男人可谓是命中注定的克星,吴子键觉得全身似乎都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缠住,无法挣扎只能发出叹息。
“可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哭吗?这感觉不像你呀。”
“那什么时候比较像……快从我身上起来,累死了……”
仿佛又恢复了知觉的生气的脸,吴子键无奈只能翻过身侧躺在秦雅泽身边。
“你喜欢我吗?”
明知道说这种话只有讨那个人骂,可是还是忍不住问。
“你喜欢我吗。”
果然对方邪邪的开始反问。吴子键挠了挠头。
“喜欢吧,我想。”
“我可一点都不喜欢你。”
被对方说不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或许还不能清楚自己所谓的“喜欢”究竟是不是和对方的意义相同。心想自己可能就是这个德行,就算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连自己都无法当真。
“我想你和我说的喜欢并不是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吧。”
秦雅泽是唯一能看破自己心思的人,但是看破了又有什么用呢?自己的心意不会因为别的东西而改变,只能说,幸好他并不执著于此。
“我说,消极疗法管用吗?”
看到脚底下一塑料袋的药瓶,忍不住就这么问。
对方露出对这个漠不关心的表情。
“不清楚,不至于更坏但是也没变好。”
“真的不去开刀?”
“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真的,就算治好了胃病也没有任何改变,自己的生活,秦雅泽的生活,没人能够改变已经习惯了的轨迹,就算自己也不行。这么说来或许自己有生病的那天,可能也不会做任何治疗吧。
淡淡的躺在床上像恋人和朋友一样闲聊固然很好,可是谁也不知道能够持续这样多久。几个月之后彼此的心意会不会改变,无法保证,但那却是必然的结果。只有在肉体上能够感觉对方,能够彼此需要呼应的时候,心真的被充满了,没有一点空余。
转过头来的自己挑起对方一绺头发,淡茶色的发丝,柔软像一片羽毛。
“你很漂亮,真的漂亮,即使哭的时候也非常动人。”
“别说肉麻的话啦,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哭的,可能是吃过药之后身体不太受控制吧,不过你不要把这个当作笑话随便……”
秦雅泽后面的话消失在自己的吻中。吴子键想象不出自己这么做的意义,猜不透的心,不仅仅是对方,还有自己。或许足够厌恶这个人的一切,但在厌恶之下却又隐藏着什么,想要拥抱的冲动每到这个时刻总是胜过一切,在混乱的意识中突显出来。
算了,没什么好追究的吴子键在秦雅泽的胳膊勾住自己脖子时仿佛豁然顿悟,什么原因也没有,或许那个男人只是同自己一样的任性而已。

睡得正熟的自己被人扯着肩膀拼命摇晃,一刹那以为又做噩梦,醒了之后才发现不是。是那个下午因为自慰被打断而委屈得大哭的男人,浑身是汗地在自己怀里发抖。
“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自己的第一反应是男人又突然发病,想要从床上一跃而起直奔电话机的自己,反过来被对方扯住手脚。
“我做了噩梦……”
吴子键舒了一口气,紧张的面部放松下来。
“吓死我了。”
噩梦自己最近也没少做,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比胃疼还难受……”对方这么说自己可不太赞同。于是问梦到了什么。
“全忘光了。”
男人摇摇头。
“但是突然浑身发冷,不愉快到了极点,心里从没有过那么可怕的感觉。奇怪得很,醒了之后却一点不记得了。我想叫你,但是讲不出话来。”
就算自己也不记得做过的噩梦内容,但是听这么一说,感觉居然分外相似。
“哭出来就好了。”
自己这么说完,对方一脸诧异地张大嘴巴。
“啊?”
“我说你可以试试哭啊,或者大喊几声,不然心里总像被乱七八糟地缠绕住似的很难过吧,发泄一下就好了。”
“神经病!”
即使在黑暗里吴子键也能感觉到对方不屑的眼神。
自己突然想笑,接着就忍不住呵呵的笑出声。男人的表情一定非常可爱,因为兴奋而哭泣,因为发泄而哭泣……想象中的情景似乎更增添他的妩媚。自己不顾男人的反对把手环在他的腰上。
“我说,你偶尔也像下午那样哭几次吧,我喜欢看你坦率地哭出声的样子。”
男人肩膀抖动着,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在暗地里发笑。
“我敢担保你不会看到第二次了。”
不管是哭泣的他,使坏的他,还是像这样倔强而别扭的他,都让自己产生奇怪的兴趣。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知不觉中竟然对这种人产生兴趣?翻过身的吴子键突然笑不出来。不,自己不相信那是什么特殊的感情,就算是特殊的趣味吧,这种自尊心超过一切的男人有什么好的。想否定的心理超过了一切,但就算再讨厌他,始终也有那么一点在意在里面,就是这点与对待其他人的不同之处,让自己再也无法入睡。
掀开被单从床上坐起来,抱着头沉思的吴子键看到身边的男人怪异地瞅了自己一眼。
虽然对方没说什么但是自己就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这不象平时的自己,连对方都感到了奇怪。其实怀疑对方也会有这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可恨的是一次也没暴露在自己面前。
看到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装睡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索性也把让自己头疼的家伙叫起来谈个明白吧。
“喂,别睡了。”
被自己推了推的身体,懒懒地扭动一下。闭着眼睛的秦雅泽突然使劲踢了自己一脚,翻过身去将被单蒙在头上。
那是比自己还要冷酷无情的存在。吴子键突然明白,不回应自己并不是代表对方真的困到睁不开眼睛,而仅仅是厌烦和冷淡而已。不知道怎么的,在明了之后心突然刺痛了一下。
那个男的,就算遇到他真正喜欢的人,恐怕也会如此恶意吧。
论及残酷,自己也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绝对不是。
一种刺入骨髓的凉意开始从心底升起,不仅仅是寒冷,还有奇怪的痛楚,越来越难受,几乎快让自己受不了。吴子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极力想睡着,可是意识却越来越清晰。耳朵里听到身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就像提醒自己的可笑一样,越发的睡意全消。睁大眼睛,苦苦对着天花板研究的自己,最后终于从床上跳起来。
一心想要快点离开那讨厌感觉的自己,几下就穿好了衣服,出门之前总算想起来对那个在床上假睡的家伙叮嘱一句。
“我想起洁宜说今晚要给我打电话,回家看看。”
直到走出公寓的大门,吴子键才发觉,这真是个坏到不能再坏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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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我所爱的人

进入六月,正午的阳光开始变得毒辣。吴子键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汗流浃背地走在人流之中。
又一次争执,仅仅是因为想回家换一身夏装这么简单的事。上个礼拜和上上个礼拜都是在对方家度过,随身可换的衬衫也只有来来去去那几套而已。气温骤然升高,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铁灰色的春季西装像乌龟的外壳一样厚重。实在不想这样下去,说“我回家看看。”就被甩了白眼。
“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我。”
这样生气地质问后,秦雅泽冷笑着将自己推到门外。
“那就去找有资格管你的人好了。”
大门无情地关上,吴子键呆了半晌,才发觉自己被关在门外的事实。气得他飞起一脚踹在门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就这样憋着一肚子气走出公寓,气到连出租车也忘了叫,这么挥汗如雨地走在日头底下,几分钟之后,后背的衬衫就湿透了。
不远处传来吵闹声,几个好事的路人闻声从自己身旁跑过去看热闹。本来没有那个心情,但正巧是顺路,吴子键走到近前才发现站在路中央吵架的是一对年轻夫妇。
就是因为埋怨婆婆给小姑买了首饰却背着自己,妻子把一腔不满全部发泄到丈夫身上,穿着时髦的女人,却公然在大街上口吐污秽的字眼,丈夫有些尴尬但又没用地垂着头忍受。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无聊的戏码,吴子键没兴趣看这种悍妻懦夫的场面,这种镜头大街上随手便可抓一把。天气又闷热,自己的西装衬衫就像浸泡在水里,推开挡住路的人向前走时,出了小小的意外。本以为已经懦弱到家的丈夫,居然鼓足勇气扇了女人一个耳光,人群还是骚动,于是就这样扭打起来。吴子键逃离不成,反而被个好事的家伙绊了脚,身子向旁边栽过去的同时也听到右肋下的衣料撕裂的响声。当自己抬头四处寻找着肇事人时,闯了祸的家伙早已不知钻到什么地方了。
被关在门外的气愤,撕破上衣的可悲,就好象祸不单行一样,吴子键这下子想要不回家也不行。
走到路口,检查了衣服才发现,从后襟一直被扯开到肋骨的部位,锯齿型的豁口好象是被尖锐的钥匙扣之类勾住的结果。就算是已经过季的春装,但那是上一季自己最喜欢的款式,吴子键压抑住心中想打人的冲动,伸手拦住一辆计程车。
坐在后座说出方位之后,吴子键立刻脱下已经不能再穿的上衣。从后视镜里就看到司机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的动作,满身臭汗,衣服又被扯破,这种形象搞不好已经别看成被女人欺负女人的懦弱男人也说不定。
胡思乱想的时候身上的手机适时地响起,吴子键直觉地反应出电话的来源,有种冲动想立刻关机,但想一想之后还是接通电话。
“你还找我有什么事?”
故意用冷淡的语气说话,心理却因为对方还巴巴的打电话追过来而有点高兴。
“你到家了吗?”
对方反问的语气令自己不满。罗嗦,想道歉的话就爽快一点,我等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胡扯的。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你随便呀,反正到时候进不去家门,你还是要再给我打电话的。”
什么意思?过了片刻,自己蓦地反应过来,摸身后的裤袋,果然一直挂在那里的钥匙不见了。
想骂却又怕被耳尖的司机听到,吴子键只有压低声音,不甘地质问,
“又跟我搞这套把戏,你也太没品了吧!”
话筒那边传来轻松的笑声。
“别自做多情了,谁有那个闲心理你的事,我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免得你跑冤枉路呀。不然,你大可以直接打电话给你老婆,向她要家里的钥匙哦,哈哈。”
“你也够了吧。”
吴子键快要爆发了。
“明知道我忘带钥匙为什么不早提醒我?等了这么久才打电话过来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自己是谁,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凭什么要伺候你?”
电话讲到这里就被对方呛地挂断了,吴子键双手攥紧拳头好半天不知道讲什么才好。抬起头才发现,计程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显然刚才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漏下。
就算这样对方并不能了解事实的真相吧,因为他正对着自己露出职业性的习惯微笑,用调侃的腔调问道,
“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调头了?”

一走进门秦雅泽就盯着自己手里的破烂西装看,过了几分钟,他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看起来你今天艳福不浅那。”
根本不想和他解释的吴子键,一把从秦雅泽手里抢回衣服,怒气冲冲地走到厨房把它塞进垃圾桶。
“钥匙呢?”
回头来自己冷着脸面对秦雅泽。
“被我扔掉了。”
“够了,快点还给我,我还要用它开办公室的文件柜呢。”
“真的被我扔掉了,洗衣服的时候扔到水槽里,结果顺着下水道滑了进去,你不信吗?不信你可以搜我,在这个房子里随便你找好了,反正也总是白费力气而已。”
他双手抱怀,认真地看着自己,那样子不像在说谎。
吴子键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静心情。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为什么,好玩而已。”
“有没有搞错,你怎么这么无聊啊!”
终于忍不住于是开骂,与此同时心里明白,每天几乎都要上演的戏码又要开始了。
“反正我就是这种人啦,这种话现在才说是不是太晚了。”
周而复始,不断上演着连街头夫妻吵架都不如的闹剧。这就是为什么自己这么讨厌这所压抑的房子,讨厌眼前这个人的缘故。
毫无原因的,最近一两周秦雅泽反复重复这种场面,激怒自己——争吵——做爱,这就是全部过程。犹如爱上演戏的小孩子,哪怕身边所有的人都对此头疼到极点,他也要强迫别人参与。
是不是非要让自己出丑、生气,他心理就会好过一点?
一开始还有心情讲理,到最后只是演变成无谓的发泄愤怒,话讲到这份田地越来越刻薄,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那是一种仿佛从悬崖上垂直坠落的感觉。
注意到吴子键渐渐铁青的脸,仿佛早有预感似的,秦雅泽歪着头,恶意地笑了一下。
“又想动武吗?你还真是个暴力男啊,我看你也只有拳头比别人管用一点罢了。”
吴子键不回答他的话,走上前一把扯过他的手腕,秦雅泽的脸上瞬间露出吃痛的表情,可是他依旧毫无惧色地挑着眉毛笑着。
“看起来除了动粗你还真是一无是处了,不过你要小心一点,千万别把我打死,否则为了一个快死的人陪上一条人命就太不值得了。”
自己不等他说完,一只手便捂住他的嘴巴,同时从后面拦腰把他抱起,大步向床边走去。
被自己一下抛到床上的秦雅泽刚要坐起就被压住身体,随即,吴子键用绝对粗鲁的动作几下扯开他的衣服。
秦雅泽眼睛中流露出吃惊的神色。
“你怎么——”
没说完的话消失在吴子键的嘴唇中,顿时,从秦雅泽口里冒出不成声调的喘息。吴子键狠狠在他口腔中索求。
并不甜美的深吻,犹如两只困兽在互相啃咬中寻找着出路。
当气喘吁吁的吴子键从秦雅泽颈下抬起头,发现那双懔厉的丹凤眼使劲地瞪着自己。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严厉的质问被自己突然袭上下身的手的动作打断,吴子键把那团东西搞到昂扬起来,才慢慢腾出左手撩起对方的前发,并且开口。
“反正你要的就是这个吧,那么又何必非要逼我对你使用暴力呢?只要做到这一步之后你就满足了对不对?”
“什么意思?”
他歪着头,吴子键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反正我会满足你,那之后就乖乖把东西还给我。”
“谁这么讲过——”
秦雅泽的声音突然从中间被截断是因为下体被吴子键猛地贯穿,一瞬间他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吴子键冷眼观察他十指紧揪住床单不放,一寸一寸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插入。
“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就算没有爱抚也一样可以吧,反正你的身体已经这么淫荡,就算揍过你之后不是也会向我敞开双腿吗?”
秦雅泽就像没听见自己的冷嘲热讽似的,紧闭着双眼,咬紧下唇默不作声地承受自己。
吴子键边进行抽插边抚摸对方倔强上扬的唇角。
一次之后还是觉得不过瘾的自己,抬高他的左腿又从侧位进入,一开始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宣泄的愤怒,到最后却变成沉溺于此的欲望。
无论之前进行过多么粗暴的行为,但只要在做的同时,秦雅泽就绝对不会反抗。
“你真是淫乱的家伙。”
射精之后的自己,轻轻贴在他汗湿的鼻梁处低语,就像回应一般,秦雅泽的眉尖抽动几下。自己的脸贴在距离他的睫毛极近的位置,看着他缓缓张开眼睛。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78

迟缓得仿佛呆滞住的目光,黯淡无神,为了让他清醒点,自己捏住他的乳头。
只是抖动了一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反应的男人回过神来,用恍如隔世般的神情望着自己。
“你是受虐狂吗?”
“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受别人这样对待啊。”
吴子键这么问,男人开始露出不解的表情,之后,便渐渐气愤地吊起眼梢。
“我实在是弄不懂你,最近为什么左一次右一次地跟我上演相同的戏码啊?不觉得这样很无聊吗?还是有什么想要表达的事情?如果和我说明白就决不会为难你。”
秦雅泽因为自己用力捏了一下胸部而皱起眉头。
“你白痴吧,这种事需要什么理由。”
“我又不是你的仆人,连问问都不行?”
“老实说就是想搞得你难受而已。”
高傲的男人,吴子键觉得好笑之余也有几分心疼。
“谁会不好受?你别自作聪明。”
“心里好不好受你自己最明白了。”
“我就是不明白才问你啊,为什么你一定会以为我心理难受呢?你很奇怪耶。”
吴子键的身体被用力推到一边,从男人僵直的后背来看,对方好象生气了,可是吴子键搞不清楚那原因。
“你这个样子很象女人,知道吗?只有向我撒娇的女人才会几次三番搞这种花样,可惜你就算再表演也只不过是个没神经的男人而已,难道你希望我能象对女人那样对你吗?平常的你不是这样的,无论做人也罢做爱也罢,我们都是轻轻松松干干脆脆不是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比较容易让我误会……”
对方好象厌倦了自己的罗嗦,那积压在心底好不容易说出口的疑问刚冒出头来就被打断了。秦雅泽翻身从床上坐起,面无表情的他抓起桌上的香烟叼在嘴里。
“你就别无聊了,我只是和你玩玩而已。”
吴子键对这答案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只是躺在床上仰望着秦雅泽寂寥地吐着烟圈的表情时,心底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之后,秦雅泽果然不再干涉自己的行动自由。来去变的无比方便,即使一个星期不见面,再去找他也看不到什么不满的表示。
之前那么多次激烈的争吵,现在在他的神情中却一点痕迹也找不到,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样,他平静的面容让自己反而不安。之前难道都是装出来的?或者是生病后服用抑制性药物带来的反常吧,自己没有别的解释方法。
只是做爱而已,这样约定的两个人见面就真的只剩下做爱。
只不过使吴子键感觉异常的是,秦雅泽在不再激怒自己的情况下,却渐渐变得沉默。除了上床之外其余的话题越来越少。能互不干涉当然最好,可是总是沉默地来,沉默地做爱之后又一言不发地离开,未免索然无味。
回想五月时,两个人还曾经有说有笑地一起出游,现在看来就仿佛永远不曾发生过的梦境一样。
既然发觉无趣吴子键就渐渐减少到秦雅泽家里的次数,对方对自己亦不挽留,或者他也正在逐渐对自己失去兴趣吧,有了这种想法,吴子键不自觉萌生小小的不甘。
就好象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自己指间流失,但毫无头绪的自己既不知是否要去挽留也不知到底该留住些什么。
这种潜藏的不安使自己即使在与年轻的性伴做爱时偶尔也会失神,以至于被对方抱怨不专心。
换了几个性伴之后终于无聊的吴子键又只能光顾秦雅泽的住所,已经请了病休在家的他在同自己做时根本不象个病人,虽然那密切配合自己的肢体使吴子键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但房事后对方越来越冷淡的表情还是使人灰心。
一次次的灰心和不满,但仍克制不住地一次次去,难道只是为了做爱吗?好象不是,但两个人之间除了做爱之外真的再找不到一点联系。自己的心开始产生混乱,结局仿佛可以一眼就看穿,不过那无法阻止自己的行为。
或许只是做爱反而更好,要是那扇紧闭的大门后真的存在些什么,毫无疑问,自己是在涉足雷区。最好是应该及时收手,很显然这个理由无法说服自己,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许隐藏在更深更深的地方。
比平时更加沉迷的复杂肢体行为,床第间秦雅泽总是能轻易点燃自己的欲望,让人忘我投入,但是一旦结束却又比任何人都更快地从热情中冷却。
插入的中途响起手机的铃声。
这个时候……吴子键想谁会不识相地在晚上十点打电话呢?想要继续刚才的动作,但……或许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过进行了一半就似乎太不礼貌了吧。正在犹豫间。
“你不接接看吗?也许是很重要的通知呢。”
听着那毫不在乎的话,吴子键索性从那肉体上直接拔出来。你越是这么说就偏要接……搞不懂自己是不是在赌气,手指已经按下那通话键。
“喂,你好……”
“我是洁宜,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讲,不管你现在在哪里,也不管你正在做什么,总之你马上过来家里。”
极度冷淡又不容人考虑的命令,吴子键对着话筒“喂喂”了两声,可惜对方已经挂掉。
那毕竟是自己的太太,要是换了别人或许早就暴跳了,尽管不情愿,但妻子的事情永远要排在第一位。吴子键回头看看身边那冷眼观赏的一位,从床上爬起来。
“我有点急事,先回去了。”
这样说完之后,既没听到想象中的恶言恶语,也不见挽留,对方只是保持着那被插入的姿势大张着双腿面无表情地躺在那里。吴子键的心倏地软下来,他俯下身,在那额头上匆匆亲吻了一下。
“突然就这么走开真对不起,不过我真的有急事要处理,乖乖等我回来之后一定好好补偿你。”
明知道这种骗人的假话对方不会相信,但还是要说,或许已经成了习惯。
开着车奔驰在夜色浓重的公路上时,早先好象被遗忘到脑后的事就这么又被扯出来。我怎么会从情人家里接老婆的手机,而且就这样跑出来了?真觉得不可思议外加莫名其妙,不知道洁宜找到自己之后又会闹成什么样子,要是老调重提也就罢了,只是对方严重的语气仿佛是什么自己无法想象的新花样。
胡思乱想之间,车已经开到自家公寓的楼下,熄灭了车灯的吴子键发现,妻子已经等在门廊前,穿着一身白色套装的她身形显得十分单薄,昏暗的路灯只照出摇晃的影子。
居然连家也不进就这样等在外面,说不定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吴子键心里升起不安的预感。
面对从车上走下来的自己,妻子用审视犯人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然后她笔直地冲自己走过来。
“夜里这么冷,你怎么不进屋等我?”
对自己的关心她也仅仅抱以淡漠的笑。
“只有一个人的家里太冷了,我们到外面谈吧。”
不容发问的口气,吴子键不自觉地就打开车门,直到坐在温暖的车内,那见面时异常冷淡的气氛仍然没有消失。吴子键猜测说的或许会是很隐私的问题,于是把车子开到自己去过的一处很冷僻的24小时PUB里。妻子对自己的安排并没有开口反对,但她笔直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而且自从上车后就一眼也没有望向过自己。
“你这件衣服是新买的吗?款式很漂亮。”
想不出什么话来缓解气氛,吴着键硬着头皮去夸奖那一身看在自己眼里仿佛“幽灵”般的衣服。
“恩?”
“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谢谢。”
恍然间自己发觉到,普通夫妻间那种亲密而不拘礼节的对话,可能再也无法在自己与妻子之间进行了。
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洁宜一副凛然不可欺的表情,一点也不象面对着自己的丈夫。吴子键边开车心里边隐隐觉得不舒服。
就算再怎么争吵毕竟也是共度了5年的夫妻,怎么一瞬间竟然会变得比普通朋友还陌生,难道说该不会是……
外遇的想法霎时涌上脑海,一旦这么想下去,思绪就象开闸的潮水一样怎么也收不住。
就坐在咖啡厅的角落后,吴子键借着壁上微弱的灯光打量妻子的脸。的确,同一个月前相比,对方的表情神态都有了变化,脸庞的轮廓同之前相比稍微圆润了些,不过那身过分素淡的打扮却不太象逢春的女人……怎么回事?难道女人在结交了新的男人之后都不会考虑修饰一下吗?还是她新认识的男人根本是一个没有品位的家伙啊。
想到这些吴子键暗自好笑,倒不是想象出妻子现任情人的粗俗相貌,而是笑那个明知妻子越轨也不在乎的自己。
“今天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我反复考虑了很久,本来暂时不打算让你知道,不过实在还是忍不住……”
妻子那无所谓的语气让吴子键有点激气,什么啊,哪有有了情人还要通知自己老公的,就算是再不在乎也有点限度好不好,难道说是要给我下马威看?于是冷笑着,吴子键呷了一口咖啡。
“那种事不说也无所谓。”
“你说什么?”
这次反倒换成妻子瞪圆眼睛。我有说错什么吗?吴子键觉得妻子从微弱光线中刺过来的目光分外令人畏惧。我只是对你的情人是谁不感兴趣而已啊,这有什么错?
“难道你连自己孩子的情况也不想知道?”
“孩子?”
好象有哪里搞错了,不是新的情人吗?
“怎么,你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等等,洁宜你说的孩子,可是我的?”
一瞬间,妻子的面孔上罩上万年冰霜。
“你什么意思!”
她突然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并且毫不犹豫地伸手抓起桌上的柠檬水浇向自己,吴子键还在发愣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发梢上有冰凉的液体滴滴哒哒地留下来。
“泼你一脸水其实算是便宜了你,我本来想用热咖啡狠狠灌到你头上,吴子键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种人。自己做出丢脸的事不算还污蔑别人,我真后悔,早知道这样应该一开始就把孩子打掉,你这种人不配做孩子的爸爸!”
“洁宜,你要去哪?”
“我去找医生,现在打胎还来得及!”
吴子键此刻再也顾不得旁边的招待向这边投来的异样目光,几步追上妻子,把她抱在怀里。有些事情自己还搞不清楚,但是不可能就这样放任妻子做出傻事。
“你放开我,让我走!”
“对不起……”
在习惯性地讲出抱歉时,吴子键又一次感觉到和妻子之间遥远的距离,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我抱歉,因为我是真的不明白,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洁宜你知道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只是我们同房不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吗?为什么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不对我说呢?”
妻子在自己面前低下头,咬着嘴唇的她,静默地站着。
“我一开始并不想要它,即使……现在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留下这个孩子,因为你一定不会在乎……”
自己的头脑现在还是非常混乱。
“我记得已经做了防护措施了啊……”
即使站在昏暗的灯光底下,吴子键也发觉妻子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她一下一下咬着自己的手指,
“我怎么会知道,套子……是带在你身上……”
“可是平时好象都不会出问题。”
“讨厌!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话就算了,这么盘问我究竟算什么?我立刻去打掉它好了!”
想要再仔细询问一下当时的细节却被厉声厉色地打断了。妻子仿佛急于摆脱自己一般摔掉自己的手,气急败坏地向门口跑去。
怎么会这样?原来并不是有了情人,而是怀了自己的小孩。妻子一开始摆出那种严重的姿态大概是因为害怕自己拒绝吧,所以说,没有哪个妻子会在有了情人之后还想生下老公的孩子,不过就算这样突然在自己三十过半的生活中多出一个东西会不会很麻烦?
来不及多想,因为妻子已经到了门口。
算了,虽然小孩子比较烦人,但总要有一两个才象样,不然以后传出去说不定会让别人以为自己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病也不一定。况且这不就是自己所选择的家庭模式吗?就当作天上掉下的馅饼而心安理得的接受也没什么不好……
想到这吴子键追过去,把已经走出门口但在走廊被什么绊倒的妻子拦住。
“你不要再来烦我!”
一开始伸手去扶还被她带着哭腔痛斥,但自己只说了一句“我想要这个孩子,因为它是我们的小孩”之后,妻子整个人就象弹簧突然崩断了般倒在自己怀里痛哭起来。
吴子键好不容易等她平静之后,扶着妻子回到原来的座位上,但是胸前的衬衫已经湿了一大片,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吴子键忍住那份不自在。
“你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吗?”
坐在座位上的妻子还犹自不停地问。
“当然啦,因为它是我们的骨肉嘛。”
吴子键不动声色地应对,并且故意在“我们”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那你以后就要全部都听我的哦,不然我可没有信心把孩子生下来。”
怎么都好,女人真是麻烦。
“没问题,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和孩子的,放心吧。”
“真的?”
“真的。”
“可是你以前有那么多情人,如果我肚子变得越来越大,又胖又难看,你就又会丢下我去找别人……”
吴子键望着妻子那张欲泣的脸,心想这话大可不必说了吧,就算没有怀孕身材苗条自己也不见得对她有兴趣。不过想归想,这种话可不能说出口,自己面前的女人是一生气就容易歇斯底里大发作的类型。
我居然就要做父亲了。突然想到这一点,身体里产生出一种奇妙的平衡感使自己不由自主就回答,
“我不会再理睬他们,只会全心全意地对你,我保证。”
大概将近八个月的禁欲期吧,这对自己来说应该是蛮大的考验,吴子键搂着妻子,脑海里却一个一个地回味自己曾经抱过的那些年轻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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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1:35: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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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突然挣脱开自己坐直。
这样的姿势就意味着一定有很迫切的要求要向自己提出,吴子键也赶紧坐正。
果然,从她先把表情弄得悲戚起来就知道不答应是绝对不可以的。
“我希望你能永远离开那个秦雅泽,能做得到吗?”
事件没有猜错,但是对象使自己吃惊。
“秦雅泽?为什么是他?”
要说更让自己念念不忘的情人,秦雅泽绝对排不上号,可是吴子键转念一想,在妻子的直觉中,唯一让她耿耿于怀的恐怕也只有这个男人。
“我只问你一句,行还是不行?”
“当然没问题啊。”
吴子键对女人的记仇心理简直无法理喻。秦雅泽有什么不同吗?不就是因为他曾经羞辱过妻子而已。不过他也仅仅是自己众多情人中的一个,既不单纯也不专一。除掉他的坏脾气,象那样的男人到处都是,就算妻子现在不说也能知道自己和他准长不了吧。
“你是认真的?”
“当然罗,等他住院后我就马上和他断绝关系——”
妻子不待自己把话说完就站起来。
“还是骗我!”
“洁宜……”
“我知道你喜欢他对不对?不要用这些花言巧语来哄骗我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他。要是这样我们就离婚然后你和他过日子去吧,我不想在这里听你狡辩!”
“谁说我喜欢他啊!”
自己也有点气愤。喜欢上男人不是什么难以承认的事,但是问题是自己明明不爱秦雅泽却偏偏背上这个黑锅。吴子键有种感觉,仿佛在妻子眼里,只要喜欢的对方不是秦雅泽,自己就立刻可以获得原谅似的。
“还说不是他,那种长相像狐狸似的男人,天生就是勾人的祸害!”
秦雅泽好象狐狸精?这个比喻仔细想象还真的很贴切。吴子键想象着秦雅泽细长上挑的眼角微微笑着,他发现妻子正紧张地搓弄衣服的一角,那根本提不起自己胃口的白色套装,袖口已经被揉的褶褶巴巴的。
“我跟你讲实话好了,其实那个人……”自己在思考着用词,不过最后决定在妻子面前还是用讽刺的语气比较好。“那个人跟我一点感情也没有,根本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只不过是肉体上的来往。”
自己没有忽略过妻子脸上一瞬间闪过的鄙视。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就为了讨这个女人的欢心吗?不论喜欢上谁也好,告诉她这些事,只会让她更加瞧不起我而已。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总和他搞在一起,他算个什么东西,能让你这样神魂颠倒?”
“其实他已经得了癌症,根本没有几天活头,老实说如果不做手术的话能不能挺过这个冬天都成问题。除了我以外,可以说他目前没有任何朋友,你说这种情况下我能扔下他不管吗?何况我现在还是学校的领导,要是他真的破罐破摔地闹下去,后果根本没法收拾。虽然帮他没什么价值,但是我还不想被一个快死的人诅咒。”
妻子瞪着自己的眼神显得半信半疑。
“你这算是怜悯吗?这种话能从你的嘴里吐出来真叫人不敢相信。”
“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拿他的病历给你看,不过你这样固执地跟一个病人较劲没有好处,他已经什么也不在乎了,可是我却还需要你,和孩子。”
妻子听了自己这番“道理”后无言地低下头,仿佛在思索,但吴子键知道自己已经成功。
过了半晌,她猛然抬起头,
“我只相信这一次,最后一次,不过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像从前那样黏在他家里,除了公事之外不可以和他经常见面,一周里至少有四天时间你要陪着我。”
“好吧,我答应。”
几乎没什么犹豫地就点了头,虽然说得这么严厉,吴子键清楚已经怀孕的妻子不可能有多大的精力来看着自己,实际上趁工作的间歇出去打野食的机会多得是。哪里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就禁欲呢,况且这个女人从骨子里瞧不起自己。
吴子键突然想要笑出声,可能是自己唇边已有的笑意让妻子觉得不安吧,她困惑地注视自己想要说什么可是又马上忍住。对面的女人身材还是那么苗条,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三个月之后肚子就会越变越大,里面孕育着的另外一个自己就要成为真正的生命了。奇怪,想到这个心理突然涌出说不出的兴奋。
“那个,秦雅泽……他大概还能活多久……”
“好端端的干吗总提他?”
对洁宜突然的提问虽然感到惊讶,自己还是想也没想便说,“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吧,如果他肯老老实实做手术的话,也许机会更大些。”
“像那种人,为什么不马上死掉?”
“……”
“他为什么不去自杀,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是一个快死的人了吗,我真恨不得他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种烂人,活着根本没有价值!”
吴子键无法动弹,绝对不是因为羞耻,而是某些不能控制的寒冷罩住了自己。听到这些话的自己甚至不敢抬眼看向对方,因为即使不抬起眼睛,也能够感觉到那冷冷的不带感情的光线。四周好象瞬间被诅咒的感情包围了,周身麻木,毫无感觉。她说的仅仅是一个连自己也看不上的男人而已。她说的不是自己。自己对妻子来说尽管花心但还是重要的……可是为什么却有被恶毒的言语刺伤的灼痛?吴子键不能去猜想那答案。
仿佛发泄了怨恨之后的快意,妻子迅速地从座位上站起,拎起黑色的皮包,轻巧地走出去。本来应该紧跟上的吴子键想要动却突然发现膝盖变得分外僵硬。
就像哪根重要的弹簧绷断了。虽然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十分在意的孩子,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难道就真的要由说出这种恶毒言语的女人来抚养长大吗?不愿再想的吴子键紧紧抱住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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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1:36:3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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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就请假陪妻子去医院做了检查,果然是有了小孩,算算日期应该是发生在与妻子同房的那个礼拜的事。虽说对那时的安全措施究竟是怎样出纰漏的一直存在疑问,不过吴子键现在却觉得无关紧要了。
唯一重要的是现在自己已经有了可以继承姓氏的小孩,那么算起来自己欠父亲的东西也已经补偿了吧。像其他所有即将为人父的男人一样,自己小心地服侍妻子,整个星期都陪在她身边。
周一一早娘家那边的人就来电话要妻子回家,想必是岳父母急于知道妻子和自己谈判的‘成果’吧,这个时候吴子键的新鲜感也正好到了尽头。开车送妻子回娘家之后因为下午还有工作,自己独自转回学校。本来还抱有“女人真是麻烦”的想法而闷闷不乐,在路过距离秦雅泽家不远的社区时突然心情开始变好。下午的会议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搪塞过去,与其去和一群刻板的老头讨论后勤问题,还不如让陪在妻子身边连续紧绷了一周的神经放松一下。
这样想着就高兴地随便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几天以来一直不错的情绪促使自己嘴里哼着歌就跑进电梯。
门铃按过之后,没打理过头发的乱蓬蓬的脑袋探出来,发现是自己后,那个人露出无趣的表情。
“还以为你死了。”
抱怨的话消失在吴子键热情的索吻之下,比往常更兴奋的自己,一下子打横将秦雅泽抱起。
“喂喂,别这么猴急啊。”
无奈的苦笑之后他依然乖乖配合,就算是自己单方面热情也罢,吴子键觉得今天心情好性爱也进行得分外顺利。
急促的喘息后两个人渐渐恢复平静,就这样保持着身体交叠在一起的状况,吴子键把头挨在对方的颈窝,舒心地笑起来。
“看样子你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吴子键本来不想回答,可是在这种时刻,除了身边的这个男人之外,没有一个人来分享自己的心情,实在压抑不住便把经过都倒出来。
“我就要做父亲了。”
“是嘛。”
意外的是,对方好象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认真似的。他吊起眼梢,嘴角斜了斜。
“真的假的啊,该不会是哪个女人跟你借了精子吧,还是你把精液捐献给哪里的研究机构了?”
“别乱说,给我生小孩的女人当然是我老婆。大概一个月之前就怀上了,但因为对我有点犹豫所以没有跟我说起而已。”
“不会是别人的吧,哈哈。”
“那绝对不可能!”
吴子键隐瞒住自己想要做亲子鉴定的心思,装出蛮横的样子威胁。
“你再胡乱猜测小心我揍你,洁宜可不是像你这种乱来的人。”
秦雅泽点头微微一笑。
“干嘛那么紧张。我只不过是好奇而已,一个像你这么不负责任的男人平时和女人做爱都不做安全措施吗?”
“可能是因为套子破了吧,总之,我不许你怀疑我妻子的人品!”
“哼,我不是怀疑她的人品,而只是好笑于她的动机。”
这个男人脑筋是怎么了?人家老婆怀孕本来是非常好的事情,不祝福也就罢了还要乱说一气,怎么想怎么使人火大。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这样笑着说的秦雅泽推开自己,抬起腰去够扔在床头的香烟。叼在嘴里后一边有深意地凝视自己一边打着火。
“我说你难道都不会觉得奇怪?平时的你不是还蛮机灵的嘛。像一个怨妇一样的女人,长期得不到丈夫的疼爱,有一天突然跑回家嚷嚷自己怀孕了。这事你不觉得蹊跷吗?就算孩子是你自己的吧,可是以前都会没事,为什么偶尔一次就中奖?该不会是她故意吸引你上钩吧,呵呵,要是我也一定会去做这种事的,就算用锥子在保险套上弄个大窟窿也在所不惜,对女人来说,用生孩子为代价去套牢一个男人不是太平常了吗?”
吴子键讲不出除了“混蛋”之外其他的话,说不出的是其实自己一直也在疑惑着同一个问题,只是就这么直白地被人揭开难免不是滋味。真想找到能痛斥对方的任何理由,但事实上自己连一丁点这方面的证据都没有。只有难堪的心情是真切存在的,而且回想到自己仅仅因为一时冲昏了头脑就答应妻子一大堆无聊的条件,总有种被人耍弄在掌心的感觉。
不愉快,再加上羞耻,使吴子键的脸色刷地沉了下来,秦雅泽就像研究一台好戏一样玩味地观赏着自己。
“或许她没有这么自私也不一定哦,可能人家是真的一心一意地想为你抚养一个孩子呢,你也别把别人都想成那么坏啦。”
真像一个耳光准确地抽在脸上,被这样讽刺之后,吴子键的面子更加挂不住了。这个人,果然是最最讨厌的,为什么他总能让自己产生挫败感呢?为什么只有他能洞悉自己一切掩饰得很好的情绪呢?想到这里,自己不禁恶毒地说,
“就算是故意要的又怎么样?至少那是我的孩子,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亲骨肉,将来会继承我的姓氏。不像某个人,死后就只会变成一堆难看的烂肉而已。”
有点过分的话,秦雅泽听后明显地被激怒了。
“哼,这样得来的孩子还不如去收养一个,我随便去找个女人也一样会有小孩,而且以后也不必告诉我的儿子,你是从保险套的破洞里漏出来的玩意儿!”
之后,他赌气地把刚抽了几口的香烟狠狠按灭在床栏上,翻身背对自己躺下,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不搭理人的姿态。
谁稀罕理你!吴子键对着这样的秦雅泽根本不想讲话,自己走到厨房气的一圈一圈踱步。但是不论什么发生也好,自己却并不想离开这个房子。有些事情还很混乱,这是前所未有的烦恼。一会儿在想,妻子算什么,孩子又算什么?其实有没有小孩我还是这样一个人,想要就让她生下来好了,就算打掉也随她,总之跟自己没什么相干。一会儿却又恨起秦雅泽,如果不是这个男人搬弄是非,大概自己也不会想这么多,想这些有什么好处,反正一切已经既成事实……
紊乱的情绪持续到晚上,直到过了睡觉的时间,吴子键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却比平时还要大。已经过了半夜,睡意却一点也没有,心里反复盘衡的都是妻子对自己提出要求时那张理直气壮的脸,越想越可恨!或许自己的人生已经落入这个女人手中了,进而又想到秦雅泽,他还要这样让人头疼多久?应该尽快和他断掉关系才对,只是这样会不会又中了妻子的下怀?不过,跟秦雅泽分手是迟早的事,就算没有妻子,这样越谈越僵的两个人也必将黯然收场……
身边均匀的呼吸声突然止住了。
吴子键感觉到不对,迟疑地看了看躺在床的另一边的那个男人的后背。窗外青白的月光照到男人裸露出来的肩膀上,淡淡的仿佛一层绒毛笼罩在上面。忽然,男人细瘦的肩头耸动了几下,接着他慢慢把被子推到一边,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直起身来。
吴子键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看到男人转过来的动作时就慌忙闭上眼睛装睡。然而一会儿之后又忍不住偷窥。
比一般人更消瘦的背脊正面对着自己的视线,秦雅泽散乱的头发胡乱搭在肩膀上,他也不去管。他侧过身,表情有点散漫,又带些忧郁,接着,他慢慢伸手向桌子上的烟盒够去。在月光下,委实是漂亮颀长的手指,匀称而白净,哧地一声,打着了火,吴子键几乎要看呆了。
就那样干坐着吸了一会儿烟,秦雅泽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不知过了多久,看他扔掉的烟蒂也总有七八根了,他的手指突然向自己伸过来。吴子键吓得慌乱地闭眼,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也不得而知。
五根微凉的手指轻轻在自己脸颊上逡巡,从额角到眼窝,再到鼻翼、嘴唇,都不放过地仔细摸索。然后手指落在自己的颈边,向下滑到胸膛上,那种丝丝凉凉的触感,让人觉得一切都像在做梦似的。
害怕再被摸下去就会露陷的吴子键,只能装成不舒服的样子轻哼了一下,接着又翻了个身。身上的手指于是吓得倏地溜走了,不过这样的自己,也就无法再偷窥到秦雅泽此刻的表情。
黑暗中仿佛有人叹了口气,秦雅泽俯下身,贴着自己的耳背,嘴里还带着刚吸完的蓝薄荷香烟的味道。
“我明天要去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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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的一句话就让吴子键再也装不下去,闭着的眼睛啪地睁开了。
对方好象瞥到自己在装睡,于是伸出手来抚摩自己的头发。他还是贴在自己身后,用额头顶着自己的后颈。
“你在想什么?吴子键,听到我说去住院的消息你是怎么想的?会不会为我高兴呢?”
吴子键答不出一个字。本来,秦雅泽能够去住院自己就相当于自动挣脱了一个大大的包袱,应该是高兴还来不及吧,可是,这种情绪在这个夜里就是涌现不出。
“我想通了,与其晚受苦不如及早动手,反正早晚我也逃不掉这一刀。早点可能还有一丝希望,你说是不是?”
吴子键松动嗓子,觉得发声异常困难。好半天自己才能说出一句话。
“……你不要太悲观。”
“不是我悲观,而是这样下去根本毫无意义。”
“应该……可以治好……”
自己的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秦雅泽仿佛厌倦了这种无谓的安慰,在自己背后轻声笑起来。
“这种话大可不必说了,其实我并不关心生或死的问题。”
那你关心的又是什么呢?我不明白,也不了解,对于你,我不知道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喜欢,还是讨厌?痛惜,还是鄙视?我可能永远也无法分清。然而这些话吴子键并不想讲出口。
“你并不了解我,你实在是不够了解我,吴子键。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也不理解我的行为,就好象我不能理解你一样。可是有时候我却觉得只有你还能够懂我一点点……”
想要翻身的吴子键被秦雅泽按住了。
“我希望自己能够速死,就像风中的蜡烛,即使熄灭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不过在那之前,我更想要做个真实的自己,要过我自己的人生,无论是被别人嘲笑堕落也罢,被人痛恨狠毒也罢,我要认真地看着自己所做的一切,然后把这一切都牢牢地记住。快乐的事,伤心的事,无论是什么样的经历,都是我认真过活的结果,都是绝对不会后悔做的事情。”
“所以我要去住院治疗了,因为我不想像现在这样像个废人一样的生活,做爱也好,快乐也好,都要靠你的给予。无法按照我自己的意思享受人生就相当于没有活过,所以我不要再这样了。你说得对,我们始终是不同的个体,无法融合最后必然各走各自的路,我想要摆脱你了……”
这种话说出口之后,吴子键即使被按在床上也要强制地回头。他会是什么表情?落寞还是微笑?不,虽然害怕看到真相可是自己仍然无法克制这种冲动。
“秦雅泽——”
回过头的自己呆住了。不过不是因为看到了自己预想中的情景,而是……
对方双手紧紧捂住脸,身体抖个不停的动作真的把自己唬住了。
呆了一下后,吴子键的第一反应是对方突然发病。
“秦雅泽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对劲?身体什么地方不舒服?”
忽然,吴子键不能动了。被自己的硬扒开的双手下面是对方大敞的笑容。那邪邪上扬的嘴角伴着自己焦急的表情而越咧越大,到最后索性拍着手开怀大笑起来。
“哎呀吴子键,我说你不了解我,看来你真的还不了解我啊……”
秦雅泽笑得眼泪也流出来了,他在自己难以置信的死死注视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你相信了吗?你真的相信了吗?哈哈,真不敢想象你这样的人也有动感情的一天,是铁汉柔情吧,唔,哈哈哈……”
什么也说不出的自己,表情在对方眼里一定很丑恶吧。吴子键突然抬起手愤怒地砸了一下床板。
他一下就停止笑容,表情变的认真。
“不过,告诉你,我要住院的决定可是认真的,明天就搬家,这里大概不会回来住了。所以你可以尽情使用。和那些小白脸男人,不必有什么顾忌啊,反正等我回来后,可以用健康的身体和好多人尽情的做爱,总比现在看着你眼馋强啊。”
说到后来他又开始笑起来。原来这就是他真正的想法,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弱智一样,谁会相信你啊!吴子键恨恨地呸了一口。
“随你的便好了,我是不会回来这里的。”
“是吗?那样也好,不过钥匙还是给你留着,以供你应急时使用,和我不要客气啊。”
男人那随便和调侃的语气,怎么也无法使人把这和刚才那个仿佛掏心瓦肺般的他联系起来。吴子键再次陷于迷惘,不知道该相信哪个,或者两个他说的都是谎话。
只有一句话秦雅泽说对了,自己真的不了解他,完全不了解。
“我说你要住院的话,我可送不了你,明天我有重要会议。要是你提前几天说可能还有时间……”
“不用劳您的大架,这点小事乐意帮忙的朋友还是有的。”
看起来对方并不在乎自己的存在与否,这么想心里立刻酸得可以。
“那我就祝你手术顺利喽。”
“我该相信你吗?哼,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还是乐不得甩掉一个大包袱?”
对方用轻蔑的目光扫视自己。吴子键这下明白了,不光是自己不理解秦雅泽,就连对方,也并不真正理解自己。
算了,人生都是如此,不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又有几个人会花心思去刻意理解呢?无所谓,秦雅泽这种人不是哪里都有吗?
想是这么想,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奇怪的芥蒂,不甘心,就这么让这个人离开自己实在不甘心。可是为什么不甘心,仔细思量却发觉那并不是喜欢或留恋。
“喂,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别的男人?告诉你,虽然我住院了,但是只要我还在一天,你始终都还是‘我的’。”
这么说虽然霸道,但感觉似乎也好。这样一来自己和对方就有了割舍不清的关系了吧,就像做了某种约定一样,不见不散,仿佛是一种无法挣脱也不愿挣脱的最后的羁绊。吴子键心中的大石突然就落了底。
“告诉你,我做了手术出院后,如果看到你在这个房子里,就会强上你哦,到时候千万别哭。”
自己放松心情后也开始调侃,立刻不示弱地反驳回去。
“该哭的是你吧,少了一半胃的家伙,你有本事赢了我就让你上啊。”
自己开玩笑地说,对方却认真地笑着说,约定了哦。
即使用他严重的病情取乐,他好象也真的不介意,这个只要心情舒畅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家伙,是真的任何忌讳也没有。
“该说的都说完了,啊,心里真是轻松不少。”
也不知为什么他发出这样的感慨,不过此刻的他,放松了似的喘了口气,伸展开四肢,用可爱的表情看着自己,看起来异常温柔,这是从前无法想象的感觉。吴子键稍微试探着,
“先别说轻松了吧,现在就让你忙起来。”
“OK啦,反正我也想量量你后面的尺寸到底有多大。”
“别说了,现在先让我量量你的吧,不然住进医院就玩不到了……”
……
这样低级地谈笑着,讲着好久也不曾有过的轻松话题。好象忘记了白天两个人还在恶语相向,秦雅泽的心情也好久没有这么开朗。既然他不去想,吴子键也不愿主动回忆起不愉快的事。得过且过尽情享受快乐,正是自己目前的心态。但是在心底深处,却总觉得隐隐不妥。仿佛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无法再拾起。那笑容背后为什么让自己觉得还有隐衷呢?是什么使自己的嘴角咧开得越来越吃力呢?有种言语无法回避的悲哀深深埋在心中不知名的角落,那是即使全力伸开手臂也无法捕捉到的无名的寂寞。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82

第二天妻子就从娘家赶回来了,吴子键没料到这个女人这么真这么急切地回家监督自己。本来打算开完会之后就顺便去医院看看秦雅泽住院情况,不得以之下只能先陪嚷嚷着不舒服的妻子到妇产医院做检查。
目前从医院的机器中还辨认不出孩子的形状,吴子键本来以为怀孕一个月至少可以看到雏形了吧,却被告之,至少要三个月以后小孩子才能基本显形,现在不过是个象茄子一样大小的肉瘤而已。吴子键听了这解释未免作呕。
没什么做父亲的真实感的自己,在等待妻子检查结果时就开始心不在焉,发觉这一点的妻子忽然开始发脾气。大概是因为怀孕初期妊娠反应比较大,妻子的脾气最近暴躁得吓人。就在医院里被妻子呼来喝去让吴子键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刚辩白了几句之后却又被妻子的主治医师训斥,
“作为男人这个时候应该有点担待。又要妻子生小孩又嫌闹心,男人怎么这么自私!”
平白无辜被两个女人责骂,吴子键也只有忍下,只是心里烦躁到了极点。消毒水味道浓重,满墙都是大头娃娃照片的妇产科诊疗室,就像堵住自己呼吸的牢笼,自己只求尽快离开。好不容易挨到了检查结束,接妻子回家的路上自己用平时开车的速度却险些被妻子的尖叫吓得闯了红灯,去普通的中餐馆吃饭嫌过于油腻,去西餐厅又讨厌牛排太生,回家自己尽所能做了面条却说没有可口的配菜会导致孩子营养不良。
无休止的抱怨,无休止的歇斯底里让吴子键在那个家里几乎坐立难安,心中的那根弦也几近崩溃,老实说自己没料到养一个孩子居然要变成侍侯一个大孩子的结果,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就打掉的好。
心里想着气话嘴上却依旧甜言蜜语,只是到了下午就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实在忍不住吴子键就私自往岳父母家打了电话。虽然知道这么做太自私,可吴子键却觉得如果不这么做先崩溃的恐怕是自己。岳母听说妻子脾气变得古怪后倒显得很通情达理,说怀孕的女人都是这样,不然先接回娘家住几天。虽然对方话里多少有抱怨自己的意思,但是这个时候一心想甩掉包袱也管不了那么多,放下电话后,吴子键就开始欣喜地替妻子收拾行李。
从岳父母家出来,天色已接近黄昏。步行街对面的茶楼不知什么时候把白天的招牌收进屋里,换出来的是挂着耀眼彩灯的PUB字样的黄色灯箱。半晚了,路过的夜市反而开始热闹,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也三三两两地走来走去。
站在远处冷眼看着这副情景的吴子键,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走过去,走进那群不名来历的男女之中。自己冷静地看着,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过去,虽然那是非常自然、容易的事。想起了今天也应该住进医院的秦雅泽,虽然这个时候才去探望病人有点晚了,不过在送走妻子后那种无聊的空虚中,突然想看看那个人的脸。
就这么折回到医院,路虽然不远,还是让自己犹豫了一会儿。在问过值班护士后,吴子键一个人踏上肿瘤住院区那三层的独立小楼。白色的墙壁和寂静的走廊,缺少其他病区的喧闹,虽然只是三层楼梯,吴子键却觉得走了十年这么漫长。
转过前面的楼梯口就到了,忽然从身边静悄悄地走过白色的身影,吴子键下意识地感觉到那是一个病人。实在太安静了,静得走在被黄昏的夕照映成橙色的走廊上,就会产生无尽延伸的感觉。一阵风从敞开的窗口风进来,吴子键将手挡在脸上隔住那凉意。

走到距离预想中的病房还有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吴子键远远地看到了敞开的房门,那是走廊最里间的病房。放缓了脚步走过去的吴子键从开着的门口看到里面,不大的房间里四个角都摆着床,不过只有三个病人,都安静地躺在那里。从外边看并不给人以异样的感觉,吴子键原来担心会看到秃头或者瘦得象排骨那样的家伙的不安,减少了一半。站在门边就看到靠窗位置的床上躺着的男人,他好象正在睡觉,橙黄色的夕阳残照静静地铺洒在他床头的一角。
秦雅泽好象睡得很熟,就连自己走到他的床边也没有睁眼。嘴里发出均匀呼吸,被单整整齐齐地盖在胸口的他,气色看起来比平时在公寓里强了很多,脸庞微微泛红,看起来住得相当舒服的感觉。吴子键觉得这个安静而整洁的秦雅泽,比起从前来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忽然门外走廊上响起推车刺耳的哗啦声,接着各个病房的铃声奏响,原来是到了吃饭的时间。秦雅泽被这突然的响动惊醒了,他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睛,似懂非懂的表情望着自己。
“你来拉。”
观察了好久他才和自己打招呼,虽然神色一点也不惊讶,但是吴子键就是知道对方心里一定很吃惊。
秦雅泽有点吃力地要从床上坐起来。
“你还是躺下比较好吧。”
自己这样慌乱地阻止他,就看到他吃吃地笑起来。
“我还没到要你扶才能起来的地步呢,再说,也要吃饭了呀。”
对方似乎很高兴,他相当轻松地冲自己摆摆手。
“还以为你一定不会来这里,下午不是有个重要会议吗?”
自己不能说出口是陪妻子检查身体而不能来的事,只好扯谎说一整天都有会议要开,吴子键这时只有勉力笑笑。
“会议已经结束了。”
“这样啊。”
他微笑着说完之后就无言地凝望窗外,吴子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说,我可是会议刚结束就跑过来看你的,也未免太假了吧。况且说是看望病人,可自己别说水果,就连花也没买一束,现在这样子傻坐在床边真有点难以启齿的难堪。想不出什么可说的,心想就这样道别算了的吴子键,看见秦雅泽忽然回过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仿佛直盯到自己心里去,不禁有点慌,于是赶紧装出去倒水的样子。
“你刚睡醒一定口渴吧。”
拿起桌上的水杯一看,里面是空的,于是又拎起床头的暖瓶,摇了摇,里面发出少得可怜的水底声。吴子键这才注意到不象其他病人摆得琳琅满目的床头柜,秦雅泽桌边的柜子上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个茶杯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去提点水来。”
虽说自己不能陪他住院的确是因为有事缠身,可不知怎么的就不好意思起来,吴子键为了掩饰心虚而向外疾走。
“不用麻烦,我一点也不……”
声音消失在身后,吴子键逃也似的来到走廊上。摆在走廊餐车上的一份份医院标准餐码得很整齐,但是清一色白的塑料快餐盒却让人很难产生食欲。吴子键没心情去看护士分发晚餐的情景,问了开水房的位置后就匆匆离开。
之后等自己打来开水回到病房的时候,坐在床上的秦雅泽已经和其他病人一样捧着人手一份的标准餐,看他悠闲喝粥的表情,似乎单调的饭盒里菜色还不错。
倒了水后吴子键坐到床边,环顾四周。
“你今天看起来气色还不错,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这是自己在打水的时候临时想出来的问候语。
“唔,还好啦。”
秦雅泽低头喝了一口汤,然后擦擦嘴。
“你看我这个床位置很好,靠着窗户,没事就可以看看外面的风景,一点也不觉得寂寞哦。”
他越是这么说吴子键心里越是难表的滋味。一时也没什么话好讲,吴子键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对方极具食欲的吃相。明明看着别的病人都是一脸食不下咽的表情,秦雅泽那香甜的吃法好象突然格格不入似的怪异。
“……你好好养病吧,一定会好的!”
秦雅泽从吃着正香的餐盒前抬起眼睛,手里还握着汤匙的他扑哧一声笑了。
“我说你呀,不必这么紧张吧。”
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笑着说,
“是不是这里的气氛让你觉得难受呢,我记得你一进医院就头疼的。其实我在这里过的蛮好的啊,你不必委屈自己来看我。”
“我可没这么说。”
声音有点大了,吴子键看了一圈四周,没人理睬自己。
“我说……如果你觉得这里很吵的话,我可以向医院申请把你换到单人病房里,费用的问题你不必考虑,这点权力我还可以办到。你说怎么样?”
想来想去,总算觉得自己想出了一点建设性意见,吴子键献宝似的捧出来。
“算了,我觉得四个人的房间已经够好,而且人多一点也不会觉得寂寞。”
丝毫也不感兴趣的回答让吴子键略略灰心,然而,秦雅泽吃着吃着,忽然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冲自己坏笑起来。
“不过……要是你肯多来几次和我做爱的话,我就不会那么无聊了,那样换到单人房间会更方便吧。”
这个不知道忌惮的家伙!吴子键大惊失色地环顾四周,秦雅泽捧着饭盒咯咯地笑个不停。
“跟你开玩笑的,就算你想我也没有那个精力了。不过,如果真的能换到单人间我也乐意啊,听说里面条件不错,连影碟机都有,而且在这里经常能看到人被抬进抬出的,不习惯时觉得好别扭。”
轻轻的话提醒起吴子键这里是肿瘤病区的事实。可是,在医院里居然也被作弄,自己实在无法爱上眼前的人。自己故意板起脸扭头看向窗外,夕照已经十分稀薄的傍晚,灰色的天景一直延伸到呈U字型的立交桥上,远处的街灯亮了一片,但不知为什么颜色却像生锈一样黯淡。川流不息般向市区二环的方向急驰过的车辆使自己想起已经到了回家的时间,可是,今天的自己无论去哪里都没有喷香可口的饭菜等着自己。
有点饿了。
一想之下才发觉自己有多么饥饿的吴子键,想起身离开却又有点舍不得,不为别的,单单只想到自己一个人孤单地在街上觅食的情景就打消了食欲。
秦雅泽像洞悉了一切似的适时地捧起饭盒。
“要不要一起吃点?分量太大我一个人吃不完了。”
“我还不饿。”
“别装了,你的肚子一直在叫。”
掩饰不下去了。要是平时吴子键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过饭碗吃起来,毕竟两个人一起吃面条的次数也记不起有多少了,不过这次却有点……
“看起来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说是这么说,其实自己对吃医院的标准餐感觉还是有点不好的忌讳。
“不会啊,我觉得满好吃的,至少比你做的面条强。”
秦雅泽露出毫无心机的笑脸,“不信你先尝尝。”
迟疑地接过筷子,吴子键在决定要不要吃时还犹豫了再三,但是一旦开始和秦雅泽相对而坐嘴却停不下来了。其实是淡而无味的饭菜,自己鼓动着腮帮咀嚼尽管烂熟却一点也称不上“好吃”的标准餐。是什么使自己连这种东西也能吃下去的?而且还一副津津有味的感觉。吴子键知道自己就算饿得受不了,胃袋还是一样的挑剔,唯一的答案就是眼前的人。吴子键不想再想下去,只要此时此地的自己觉得好就足够了,与坐在空无一人的饭店餐桌前相比,吴子键突然发现自己对医院产生了一丝好感。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83

“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点美男杂志过来啊,总是空着手来见我,不觉得不好意思吗?另外如果可以,也请尽情地把漂亮的男护士和医生勾引到这里来,现在真是好无聊哦。”
已经被转到单人病房的秦雅泽冲自己不满地抱怨。坐在单人病床上望着窗外的他,侧脸看起来比刚入院时生动了许多。
吴子键没有说什么,但是却不一为然地看着房间里的摆设。不仅有小型的彩色电视机,甚至连影碟机也齐备的高档病房哪里看起来寒酸了?你以为你是谁?就凭每个月仅仅50块钱的公保,能享受到这个地步,一般人不是都会感激涕零吗?
“话说回来,医院里面饭菜实在是恶心到了极点,连可以选择的菜色也没有,而且电视也没装上有线,翻来覆去只有这几个频道而已,真叫人倒尽胃口。”
不是之前还有人香喷喷地吃着标准餐的吗?
对方说着话就从床上下来,吴子键来不及阻止,秦雅泽已经走到自己面前,因为虚弱而微微摇晃的身体也挡不住那人的媚态。自己的下巴被抬起来,耳边是诱惑的低语。
“如果可以,能够做一次也不错啊。”
吴子键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在向自己撒娇。因为距离上次他撒娇的时间已经太久,自己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看来对方真的非常、非常的寂寞了。
“那,想不想来一次?”
秦雅泽贴近自己的身体继续诱惑着。
看对方这么努力色诱觉得很可爱。也不是不可以,自从妻子从娘家回来之后大概总也有两个星期没有碰过男人了吧。欲求不满的时候也只能偷偷到浴室去解决,这个时候有人主动邀请吴子键当然不想抗拒。于是一双手开始伸到背后沿着窄窄的线条一路摸索下去,同时湿润的带着轻微药味的唇瓣也被自己含进嘴里。
刚想进行下一步动作时房门突然被打开,吴子键几乎以跳跃的姿态立刻与秦雅泽的身体分开。这才想起,这里根本就是护士和医生随时都可以进来看诊的病房,一头冷汗顿时涔涔地流下来。
不知道进来的“白大褂”看没看清自己刚才的动作,不过吴子键打定主意死不承认,就算对方要坚持也要抵死狡辩,反正进来的只有一个人而已。正在这样想着,忽然之间,后背被人紧紧地抱住了,一阵电流般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吴子键大惊失色。
“你疯了!”
边这样说边用力去推开恶意地笑个不停的秦雅泽的身体。
“喂喂,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吧。未免也太不分场合了,我好歹也是个医生啊。”
跟又气又急的自己不同,看到“热闹”的男人反而气定神闲地调侃起来。吴子键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看到一张有几分面熟的脸孔和秦雅泽一起戏噱地望着这边。过了几分钟后,自己的头脑中反应出对方的信息,一旦想起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和对方见过面,吴子键就开始露出厌恶的神情。
男人大方地向自己走近了一步,歪着头毫无顾忌地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一番,然后,流里流气地开口。
“哎呀,怎么还是你啊,我以为小雅在这么长时间里至少也换了七八个人呢。总是看到同一张讨厌的脸未免让人觉得无趣。”
对着自己说话的他反而冲秦雅泽表情夸张地笑。
“看不出你的品位越来越差了。”
最后那句简直就是当自己不存在。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遇到了又甩不掉嘛。”
听着这两个表面上轻描淡写实际却暗露讽刺的对话,让吴子键心里不是滋味。那个流氓医生也就算了,可是就连秦雅泽也把自己说成好象大街上一捞一大把的货色未免心里不平衡。但是在这种场合下同时与病人和医生吵架会不会太没有教养?所以只好隐忍不发。
接下来两个人就旁若无人地聊起天来,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吴子键不想听可是又找不到理由离开,看着男人和秦雅泽打得火热心情不禁发酸。
就这样跑了会神,结果再回味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两人之间争论着什么“手术、人品”一类的问题。年轻的男医生脸色开始变差,神情也显得浮躁起来。几次竟然用力地拍了下桌子。吴子键有点好奇对方在争论着什么,但是开始没有听明白后面也听得越来越糊涂,而且自己也拉不下这个脸来问。
但是被男人这么追问的秦雅泽却一副若无其事、云淡风清的神情。
“喂,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选择更有医德一点的人为你动手术不是很好吗?就算真的很有难度但是也不可能难到除了他家伙之外别人都做不了的地步啊。那种既粗暴又不负责任的人有什么好的,据说他的手法相当粗野。”
好象是在为了选择负责开刀的医生而吵架啊,吴子键想,不知道秦雅泽选了个什么样的货色为自己动手术。
“手法粗暴并不代表技术不好,人家技术很高竿啊,这种程度的手术据说也做过好几次了。”
“这样是没错,不过那家伙不是每次状态都好啊。万一……”
“哎呀无所谓啦,反正这种身体就算被几个人上还是兴奋,挨上一刀想必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你那是什么意思,这么自信,难不成你连那家伙也搞上了……”
男人回头望了望自己,犹豫了一下。接着又说,
“虽然技术的确是这里数一数二的说,不过人品却叫人不敢恭维,再加上那个花心的东西正在闹着离婚,只要回过一次家,同组的护士都不敢和他讲话。动起手来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
“没关系,论人品的话我还能挑剔别人吗?”
秦雅泽的目光飘过男人的头顶落到自己头上,他远远看着自己,嘴里却说,
“好坏也是这一个罢了。再说李医生不是也没反对嘛。”
一提起那个名字,年轻男人的脸立刻涨红了,随即又暴跳起青筋,一拳狠狠地砸在桌面上。
“他那种人才不可靠呢!除了卖违禁药品之外什么本事也没有,他可是比任何人都冷血,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就是他没反对你才要当心——”
男人的话说了一半突然止住,他扭过头,冷眼看着正穿上外套准备离开的自己。
“喂,我说你也该劝劝他吧。”
吴子键没理男人刺过来的目光,继续不为所动的穿衣。
“我说你这个情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这么冷淡!”
“我管不了他的事。”
被人故意忽视又被像狗一样吆喝指使真是让人气愤不过,吴子键故意不去搭理男人。果然,对方听了这话之后就扬着拳头要冲过来。
“你这个超级大混蛋——”
“算了。”
男人被秦雅泽拽住。
“他就算说什么也没用,你知道我的主意一旦打定任何人也改变不了,更何况他呢。”
一刹那,吴子键脸上的颜色沉到不能再沉。直觉地感受到被秦雅泽轻视的滋味,这并不是第一次,早在和他交往之前就已经见识过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么冷酷的言辞却依然深受刺激。吴子键几乎连外套的纽扣都没扣完就走出病房,然后将房门在自己身后重重地关上。
不管他,那个人怎么样也好,反正都不干自己的事。
大步走出医院的自己,刚一站到外面的门廊上就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风。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盛夏了吗?在秦雅泽的房间里让自己忘记了季节和时间,突然的走出来,热浪使自己无所遁形,无法逃避。吴子键感到头隐隐作痛,眼睛也被阳光晃得几乎眩晕,在高温的煎熬下,心里的不快渐渐形成一股巨大暗流,在身体中缓慢涌动,使自己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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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之后依然是正常的上班、开会、侍侯脾气古怪的老婆,疲乏之余偶尔会出门打野食。就像退化般滞留的生活,时间的流逝和自己无干。
一天下午吴子键偶尔心血来潮地翻弄记事本,结果居然看到第二天的日期上莫名地被打了红叉。又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来秘书询问也不得要领,好象一个小孩子恶作剧般显眼的粗线,应该不是秘书的风格。
明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可能是妻子为了提醒自己要带她出去逛街而做的暗示,但是吴子键受了迷惑似的一整天都在想这件事情。喝着味道浓重的黑咖啡的自己望着窗外,远处被高楼遮住隐隐显现的山脉仿佛让自己想起了什么。良久,自己终于想起那个本来已经忘怀的事实,明天是秦雅泽动手术的日子。
就这么想起这个人让自己心情不好。自从上次赌气地离开医院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和自己联系过,而自己也借着一股闷气对自己说,“你的责任已经尽到了。”但现在看事实仿佛不是这样。就算明天之后自己和他一切的帐都会了结,但是明天之前的今天,无法逃避。就算不需要任何人好意或恶意的提醒,看起来早就麻痹的神经也会自然地告诉自己那个人的所有事情。不明的感情就像隐藏在角落里的垃圾一样,始终无法倾倒。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吴子键对着记事本苦笑,不多不少正好是前一天,如果这种麻烦事被自己忽略过了该有多好,但事实上自己心里明知那已经是不可能的。
不知不觉,自己身体中的某一部分已经被镌刻上男人的名字,不管是多么不情愿也罢,如同呼吸般挤进自己生活的事实无法改变,恍然省悟后,吴子键惟有叹息。
或许谈爱为时尚早,但吴子键知道自己面临的也许是比爱更糟的事实。相对与可能得到的东西,反而失去会令自己更在意,还不如不去想、不看破的好。对于那个神圣的字眼,吴子键怀有的不是一般人的仰慕而更多的是恐惧。
自己仿佛是被坐在被人推向悬崖的汽车,尽管可以不用直接面对死亡那么恐怖,但是结果还是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对自己来说,爱往往还没有开始,就早已结束了。
想了过多也是无用,才只发了一会儿呆,办公桌上的电话已经轮番上阵地响了无数遍。苦笑着放下一切心思只能专注在公事上的吴子键,心想走一步看一步好了,不管怎样时间还得继续前行。

这天下班后吴子键就没有浪费时间去平时常泡的酒吧里闲逛,对于猎取新鲜猎物这样平时总是乐此不疲的事,今天没有一点心情去做。一个人跑到廉价的旅店租了个房间想好好休息一下,对着肮脏的墙壁喝了一会小酒,接着又打开电视,从里面一下涌出的欢歌笑语又让自己自觉无聊透顶。关闭了电视机后吴子键像白天一样呆立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天边,夕阳渐渐隐藏到浓重的云层后面,楼下的路灯提早亮起来,但是视线依旧恍惚不清。
停止了将近一个钟头的痴想后,吴子键将租来的房间退掉了。
走在平时经常散步的街道上时已经感到要变天了,虽然是夏季,但是寒流也来得使人措手不及。先是夹杂着雨丝的北风乱刮了一气,接着丝丝沥沥的雨织开始变的密集。街道上的行人一下子少了大半,像自己这样只穿了一件衬衫、冷得发抖还在路上慢步的人,根本一个也看不到。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吴子键加快脚步,向着那个基本上还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走过去。
转过隔街的巷口,在半敞的玻璃门边摇曳的色彩突然将自己的视线吸引过去。即将打佯的花店门口摆放着一盆盆还来不及收拾进去的鲜花。那柔弱得好象勿忘我般淡淡的粉色打动了自己的心,吴子键转身走回去。
那根本就是老家的山沟里长出来的喜脂花,明明一眼就能够辨别出来,但没经验的店家却偏偏不识货地叫它做勿忘我,也许是想借相似的花名多卖几个钱吧,但是显然店家的算盘打错了。在知道吴子键想买的时候,便宜到不能再便宜的价格上还赠送了包扎的彩色礼带。就算作为买主被这么优惠,吴子键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走出店门口自己才开始发愁。抱着这么一大捧娇艳的花束要送给谁呢?本来是头脑一热就全买下来,但是现在想想好象认识的女性除了妻子之外,一个也不在身边。从来也不带礼物回家的自己,突然带着在女性眼里象征“爱情”的花束回来,恐怕本来就多疑的对方更会闹个歇斯底里吧。店里的男孩恐怕也不会珍惜自己送的不值钱的东西,想来想去,吴子键最后还是决定把花送给最适合它的人。
就算是手术前一天的慰问和打气,恐怕对方不会再像平时那样高傲了吧。再说他也总抱怨自己来探访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不带,没有一点诚意。今天吴子键就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因为是第二天就要动手术的病人,所以医院有规定之前的一天不能探访。但吴子键因着无论如何也不能浪费这些花的缘故,拼命对那值班的年轻护士小姐大献殷勤,终于被网开了一面。
刚刚小憩初醒的秦雅泽对自己的到来并没表示出兴奋,相反他却一眼就猜出自己带来的花的名字。
“这就是你说的喜脂花吗?果然,一副单薄的可怜相。”
这样毫无情趣地说着,他却又饶有兴致地用喝剩下来的果汁瓶将吴子键带来的花束小心地插好。
“你说没见过,所以特地找来让你见识一下。”
吴子键扯了个谎。
“其实和我想象中的也差不太多,甚至花瓣的颜色比之前想到的还要差劲。喂,你说颜色那么淡的东西,捣烂了再配上适当的配料真的会变成血一样红吗?”
“当然,你想象不到吧。”
“那又有什么希奇。”
虽然不以为然地耸着肩,但从他那神态来看,兴趣仿佛不小。
“或许我以后可以用它做个彩妆来吓人吧。”
“真有够无聊的。”
随便聊了一会儿后,吴子键便拿起秦雅泽散放在床头的杂志翻看。不出意料,随随便便地打开一本,里面的内容都是相当夸张的半裸男子摆出各种姿势的图片,甚至还有全裸的侧面和背面照。不过幸好还不是他一贯看的那些限制级的杂志。吴子键吐了一口气,把书轻轻地又扔回到床上。
“你也该注意一些吧,这种东西稍微放得隐秘点不行吗,要是被看诊的医生和护士看到的话,丢脸的岂不是把你弄到高档病房的我?”
秦雅泽走过来看了看杂志的封面,随即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我懒得收拾啊,反正里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内容,等我动完了手术再一起整理也来得及。”
谁知道到那个时候你还能不能动?刚想这样反驳的吴子键,随即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在这个时候太晦气了。于是换了一种方式。
“听说你明天选了个差劲的医生为你主刀,我说这样真的可以吗?”
“啊?那种事居然连你也知道了。”
上次的争论就算没参与自己也有份在听,可是对方一副忘在脑后的茫然。吴子键不禁在心底恨了一下。
“你怎么了?有什么不满?”
秦雅泽用手拢了一把头发,他那不算浓密的半长发接连几个月没修剪已经搭到肩膀上。从背影看上去,脊背瘦成了一条,冷眼一瞧会被认成干柴身板的女人也说不定。
“你现在的表情真阴险。”
他笑着一边独自享用着自己打来的开水一边讽刺自己。
“这么说是真的了。老实说,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欠考虑。”
虽然那天自己没有参与秦雅泽和男人之间的争执,但并不代表自己就不放在心上。担心是有的,还不止一点点。但是那时正在气头上,恐怕就算突然地震也不会去救那个把自己瞧得一钱不值的家伙。
不过现在说是不是有点太晚了?果然,秦雅泽摆摆手。
“其实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差啊。”
“不是说他手法很粗野吗?而且还是个脾气不怎么样的家伙。”
“话是如此,但是人家毕竟也专门研究我这种病的医生,而且技术也是顶呱呱,只不过有人觉得他的性格比较难搞些罢了。而且如果他能认真起来的话,手术的时间会比其他医生短许多,这样我不是会少受些罪吗?”
“可是万一……”
“什么可是可是的,都已经定下来的事,你现在才说有什么用。做这种手术就跟一场赌博没什么两样,都说了是赌博,当然赌注要大点才行。”
对方等不及自己说话,脸就拉下来了。
虽然有点下不来台,但是秦雅泽的话还算有几分道理。换成是别人也同样会有其他的顾虑。吴子键不好跟即将动大手术的人争吵,回答什么也怕刺激到他。其实自己很想说的是,当初本来就是对方瞧不起自己在先,那么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义务替他考虑。心里的那点疑虑被“既然本人都不在乎,别人烦恼也是多余”的想法战胜后,吴子键的表情也就轻松了。
“对了……你太太最近怎么样了?”
好象刻意转换话题似的。正诧异于他何至于如此,对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你别多心哦,我是担心你嘛,听说最近的怀孕妇女会因为压力过大而无端攻击自己的丈夫,你的那个还好吧。”
老实说虽然还不到攻击的程度,不过实际情况也比那好不到哪儿。一提起这方面就觉得眼前一阵黑暗的吴子键露出尴尬的苦笑。秦雅泽仿佛洞悉了一切似的,凑上前来亲切地问了句,
“真的吃了不少苦头?”
吴子键还不想把自己的老底全部向对方抖落出来,故意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还好吧。”
“可是现在的你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最近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多。”
“哦,这样啊。”
他不再追问了。不过那淡泊的表情却让自己突然有了冲动想要倾诉一切。自己抓住秦雅泽的胳膊不让他从身边溜走,把他扯到怀里坐下。
脸紧紧贴着对方细致的发丝,吴子键低声说,
“我很想你。”
这不是谎言。虽然平时的自己不会刻意去想某个人,但特定时候却还是会心有所触。而最近一段时间这种有所触的时间越来越长。对方笑着问“真的假的啊,你好肉麻”,然而却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任凭自己抚摸着头发。那如同抚摸着内心某个渴望接近的角落一样舒服、恬静的感觉,出奇的温暖而使人心安。吴子键贪恋着那种滋味。
“要是你变成女人就好了。”
如果是女人的话,就可以替自己生下小孩,也不必害怕会被父亲强制分开。与其是个恶劣的男人不如变成一个同样恶劣的女人更好吧。虽然不一定能持久,但吴子键此时此刻却强烈地盼望着能有奇迹发生。或许他变成一个没有力量、时刻要依赖自己的女人的话,自己就会爱上他也说不定。那些任性、嘴毒的毛病仿佛也可以忍受了。
然而,这种的也只是可笑的空想而已。
“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啊。”
就像没听到对方的牢骚,自己感慨般地又加上一句。
“如果你变成女人的话,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宠爱你,容忍你的一切缺点,会照顾你,让你快活地过一辈子。”
曾经非常想要认真对某个人说的话,照顾一辈子这样的承诺也已经准备好,但是却被无情地拒绝了。说是无所谓,但那伤害过后的痕迹却始终不能抹掉。总是在无意中就会碰到,再次受伤。男人都是粗鲁的动物吧,即使是表面温柔的男人也是如此,那个是那样,这个也是那样,自己在内心中渴望宠爱的是女性般温柔的性格,但是现实中恐怕只能说说而已。
“你在开玩笑吧,这样逗我很有意思吗?”
“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吴子键把秦雅泽的肩膀扳过来让他注视自己的眼睛,对方好奇地打量了一会,表情看起来比平时的散漫正经了一点。过了一会,却又仿佛无趣的低下头,像猫一样蜷起身体窝在自己胸前。
“要是我告诉你你会同样笑话我吗?……其实,我很喜欢你。”
吴子键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直。
“我体会到,对你的感觉好象和别人不一样,或许是真动了感情吧。很好笑是不是?像我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有一天居然也会犯这种错误,喜欢的又是你这个类型的……如果不是明天要动手术的话,有些话我一辈子也不会说,可是就算说出来你也不会信的是不是?告诉我,你相信吗?说说你会怎样的讨厌我呢?”
等等,不会吧。
吴子键有生以来第一次露出害怕的表情。他没想到秦雅泽居然会说出这么震撼的话,刚才一瞬间的真情流露就像不堪打击的流星一样刹那陨灭了。秦雅泽辨认着自己的表情,露出受伤的神态,他慢慢从自己的膝盖上挪开,走到一边的床角坐下去。冲自己悲哀地笑了笑。
“怎么样,你会嘲笑我吧……”
吴子键讲不出话来,因为他的口唇都变得异常干燥。这是手术的前一天,眼前的男人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这么说的,而且这种告白让自己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自己只打算看看他,例行说些安慰的话之后就打道回府。可是却万万没有料到会被在这种时候告白。不过就场合来看,在动大手术之前表达自己心意的人大有人在,应该是人之常情吧,可是自己平时用来应付情人的不负责任的话在这个时候却一句也讲不出来。
“这个……”
“我是不是很傻?”
“……”
“你一定会拒绝我吧。”
吴子键动动嘴型,他看见秦雅泽一脸热切地注视自己,几番挣扎,还是发不出成句的声音。
“这个……让我考虑一下……”
那之后自己完全不能往下说,无论说什么仿佛都不能说出口。拒绝也罢,接受也罢,仿佛都不是自己这一瞬间的真实心情。面对这样的自己,秦雅泽突然从床上站起来,他的表情如同昙花凋谢般迅速枯萎下去,露出恹恹的神情。
“算了,真无聊,还以为你会说出有点创新的东西呢。”
他把眼前好象碍到自己脚的垃圾筒踢开,从对面沙发的椅垫下粗野地掏出烟盒。
“你还真是个胆小鬼,试探一下就吓成这个样子。”
他不屑对冲自己吐了口烟圈。
“你别欺人太甚了!”
自己咬牙切齿的怒吼在对方看来一点也不起作用,他依旧悠闲地吸着在病房内被禁止的香烟。
“总是这么作弄你也太乏味了,下次换个什么花样呢?”
好象没有看到自己脸上的青筋,他在不大的房间里饶有兴致地踱步。
“对了,你还没把我的事讲给你父亲听吧,有时间我会替你转达一下的。”
“你够了没有?”
秦雅泽的衣领被自己一把拽住,嘴里的香烟也被拔掉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总想着作弄我,很有意思吗?明天就要动手术了,这难道会令你心情变好?你为什么不能安静地让我喜欢你一会儿。”
“心情变好?”
他愣了一下,随即大笑。
“是啊,这么做的确是让我的心情不错,而且每当我心情很糟糕的时候,这么做总有一种满足感。吴子键,我对戏弄你比戏弄任何其他人都开心,也许这就是我的理由吧。”
仅仅因为这么做能够使自己开心,就丝毫不顾别人的感受,任意地践踏别人的自尊。真是坏到不能再坏的借口!突然间,吴子键心里充满了灰色黯淡的阴影。这样能够维持多久?好象小孩游戏一样任性的恋情,一天?还是半年?一年?被他这样消遣,本来已经成了习惯,但是今天却无端地感到厌倦。想要放开,这种感情太累了,自己无法消受。
或许对方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吧,但是和自己一样无法为任何人改变的个性,就是让生活越来越堕落下去,无力自拔。
“算了,怎么都随便你吧。”
“要走了吗?”
他看见自己拿出外套穿上,好象有点意外。
“是啊,看得出你现在的精神蛮好的,应付明天的手术应该不成问题吧,既然这样我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就不打扰你了。”
“哼哼,你还真是薄情啊。”
被这样讽刺之后,吴子键再也忍不住了。
“你说谁薄情?是我还是你?明明就是一副耍人开心的肚肠,还偏偏在手术前一天说出那种话来,任谁也会生气吧。”
“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真没想到……”
“无所谓,反正只要你心理舒畅就好,别人都做跳梁小丑也无所谓。”
“别这样闹别扭啦。”
自己不理他,反而被他挽留。吴子键转身想走,胳膊却被对方扯住。回头一看,秦雅泽微笑地冲自己歪着头,表情纯真得仿佛刚才什么恶作剧也没有发生过。
“你也知道我明天要动手术,今天就不要和我赌气啦?”
他那种挽留的低姿态真让人无法理解。惹我生气的人现在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吴子键板着脸不说话,不过脚步也没再挪动。
“别生气了,算我求你啦,对了,我向你赔不是好不好?”
接着他居然真的低头道歉,这种举动吴子键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时间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任谁被软言细语也无法再发火,更何况对方是那个从来不肯向人低头的秦雅泽,柔媚的攻势让吴子键无法抗拒,就这样从门口又被拉了回来。
被按坐在床沿上的自己一开始还不解,直到秦雅泽在自己面前跪下来,裤链也被他慢慢拉开,吴子键才慌张地阻止。
“现在做这个不太好吧,你明天不是要动手术吗?”
“反正也不做到最后,……好久都没做了,难道你都不会想我吗?”
秦雅泽那抬眼一笑的妩媚使吴子键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接着自己便沉浸在许久也不曾有过的至高快感之中。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85

结束后借着余韵的轻松,吴子键挤在秦雅泽的单人病床上,手指所触及的肌肤,光泽又富有弹性,一点也看不出是被病魔缠身的躯体。就这样心动地抚摸着,看似睡熟的人却突然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你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从那嘴里发出好象自言自语般的轻叹。
自己与各种各样的性伴做过也不下百次了,却惟有这个人如此评价自己,虽然感觉很怪异,却比那些评价自己性技巧高竿,阴茎粗大的恭维话更使人舒服。吴子键不知不觉笑了。
“等你出院之后我会对你更温柔的。”
对方也笑了。伸出手摸摸吴子键的眼皮,好象抚摸着易坏的瓷器。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特别兴奋哦。”
“那么什么能让你兴奋呢?”
“更兴奋的事……”
对方用手指按住下唇稍微想了想,接着毫不犹豫地说,
“我想上你,如果你答应等我出院之后就让我做一次的话,我想我一定会非常非常高兴的。”
“为什么?你没上过别人吗?那种滋味没享受过?”
对自己的疑问,对方撇着嘴回答,
“就是想尝尝你经历过的感觉而已啊。”
不会吧。吴子键在心里咋了一下舌,不过表面上还是不已为然。
“那好啊,做一次也无妨,再说我本来就欠你一次嘛。”
“说定了啊。”
望着秦雅泽那张兴奋得绯红起来的脸,吴子键想那种事真的值得那么高兴吗?再说这种要求还是等到你从手术台上爬下来再说吧。不过那时的自己说不定就会有别的想法,没准会找到更好的代替品。
这样想想,自己干吗还要一脸无趣地呆在这里和一个病人定什么契约,做完爱后的吴子键开始觉得不耐,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暗到不能再暗的天空,雨好象还是下个不停。
自己的感情也和这盛夏的天气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定是这样的。事实上,自己呆在这房间里越久就越会产生一种无从排遣的寂寞,这寂寞啃噬着自己的心。吴子键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折磨人的感受,无论是在疯狂的做爱之中,还是紧紧拥抱着身体贴在一起,离得越近却越仿佛无法结合,成为一体。这种感觉让自己害怕。
望望身边的秦雅泽,他和自己一样的沉默,对方在想什么?自己的心情他可能体会得到吗?不敢问也不敢说。
“明天做完手术后,你过来看看我吧。”
吴子键不解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要是没什么重要事情的话,过来一次没什么妨碍吧。”
“看你什么?刚动完手术一定难看死了。”
自己想打趣,这么说完之后对方也笑了。
“那就当是我自己想要看看你好了,你过来嘛,我想麻药过后醒来时,看到一个比刀口疼痛更讨厌的人的脸。”
不行了。这个男人就算在开玩笑时还是会伤到自己。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逃离这个男人身边,走得远远的。是不是那种传闻?在手术之前一定不要去探访病人,不然对方手术之前的那种焦虑和悲伤一定会传染给自己。明明就不关自己的事,一切都是这个男人自作自受,可是为什么这些悲哀的感情要让自己承担。
说来说去,只要把它想成特定的气氛不就好了,就像看一场滥情的电影,感情太投入,结束后茫茫然只换来一场空而已啊。
吴子键一面在心里说服自己,一面匆匆地穿上外衣。
“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自己讲不出别的话就这样没什么情调地逃出病房。那个男人没有挽留,仿佛有自知之明般默默注视自己离开。可是,即使这样也还是不行,吴子键就算跑到外面裸露的天空下也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胸口又闷又紧。那个男人最后对自己说了声“谢谢”,可即使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也让自己觉得沉重到无法消受。
“我一定是疯了吧。”
就这样站在灰色的冷雨中喃喃自语的吴子键,明明反复说服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却依然无法释怀。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86

第二天上午的工作会议开得异常沉闷又冗长,下属几个部门的报告无聊到几乎使人不忍去听的地步,其间吴子键无数次地看表。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想要去确认时间,尽管那显得有够无聊,然而自己却连惯常的一个呵欠也打不出来。或许自己真的打了呵欠的话那些家伙就会注意一点时间了吧,想到这里的吴子键故意张张嘴巴做出一个厌倦的表示,果然,读报告的人脸色明显黑了下去,低头几乎不敢看自己似的用比平时更磕巴的语速重复着无聊的数字。
真是一群讨厌的东西!
不停地看手表,吴子键自己也说不出为了什么,却一再重复这个动作,别说是时针了,就连分针今天也挪动得特别慢,好象故意跟自己为难似的以龟速爬着格子。
“呃……以上数据是……本学期后勤组呃……准备上报的收支总结……”
总算又结束了一个慢得像乌龟的家伙,吴子键不耐烦地摆摆手,制止了后勤科长傻瓜般的干笑。
“还有谁没讲,抓紧时间,别磨蹭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过了几分钟,身旁的女秘书战战兢兢地说话。
“这,这是最后一个……”
“够了,散会!”
吴子键马上站起身来,扔下会议室里一屋子面如土色的科长、主任,大踏步走进电梯。虽说自己也说不出这么急噪的原因,不过在按电梯层数时,自己却想也不想就按下了一楼的按钮。
直到坐进自己的车里,一路冲着中心医院的方向狂奔,吴子键才醒悟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意义。

安静的医院肿瘤区走廊被男人巨大的脚步声所惊动。路上遇到了塞车,结果等不及疏通的自己就这样置自己的爱车于不顾,一路跑着到了医院,然而手术预定的时间还是早就过了。
那是开始就预料到的,在昨天自己也明明白白对他讲不会按时赶来,今天又有一个不能躲开的年度会议。可是无论如何,吴子键就是不能用这些理由说服自己。
来到秦雅泽病房中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自己总算是遵守了一半的承诺赶过来看他,可是对方人呢?就这样跑来跑去地在手术室与住院处之间乱闯,护士小姐也被自己的脸色吓到,还没等自己去逮就偷偷摸摸躲起来。
往医生值班室飞奔过去的自己,在走廊上和穿白大褂的人猛地撞到一起。
吴子键连平时用来保持风度的道歉都不想说,推开那个人刚想跑时,胳膊被一把扯住了。
“你怎么才来?手术都结束两个钟头了你知道吗?真不晓得你是怎么搞的,差劲!”
严厉而苛刻的语气,吴子键与年轻男人的目光倏地对上了。
“少废话,快带我去见他。”
“你还是这么讨厌,不过现在说这种话已经太晚了。”
“什么意思?”
“太晚了,不明白吗?”
年轻男人不带任何表情地直视着吴子键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仿佛从那瞳孔中有什么可以渗透进去的东西。
“在加护病房,跟我来吧。”
忽然男人低语。并且不再理会吴子键的表情,一个人径直往前走。
在迷宫般的医院里在转了好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吴子键的理智渐渐回归到身体时,隔着加护病房的透明玻璃墙,自己看到身体插满了管子的秦雅泽,仿佛熟睡了般静静地躺在对面的床上。
这就是人手术后的样子吗?太奇怪了,为什么会这么安静?从外表看去秦雅泽的脸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会不会是因为失血的缘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吴子键总觉得那个仿佛安然熟睡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醒过来。
喂,我来看你了。吴子键轻扣了一下玻璃,就遭到身边男人的白眼。
“敲了也没用,他不会醒的。”
“为什么,是麻醉药效力还没过吗?”
“你在说什么外行的话,居然在这个时候显得这么天真,真是好笑。”
男人不屑地瞅了自己一眼,带着对自己深恶痛绝的表情,牢牢地闭紧嘴巴。
这真是太不寻常了,为什么麻药效力已经过了他还不睁开眼睛?不是说好了要第一眼看到自己这张比疼痛的刀口更讨厌的脸吗?难道说这又是一次撒谎?吴子键将脸贴上玻璃窗,尽力向里张望。房中秦雅泽紧紧闭合的眼皮,黑黑的睫毛覆盖着的丹凤眼,仿佛轻轻吹上一口气就能眨动似的,不过他就是不愿意睁开看看自己。对方的身体,裹在白白的床单下面,看不出什么异常,可是就是一动不动,明明一阵风吹过来就仿佛要飞起来般没有重量的感觉啊。吴子键的眼睛看酸了,但是眼前的一切却总是那么不真实,这是在演戏吗?不行,自己还要更仔细地看看他。
虽然床是白色的,床单也同样是白色的,加护室里一切都显得干干净净,一丝灰尘也染似的。不过与那白色相对比,是横七竖八伸到被单下的身体中,另一头被各种闪着光的仪器所连接的细长管道,所有的一切都叫人看了不舒服。就像感受到莫名的暗示一样,吴子键觉得胃开始隐隐抽搐。
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对面,神经恍惚地游荡了许久,失重的感觉直到胃部的疼痛开始剧烈时才骤然消失。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自己恢复了理智后第一句话就是问向身边的男人。对方就像早就在等着这一刻,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好!谁叫你来得这么晚!”
就算早到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吧!吴子键明明很委屈,但是却不想向男人反问。胃疼的越来越厉害,自己悄悄曲起膝盖。
“请问他自从手术结束就一直这样持续昏迷吗?”
“差不多吧……”
男人叹息了一下,皱着眉头又想了一想。
“对了……只有半个小时之前不知为什么突然睁开一次眼睛,不过什么也没说,好象都不认识眼前的人了。当时只有我和护士在场……那之后一直就这副德行。”
“……不过你也别太介意了,我猜就算你即使赶到,他恐怕也认不出你来了。癌细胞压迫视觉神经,恐怕那个时候已经失明了吧。”
“怎么会这样……”
他冷眼看了一眼冷汗直流的自己,撇着嘴笑笑。
“那家伙自作自受啊,谁让他不早下决心到医院开刀呢?不然也许还能再挺一段时间吧。而且之前说是做消极治疗,谁知道身体怎么搞得比原来还不好。你和他同居那么久,难道你就一点没看出来?”
不是自己没有看出来,而是从来没有把对方的事放在心上。即使是现在,自己心里也一直不断地喊着冷静。在这种时候最重要的不是保持克制吗?亏你还是个当领导的……
“算了,反正早就结束了……”
男人以为吴子键的喃喃自语是对自己在讲话,突然就发起脾气来。
“什么叫结束啊,小雅的碰到事情怎么都是那么糟糕,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一句结束就完了吗?不行,我一定要告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
“不是说你啦,不用那么恶心地看我。”男人一点都不掩饰对自己的反感。“我是说要告那个胡乱给小雅开刀的家伙。都事先跟他打好招呼,红包也送了,头一天都还保证得好好的,结果回家又去喝酒,喝到宿醉差点赶不上手术不说,手术过程中还盲目自信。我听麻醉师说,血压都降到危险数字了,还不肯打强心针,不肯输血,我看他一定是根本还没醒酒……”
男人说到激动处,猛地一把揪住吴子键的衣领。
“喂,你,一定要告倒那家伙,把他告到倾家荡产、身败名裂为止,不然小雅就白死了!”
一刹那间,吴子键的喉咙里有什么在滚动。死、失明、强心针、管道……这些陌生的字眼在自己的胃里一阵翻腾,突然,吴子键产生了强烈的呕吐感。
不行了,胃真的像炸开锅一样翻滚起来,吴子键努力看着男人放大的嘴型,手指按在透明的玻璃墙壁上,身体不随自己的意志般一个劲往下滑。皮肤上的冷汗一层层地滚落下来。
“喂,你怎么了?”
男人好象才发觉出异常,不断摇晃自己。
“胃,胃好疼啊……”
“胃?”
男人愣了一下,拉扯自己的动作也停止住了,他放大的脸奇怪地盯着自己。
“你居然说胃疼?乖乖,难道胃癌也是可以传染的吗?”
吴子键转过身去不理睬男人,尽管对方的声音从咬牙切齿一下转变为冷笑。“呵呵,还真是巧啊。”
自己只能当作没有听见。但是胃实在疼得受不了了,谁都好,无论是谁吴子键只想随便抓住一个人。被自己掐住胳膊的护士小姐疼得放声尖叫,吴子键只来得及对她说出“胃疼”两个字,然后面部肌肉也疼得抽搐变型的自己,一下子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低血压,胃痉挛引发急性胃炎,还真是无独有偶,小雅刚动了胃癌手术,现在就轮到你了。”
吴子键呆呆地望着年轻男人的脸,一副不知道他在讲什么的表情。男人有些恼怒地还要揪自己的领子,被身后一个面色显得非常疲倦的男人扯住了。
“你说得够多的了。”
年轻男人悻悻地低下头,好象没骂到自己而心有不甘的样子,吴子键感觉仿佛刚从一场大梦中醒过来,对周围的人的对话感到有点奇怪。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是那个一脸苦相的男人在问自己,吴子键记得对方姓李,于是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坐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虽然不明白男人的用意,吴子键还是乖乖地挣扎起来。男人平静的语气仿佛具有魔力一般,让自己不由自主就产生服从的欲望。不过仆一坐起来,头立刻变得沉重无比。
“我想建议由你代表小雅的学校方面对他的主刀医生提起告诉,如果可能的话顺便也对这个医院提起相关的诉讼。虽然称不上什么重大医疗事故,但主治医师在手术前一天晚上还在喝酒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医院方面也没有对此作出相应的调整,导致……”
那个李医生停了停。
“……手术失败,不管怎么说他对病人的深度昏迷不能推卸责任。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这个,而是这是明显的玩忽职守行为……”
那个人的话吴子键只听了一半就听不进去了。跟我讲这些有什么用啊?手术已经结束了,就算把主刀的医生抓起来坐牢,过去的事实也不会再重新来过。白费力气的事只能给现在的人造成麻烦而已。况且提起诉讼之类的责任应该是由家属负担的吧,秦雅泽的家属至今一个都没有露面,如果没有民事上的财产继承人的话,那些医疗赔偿还有个屁用!更何况,早就知道情况的你们为什么当时不阻止秦雅泽做出那种糟糕的选择?同样是怕承担责任,还对我讲这些冠冕堂皇道理的你们难道不是和这个烂医院同是一丘之貉!
越想越觉得气愤,吴子键垂下眼皮翻身下床。
李医生还在继续,旁边的年轻男人突然制止他。
“你不要再浪费口舌了,没看见吗?人家的心里报定了无所谓的想法,不管你说破了嘴皮都是一样,总之就是小雅倒霉就是了,他这就叫遇人不淑!”
两个私下卖违禁药品的毒品贩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说得好象比自己更清白似的,什么叫“遇人不淑”,秦雅泽和我的事情难道你们会比我更清楚吗?吴子键恨在心里,表面却只是冷冷地瞪了男人一眼,因为胃底还残留着余疼,所以下床时有点费力。
因为是无菌护理室,所以吴子键只能借了一张板凳远远地隔着玻璃墙坐在外面。自己这么做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因为里面的人既不会因为自己看着他就起身对自己微笑,也不会向自己表达感激,他不能再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任何反应。然而,自己就是要做这种徒劳无益的事,虽然理由没办法讲出口。
只是远远地坐在那里,只能在远处观望而已,吴子键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表的东西。盯着不动的时间太久,目光似乎都机械了,眼角酸酸的,看着同一个人看了这么多次,可是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在那个人睡着的时候好好观察过他。
看着看着,吴子键忽然发现,秦雅泽右侧身体旁边好象有什么从床单里露出来。鼻子贴在玻璃上仔细地瞪大眼睛,发现原来是他右手的手指,真的是右手的小指。它还微微蜷曲地翘着。吴子键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这样的他给自己的感觉真的好象是睡得正香,只要不被打扰,就能一直那么睡下去吧。吴子键不禁开始想象那手指被自己轻握在掌心中的感觉。
不能想象那是昨天晚上还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喘息,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的眼皮,笑着说“你真的好温柔”的那个男人。
不能想象,完全无法想象,看着看着,吴子键就觉得那蜷在身侧的小指仿佛微微地动了起来。仿佛真的在动了,吴子键使劲揉揉眼睛,这时他觉得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刚刚只是静默地忍受自己鄙视目光的医生,就站在身后。
“我带你进去吧。”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87

换上无菌衣的吴子键,漠然地跟在李姓医生的后面,刚才还遥不可及的玻璃门,转眼之间自己就站站在门里。
就算自己走到秦雅泽的床边,他依然毫无知觉。吴子键看清了那露在床单外面的手指,禁不住伸手去摸,粗手粗脚的自己一动就碰到了那些插得到处都是管子,发出一阵哗啦声,忍不住十分害怕,李姓医生宽慰似的轻拍自己的肩膀。
“放轻松些,没关系的,即使真的碰了那些东西小雅也不会有感觉,不过最好不要随便碰身体的其他部位,否则容易造成感染。”
吴子键品位着这句不知什么意味的话时,他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出去。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从刚才到现在就有的那种感觉更加强烈。
你只是睡着了,对不对?
吴子键轻轻把手伸进被单,小心不碰到各种管道,慢慢握住男人的右手。尽管是毫无知觉的手,还是有一丝温度存在。柔软的五指,紧贴着自己的掌心,因为中间隔了一层塑料手套,所以不可能有什么肌肤的质感,但是用脸颊来感受就不一样了。好象被自己抚慰得很舒服般,吴子键觉得秦雅泽紧闭的眼皮下是微微带着笑的,仿佛随时都会醒过来,给自己一个惊喜。
这个男人的脸……也许以后真的没有机会再看到了,带着些许的唏嘘和难以名状的心情,吴子键在那之后被允许滞留的十五分钟里,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夜里一点十分的时候,秦雅泽的心跳突然异常,吴子键站在玻璃的外面,看到心脏监测器上的曲线先是不规则地颤动,而后渐渐拉平成了一条直线。强心针和心脏电击器根本毫无效果,被电流冲击的身体只是像橡皮一样在床上反复弹跳。那个夜里身边嘈杂的声音一直不断,匆忙跑进跑出的护士和医生好象都无视自己的存在,同样自己的眼里也看不到他们,
在差五分钟两点整的时候,那条直线再也没有任何波动。
前天晚上还健康谈笑的男人,生命之光熄灭得却如此突然,没有一点恋恋不舍的挣扎,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什么也没有。
因为是手术后引发并发炎症导致死亡,报告的结果是病人的肝脏和肾脏都已经丧失了功能,此外还有癌细胞压迫呼吸系统和视神经,即使在死亡病例每天都发生的中心医院,这样的手术结果也算是不小的失败。不过,在医院打出的报告上面,病人严重的病情和本身的身体原因被醒目地例举,负责的主刀医生也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只是由医院单方面对学校表示了适当的歉意和赔偿而已。
根据秦雅泽的人事档案调查,才发现对方父母无从查起,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其他直系亲属,就连唯一记录在户口簿上的母亲姓名,重新查记录却发现因为过世而消掉了。看来这个家伙真的是靠谎言和色相才混到这所学校里,除了留给人无谓的猜测之外,档案根本什么用处也没有。这样的人生,所以学校做出尽量不把事情扩大化的结论吴子键也没理由反对。最后,还是自己代表着校方和家属与医院达成了协议,丧葬费用由医院支付,学校付给家属适量的抚恤金。从头到尾协议签署都很顺利,那是因为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的缘故。只是在最后,签完赔偿协议的吴子键刚一走出医院门口,突然被骨科的一名男医生一拳击中面部而昏厥过去。

火化之后由家属负责捡骨,直到真的看到来的果然只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时,吴子键才相信了人事档案上记录的空白。虽然是远亲,但那个年迈女人的脸庞轮廓依稀和秦雅泽有七份相似,只是人已经老到了看了会觉得后悔的地步而已。这下拆穿了男人之前对自己吹嘘的一切都是谎言,无聊到连那种事都要伪造的男人,吴子键却没有产生意外的想法。
因为家属表示自己自从对方成年后就没有给予过什么接济,而且自己也没有可以继承财产的亲人,所以抚恤金不能接受。这笔本来应该返还给校方的小数目,在被吴子键原来所在的二年组同事的撺掇下,变成了丧礼之后的酒席费用。
这次是除了上一次老主任退休的欢送会后,二年级组员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聚会。就连已经退休在家养老的老年级主任,也借着葬礼的名义跑回来与大家拉拢关系,结果在席间喝得洋相百出而被人送了回去。
入夜的时候,这些人还没有散去的迹象,吴子键虽然代表校方不可以无礼地先走,但看到这些把别人的葬礼当作拉关系联络感情的场所的人,仿佛还饶有兴致地准备第二摊时,也实在坚持不住了。和其他人不同,穿着刻板的黑西服下的身体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充足的睡眠,而且突然之间就落下了胃炎的后遗症也使自己对奢华的酒席吃不消。一直都没有回家,晚上也只是在医院或者学校打个地铺的自己,被妻子哭闹追问的电话骚扰个不停。但是,要彻底处理与秦雅泽有关的东西必须这几天就全部弄完,否则对方的公寓很快就会作为无主财产被学校收回当成新任教师的分配房。死去的人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下去,光是想到这些,胃部就开始隐隐作疼。
悄悄向门外移动着,从角落的地方迂回地绕道而行,吴子键以不为人所瞩目的方式悄然遁逃。结果,在即将跨出餐厅大门的时候,猛地被一双胳膊抓了回去,对方因为用力过猛还差点跌倒。
当看清扯住自己的人的面孔时,吴子键吃惊地睁大眼睛。
“呦吴校长,酒席还没散就想先逃走吗?这可是对死者的不敬哦。”
不由分说,吴子键便被按在一个座位上,青山紧紧挨在自己身边坐下,用一张发红的醉脸对着自己。
“我们平时都不在一个校区里,今天好不容易见面了可要聊个痛快。”
“对不起,我赶时间。”
实际上吴子键心里想说的是,“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聊的?”但是强忍着不发作的结果,却是被这个家伙更放肆地欺上来。
“喂,我可是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也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青山抹了一把嘴,便从二年级的各种琐事谈起来。都是他自以为是的那些话题,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有在听,吴子键觉得,似乎只要有观众,他对着几岁的小孩子也能讲上半天。
滔滔不绝地自顾自说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趁青山拿起酒杯的工夫,吴子键准备闪人。
“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吴大校长,吴老弟,你的校长宝座还坐得安稳吗?”
吴子键看透了他是借着酒劲向自己挑衅,不去理他,结果他突然又正色问了一句。
“你,当时在医院吧,你觉得秦雅泽那个家伙,真的死了吗?”
吴子键慢慢坐下。
“对死人最好不要那家伙那家伙的叫吧。”
“管他呢,反正你亲眼看见他咽气了,对不对?不过,好奇怪,怎么有种感觉他还在这里?怎么感觉他就坐在你身边呢?”
胡说吧,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醉鬼的胡言乱语而已,吴子键的寒冷仅仅只有一刹那,随即恢复了常态。
“你不要再无聊了。”
“你懂什么?”青山极不耐烦地挥手打断自己。
“那种家伙,那种家伙……”
他一副沮丧的样子,突然凑近了自己,摆出神秘的表情。
“他跟很多人有过一腿,你知道吗?那个妖精也一定诱惑过你吧。”
“你在说什么?”
吴子键还来不及掩饰住慌乱的表情,青山就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滋味的确很不错啊,虽然我也是第一次上男人,不过感觉比上女人爽多啦。”
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就好了,要是在私下里或者比较阴暗的巷口,甚至是在充满不认识的路人的街道上,吴子键都会毫不犹豫地给这个让人恶心的男人一拳。可是这是在学校举行的葬礼宴席,要是在这种场合打人的话……即使是这样,自己还是有挥拳的冲动。
“你知道吗?吴老弟。”
青山神秘兮兮地对只眨眼。
“那个男人不是一般的淫荡,差不多和学校里掌权的老家伙都有一腿哦,因为和每个人关系都太密切了反而得不到提升。就说上次竞选的时候,他居然为了当主任而主动向我敞开双腿,要不是他突然倒戈,我也不会败得那么惨。所以我一开始才会怀疑他是不是后来又勾搭上你,虽说同是男人,不过你这种类型好象是那些人最喜欢的呢……”
吴子键的掌心攥满了汗水,青山却丝毫没有察觉,他只顾自己说话。
“后来我打听才知道,原来他攀上了更高层的老家伙,想把我们两个都踩在脚下。多亏那个高层之后不久就垮台,否则,现在在学校里岂不是他做了校长,而你我都成了喽罗了吗。”
青山所描述的秘密,已经有一部分为自己所知,不过更多的部分一旦讲出来还是会带给自己冲击。吴子键不是没有料到秦雅泽胸有城府,但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手段。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会对自己做出怎样的解释呢?而且,早就应该知道自己病情的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谋求那个不能对自己有任何好处的位置?无数的迷团都令人费解,但是死者已逝,这么想也是多余。
“之前用了那么多的手段,到最后居然只是一场空……”
青山仿佛不晓得这话也适用于他自己似的,犹自不解恨地冷笑着。
“还有啊,这个家伙骗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高,之前说什么喜欢我这种有上进心的男人,用过之后却把人一脚踢开……还有他的家世,不是自己鼓吹得满好听的吗?什么名门望族,士家子弟,到头来还不是只有一个老太婆为他送终……我说像他那种反复无常的男人 ,或许搞不好是遗传自哪里的烂货的性格吧。”
够了,不要再说了。青山那一点也不忌讳旁人眼光的说法真叫自己肝火上升。要说真的,只不过是在议论别人的事罢了,被人听到也只会使青山自己身败名裂,可是听到最后为什么会有自己被人抽巴掌的感觉?
“这种男人,死了最好了,他死掉了真是活该,像这样的败类,我们居然还给他搞什么葬礼……”
仿佛和从前某种让自己厌恶的印象重合了,明明喝酒的是青山而不是自己,吴子键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顺势也揪住青山的领口将他扯起来,然后,准确的一拳击中对方的左脸。
听到人倒下去砸到桌子的声音和四周传来的尖叫,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兴奋的感觉却非常空虚。
“说起败类的话只有你才是,像你这种根本没有本事,只会讲死人坏话的东西真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说出口的话即使后悔也无法收回了。
吴子键推开想要阻止自己的人群,踉踉跄跄地走出酒店,直到来到夜色浓重的大街上的那一刻,自己才不情愿地意识到的确是喝醉了。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88

不愿意回到所谓的“家”,这样的夜里,尤其不愿意。吴子键单凭着摸棱两可的记忆拨通了一个许久不见的性伴的电话。也不管对方在话筒中的声音睡意朦胧,直接就打车过去。
抱着男人酣睡了一晚的吴子键,醒来时看见身边的人几乎吓得喊出来。昨晚醉醺醺的一点也没有注意,自己怀里这个家伙眉眼乍看居然像足了秦雅泽的样子。难怪自己刚起来的时候还以为抱到了鬼。
冷静下来之后,吴子键仔细审视男人的脸,虽说有几分相似,但细看之下却发觉对方的五官远没有秦雅泽那样精致。不仅如此,从被单下面露出来的发黄内裤也证实对方是个多没有品位的人。这一下,吴子键想起当初就是因为厌恶对方太邋遢才毫不留情地和男人分手。
推开男人坐起来后,吴子键点着一根香烟,想回忆起自己昨天怎么鬼迷了心窍才找这个男人做爱的理由,可是却怎么也想像不出。
“子键,你昨晚醉得好厉害哦。”
被自己碰醒了的男人撒娇地靠上来,看来他还记得自己,但是吴子键对这些人却是除了电话号码之外什么也记不得了。
被自己遗忘掉姓名的男人把手放在自己胸上色情地抚摸着,可是吴子键一点感觉都没有。
老实说,酒醉的时候还好,当自己看清楚男人的脸时,吴子键就对他再没有感觉了。被粗糙的手指抚摸胸部也只会觉得痒而已。
“昨天我喝醉了,没伤到你吧。”
只是例行公事的一句话,却收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子键,你好温柔,我感动到不行哦。”
男人一脸幸福状地投入自己僵直的怀中。
“自从上次分手之后,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可是昨天晚上你抱我的时候,却对我那么体贴,还一直不停地问‘会不会疼,我有没有弄痛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温柔’之类的话,人家当时太兴奋了回答不出,现在人家要说,
子键,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柔的人了!”

吴子键像逃命一样逃离男人的家。想想看自己在镜子对面看到的那张脸,灰白、惊恐,好象被鬼附了身一样。不行!吴子键不愿意去想那究竟是什么使自己变成这样,要是想的话说不定会被扯到什么境地去。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把那个人的东西在别人发现之前全部扔掉,那个人的一切,越早远离自己的身边越好。
打开公寓的大门,吴子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窗帘拉来,窗户都敞开,让正午的日照洒进许久不见阳光的室内。
大件的行李一类东西就不必管了,反正新来的人迟早也会处理。但是留有那家伙痕迹的东西,衣服、常用的洗漱用品、佩带的饰物,这些都一定要被自己清理掉才行。自己绝对不想再看到这些与个人有关的东西还留在视线之内,最好新的主人上门的时候以为这里是租用的旅馆最好了。
两个小时的整理结果是装了满满的一个大纸箱的东西,好象所有的私人印记都被自己清洗掉了。就连一块用过的烟灰缸也不想留下。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自己的影子洒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吴子键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空荡。但很快他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就算养了一只猪一条狗也会产生依恋的感觉,更何况是一个活人,只是对猪狗可算不上感情,而对人的感情也最终会慢慢淡化消失。
离去之前吴子键回过头来冲这所昔日的房间望了最后一眼,有什么东西还映出往日的颜色,那是自己从前选购的浅绿色窗帘,还挂在窗框上,就是那一点颜色也让自己不安。吴子键又折回去把它拆下来。
然而,抱着这一大包东西走出公寓的自己却面临着问题,要怎么处理这些东西?虽说都是些像垃圾一样的物品,但如果随便扔到哪个地方的话,说不定会被警察发现,如果顺着这些痕迹找到自己难保会被暴光。烧掉也不是好办法,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些即使焚烧也不会消失的东西。
想到后来,吴子键也想不透自己究竟是害怕被人发现还是害怕再次见到这些东西,也许两样都有吧。
不过,抱着纸箱走在马路上,不时有人好奇地冲自己瞥来一眼,这使吴子键灵机一动。应该还会有贪财的人吧,况且平时秦雅泽都只用名牌货而已。
“小姐,这是我一个朋友出国后,准备把房间里的东西……”
平时自己的电眼颇为有效,就算勾引一二十个人也没问题,不过今天自己既穿着一身丧服又做出这种举动,几次都是话还没说到一半,就先把人吓跑了。
费劲地转了好大一圈,送出去的东西却没有几件,吴子键只觉得又累又沮丧。
最后给自己解围的是个年轻的性伴,走在街上碰到他时,吴子键错过了,对方却高兴地上来打招呼。
“嗨,你这是干什么去啊?”
“处理一批垃圾。”
“咦,这也算是垃圾吗?不如送给我吧。”
打扮时髦花哨可惜却尽是些不起眼的奇怪饰品,年轻的男孩对着纸箱里的一只ZIPPO冰狼打火机垂涎三尺。吴子键立刻想到了好主意。
“随便你啊,只要你不在乎这是死人用过的东西。”
“安啦,死人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是得艾滋死的什么都可以啦。”
年轻又随便,不会计较忌讳也不怕自己是个居心叵测的坏人,吴子键要的就是这个。
“把你的朋友也叫来分一分吧。”
“何必呢,这些反正你也不要了,不如都送给我不是更好吗?”
我可不想走在大街上时,突然被一个与秦雅泽平时一模一样装扮的男人吓到!吴子键想归想,却没有说出来。
“你别太小气了,正好趁此机会也可以介绍我认识一下他们。”
“那是没问题啦,不过……”
男孩子眼盯着箱子又露出可惜的表情,不过他还是乖乖地打电话照办。
果然这种向“陌生的熟人”分派的办法效果很好,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除了几条半旧的内裤,甚至领带、衬衣一类贴身的东西也被瓜分一空。这样就好像把秦雅泽这个人彻底地从记忆中抹掉一样了吧。然而,箱底还剩下一件半新的西装外套,要不是那衣领和袖口都有太鲜明的学校标记的话,吴子键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一件也分掉。
“喂,谢谢你啦,改天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好啊。”
吴子键看着这些男孩的笑脸,心里想的却是“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见面”。同秦雅泽联系在一起的记忆无疑是沉重的,但同那相比,现在让自己更不能接受的是,许许多多的“秦雅泽”站在自己面前。或者说,自己所熟悉的那个长相细致、坏脾气、而且只用名牌货的秦雅泽被一群廉价的替代品取代了。如果没有了真正的人,那些高档的东西穿在不配穿的人身上,只会让自己有一把撕下去的冲动。
不过,要是因此而后悔,那却是不可能的,自己绝对不允许,在那个人已经不管不顾地离开后,还犯下注定没有了明天的错误。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89

心情并没有随着箱子的变空而减轻,相反,还越走越沉重。那仿佛坠在心尖上的东西是什么,吴子键不敢想。
走了不多久,天空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虽然是不大的太阳雨,但是一个男人报着纸箱走在雨中是不是会有种落寞的感觉呢?吴子键跑到一处废弃的人工湖边的桥洞下,放下箱子,默默注视着豆大的雨点击落在尘土表面形成的泥坑。
如果做到这里一丢也就算了,可是吴子键想要的是彻底的遗忘,不知为什么,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拼命地想要从已经消失的过去之中逃出来。不,说到逃这个字眼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了,吴子键慢慢点着了手里的报纸。
望着在浓烟上头窜起的青色火苗,吴子键突然想到当初的一句戏言今天居然谶语成真。自己果然要在那个人死后还要将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全部销毁,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故意的作弄。
这地方是个连乞丐也会嫌弃的废弃垃圾场,火焰静静地燃烧着悄无声息。就像寂寞的青鬼带走死去的人最后一点牵挂。把零碎的东西都投进去后,青色的烟渐渐变得浑浊,并慢慢发散出一种焦臭味道。当吴子键伸手拎起那件制服上衣时,却忽然从衣兜里掉出闪亮的东西。
捡起来一看,原来是秦雅泽用过的新款手机,鲜红色的机身看起来还九成新。居然还有这个东西被拉下了,也许是因为住院不能使用手机的缘故所以随手放在那里的吧。想要叫刚才的男孩子过来把这个也一并带走,但却忘了记男孩的电话号码。无所谓,反正手机只要删掉SIM卡的信息就一样可以卖掉吧。吴子键拿在手里展玩,一不小心就触动了开关。
伴随着开机的音乐声,屏幕上出现了有“新信息”的字样,而且数目还不少。吴子键一条一条打开,奇怪的是里面的内容几乎都是电信公司发来的各种免费服务信息,自己本以为能看到秦雅泽的各色性伴发来的短信,结果愿望落了个空。吴子键知道秦雅泽自从病情加重后就开始封闭自己,但他想不到居然连一条发来慰问的信息也没有。
不知不觉自己就开始删除这些无用的垃圾,明明知道只要扔掉SIM卡,这些东西就都会消失,但是就是顽固地一条一条确认似的逐个删除。
文字信息的日期越靠前,内容就越丰富,就连五一春游时自己被甩在药店门口而发短信大骂的内容也还在。不到二十分钟,文字信息就完全删空了。转到图片档一看,打开后居然就是第一次做爱后偷拍的自己那些睡姿。有侧身卧躺的,也有被拉开被单露出下体的恶搞,一共拍满了十张,横看竖看都只是满脸胡茬的粗鲁男人罢了,他还真有心情拍了那么多。发到网络信箱里那些只有本人知道也就算了,但是这些如果被人发现可是铁一般的证据。吴子键逐条把他们删了个干净。
删到最后一条居然是秦雅泽的自拍,吴子键手抖了一下,就算在举臂这么近的距离,那栩栩如生的美丽还是令自己感到窒息。不过现在那一切已随着本人化为枯骨而没有意义,吴子键缓慢地按下了删除键。
这个算是最后的回忆了吧,已经被我删掉了,吴子键觉得浑身一阵无力,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索性就坐在火堆前,手上的漂亮手机没有了使用人的痕迹,就像是一堆华丽的废铁,值钱的衣服也是如此,穿的人没有了,无论如何精心收藏也不能代表些什么。日记、照片、要是真的想留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最终只会成为没有未来的回忆,并成为死者赖以嘲笑生者的武器而已。
秦雅泽从头至尾什么也没有带给过自己,就像自己也同样从未带给过他任何东西一样,不,应该相反地说,正因为自己从来也没有给予过他什么东西,所以在他死后,自己也绝对不会接受他留给自己的任何东西。
让一切都消逝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就好。
猛然间,手机里响起嘀嘀嗒嗒的声音,还以为是没电了,看到自己的手指后才发现是误按了放音键。也许手机里还录了音乐吧,与其这样无聊,倒不如听听看,然而将手机话筒靠近耳边时,吴子键的嘴巴张大了。
什么也没有。
里面什么其他的声音也没有,只除了一遍一遍的“我爱你。”
不会吧,马上又放了一次,结果这次更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已经沦为几块骨头的人的声音,
“我爱你,我爱你……”
“吴子键,我好爱你。”
“我最喜欢你了……”
骗人的吧!忍不住气愤地把手机摔在一边,吴子键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剧烈地跳动。四周除了雨点的声音,寂静的桥洞里只有火苗和自己的心脏在颤动。噼噼啪啪爆裂的火焰在自己胸膛中激跳,伴随着那一声声“我爱你”的宣言,好象一把冰锥敲击在胸膜的薄冰上。
你不是已经死了?死了就死掉算了,为什么还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竞选也是、家世也是、甚至生病,为什么你总是喜欢捉弄人以后寂寞地微笑?
不断在嘴里诅咒可是吴子键又像着了魔似的捡起手机放在耳边,“我爱你,吴子键,我好爱你……”蛊惑人的声音,那样熟悉,可是却是最后的。对自己讲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个男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
突然间,吴子键看到自己的裤脚上,一滴、两滴、三滴……眼泪打湿了西装裤,在深黑色的裤腿上,形成淡淡的泪渍。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流泪,一边真实地流着眼泪的吴子键却不能解释。我明明已经做好准备忘记他了,啊,一定是哪根筋坏掉了,一定是……
就这样头脑混乱成一片,急促的手机铃声响了无数遍自己却仿佛茫然无知,当吴子键回过神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天国还是地狱之音?手指忙乱地不知该放在哪里好,是不是要接听?会是谁打过来的电话?这个手机明明早就没有人在用了,可是……
当一切重新回到自己的眼前,铃声仍旧在继续催促,但是自己的手指却按在了消除键上。一切都已不存在,那个不断固执地说着“我爱你”的秦雅泽的声音,被自己取消了,在这么做的瞬间,眼泪不受控制地碎裂在抖动的食指上,滚热的泪,烫得心口发疼。然而与此同时突然发现,那折磨的铃声并没有一起消失。一刹那,头仿佛受到重击,身体瞬间冰冷僵硬完全动不了。
之后自己从上衣中掏出手机接听的举动就像机械人一般,完全是习惯性使然。木然地按下通话键后,来自尘世不知哪个角落的父亲暴跳的吼声像子弹一样冲出话筒。
“你是怎么搞的?有多少天没回家了?你的老婆已经被亲家接去机场,再不去追,她就准备出国打掉孩子!你现在究竟在哪里鬼混?快去给我把人追回来,用求用跪的也一定要这个孩子,你不想做父亲可是我还想报孙子呢!马上给我滚过去……”
“是吗……”
“你是不是不想要自己的小孩了?那可是你的孩子,我家的血脉,像你这种人还有脸做个父亲吗?”
“是……”
“你在胡说什么?脑袋坏掉了吗?”
“是……”
第一次从自己的声音中听到了堵塞的鼻音。在感觉到哭腔的时候,什么父亲、妻子、孩子,好象都无所谓了。那不是自己的家,称不上是自己的亲人,自己能够依靠的地方,一个都没有了……陡然间,心脏就像被突然豁开了巨大的口子,从里面泊泊地流出透明的液体,什么都不必再说,就算再愚蠢,那个让自己痛到不能出声的感觉是什么,也一并明了了。
理智还想要拼命挣扎。
那只是个恶劣的男人而已啊……
又爱撒谎、脾气又坏、对什么事都不认真……
没有一点贞操观念,是个只会欺骗男人感情的家伙……
不行了,无论如何也不行了,这不是自己一贯的作风。越来越多的眼泪汇聚成河流顺着两腮淌下来。如果有谁发现会不会觉得奇怪啊,只是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而已,而且从前也绝对不会相信会有爱上他的一天。即使有可能,自尊心也不允许,那是一个只会嘲笑自己、掀开自己痛处并以此为乐的人,说不定此刻的他也正在笑话自己的蠢相。真是混蛋,混蛋!
混蛋!
吴子键对着话筒大喊。
他一旦知道自己的感情绝对会放声大笑,就因为这样,自己也不愿去看他的内心。
在他生病的时候,如同急于甩掉包袱一样寻找新的情人,会不会就是那样的自己才让他做出突然手术的决定呢?不,那不是自己的错,那个人的死跟自己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没有那一刀,他也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吴子键惨痛地笑骂着。
对,一点也不可爱,总是被捉弄,被取笑,但是在做爱的时候却一次也没有反抗,反而认真地说出“你好温柔”这样的话。这样的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爱着自己呢?然而那答案却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从今以后再没有一个人会用那样带着讽刺和寂寞的眼神看着自己,看透自己,一直默默地注视着,用指尖触摸着眼皮,做出和毒舌的嘴截然相反的温柔动作。那个笑说着出院后要做攻方的男人,摆脱了约定的束缚,轻易地抛开一切,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
他一定了解这一切,他知道自己会后悔、会受折磨,可是这就是他的胜利吧。在让自己喜欢上之后,用决绝的方式了断,一向是他的风格。不过,错的是自己,是因为自己到现在才发现,有些东西即使用自尊去交换也绝对值得,要是早一点明白的话,是不是会有不同?一切都会不同吧,就算被无情地嘲笑,只要能换来不同的现在……
现在才发现的自己,是唯一被抛弃的,孤独的弃儿。

“你究竟想干什么!”
父亲的巨吼猛然间将吴子键拉回现实,他喘着粗气,茫然地抚摸自己的脸颊,看见手心里被烟渍玷污的眼泪。
“我要你现在立刻去把洁宜接回来,用什么方式都可以,即使对方要你下跪也要照做,知道吗?不然你以后就别来见我!”
“是……”
吴子键无法掩饰声音中的哭泣。痛哭的自己在父亲的怒吼中只会像婴孩一样瑟瑟发抖。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无论如何,自己已经被抛弃了,作为一个失败者的人生,只能算是一场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梦。而在这梦中唯一对自己来说具有价值的人,也轻松地丢开自己,他嘲笑自己的生活,让自己后悔、绝望,付出的代价则是生命。
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在被家人、被同事、被形形色色的人所唾骂之后惨笑着收场。掏出手帕擦拭掉眼泪时,一片小小的粉红花瓣随着自己的动作飞舞起来。吴子键看着那片前几天买来时不小心夹到手绢里的喜脂花残片,看着它慢慢地随风飘落在身边的泥泞里,沉入雨水形成的小小泥塘,最后化为一个红点消失。
那就是家乡那种会变色的花,被那个人鄙夷地称为单薄、低贱的花瓣,所呈现的最后的美丽。而秦雅泽这个名字,也如同这凋零而又悲哀的宿命一样,那抹艳丽的颜色必将永远伴随着自己,度过那注定了无生趣的冗长余生。
“走吧……”吴子键对着空无一人的身畔轻轻呼唤。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完]


2005年3月29日于北京


后记:

    感谢大家的观看。
截止05年3月底,终于将羁绊系列的两部作品完成。《心的羁绊》大胆描写了一对兄弟恋情,从《心的羁绊》衍生出新的故事《又见喜脂花》,则是这篇文章的主题。虽然是一个系列的分支,但是这篇依然是可以独立成文的故事。吴子键和秦雅泽,在上一篇羁绊中也许仅仅是华文与华野兄弟的衬托,但是在这个故事里,是悲哀恋情当之无愧的主角。也许说恋情并不那么妥当,因为两个人从头至尾没有互相表白对方的感情,无论是吴子键的玩世不恭和油滑,还是秦雅泽的堕落放浪与不羁,都深深打动着对方的心,但是因为太相似反而不能容忍,因为都害怕受伤反而更伤害了彼此的内心。
有很多人对我说讨厌吴子键,喜欢生病而且看似柔弱的秦雅泽,不过对我来说,不存在这种区分。两个人都有吸引人的魅力,但同时也是将我们普通人的缺陷和弱点极度扩大的人物。对他们来说,彼此才最适合对方,也只有那种适应的方式,看似残酷,但却是那种有缺陷的性格所必然产生的结果。在文章的最后,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吴子键痛哭着,那是心的忏悔,也是另一个人的写照。如果真的爱着吴子键,那么在天国或地狱的彼端,秦雅泽何尝不会难过和心碎呢?
对秦雅泽的心情,容作者不便多说,不过昨天晚上在听“玫瑰人生”这首歌的时候,突然感动到不能自持。慎芝小姐的作词,一向能够将人心底最隐痛的角落也掀开,也许这样的心情和感情,才是这两个人最生动的写照吧。
玫瑰人生

作词:慎芝作曲:张弘毅

该你多少在前世,如何还得清
这许多衷情,这许多愁绪
为了偿,还你化作红艳的玫瑰
多刺且多情,开在荆棘里

你又是该我什么,在某一段前世里
一份牵记,一份怜惜
所以今世里,不停地寻寻觅觅
于是萍水相遇
于是离散又重聚

我心盼望
让浓情一段随时光流远,再回到开始
我心盼望
让前世情缘延至地老天荒,到无数的来世

莫忘记,就算在最冷暗的谷底
只要你,将该我的还给我
我也以,最炽热的还给你
此情不渝

在《又见喜脂花》结束后,也许大家还会感兴趣吴子键今后的生活轨迹,但是作为作者的我,已经不打算写番外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了。不仅是因为今年的课业繁重,必须放弃一切心爱的爱好,而且也因为吴子键的故事,并没有完结。在未来可能写作的日子里,我将重新描绘他的人生。这也是写羁绊系列的初衷,特定的人之间那种羁绊,不仅仅是爱情,更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牵引两个人生命的东西,痛苦也罢,生病也罢,甚至生离死别也罢,这种羁绊一旦牵引,就难以挣脱。可能吴子键还要再经历曲折,才能达到新生吧^^
虽然今后的一年不准备再写作,但是预定的计划并没有改变,羁绊系列要完成五部曲是我一直的心愿。下面简单介绍未来作品的名单:
《执著的爱》,羁绊系列之三:这个是写高原的故事,大家还记得他吗?
《CROSS YOUR HEART》,羁绊系列之四:继续华文与华野的恋情续曲,想必有人很期待这部吧^^
《似是故人来》,羁绊系列之五:吴子键的故事
到此羁绊系列基本结束。
另外本来在今年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的故事《灰色轨迹》,因为繁重的学业压身,只能推迟到可能轻松的哪一天再完成它了。请大家谅解。
写了这么多看似很“庞大”的计划,不过我知道自己的文始终不是那种抢手的热文,这也没有什么,就算娱乐自己,我也想要完成,不是为了谁,可能只是为了自己的心。因为写尽人间百态始终是我的心愿,今后还会加入更多不同类型的恋爱故事奉献给大家,奉献我所描述的不同人生。


美景
2005/03/29于北京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1:37:50 | 显示全部楼层
[又见喜脂花]番外

花样男子
1

从公司到家的距离坐出租车的话要二十分钟;如果在不堵车的时间,乘公交大概需要四十分钟;步行回家,虽然不会有堵车的麻烦,但是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会让腿承受不住。然而,走的久了,肖磊知道了有一条贯通胡同之间的小道,抄这条近路回家即使是步行的话也能省下将近三十分钟路程。不过,夜里十点以后,即便自己是男人,望向黑黢黢的胡同深处,心里也还是发憷。
吝啬的私人企业,即使是五一黄金周的长假也没有给休息,虽然少了加班,但是长假结束后却又变本加厉地将加班时间延长到九点。肖磊很早就想过要跳出这家公司,但是那时新婚的妻子却对自己的能力抱有怀疑,拖延至今自己已经三十出头,好不容易有了长足的经验,妻子却因为肾病而住院,肖磊的跳槽计划彻底泡汤。不生病的时候还好,两个人的生活过的也算有滋有味,然而一旦发生变故,自己彻底知道人情冷暖,公司里的老总不但没有给予补贴反而借自己急需用钱的时候趁机压榨,明知道过长的加班还没有假期这一切都违反劳动法的规定,但是目前肖磊只能继续忍受,因为自己是现在家中唯一的经济来源,一旦失业,即使只是短暂的时间,妻子的医药费也会负担不起。
今天照例在九点之后结束加班,之后被老板象征性地丢给了五百块钱的红包,明知道根本是杯水车薪但还是要表示感谢。就这样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老板开着自己的奥迪A6离开了,而肖磊却贻误了末班的公交车。
黑色的胡同口像没长牙的巨嘴一样等待着吞噬自己,犹豫了再三,内心的恐惧终于败给了沉重疲乏的肉体,肖磊把两只手插进裤兜里,然后一边吹着不成调的口哨一边踩着重步走进去。
肖磊发现人被逼到物极必反的程度也有好处,那就是心情反而变的平静下来,虽然胡同里面没有路灯,只有偶尔从隔墙的院子里泄出的微弱光线来照亮,但是心里已经熟记道路到了没有路标也能知道方位的程度。五一黄金周里,在别人都阖家出去渡假旅游的时候,每天下班后的自己,却为了节省公交车的两块钱而用脚步熟悉着这个胡同。与其和一大群人在旅游景点互相推挤、吵闹,倒不如每天用走的更能锻炼身体吧,自己这样自嘲地想着,同时忽然听到从背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刚刚才松懈下来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
刚才的声音虽然微弱,但那确是人的脚步声,肖磊的神经跳动了一下。虽然自己是男人没错,可是从上学的时候身材就不争气地单薄,况且现在还是在筋疲力尽的加班了三个小时之后,简直就像任人宰割的兔子。自己平时衣兜里不会放多少零钱,但是今天刚刚从老板那里得到五百元的红包,就算少的可怜但是如果被人抢走还是会肉疼得睡不好觉。这个时候自己只是想着怎么保护好钱包而忘记了人身安危。
紧紧攥着裤兜里的红包的自己,突然就飞奔起来,沿着慌乱的记忆,在没有灯的胡同里跑得跌跌撞撞,耳边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也许身后的只是跟自己一样走夜路的普通人,但是还是不能放心,即便被看成有点神经质也好,自从妻子生病这一年来,自己已经尝到了钱的种种好处和缺乏它的无尽烦恼。
为了钱,或许让自己跟男人睡觉这样的事也能做出来。
听起来荒唐,但是那并不是超出自己想象的事情,事实上,同性之爱的经历,自己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尝过了,虽然那并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
花一般耀眼、媚惑的男子,和成为地下情侣时种种刺激的体验,过去美好的回忆总在事情突然被暴光的那一刹那骤然停止。
说谎说只是受到对方诱惑,并且也写了两万字的检查,因此就这样不了了之,紧接着便逃避般地交了女朋友,毕业后不久就匆匆结婚。在新婚之夜发现对女人也行的同时,消除了害怕自己会成为彻底的同志的阴影。

终于停住脚步是在再也跑不动的时候,蜷起腰抱着膝盖急促地大口呼吸,长时间坐在狭小的办公区格子间里的弊端显露出来,小腿肚上的筋抽搐般瑟瑟地颤抖。眼前已经出现路口街灯模糊的光影,但是就是这么短短的一段,气力就再也提不上来。
被人突然从背后掐住脖子只是一瞬间的事。大脑还来不及反应,仓皇回顾的时候眼睛也被手蒙住了。掐在脖子上的力气不算大,但是刚刚够阻止自己双手的反抗程度,那种只要再一用力说不定就会断气的恐惧,使自己紧张地扒在对方胳膊上的手指都微微发抖。
脸颊侧面感觉到男人的气息,对方就这样拽着死狗般的自己,拖到看不到路灯的角落。要被抢劫了,是光抢走钱就算还是要先杀人灭口呢?正这样想着,头被对方强行扭过来,下一刻,自己大张的忘记了呼救的嘴就被男人的口唇包裹住。
一瞬间几乎感觉不出这是被强吻的事实。因为现实感太稀薄,过了好一会儿才体会出对方舌尖的位置所在。想要躲避而摇头时,脖子上的劲力加重了,自己立刻不敢反抗,乖乖任对方在口腔中需索。
搞不好是先奸后杀,自己连能想到这一点都感觉十分悲哀,被同样是男人掐住要害而无力反抗的自己,说不定比女人还没用。
本来以为会被强制扒下衣裤,被蹂躏和抢劫后再被杀害,妄想过度的结果是肖磊沉浸在菲薄的希望中意志摇摆地任凭男人长时间的深吻。变换着角度,也交换了津液,这个吻的时间好象比之前任何热情的时候都要长,就这样居然也算舒服,一点一点地,禁忌的快感久违地升起,在这个自己消沉绝望到想要放弃生活的时候,被抢劫的人技巧丰富的吻技所征服。
这已经不再单纯是强制与被强制的关系了,不想反抗的自己的手放松下来,抱住男人的后背。透过棉质的衬衫,贪恋对方体温的热度而长久抚摸。眼睛也不再想睁开,就这样闭着,什么也不管地享受也好,自己更大地张开嘴,让对方灵活的舌尖游刃有余地吸吮自己口腔内敏感的地方。
真的已经好久没有享受到熟练的吻技了,因为妻子是小自己两届的学妹,所以接吻也好、做爱的事也罢,一直都是由自己在引领着。生涩的感觉虽然真挚,但是却无法满足内心深处想要更热烈和更刺激的欲望。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以为已经死亡的东西,却在被夜袭自己的变态引导下复活。对方好象熟悉自己身体任何敏感的地方一般……
忽然脑海中的回忆重现。如此熟悉的手法,除了曾经的情人之外,恐怕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但是,已经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那种遥远的感觉却又无法完全回味。
陌生和恍惚之中,熟悉的感觉慢慢蔓延至全身,肋骨内侧敏感的地方也是,突起上喜欢被按拧的微痛,再次拼命想让男人抚摩自己隐晦的兴奋带而扭动身体,肖磊几乎忘记自己是在被挟持的事实。
产生要射精焦虑的同时,男人却突然离开自己,闭着眼睛的肖磊站在原地不动。希望对方再一次抚摸过来而焦急着,不做些什么不行,但是说的话却又无法启齿。摇摆不定的自己,感觉到半夜的冷风吹上自己敞开的胸口,这时候,耳边好象听到对方轻轻笑了一下。
“是……你吗?”
胆战心惊地问了一下,可是却没得到回答。
手伸出去,但是没有够到男人的身体,对方仿佛知道自己要这么做似的退后了。
“……你,是不是秦雅泽?”
十年没有提到过的名字,一旦说出口,陌生得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想知道就睁开眼睛啊。”
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但是对方明知道只要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让自己睁开眼睛?
或许他只是为了让自己亲自确认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肖磊把手蒙在自己的脸上,眼睛睁开了,手却不愿意放下来。这不是确认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心情。
然后手猛然被扒掉,与此同时脸颊被啪地亲了一下,对方毫不留情地强制抬起自己的下巴。
“你一点都没变啊,还是那么窝囊。”
映入眼帘的是记忆中那鲜明到不能再鲜明的明媚面孔,仿佛在风中摇曳着的野生荆棘之花,招摇诱惑却又充满了尖锐的毒刺。

2

打开玄关的灯时,虽然细心地叮嘱了一下,“小心绊到”,但是身后还是传来哎呦一声哀叫。
变的明亮的室内,一眼就能望到四个角的小走廊兼客厅里,到处堆积着杂物。绊到秦雅泽的,是今天一早急忙换鞋后忘记摆回原位的小鞋架。对方带着狐疑的脸色扫视自己狭小杂乱的家,说了一句让肖磊的脸立刻变得通红的话。
“你说你结婚快满六年了,是真的吗?”
有点生气,但是也知道没办法,妻子生病后这个小小的蜗居就再也没有认真的整理过。从前无论是自己还是妻子,其实都有一点小小的洁癖,这点其实和自己曾经交往过的秦雅泽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有着洁癖的自己来说,开始容忍并且习惯这样肮脏和拥挤的环境有多么痛苦,揭破这层皮的对方永远都不会知道。
好想带他回到自己新婚的时候,看看那时悠闲、惬意的自己,简单而舒适的家,和温柔勤劳的妻子……可是,肖磊在转过身面对男人的时候打消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文新住院了,我每天都加班,家里现在是乱了点,你将就一下吧。”
语气变得这么生硬是在对方在暗巷里戏弄了自己之后。那个时候笑起来的秦雅泽,仿佛什么坏事也没做过一样,天真地对自己说,“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心情开始奇怪。虽然这个曾经的情侣也不是愚蠢的人,但有时却好象比别人更不通人情世故一点,而且,那时就觉得有点气愤的是,看起来,那种纯真总像是装出来嘲笑自己的铺垫。
想看现在的我什么?脏乱破旧的家还是住院后憔悴不堪的妻子?或者是被老板剥削而忍气吞声的现在的我?也许他还在怨恨自己当初无情抛弃并且背叛了爱情?但是那时的自己也是有苦衷的,况且已经过去快十年了,任何有理性的人都不会想要报复十年前的背叛吧。
杂七杂八地想了许多,但是却问不出口,同时对对方提出来自己家里的要求也无法拒绝。
因为从前的背叛就总觉得好象欠了男人点什么的自己,虽然对这种莫名的想法也觉得荒唐,但就是无法从心里彻底否定。
男人还在好奇地对自己的房间摸东摸西,也把摆在窗台上的结婚相册拿起来看,虽然那上面因为很久没有擦拭而积满了灰尘。
“你妻子很漂亮嘛。”
自己没有回答,不是因为说到了妻子的相貌就会联想起现在妻子那种浮肿的脸,而是,加班三个小时后接近十一点的半夜里,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和体力去应付这种无聊的话题。
在暗巷里被强吻所带来的刺激和享受,一旦转到现实面前就变的一点光泽也没有。
“我把洗澡水放好了,你一会儿去洗洗,房间小没有单人床,就睡我的床吧,柜子里还有干净的被褥,你就盖那个。”
没有激情的说完,肖磊不顾及男人的脸色而走到厨房。在饥肠辘辘地睡觉之前,至少要先垫一点东西。冰箱里除了速食面之外就是吃了一半干掉的苏打饼干,想了一下后,决定吃看起来没有那么难以下咽的速食面好了。
打开盒子倒出面条,刚浇上开水,身边传来鼻子耸动的声音。
“不错嘛,好香的样子,你平时也吃这个?”
讨厌,这是自己不想被人看到的一面,肖磊尽量平静地对对方说,
“你怎么还不去洗澡,快点洗完然后睡觉吧,已经半夜了,你不累吗?”
“可是我有点饿了啊,而且看到你做得面条好诱人……”
像是不明白自己语气暗含的讽刺,对方歪歪头。
没办法,既然都这么说了,就算不情愿也要分一半给对方。肖磊从橱柜里找出剩下不多的干净海碗,默默地把速食面条倒了一半进去。
“话说在前面,不好吃别怪我啊。”
对方伸手接过,很熟练似的用筷子搅拌一下,然后连上面冒的热气也不吹,直接往嘴里送进去。
“果然还是这个好吃,跟吴子键的手艺有得一拼哦。”
吴子键是谁?肖磊想问但是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已经十年不见的两人之间,出现新的人和新的事物,要是一个一个都问明白的话,恐怕到天亮也不能结束吧。重要的是,自己现在没有这个精力。
吃过简单的晚饭,秦雅泽便乖乖上床,等肖磊从浴室里出来时,对方貌似已经在平时妻子的一侧进入了梦乡。
可是,经历了一整天疲惫劳碌的自己,在躺到床上时,却迟迟无法入睡。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身边多了个人而感到不习惯,更多的是与安静的身体相反的头脑中的不平静。越是想到明天还要上班而焦急的时候,许多想法却偏偏自己涌出来。
秦雅泽为什么会突然找到自己?那个吻绝对不仅是开玩笑而已。他现在应该不在本市住吧,但是当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地址时,对方却摇头不语。这令自己怀疑,毕业之前就已经不再有交集,十年后不是偶然的相逢,或许对方雇佣了侦探社。通常都会让人哑然失笑的推论,放到这个人的身上却并不好笑,也许他真的会干出来,因为,谁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真正到底在想些什么,即使是大学时发生了肉体关系那么亲密的时候,自己也从来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老实说,当恋人关系被暴光的时候,自己独自在咀嚼着恐惧、孤独、绝望,却发现那个人仿佛毫不在乎。任何事也是,几乎从来没有能够让那谜一般的男人动摇和害怕。就是这点让自己不能忍受,为什么感到伤害的只有我一个人?既然是抱持无所谓的态度,那么就算把责任都推到他头上也没什么吧。这么做了后的自己,感到心情放松的同时也获得了报复的快感。

在床上翻了又翻,意识到身边的男人,即使入睡那存在感也非常强烈。忍不住想爬起来抽烟,但是却又怕弄醒他,在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声时,在暗巷中被吻的感觉忽然再次出现。
跟他的人一样鲜明浓烈的吻,那记忆仿佛自尘埃中脱出,在放松的床上,身体就开始变的发烧般的奇怪。明明早就摆脱同性恋的束缚,肖磊清楚自己绝对不会再变回去,自己喜欢女人,虽然和男性也可以,但是和妻子六年的相依相伴,那个不是什么热吻就能够抹杀的。或许自己算是半个GAY吧,不过最起码的道德和责任还是有的,不会因为今天晚上自己身边睡了从前的情人就兴奋得把持不住。
但是,明明想得这么有道理,可是身体就是止不住地发热。
叹着气,翻了一个又一个身,精神疲乏不已可身体却违背所有的意志。这一下,就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是下半身的动物。或许是自从妻子住院后长时间没有得到满足吧,一旦觉醒之后,那种想要的渴望并不是说点大道理就能够压抑的。
在自己翻了第十个身之后,身边的人微微地哼了一声,肖磊顿时吓的不敢动。在自己家里,又是在自己的床上,
 楼主| 发表于 2009-9-14 21:38:15 | 显示全部楼层
[又见喜脂花]番外

花样男子
1

从公司到家的距离坐出租车的话要二十分钟;如果在不堵车的时间,乘公交大概需要四十分钟;步行回家,虽然不会有堵车的麻烦,但是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会让腿承受不住。然而,走的久了,肖磊知道了有一条贯通胡同之间的小道,抄这条近路回家即使是步行的话也能省下将近三十分钟路程。不过,夜里十点以后,即便自己是男人,望向黑黢黢的胡同深处,心里也还是发憷。
吝啬的私人企业,即使是五一黄金周的长假也没有给休息,虽然少了加班,但是长假结束后却又变本加厉地将加班时间延长到九点。肖磊很早就想过要跳出这家公司,但是那时新婚的妻子却对自己的能力抱有怀疑,拖延至今自己已经三十出头,好不容易有了长足的经验,妻子却因为肾病而住院,肖磊的跳槽计划彻底泡汤。不生病的时候还好,两个人的生活过的也算有滋有味,然而一旦发生变故,自己彻底知道人情冷暖,公司里的老总不但没有给予补贴反而借自己急需用钱的时候趁机压榨,明知道过长的加班还没有假期这一切都违反劳动法的规定,但是目前肖磊只能继续忍受,因为自己是现在家中唯一的经济来源,一旦失业,即使只是短暂的时间,妻子的医药费也会负担不起。
今天照例在九点之后结束加班,之后被老板象征性地丢给了五百块钱的红包,明知道根本是杯水车薪但还是要表示感谢。就这样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老板开着自己的奥迪A6离开了,而肖磊却贻误了末班的公交车。
黑色的胡同口像没长牙的巨嘴一样等待着吞噬自己,犹豫了再三,内心的恐惧终于败给了沉重疲乏的肉体,肖磊把两只手插进裤兜里,然后一边吹着不成调的口哨一边踩着重步走进去。
肖磊发现人被逼到物极必反的程度也有好处,那就是心情反而变的平静下来,虽然胡同里面没有路灯,只有偶尔从隔墙的院子里泄出的微弱光线来照亮,但是心里已经熟记道路到了没有路标也能知道方位的程度。五一黄金周里,在别人都阖家出去渡假旅游的时候,每天下班后的自己,却为了节省公交车的两块钱而用脚步熟悉着这个胡同。与其和一大群人在旅游景点互相推挤、吵闹,倒不如每天用走的更能锻炼身体吧,自己这样自嘲地想着,同时忽然听到从背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刚刚才松懈下来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
刚才的声音虽然微弱,但那确是人的脚步声,肖磊的神经跳动了一下。虽然自己是男人没错,可是从上学的时候身材就不争气地单薄,况且现在还是在筋疲力尽的加班了三个小时之后,简直就像任人宰割的兔子。自己平时衣兜里不会放多少零钱,但是今天刚刚从老板那里得到五百元的红包,就算少的可怜但是如果被人抢走还是会肉疼得睡不好觉。这个时候自己只是想着怎么保护好钱包而忘记了人身安危。
紧紧攥着裤兜里的红包的自己,突然就飞奔起来,沿着慌乱的记忆,在没有灯的胡同里跑得跌跌撞撞,耳边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也许身后的只是跟自己一样走夜路的普通人,但是还是不能放心,即便被看成有点神经质也好,自从妻子生病这一年来,自己已经尝到了钱的种种好处和缺乏它的无尽烦恼。
为了钱,或许让自己跟男人睡觉这样的事也能做出来。
听起来荒唐,但是那并不是超出自己想象的事情,事实上,同性之爱的经历,自己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尝过了,虽然那并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
花一般耀眼、媚惑的男子,和成为地下情侣时种种刺激的体验,过去美好的回忆总在事情突然被暴光的那一刹那骤然停止。
说谎说只是受到对方诱惑,并且也写了两万字的检查,因此就这样不了了之,紧接着便逃避般地交了女朋友,毕业后不久就匆匆结婚。在新婚之夜发现对女人也行的同时,消除了害怕自己会成为彻底的同志的阴影。

终于停住脚步是在再也跑不动的时候,蜷起腰抱着膝盖急促地大口呼吸,长时间坐在狭小的办公区格子间里的弊端显露出来,小腿肚上的筋抽搐般瑟瑟地颤抖。眼前已经出现路口街灯模糊的光影,但是就是这么短短的一段,气力就再也提不上来。
被人突然从背后掐住脖子只是一瞬间的事。大脑还来不及反应,仓皇回顾的时候眼睛也被手蒙住了。掐在脖子上的力气不算大,但是刚刚够阻止自己双手的反抗程度,那种只要再一用力说不定就会断气的恐惧,使自己紧张地扒在对方胳膊上的手指都微微发抖。
脸颊侧面感觉到男人的气息,对方就这样拽着死狗般的自己,拖到看不到路灯的角落。要被抢劫了,是光抢走钱就算还是要先杀人灭口呢?正这样想着,头被对方强行扭过来,下一刻,自己大张的忘记了呼救的嘴就被男人的口唇包裹住。
一瞬间几乎感觉不出这是被强吻的事实。因为现实感太稀薄,过了好一会儿才体会出对方舌尖的位置所在。想要躲避而摇头时,脖子上的劲力加重了,自己立刻不敢反抗,乖乖任对方在口腔中需索。
搞不好是先奸后杀,自己连能想到这一点都感觉十分悲哀,被同样是男人掐住要害而无力反抗的自己,说不定比女人还没用。
本来以为会被强制扒下衣裤,被蹂躏和抢劫后再被杀害,妄想过度的结果是肖磊沉浸在菲薄的希望中意志摇摆地任凭男人长时间的深吻。变换着角度,也交换了津液,这个吻的时间好象比之前任何热情的时候都要长,就这样居然也算舒服,一点一点地,禁忌的快感久违地升起,在这个自己消沉绝望到想要放弃生活的时候,被抢劫的人技巧丰富的吻技所征服。
这已经不再单纯是强制与被强制的关系了,不想反抗的自己的手放松下来,抱住男人的后背。透过棉质的衬衫,贪恋对方体温的热度而长久抚摸。眼睛也不再想睁开,就这样闭着,什么也不管地享受也好,自己更大地张开嘴,让对方灵活的舌尖游刃有余地吸吮自己口腔内敏感的地方。
真的已经好久没有享受到熟练的吻技了,因为妻子是小自己两届的学妹,所以接吻也好、做爱的事也罢,一直都是由自己在引领着。生涩的感觉虽然真挚,但是却无法满足内心深处想要更热烈和更刺激的欲望。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以为已经死亡的东西,却在被夜袭自己的变态引导下复活。对方好象熟悉自己身体任何敏感的地方一般……
忽然脑海中的回忆重现。如此熟悉的手法,除了曾经的情人之外,恐怕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但是,已经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那种遥远的感觉却又无法完全回味。
陌生和恍惚之中,熟悉的感觉慢慢蔓延至全身,肋骨内侧敏感的地方也是,突起上喜欢被按拧的微痛,再次拼命想让男人抚摩自己隐晦的兴奋带而扭动身体,肖磊几乎忘记自己是在被挟持的事实。
产生要射精焦虑的同时,男人却突然离开自己,闭着眼睛的肖磊站在原地不动。希望对方再一次抚摸过来而焦急着,不做些什么不行,但是说的话却又无法启齿。摇摆不定的自己,感觉到半夜的冷风吹上自己敞开的胸口,这时候,耳边好象听到对方轻轻笑了一下。
“是……你吗?”
胆战心惊地问了一下,可是却没得到回答。
手伸出去,但是没有够到男人的身体,对方仿佛知道自己要这么做似的退后了。
“……你,是不是秦雅泽?”
十年没有提到过的名字,一旦说出口,陌生得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想知道就睁开眼睛啊。”
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但是对方明知道只要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让自己睁开眼睛?
或许他只是为了让自己亲自确认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肖磊把手蒙在自己的脸上,眼睛睁开了,手却不愿意放下来。这不是确认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心情。
然后手猛然被扒掉,与此同时脸颊被啪地亲了一下,对方毫不留情地强制抬起自己的下巴。
“你一点都没变啊,还是那么窝囊。”
映入眼帘的是记忆中那鲜明到不能再鲜明的明媚面孔,仿佛在风中摇曳着的野生荆棘之花,招摇诱惑却又充满了尖锐的毒刺。

2

打开玄关的灯时,虽然细心地叮嘱了一下,“小心绊到”,但是身后还是传来哎呦一声哀叫。
变的明亮的室内,一眼就能望到四个角的小走廊兼客厅里,到处堆积着杂物。绊到秦雅泽的,是今天一早急忙换鞋后忘记摆回原位的小鞋架。对方带着狐疑的脸色扫视自己狭小杂乱的家,说了一句让肖磊的脸立刻变得通红的话。
“你说你结婚快满六年了,是真的吗?”
有点生气,但是也知道没办法,妻子生病后这个小小的蜗居就再也没有认真的整理过。从前无论是自己还是妻子,其实都有一点小小的洁癖,这点其实和自己曾经交往过的秦雅泽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有着洁癖的自己来说,开始容忍并且习惯这样肮脏和拥挤的环境有多么痛苦,揭破这层皮的对方永远都不会知道。
好想带他回到自己新婚的时候,看看那时悠闲、惬意的自己,简单而舒适的家,和温柔勤劳的妻子……可是,肖磊在转过身面对男人的时候打消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文新住院了,我每天都加班,家里现在是乱了点,你将就一下吧。”
语气变得这么生硬是在对方在暗巷里戏弄了自己之后。那个时候笑起来的秦雅泽,仿佛什么坏事也没做过一样,天真地对自己说,“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心情开始奇怪。虽然这个曾经的情侣也不是愚蠢的人,但有时却好象比别人更不通人情世故一点,而且,那时就觉得有点气愤的是,看起来,那种纯真总像是装出来嘲笑自己的铺垫。
想看现在的我什么?脏乱破旧的家还是住院后憔悴不堪的妻子?或者是被老板剥削而忍气吞声的现在的我?也许他还在怨恨自己当初无情抛弃并且背叛了爱情?但是那时的自己也是有苦衷的,况且已经过去快十年了,任何有理性的人都不会想要报复十年前的背叛吧。
杂七杂八地想了许多,但是却问不出口,同时对对方提出来自己家里的要求也无法拒绝。
因为从前的背叛就总觉得好象欠了男人点什么的自己,虽然对这种莫名的想法也觉得荒唐,但就是无法从心里彻底否定。
男人还在好奇地对自己的房间摸东摸西,也把摆在窗台上的结婚相册拿起来看,虽然那上面因为很久没有擦拭而积满了灰尘。
“你妻子很漂亮嘛。”
自己没有回答,不是因为说到了妻子的相貌就会联想起现在妻子那种浮肿的脸,而是,加班三个小时后接近十一点的半夜里,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和体力去应付这种无聊的话题。
在暗巷里被强吻所带来的刺激和享受,一旦转到现实面前就变的一点光泽也没有。
“我把洗澡水放好了,你一会儿去洗洗,房间小没有单人床,就睡我的床吧,柜子里还有干净的被褥,你就盖那个。”
没有激情的说完,肖磊不顾及男人的脸色而走到厨房。在饥肠辘辘地睡觉之前,至少要先垫一点东西。冰箱里除了速食面之外就是吃了一半干掉的苏打饼干,想了一下后,决定吃看起来没有那么难以下咽的速食面好了。
打开盒子倒出面条,刚浇上开水,身边传来鼻子耸动的声音。
“不错嘛,好香的样子,你平时也吃这个?”
讨厌,这是自己不想被人看到的一面,肖磊尽量平静地对对方说,
“你怎么还不去洗澡,快点洗完然后睡觉吧,已经半夜了,你不累吗?”
“可是我有点饿了啊,而且看到你做得面条好诱人……”
像是不明白自己语气暗含的讽刺,对方歪歪头。
没办法,既然都这么说了,就算不情愿也要分一半给对方。肖磊从橱柜里找出剩下不多的干净海碗,默默地把速食面条倒了一半进去。
“话说在前面,不好吃别怪我啊。”
对方伸手接过,很熟练似的用筷子搅拌一下,然后连上面冒的热气也不吹,直接往嘴里送进去。
“果然还是这个好吃,跟吴子键的手艺有得一拼哦。”
吴子键是谁?肖磊想问但是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已经十年不见的两人之间,出现新的人和新的事物,要是一个一个都问明白的话,恐怕到天亮也不能结束吧。重要的是,自己现在没有这个精力。
吃过简单的晚饭,秦雅泽便乖乖上床,等肖磊从浴室里出来时,对方貌似已经在平时妻子的一侧进入了梦乡。
可是,经历了一整天疲惫劳碌的自己,在躺到床上时,却迟迟无法入睡。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身边多了个人而感到不习惯,更多的是与安静的身体相反的头脑中的不平静。越是想到明天还要上班而焦急的时候,许多想法却偏偏自己涌出来。
秦雅泽为什么会突然找到自己?那个吻绝对不仅是开玩笑而已。他现在应该不在本市住吧,但是当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地址时,对方却摇头不语。这令自己怀疑,毕业之前就已经不再有交集,十年后不是偶然的相逢,或许对方雇佣了侦探社。通常都会让人哑然失笑的推论,放到这个人的身上却并不好笑,也许他真的会干出来,因为,谁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真正到底在想些什么,即使是大学时发生了肉体关系那么亲密的时候,自己也从来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老实说,当恋人关系被暴光的时候,自己独自在咀嚼着恐惧、孤独、绝望,却发现那个人仿佛毫不在乎。任何事也是,几乎从来没有能够让那谜一般的男人动摇和害怕。就是这点让自己不能忍受,为什么感到伤害的只有我一个人?既然是抱持无所谓的态度,那么就算把责任都推到他头上也没什么吧。这么做了后的自己,感到心情放松的同时也获得了报复的快感。

在床上翻了又翻,意识到身边的男人,即使入睡那存在感也非常强烈。忍不住想爬起来抽烟,但是却又怕弄醒他,在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声时,在暗巷中被吻的感觉忽然再次出现。
跟他的人一样鲜明浓烈的吻,那记忆仿佛自尘埃中脱出,在放松的床上,身体就开始变的发烧般的奇怪。明明早就摆脱同性恋的束缚,肖磊清楚自己绝对不会再变回去,自己喜欢女人,虽然和男性也可以,但是和妻子六年的相依相伴,那个不是什么热吻就能够抹杀的。或许自己算是半个GAY吧,不过最起码的道德和责任还是有的,不会因为今天晚上自己身边睡了从前的情人就兴奋得把持不住。
但是,明明想得这么有道理,可是身体就是止不住地发热。
叹着气,翻了一个又一个身,精神疲乏不已可身体却违背所有的意志。这一下,就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是下半身的动物。或许是自从妻子住院后长时间没有得到满足吧,一旦觉醒之后,那种想要的渴望并不是说点大道理就能够压抑的。
在自己翻了第十个身之后,身边的人微微地哼了一声,肖磊顿时吓的不敢动。在自己家里,又是在自己的床上,却委屈到不能翻身的地步,实在是太可怜了一点。
僵直横在床上的身体,眼睛也无处可放,只能呆呆地注视着天花板。
手腕上突然传来温暖的感觉,那是自己发呆而忘记看周围的时候。不知何时转醒的秦雅泽,细长的手指慢慢沿着自己手腕的形状抚摸下来。
在大学时就非常痴迷于他的手,纤细,白皙得仿佛女人般的手,却意外地有着男人的力量。无论是记课堂笔记那飞快的速度,还是打篮球只用五指能控球的技术,都分外迷人。可是,现在好象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想做爱吗?”
肖磊的头脑中突然落入了炸弹,轰的一声,理智陡然被炸得粉碎。但是,急剧的震撼和兴奋过后,恢复了知觉的自己,却涌起强烈的不满。
这个人,到底把别人当作什么啊!
不能不说,心里有种仿佛被人看破的羞辱,但是更多的感觉却是对方超级没有神经、没有常识。对一个已经结婚六年的男人突然说这种话,难道他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只要爱上了就会任对方需求的毛头小子?
冷冷地把对方的手打到一边。
“别开玩笑了。明天我还要上班,快睡吧。”
“我是看你睡不着很难过的样子,才提这个建议的嘛。”
对方轻率的回答,更是让自己觉得难堪。
“难道睡不着就要做爱?而且还是要和你这个男人做?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一点常识也没有!”
秦雅泽在自己面前撑起上身,他低下头,眼底含笑地注视自己变得难看的脸。
“你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肖磊听不下去了,怒目瞪对方也没有效果。说到底,没神经的人总是可以在不经意之间就伤害到别人,秦雅泽更是这其中的高手。
“我没折磨自己。”
“说慌,你的眼神明明这么寂寞。”
说着还用手指去碰触自己的眼睑。肖磊慌乱地挥开对方的手。
“你干什么?”
被对方像狼一样逼视的滋味……自己慢慢向床里移动。对方却不露声色地跟着挪过来。
“你好象很怕我?”
不是好象,是真的很害怕,害怕他会向自己讨还当初欠下的情债,而且……又是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之中。肖磊发觉自己脸上红的火辣辣的。
“你为什么要找我?从哪里找到我的地址的?我们分开有十年了吧,现在才来找我的你有什么目的?”
生气的自己一口气干脆把不客气的话全说出口,同时有点忐忑不安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没什么啊,真的只是想看看你而已。而且也不是刻意要找你的地址,只是前几天几个老同学通电话时无意中提起的。”
对方才是在说谎。肖磊知道自己新搬的住址并没有透露给从前的同学,而且当年被自己搞臭名声的秦雅泽,哪里有那么多可以交流的老同学?这样的反驳却无法说出来
既然你不喜欢做爱,那就继续睡觉好了,不要那么生气嘛,对方仿佛无趣般边嘟囔着边背对自己重新躺下。
说到底也是自己不愿意讲出伤人的话而已,况且伤害人的事情,并不只有秦雅泽一个人做过。
依然对秦雅泽这个人感到迷惘,那种不安的感觉愈扩愈大,或许是因为他突然提到做爱这个字眼吧。对方好象从来没想过,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随便和男人做爱的学生了,而是完全地按自己的任性说话。那么,就是他在引诱自己了?
这个理解虽然比较难懂,但是并不是不可能。不然的话,谁会对一个十年不见的人,一开始就强吻,紧接着又提出做爱的要求?
老实说,刚出现这个想法时,心理有一点点的高兴,但是很快的却又被坚决的否定掉。秦雅泽和从前看起来性格好象一点都没变,当初就是一个任意妄为,没有道德感的家伙,现在仿佛还是老样子。或许这些年他还在胡乱地过着纵欲的生活吧,也或者他对乱七八糟的对象感到厌倦,所以想回过头来找自己?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不现实的,不允许,自己绝对不允许人生的步调因为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而乱掉。
那一夜,肖磊是在聆听着身边轻微的鼾声中度过的。

3

    对他说了早点放在灶台上,只要稍微加热一下就可以了,而对方只是用没睡醒似的“恩恩”回答自己。真不晓得秦雅泽究竟会在自己家里呆多久,不过妻子目前还在住院,床暂时还能空出来容纳这个男人。
上班的时间比上战场还要紧迫,怕迟到被老板扣奖金的肖磊,一边嫉妒着男人的庸懒,一边匆匆穿上鞋走出玄关。
结果今天工作的时候一直无法静下心来,一方面是总想着男人的事情,另一方面则是夜里失眠的报应。结果昨天还笑着眯起眼睛塞给自己五百块钱红包的老板,今天却因为例会上的一点失神而将自己骂到臭头。
中午趁午休的一点点时间赶到医院看望妻子,并且将拖延的住院费补齐,只是这个月虽然刚发工资不久,钱包里也所剩无几。就算这样,看到妻子能够安心地躺在医院里养病,心理就能够稍稍放松。将昨天老板给的五百块红包拿给妻子看,还博得孱弱的一笑,虽然两个人都知道这并不顶什么用,但是不这么想的话又能怎么办?
临走的时候告诉妻子有客人来家里,虽然被很担心的问,会不会因为家里脏乱而被客人嫌弃,但是肖磊解释说是非常熟悉的老朋友,应该不会在意这些。
每天中午利用短短的一个小时时间往医院赶的自己,时间安排非常紧,但是却因为能够看到妻子而觉得欣慰。但是今天的感觉与以往不同,离开的时间稍稍早了一点,那时为了能找到僻静的角落来思考新来的客人。
整个下午都在公司里面度过,晚饭只有简单的盒饭,吃的时候也想过要给家里的秦雅泽打个电话,但是想想却又作罢。就算打了电话能怎么样?自己没有时间也没有金钱来请对方吃一顿象样的饭菜,或许放任对方自己出去觅食会比吃自己胡乱炖的食物美味很多吧。就这样又一直加班到九点,身体真的有些吃不消了,不过幸好明天是周末,这样的疲劳轰炸而没有倒下的原因也是因为至少还有缓冲的时间。
摇晃着走出公司大门的自己,又摇晃着奔向最近的共车站,总像在打拼的生活,最近已经越来越麻木了。然而,在角落里忽然传出呼唤自己的声音,阻止了自己的脚步。肖磊往公司门外的过道望过去,一个淡淡的人影,红色的烟头在暗蓝的夜里闪亮。
“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雅泽扔下嘴里的香烟向自己走过来,走到近前还能闻到薄荷烟的清香,应该是已经等在那里很久了吧,他的身上散发着夜的清冷。
“你一天都没回来。”
“我不是有工作嘛,你跟踪我这么久也应该知道,和清闲的你不能比,我是要养活生病老婆的男人。”
生硬的话像是不经过大脑一样就从嘴里冒出来,肖磊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是看到对方穿着时髦的衣裳一副悠闲的样子叼着香烟就不由自主地嫉妒吧。像一匹老马一样劳累得快要吐血的自己,相比之下还真是寒碜。
“你吃饭了吗?”
男人对自己的语气没有反应,相反却关心地问过来。
“吃……吃完了。”
底气有点不足,但是那是自己下意识的维护着自尊。下一刻,手腕就被男人抓住。
“干什么呀,你这是……”
被推进计程车里的自己连反抗的余力也没有,就这样被男人带到附近的中餐厅,点了口水鸡、清蒸泸鱼、蜜制鸭等蛋白质丰富的食物的男人就像完全了解自己最需要什么似的。肖磊望着满满的餐桌吞了一口口水。
“你这是干什么,谁让你点这么多东西,我不是说我吃过了……”
“闭嘴,快点吃。”
被冷静的打消反驳念头的自己,只有拿起筷子,不过不一会儿就沉浸在饕餮的欲望之中,享受食物的美味。
吃到撑到的自己,对着桌子上剩下的菜还意犹未尽,秦雅泽叫来服务员,又点了几个能够打包的菜色。
“谢谢你。”
这是自己第一次认真地道谢,不过感激的心情随着对方微笑着说的话而毁灭。
“你不用谢我,其实我是因为吃了一整天你家的萝卜炖青菜,实在受不了而已。”
不知道说什么好,难过得简直立刻就会掉下眼泪,尽管那之后男人便宛尔一笑说“那是骗你的”,但自己知道也许男人说的真的是事实,只是这个事实对自己来说,已经太习惯而忘记它的存在了。
就算这样,对着这个毒舌而且又粗心的男人还是不能说些什么,不是因为吃了对方的嘴短,而是想着或许还会受到他的款待。

即使是周末也并不比平时闲下来多少,首先是堆积了一周的杂务,待洗的衣服,床单像小山一样堆积,还有给妻子送去的换洗衣物。厨房里的煤气灶也已经半年没有擦拭了,上面积攒了厚厚的油腻,本来想找个空闲的时间彻底清洗一下,但是一直想不起来。
不得不说,男人是不善于做家务的,即使在老婆生病住院已经接近一年的时间,自己所擅长的也仅仅是洗衣服而已。
在自己忙里忙外的做家务的时候,秦雅泽就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着杂志。真不知道他自己单身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但是从对方的服饰和穿着上看,却明显要比自己高上一个档次。肖磊不禁为自己有这种明显攀比的想法而自我厌恶起来,同时的,对那个坐在老同学家里,像对比一样悠闲的男人,产生出厌恶的念头。
假日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刚洗了没几条床单,看看时钟就已经指向中午。飞快地收拾了一下,肖磊打开锅盖看了一眼炖在里面的瘦肉汤,已经开始微微翻滚了。因为肾病的特殊性,许多平常人能吃的东西,妻子却是连碰也不能碰,而且平时的食物里还要注意防止盐、钾、植物蛋白等的介入,所以做妻子专门的营养菜也需要非常小心。但是说是营养,自己尝过之后却觉得无法入口。
汤熬开了之后却只能倒掉,将肉拣出来和炖的薯片放在一起,再倒入保温饭盒里面。尽管医院的饭菜可能营养要更好,但是却总有感觉不想让妻子只吃单调的营养餐,虽然自己做的东西不见得比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好多少,但这么做开始是因为爱惜对方,后来则成为不做就无法心安。
弄好饭盒的自己穿上外套,习惯性地把钥匙拿出来,看到客厅里的人时才想起家里还有其他人在的事实。告诉对方“我出去一下”,结果他的眼睛倏地从杂志飘向自己身上。
“你去医院吗?”
“恩,给文新送饭。”
“医院不是有营养餐?”
“……,我想看着文新吃饭……”
说出这种话来需要一定的勇气,对方盯着自己的脸,琢磨地看了又看。然后,歪着头轻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如果能和爱人一起吃饭的话,就算营养餐也会变得好吃吧。”
“……我走了,钥匙在桌子上,你要是饿了的话……可以出去吃……”
“啊,我今天也想出去走走哦。”
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肖磊,看到秦雅泽已经快手快脚地穿上外套的样子而变得慌乱。
“喂,去医院这种事,你没必要陪我啊?”
然而,秦雅泽像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一样,穿好鞋子的他反而站在玄关冲自己招手。没办法,肖磊只能顺从地跟出来。
来到妻子所在病房外面,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肖磊还是转过身对身边的秦雅泽低声说,
“文新她不知道我们从前的关系,所以……拜托你千万不要提起,就说是我大学时代的哥们就好。”
“咦?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关系?”
对方反应比自己还要快,虽然心安了一点,但是也觉得无法释怀。两年热烈的交往,或者对他这种性格来说,要忘记比自己还轻松吧。
妻子正在和隔壁床的病友讲话,看到自己来并没有显示意外,但是当看到身后跟进来的秦雅泽时,明显地愣了一下。
就算妻子是小自己两届而且性格单纯的学妹,但是肖磊还是没有把握对方是否真的不清楚秦雅泽当年在学校里的丑闻。不过当看到妻子的脸浮上待客般客气的微笑时,自己的心才放下来。
“这就是你说的大学时的老同学吧,你好,我叫郑文新,是92届的学妹哦。”
虽然生病但是妻子的气色还好,让自己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自己把秦雅泽买来的鲜花放在桌子上。
“文新,他叫秦雅泽,我们以前在大学里是上下床铺,他这次正好出差到这边,所以顺路来看看我们。”
“秦雅泽……名字好象有点耳熟……”
肖磊慌乱地制止住妻子的思考,
“对了,我带了饭菜,你还没吃饭吧,快趁热吃吧。”
“恩,我在等你呢,也有点饿了。”
妻子好象放弃了思考秦雅泽的问题,她回过头来对站在门口的秦雅泽微微一笑,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招待你,等会让肖磊请你出去好好吃一顿吧。”
“没关系啊,其实我本来也没什么事情,等你病好了我请你们两个吃法国菜。”
什么叫本来也没什么事情啊,不是刚编了“出差”的谎话吗?但是肖磊不好敢在妻子面前表示出生气的样子。自己坐在妻子的床边,帮忙把饭盒打开。
“哎呀,今天的菜我最喜欢了。”
开朗的妻子,却让自己一阵一阵难过。傻瓜都会瞧出来,自己做的饭菜和医院的营养餐基本没什么两样,千篇一律的菜式,淡到没有一点滋味,但是妻子却还要这么说,越是这样宽慰自己,自己心里就越觉得无法承受的沉重。
在妻子吃饭的时候,自己守在一边本来已经成了习惯,但是今天自己的眼睛却不时瞄向站在窗台的那个人,自从进入病房,他的话就明显少了很多,此刻正站在窗台边聚精会神地往外眺望。可是从那边能看到什么呢?中午的医院后院就只有几棵老树而已,自己看一次都会觉得厌烦。
大概是从身后感受到了什么,忽然扭过头来的秦雅泽向自己展露出一丝带着顽皮的微笑,这让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不能否认,自己至今还在受着这个男人的媚惑,这是永远无法否认的事实。
“你们慢慢吃饭,我出去转转。”
“让肖磊陪你出去吧,医院里怪闷的,你们不用陪我了。”
“不要!”
自己下意识地这样喊,让客套着的妻子也吃了一惊。
“我……我是说等你吃完了饭我再去找他也行,秦雅泽你说呢?”
磕巴地解释之后,自己只有企望那个男人能够说点好话,但是男人只是耸耸肩膀,呵呵笑了几声,就什么也不说地走了出去。
肖磊的心更加沉重起来。其实不是自己真的不想要,每个中午和周末都在医院里陪妻子吃饭,原来的惯例现在已经快超出自己的忍耐范围了。受不了的是医院里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道,还有满眼的白色病号服,那到处都在提示自己的死亡的危险。实际上,早在半年前内心就叫嚣着要逃走、逃走。
不过,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妻子察觉出来。
吃过午饭后服侍妻子睡下的肖磊,做得比任何一个探视的丈夫都合格,因此也经常得到病房里面病友的好评。但是,好评是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服穿的,也无法填平内心深处的寂寞和空虚。自己的苦从前只有自己知道,还不觉得什么,但是现在完全暴露在秦雅泽的目光下,就凸显出来,变得分外折磨。

走出医院的大门,来到阳光照耀的室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紧接着就看到树下的秦雅泽用手遮成凉棚向自己走过来。
“还是外面比较让人轻松,不是吗?”
不经意的话,却显示出自己的内心已经完全暴露在男人的眼前,肖磊打量对方的表情,但是看不出一丝嘲讽的味道。
“还好,比平时一个人吃饭有意思多了,我挺喜欢陪文新一起吃饭的,看她吃得香我也觉得高兴。”
“又在骗人了,你一向是有了压力就会逃避的人,这个我最清楚。”
自己的表情现在想也知道,肯定是惊噩外加难看。
但是秦雅泽就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站在自己身边语气平常地讲下去。
“从你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哦,从刚进入病房的时候,你的脸色就开始变化,而且绝对不是向好的方向变。要是太辛苦还有难过就干脆说出来,你总是这么硬装成没事的样子,不怕时间长自己的妻子会看出来吗?与其那个时候,倒不如——”
“你什么也不懂!”
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就能这么喊出来,颤抖着肩膀,面红耳赤地面对着男人,肖磊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应,不回答让这个男人自顾自把自己拆穿不是更好吗?
可是,这样一来自己以前的努力就白费了。那自己对妻子的爱又算什么?只能在幸福中才能享受到爱情吗?如果遭遇不幸就放弃那算什么?正因为这样恶劣的事自己从前做过一次,所以才不要重复。但是这个男人,即使是故事的主角,却仍然不懂自己的心思。
或许他从来没在乎过被背叛的事吧,但是自己却不能忘记。
“说……说了……你也不明白……”
还是不能说出口,无法说出口,那种话,怎么能够在十年之后才说呢?
低头站在男人面前不动的时候,时光仿佛停滞了一般,静静的耳边只传来蝉的鸣叫。
“肖先生,快回来,医生紧急找您!”
打破沉寂的是身后护士的呼喊,这一声也将肖磊从恍惚中生硬地扯回现实。来不及细想,护士已经奔到面前,
“快,快点回去。您太太的情况不好。”

4

肖磊是被秦雅泽用拖的方式拎到主治医师的诊疗室内的。
“刚才您的太太突然出现了呕吐和呼吸困难,经侦查确定是尿毒症,现在病人需要进行透析治疗……”
肖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付下来的,只记得在签署血液透析的诊断书时手指一直颤抖个不停。自己这几年因为妻子生病,也经常翻看肾病类的医学书籍,模糊记得透析实际上就是换血,而且是晚期的重症尿毒症患者才会做的。难道说妻子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明明半个小时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啊……感觉到脖子上仿佛无数小虫子在爬,用手抹了一下才发现,是从额头上流下的冷汗。
主治医师还在无谓的安慰自己,“其实透析并不可怕,很多做透析的尿毒症患者还活了十年以上……”
无论如何要保持镇定,可是汗水还是不停地留下来,不想去听医生过多的空洞理论而闭上眼睛时,额头上传来温暖的感觉。睁开眼睛,发觉秦雅泽正用纸巾细细地擦拭自己的汗水。
“我该怎么办……”
不自觉的就这样低呼出口。
“不要说这种话,不管怎么样要摆出笑脸来,去看看你太太吧。”
被对方严厉的语气所震慑,肖磊僵硬地咧了咧嘴。是的,自己不能说出这么泄气的话,还有比自己更脆弱和更需要照顾的人,但是……不能说、不能表达是不是绝望的情感就会消失?
拖着麻木的身体,自己等候在妻子做透析的诊疗室外,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房门终于打开,妻子躺在病床上被护士推出来。肖磊腾地站起来迎上去,脸上没有忘记带着微笑的表情,这期间秦雅泽一直默不作声地陪在自己身边。
“小磊……”
一看到自己,妻子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个不停。吃饭的时候还那么开朗的妻子,现在却弱小得像随时会被风吹熄的蜡烛。
“没事,会好的,你一定行。”
“我不是担心自己……”妻子咬着嘴唇,“做了透析就不能停止,每周都需要做,这样一个月至少要五千元的费用,再加上药费和住院费,我们承担不起……”
“放心吧,有我在没问题的,我会去向爸妈和亲戚借钱,现在也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了,你不要多想,安心把病养好。”
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微笑直到妻子睡着,然而心却在不停的流血。
自己所说的话到目前为止完全是扯谎,父母前几年因为投资失败已经欠下一屁股的债,妻子的娘家在农村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至于银行的贷款,简直就是天方夜潭,公司如果知道这种事,不会更严重的压榨自己就不错了,根本不会借给自己一分钱。早知道会这样,真应该在结婚当初就办理健康保险,但那个时候自己和妻子谁也没有那个远见。
直到走出医院的大门,自己还在一刻不停地搜刮脑海中熟悉的朋友姓名。同事中或许会有一些好心的人,但是那样只是杯水车薪,不如请报社的朋友帮忙登出求救信息吧,或许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善心的人,虽然那样子感觉好象一点自尊也没有了似的……
中午的午饭根本没有想起去吃,就算秦雅泽就坐在身边,自己也无暇去顾及。从下午到晚上十点之前自己都坐在电话机前不停地拨号码,然而,随着体力渐渐的消退成反比增长的是无尽的绝望。
妻子说的没错,血液透析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如果一个月按做十次计算的话,那么每个月的费用就是五千到六钱元,这还不算上治疗必须的促红素等药物的费用,如果加在一起的话,那么就接近八千,一年算下来至少要十万元以上的医疗费用。这样就算自己一年不吃不喝的话,还需要再负担接近五万元的债务。
是不是已经走到绝路上来了?越想越觉得无法摆脱命运的束缚,索性将电话扔到一边抱着头叹息。
脸上被冰冰的东西碰触了,抬头一看,秦雅泽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拎着浸水的毛巾。
“你脸色不好,擦擦脸先休息一下吧。”
摇摇头,继续把头像鸵鸟一样低下。
“你别管我,忙自己的去吧。”
“想吃什么,我去叫外卖。”
对方像不知道自己的焦虑一样继续平静地提出建议,这让本来已经像关在烤炉里的自己更加煎熬。
“我说了让你别管我吧。”
“吃鸡丝饭好不好?还是想要点清淡的东西?”
肖磊腾地一下站起来,好象不经过头脑一样的动作,伸手便抽掉秦雅泽手里的毛巾。
“你到底有没有神经?是不是在嘲笑我碰到的事情还不够惨。这个时候还谈吃什么,你知不知道我老婆快死了,我就快要连窝头都吃不上了!整天游手好闲、吃穿不愁的你,凭什么一脸清闲地站在这里跟我谈鸡丝饭!”
秦雅泽盯着自己赤红的面颊,面无表情地注视了许久,忽然,他的眉毛向上挑,嘴角咧开,扑哧一声笑出来。
“我说你干吗这么紧张呀,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先填饱肚子不是吗?与其现在这么死守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先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然后再冷静地考虑下面的步骤。像你这样一点点打击就受不了的样子,真不知道这十年的时间你都是怎么度过的。”
“你问我这十年怎么过,我倒要问问你,你过的难道比我好吗?难道你就没有经历过严重挫折的时候吗?”
被像那样说成废物一样真不甘心,肖磊顾不得颜面,就这样直接吼回去。
“当然有啦,不过要是什么都做不了的话,就干脆不去胡思乱想不是更好?反正最惨也不过是死掉吧,你就是因为太珍惜这个身体才搞成做什么都畏首缩脚。”
自己才不听这些歪理。难道热爱自己的身体和生命是错的吗?我想要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有什么错?是命运让我这么倒霉,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去做,甚至什么都不想的话,那世界上就会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伶伶的一个人了。
我不要这样,要是连自己都不爱的话,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人生岂不是太悲惨了?
“你那些话……没意义……”
话是这么说了,但是说着说着,眼泪却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滚下来,滴到穿着白色袜子的脚上。
或许秦雅泽说得对,他只是分析自己的现状,因为已经这么惨了,所以就算再想挣扎也没有用。命运让自己止不住地往人生的低谷滑落,没有人能够阻止,或许连神也无法阻止吧。
看出自己仿佛动摇的神态,对方便轻声催促自己去洗脸,然后他从地上拣起粘满灰尘的毛巾,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轻快地向厨房走去。
肖磊觉得自己仿佛垂死挣扎的野狗,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对方的脚步,就算已经死了心,但是脑子还是惯性地转动。穷途末路的慌张已经使自己分不清什么是可行的地步,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此刻居然也纷纷冒出来。
要是先挪用公司的一部分资金行不行呢?算起来虽然会比较冒险,但是公司里面到年底才会结帐,那时说不定已经有了其他可行的办法……
不过,肩膀随即垂下来,自己不是管财务的人,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没有本事挪用资金吧。看来犯罪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说到犯罪,还不如去抢银行比较快,但是身单力薄的自己,肯定不是银行那些保安的对手,就算到黑市也搞不到枪支,或许没等自己有动作就会被击毙吧。拿刀动枪行不通,难道说要去牛郎店卖肉吗,就算自己的长相普通,但是或许也能卖几个钱,三十岁往上的男人还能卖到好价钱吗?要不要去试试?自从大学毕业就再也没有涉足过那些店,说不定连从前记得的地方也找不到了……
一头撞到对方身上,鼻子碰得好疼,皱着眉头忍受酸楚的时候,心里还在不停地打着算盘。不知道自己这种类型的还会不会有人要,三百块钱一次算多吗?酸溜溜的感觉再次涌上来的时候,鼻子上被按上手绢。
“走路还这么不小心,撞到人是小事,如果一不小心又伤到自己,那岂不是忙中填乱吗?”
是哦,自嘲地这么想着,如果再把这张唯一可以卖的脸也弄坏了,人生就真的一文不值了吧。
想到三十快半却要一脸浓装地像妓女一样出去卖肉养家的自己,突然说不出原因地笑出来。苦涩生硬的笑声,震得喉咙发疼。
“想到什么好事了?是不是突然想到赚钱的法子?”
想也知道对方是在调侃自己,但是肖磊此刻没有余力去反击。钱,钱,现在满脑子都转着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的身影,到哪里搞到钱,只要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哪怕让自己去杀人越货也好——
忽然,肖磊的目光落到面前站着的秦雅泽身上。要说钱的话,眼前这个满身名牌的家伙应该有不少吧……
虽然几乎是立刻的,马上在心中否定这个想法。那是十年前的同学,也被自己欺骗和背叛过,而且性格也不能算好,跟这个人借钱,太不现实了……
不过就是怎么也否定不了这种可能性。
好象落水的人一旦看到希望的浮标,就不管那是海市蜃楼也要拼命地靠过来。
“那个,秦雅泽,那个……”
“怎么了?”
就是说不出口才难堪。汗水顺着腮帮流下来,肖磊神经质地搅动手指。
不说不行,要是连这个胆量都没有的话,还提什么拯救家庭的话呢?不过,要是能够轻易的提出要求就好了,正因为对象是秦雅泽,这个昔日做过自己情人的人,请求才变得如此困难。
“你流汗了哦。”
对方这么笑着说,还以为他看破了,顿时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结果他只是随意地洗干净了毛巾。
“是叫鸡丝饭对吧,我去叫外卖送过来。”
不行,要是等他叫了外卖之后才说的话,可能会被陌生人看到自己恳求的糗相。情急之下,肖磊脑子仿佛不转了。等自己意识过来,手正死死地按在对方放在电话机的手指上。
“秦雅泽,借……借我钱……”
“哎?”
对方一副没听懂的表情歪头看着自己。
说第二遍的时候,比第一遍强了很多,总算能说出成串的句子了。
“请……借给我钱……你一定有钱吧,不多,只要五万,不,三万块就好,我一定会连本带利还给你,保证不会拖欠,真的,我保证。”
先是带着微笑表情的秦雅泽,明白过来自己是什么意思后,笑容消失了。
“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是……”
“为什么不首先考虑银行抵押贷款呢?那样比找我更方便吧。”
肖磊的头低到不能再低,丢脸的话说出来只会给自己带来难看,但是对方看不出这点似的一直在催促。
“父亲……投资失败,房子已经做了抵押了……”
对方想了一下,忽然又问,
“那么,考虑一下地下钱庄如何?那种的借钱连手续都不用办。”
“……利息,太高……”
说这话的自己突然意识到这么呆呆的有问有答真是愚蠢,如果是想要借钱给自己的话,应该不会想到这么多借口吧,说了半天可能结果只有一个。果然还没等自己再次请求,对方就开口了。自己的脸在听到那话之后刹那变得惨白。
“对不起,我不会借钱给你。”
拼命握住拳头,肖磊的指甲紧紧掐进肉里。
“理,理由呢……”
真贱!自己在心底骂了无数遍,但是还是不能放弃追问。
“本来我就是从来不借钱给别人的。但是因为对象是你,数目也不太大,所以正常来说我也不会拒绝。不过,最近我也有急需用钱的事情,所以没办法支援你,抱歉了呀。”
肖磊一点也不相信这样轻松说出口的理由。那人的神色哪里也看不出是严重地思考过自己的问题,回答的语气轻佻得仿佛在开玩笑一样。有急事要用钱这种白烂的理由,在自己看来比直接拒绝都难听,仿佛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不值得一提,真的没有任何价值吗?
眼泪在眼眶中打圈,可是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流下来,僵硬地笑着抬头说,“这样啊,那就算了”的自己,在对方转过身去打电话的一瞬间,就泪如泉涌,但是自己立刻装出找东西的样子奔进厨房。
蹲在厨房的水泥地面上不出声地哭过之后,肖磊听到外卖送到的声音,已经开始畅快地吃饭的秦雅泽和没心思吃饭的自己,相比之下真的好想死。
这样蹲了不知多久,眼前的地面忽然出现两只拖鞋。
“快去吃饭啦,菜都已经凉了。”
被这样拉起来的自己,慢吞吞无力地跟在对方身后,说来说去,自己还是没有去死的勇气。就连想到这种想法,也觉得难受而不能继续。
吃过晚饭后,秦雅泽不客气地坐在自己家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看起了无聊的肥皂剧。肖磊坐在角落盯着画面上不断闪动的人影,有种冲动想要把眼前若无其事看电视的秦雅泽立刻撵出这个地方。这是我的家,凭什么让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家伙呆在这里!但是,这样的话,永远都只能呐喊在自己心中。
不想再听那些戏里的人物无聊的悲情桥段,现实中的自己不是比那么人更悲惨吗?为什么却没有从天上掉下救黩自己的神呢?把脸埋在掌心里,眼泪又悄悄地顺着指缝漏出来。为了不让身边的人看出这一切,自己装做困倦的样子站起来走向卧室。
“喂。”
即使听到呼唤也不想回头。
翻身滚到床上的自己,用被子蒙住脸,这样堵住呼吸睡觉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再醒了呢?不会醒也就代表不用再想这些无尽的烦恼了吧。
才这样想着,身体感受到压力,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神的手指在闷热的棉被外面无声地抚摩自己。
没有被自己按住的棉被一角,温暖的手指慢慢伸进来,不出声地摸索着自己,在肋骨部位徘徊。知道那是谁的手,但是因为动作太过温柔了,所以不能拒绝。
就这样被慢慢从棉被里翻过身来,对方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肖磊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这种悲惨的时刻,被人趁机轻浮,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在右侧乳头的尖端按捏,丝丝麻麻的快感却违反意志地升腾起来,头脑中的混乱不是用言语可以表达清楚的,但如果这样就能忘记也好,在男人的怀抱中被撕裂、被弄坏吧。
贴上来的嘴唇带着自己没有的温度,那既暖且温柔的吻让自己想哭,一边压抑地哽咽着,一边大张开双腿等待男人的进入,就像纯洁的牺牲等待着神为生命带来片刻的解脱。
“你这个样子,会让人想去尽情蹂躏哦……”
肖磊哭泣着抱住对方的肩膀。怎么都好,请快点解脱自己吧。
“很想要吗?”
坏心的询问,自己却拼命地点头。
“好可爱啊,不过要是一直哭丧着脸,就算做牛郎也会不合格哦。”
猛的推开秦雅泽的身体,滚热的身体骤然变得冰冷,都是因为那一句话。
“什么意思?”
对方耸耸肩膀。
“没什么意思,和你想的差不多,要是单纯做爱的话可以,但是抱着不纯的目的卖身我可不奉陪。”
肩膀也气的抖起来。头脑里仿佛飞进了骚动的蜜蜂,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下巴被对方抬起来,那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中可说包含着一点悲哀。
“真可怜那,是不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过就算真的想要卖身,已经跨入三十岁并且结婚的男人,也不知道究竟会有几个人肯要。”
“我没有,没有要卖身!”
“哦,是真的吗?”
肖磊不敢迎视那仿佛直刺入骨髓的深刻目光。自己内心的一切好象都被看穿了,就连本身都没有发觉甚至忽略的潜藏卑劣。
不能否认,渴望拥抱的同时也想要成功地引诱男人买自己。尽管是小到几乎看不到的一点点自私,在男人的直视下却被无限放大。
自己的脸慢慢地扭过去,高热的身体,肿痛也消退了。羞耻从真皮里面跑到外面,被男人看穿的自己,渴望钻入无尽的地层深处。
耳边传来轻微的笑声。
“真是言行不一呀,不过,非常……可爱,怪不得吴子键那家伙专门喜欢欺负你这种类型的。”
接着翻身从自己身上下来,捏捏通红的面颊,
“乖乖睡觉吧,不要多想,或许明天就会不一样哦。”


5

明天,明天又能够有什么不同呢?
    坐在狭小的格子间里,面前公司的电脑网页,满眼看过去都是字。这些平时耳熟能详的东西,有时候却会突然一个字都看不懂。这样的情形在过去的三天中发生了不止一次。
不能想,每次一想就会浑身发烧,接着皮肤上便冒出一层冷汗,类似发烧的症状让自己体力变得十分糟糕。本该做完的报表已经拖延了两天,中午时,老板就让秘书来催,被自己以各种理由支走之后,下午的日子变更更加难熬。到了晚上接近下班的时候,感觉上已经拖不过去了。
桌面上的内部电话响个不停,心理对此已经有预感的肖磊,苦笑着拿起话筒。
“你过来一下。”
简单的一句命令,自己便只能像狗一样老实地遵从。
总裁室跟自己的格子间相比,就好象公寓和公寓内部的狗窝般的比例,但是虽然宽敞却并没有让人温暖的感觉,原因不仅是因为老板偏爱暗色系布局的缘故。
“你最近怎么回事?工作拖拉,错误不断,这样子还像一个老员工吗!”
只要能够忍耐住开始就没问题,一定行的,就这样在心里不断给自己鼓劲,终于等到了老板的刻薄批评的结束。
“抱歉……”
小小声的回答只换来“哼”作为回应。
“我想,向公司借钱。”
前一分钟还摆出一副天下大度舍我其谁的老板,脸上的汗毛像刷子一样倒竖。
“我爱人得了尿毒症,现在正住院治疗,医生说需要做透析,我想向公司借十万块钱。等到年底,我父亲的生意周转开了就会还,利息本金一分也不会少。”
“我没有钱,公司更没有钱。”
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但是还抱着渺茫希望的自己,坚持的样子真像个傻瓜。
“可是,公司不是刚签定大的项目合同,资金很快就会到位了吧,我只是先借一点,还不行吗?”
“那是公司的钱,况且经营这么大的公司,你以为我很轻松?你们各个又这么不长进,不努力工作还给公司拖后腿,如果每个员工家里都出点事就向公司借钱的话,那我就不用做了。”
“我需要这笔钱。”
“比你更需要的我也不会借,你们仗着在公司的时间久,就倚老卖老起来了,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没什么重要的事却总是虚张声势。你快点回去工作,要不是看在你在公司比较年久的份上,早把你开除了。”
“那好,我辞职!”
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的辞职信是昨天晚上就写好的。果然还是不行,但是已经受不了了,再这样忍受下去,不仅妻子,就连自己也会被剥削至死。
肖磊忍住难过的感觉,颤抖着手指将信放在老板的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快点收回去!”
“不,我不做了,我不想再为你卖命,就算以后要喝凉水饿死,我也想死得有自尊一点。”
老板坐不住了,红着脸从真皮沙发上蹦起来。
“你是不是要跳槽?告诉你,没有别的公司比我这家更好,而且我也可以在同业间搞臭你,让你死都找不到东家!”
“如果是那样,你一定会死在我前面。”
不去看老板发青的脸色,肖磊大步走出总裁办公室。来到自己的格子间时,桌子上的电话铃紧跟着响起来。
“肖磊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之间肯定有误会,有话好好商量嘛。”
没得商量,自己现在就想痛快的死。这是考虑了三天三夜后自己总算能够看破的问题。秦雅泽说得对,要是人连自己都不在乎了,那就没什么好在乎的,那就找个最可能折磨自己的方法,死掉就干净了。
不在乎同一个办公室里其他人的目光,肖磊一边掉眼泪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呆了八年的公司,自己走的时候却一点都没有留恋,伤心的是自己在最后一刻都还抱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没办法承担家庭压力的自己,最好不在被任何人所牵挂,关心的情况下自动消失。可是流出的眼泪泄露了自己的内心,不管多么绝望,自己毕竟生活过,即使卑微如蚂蚁一样的人生,也是自己曾经存在的证明啊。
不甘心,好不甘心……
看不到未来,仿佛没有魂魄的身体,揣着八年的折磨和忍耐所得来的微薄工资,在比平时下班早了一半的时间,肖磊去了最近的GAY吧。

半夜从出租车上跌跌撞撞下来的肖磊,抬头看向公寓外的窗,黑色的窗口仿佛预示着,最后一个自己所可能找到的牵绊也消失了。秦雅泽亲眼目睹自己最煎熬的时刻,自己的焦虑和绝望,却一点都不能影响他。在别人的房间里逍遥地度过大半天的时间,剩下的不是去找餐厅吃饭就是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看无聊的肥皂剧。
那个家伙,那个家伙,肖磊口齿不清地笑起来,谁会去管他啊。那个人不正常,绝对不正常,恐怕是来自己这里避难的吧,可是那再也不是自己担心的范围了。
跌入玄关的时候想一定是什么东西被挪动了,撞到鞋架尖锐的角才发现,和早晨出门时的位置不一样。那应该不是自己做的。扭开灯眯着眼仔细看时,秦雅泽的皮鞋果然不在里面。
到底还是厌倦了这里啊,就算当作避难所,自己这破落的家也不合格。虽然心里恨极了这个人,但是失落还是悄然升起。
从现在开始,自己才真正是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突然感到害怕,冷冰冰的房间里,也许没有人能够再次踏进来,这里就是地狱,埋葬我的身体我的生命的场所。如果死在这里,可能直到尸体发臭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样想就像死亡已经来临了一样,酒后的身体开始发冷,蹲在角落抱紧膝盖还是不能停止发抖,有想过夺门而出,但是已经将最后的遣散费也花的一分不剩的自己,除了这里还能去哪?

在客厅的地板上睡着的自己,半夜里迷迷糊糊的感觉被人抱起挪动,可是挪向哪里,半昏暗的意识不想去辨认,只是习惯性地依赖向温暖的地方。接着嘴唇受到抚慰,碍事的衬衫和长裤仿佛也被脱掉了。冰冷的身体在碰触到温暖的肉体的瞬间,带来令人想哭的意识,于是就这样醒过来。
眼前的人还是带着不在乎的轻笑表情,从那时起就一直是那样,即使被自己当作挡箭牌,也不会妨碍到他的心情。但是与他不同,从那时起,自己就再没有释怀过。
被对方抱住亲吻,就想要这样的他多呆在自己身边一点,不要马上就走,不要留下自己一个。与其说那是爱情,倒不如说是留恋。自己贪恋着这个人的事实,从来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消失,当意识到这一点时,肖磊小小声的在对方耳边说,
“抱我……”

已经十年没有和男人接触过的身体,早就不适应同性之间的做爱方式了,当后门被一点点侵入的时候,痛得身体片片碎裂的感觉要远远超出那带来的快感。不过,自己还是摇着腰肢向对方索求。这不是寻求刺激,而是在被要求的时候,真切地感觉到被爱着的温暖。
我好寂寞、好痛苦……在被贯穿的时候,自己谙哑的嗓子抱住男人狂喊着,眼泪流到枕巾也被沁湿了一大片,可是却有种想要永远这样下去的冲动。
“我不想再想了……”高潮后的自己,瘫软在男人怀里如是说。
和男人密切接触,躺在男人身边,肖磊这才发现秦雅泽的身体比从前消瘦了好多。手指摸上肋骨浮现的胸膛,将头靠在男人的肩上,一会儿就硌得发疼。这些年,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是怎么度过的?可能的猜想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不过那并不是什么幸福的场景。
但是现在的自己,却仿佛因着性爱而获得新生。那种放松的表情,从脸上消失了多少年了?突然就不再想去死或者绝望的事,也平静地接受这一切,自己了解,改变了自己的,是那个奇怪的男人。
“带我走吧,不然我就自杀!”
用威胁的口吻如是说,然而对方却笑着摇头。
“不,你不会,因为你还有羁绊,而那个人不是我。”
为什么他会这么了解自己?叹了口气之后,肖磊用手去摸男人萎靡下来的性器。
“那么让你那么兴奋的人是谁?是那个吴子键吗?”
在自己手里被玩弄的东西并没有因为被关心就一跃而起。可以说,那个毫无反应的物体只有在听到自己提出的名字时,才示意性地颤抖了一下。
“你瘦了好多啊,真没想到,我记得大学时你的脸蛋圆圆的好象还带点婴儿肥吧,怎么搞成这样?”
呵呵,你终于也认真地看我一眼了,从进入你家到现在,我可是拼命想挤入你的视线呢。对方笑着如此说。秦雅泽现在的脸型瘦到连颧骨也浮现,不过这并没有影响那张脸的欣赏度,反而有种感觉……像狐狸那样,媚人,媚到骨子里面。他转过身,侧脸浮现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答非所问地回答。
“我是赌气跑出来的。”
“……我猜到了,不过,你的男朋友不会着急吗?”
对方旦笑不语。肖磊知道不能再问下去,这已经是秦雅泽的底线,那个男人对于感情的事,方式非常特别,激烈或者冷淡,都不能从表面上判断。
“对了,今天晚上出门逛逛,顺便给你带了这个。”
还以为他说的是食物,然而看到他从外套里面往外掏的东西时却大大吃了一惊。
“我说了,我不是卖的,把这个拿走!你以为我是为了要这个才和你上床?”
“难道说你跟我上床是因为还爱着我?”
对方抬起头冲自己眨眼,直到看到自己脸色都变了才扑哧笑起来。
“逗你的,我从来没想过要买春,因为以前都是别人买我而已哦。”
“可是?”
“而且我也说了我从来不借钱给人吧,这个是送给你的。”
“那我就更不能收。”
昨天还那么迫切想要的东西,现在就摆在自己眼前,但是那个的意义却变了。自己和秦雅泽做爱绝对不是为了这个东西,要是那样,就太惨了。薄薄的纸片,就把自己的价值决定,可是,现在自己不想被这样认定。或者刚才的做爱或许不能叫恋爱,但也绝不是买春,虽然那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而且如果要因为感谢而给钱的话,似乎应该反过来才对。
“随便你,不过对我来说,这个已经没用了。”对方不在乎地把存折啪地扔到床头柜上面。
肖磊的心在颤抖。
“秦雅泽……你是怎么看我的?”
“你一定很恨我吧,因为当初是我背叛了你,害你连毕业证也拿不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方对自己十年后终于说出口的虔心忏悔却吹了一个意味悠长的口哨。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啊,只是我自己运气不好而已。况且,就算真的要恨的话,我会找一个让自己爱得发狂的人去恨,你不是我的那个人。”
爱的发狂的人啊……肖磊默然了,虽然早就知道那答案,但是内心深处未免失落。
脸上突然被东西拍到,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那红色的纸片。
“还是拿上这个吧,没必要在我面前逞强,要是真的觉得伤害自尊的话,以后请连本带利还给我哦。”
“不对,是还给吴子键,应该还给他才对。”对方笑得有点古怪。
颤抖的手指打开救命薄,看到里面的数字时,肖磊的眼睛瞪圆了。
“十万?秦雅泽我……”
“想感谢我就再和我做一次。”
对方有点低级的在自己耳边低语。肖磊的脸红遍了。但是,就因为这样才不放心,因为他那样一脸不在乎的神情,这种神情却是自己最担心的。没来由的,肖磊害怕起自己的预感。
“你不是说自己最近也急需用钱?如果都给了我,那你——”
“这种话你也信?哈哈,当然是骗你的啦,你不是不知道,我最开心的就是任意耍弄别人,别人伤心、苦恼、焦躁时我就最开心,越是喜欢的人,就越会被我欺负得变本加厉,我就是这样的恶趣味哦。”
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那不是经历了绝望以后得到了救黩的安心的笑,而是意识到,也许这才是秦雅泽的真心话而莫明的悸动。
“别忘了,钱不是还给我的,你去找邻市实验中学的吴子键好了,我的钱都是从他的口袋里套出来的,等你还给他时,就说,‘是秦雅泽拜托我还你’就行了。他一直以为自己为我做了很多事而得不偿失,这下一定兴奋到死掉,哈哈。”
开心大笑的秦雅泽,表情如同纯真的少年般灿烂。肖磊默默注视着这样的他,心中好象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个吴子键,就是你的那个人吧……”
说错话了。
对方立刻闭上嘴巴,扭过头打量自己。纯真的笑容渐渐从脸上褪掉,转而浮现的是另外的,带着一点冷淡和寂寞的微笑,那是他在从前就有的表情,生气的时候,对方几乎从来不会暴跳失态。他自从自己问了这句话之后,就不再说笑,但是也没有更多的表示,在这个多虑而失眠的夜里,肖磊几次偷窥到秦雅泽凝望着窗外黑色天空时,少见的认真表情。

6

那个人一定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
第二天,秦雅泽陪自己去医院看望妻子。奇怪的是,上次都满不在乎的走进病房的秦雅泽,这次居然会说是不习惯医院的味道而独自留在楼下的花园里。
当然这并不是为了让接受恩惠的自己和妻子放松的特别安慰,那个人的神经并没有细到那种地步。不过,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也一定会感谢他,虽然他说钱是那个叫吴子键的男人出的。
和妻子商量好今年计划,终于鼓起勇气决定跳槽到别家公司的自己,之后还因为收到原来老板挽留的电话而更坚定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从病房出来,走到楼下的肖磊,看到秦雅泽的背影坐在花园树下的藤椅上时,连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的步伐都是带着轻笑的。
这个男人,自己对他也有着不为人所知的感情。喜欢、爱恋、倚赖,还以为这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但是现在才发现,一切都没有消失。
虽然那和对妻子的爱并不一样,自己和秦雅泽之间,或许终生也不会再成为情侣了吧。但是这并不妨碍自己喜欢他的心情。爱着生病的妻子,但是也同时爱着这个迷一样的男人,这没什么矛盾。肖磊好想立刻奔过去,从背后拥住男人看起来,单薄、寂寞的背影。
这就是他教会自己的,要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情。
哼着歌的肖磊在走到秦雅泽身后,突然发现对方仰靠在藤椅上,紧闭的眼睑时,笑容消失掉了。
那是自己从没见过的神态,一向只在别人面前露着笑容的他,睡梦中却寂寞地抿住嘴角,露出固执的表情,仿佛一个人默默地守着莫名的期待。
此刻的他在想什么?肖磊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知道那答案。

被从自己衣兜里的突然来电声音弄醒的秦雅泽,转过头来冲自己微笑着眨眼睛示意,肖磊掏出手机,看到显示的仍然是原来公司的老板的电话号码时,不禁哑然失笑。
“是谁打来的?”
“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个时候,自己突然发现,秦雅泽好象从来都不带手机在身边。这好奇怪,在上大学时就已经开始用在店里男人身上套来的钱给自己添置名牌的对方,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居然会没用手机?简直不可思议。但是这些天来,自己确实从来没有见过对方拿出手机。
十年的时间,真的会使熟悉的人变陌生,虽然自己努力想要拉近距离,但是或许只是自己的一相情愿而已。
不甘愿地意识到,对方的生命中,好象插入了排斥自己的存在,而且,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但是,真的很不甘心,肖磊半带嫉妒地咬住嘴唇。
或许这么说会令他讨厌,但是还是忍不住要去问,
“你从来不用手机吗?我没见你给任何人打过电话,这样,是不是不好?要不要给那个叫吴子键的男人——”
“不用了,因为一会我就准备坐火车回去,那家伙被老婆锁在家里这么多天,现在一定郁闷到不行,非常想好好折磨他呢。”
对方轻快的回答却使自己一下惨白了脸。肖磊没想过男人会这么突然地走,就像他会突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呀”。当被他用调侃的语气这么逗弄时,肖磊却说不出“不”字。
直到这个时候,自己才发觉,嫉妒的根在内心深出滋长,蔓延。
嫉妒秦雅泽念念不忘的那个男人。真的。
第一次说出恶毒的话,还不太习惯。
“这几天你一直在我身边,虽然我有忙自己的事情而忽略到你,不过也有在注意……你是不是跟你男朋友相处不好?他很让人讨厌吧,如果不是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一向不肯示弱的你,也不会找到我这个地方来做鸵鸟。我说的对吗?”
要是那个男人实在太恶心干脆就甩了他来找我吧。刚想这么补充的肖磊看到秦雅泽露出忍俊不逡的表情时,睁大了眼睛。
“哈哈,我不知道是什么使你这么想我的,不过我跟他之间的事,并不是你所想象的哦。你是不是在嫉妒呢,恩?”
对方一语道破了自己的心思。
“如果说对方让我难受的话,还不如反过来合适,我和那个男人之间,不是什么爱情,而是无法分开的牵绊,虽然有时这会让我比较累……但是却乐在其中哦。你不知道吧,吴子键被我搞得有多狼狈。”
“而这种感觉,你这样的小动物是永远也不可能带给我的……”
被说成小动物,还真是恶毒的比喻,肖磊心中苦笑起来。
“那你干吗还要专门来找我?这样不是很无聊吗?放着被你作弄的野兽不管。”
“因为在和他彻底绑在一起之前,要和从前的感情做了断啊。”
秦雅泽带着少见的认真表情对肖磊说,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奇怪,或许你会觉得我这种方式也是爱情,不过从我的角度,那从来都不是爱,爱这个字眼对我来说,太认真太温情。对我来说,真正让我不能挣脱开的,只是欲望而已……”

只是欲望吗?
自己心里无法肯定,但是同时也不能否定。
我真的无法理解他啊。叹息的时候,已经在去火车站的路上。
因为秦雅泽的通知是临到要走的时候才突然暴光,结果没什么准备的两个人在路上遇到堵车,差点误掉火车。
其实肖磊内心深处自私的想法是希望秦雅泽赶不及这班列车。如果能留他在身边多呆几天的话,自己一定能够更了解他,一定会让他知道,自己比他现在的爱人更懂得珍惜他。不过,当看到秦雅泽渐渐露出焦急表情的时候,这个幻想彻底破灭了。
这是个只忠于自己的男人,他从来也不曾属于自己,也不属于任何人。
慌乱地跑到站台商店买了一点土产的肖磊,拎着东西抬头却发现秦雅泽已经一路小跑地径直奔向人头攒动的剪票口。
“喂,等我一下!”
跑过去想要追上他时,却被从旁边突然插入的人群长队所隔开。结果只能焦急地在人与行李之间搏斗,拼命地挥着手。
“你以后还会来这边吗——”
“什么——”
自己只能看到秦雅泽穿的米色西装,匆匆地在人流中游走。对方那回过头一点都不留恋地冲自己潇洒挥手的姿势,深深镌刻在脑海里。
肖磊突然不能动了,自己不能前进,被人流撞得本来就不挺拔的身材,摇来晃去。
直到那个耀眼的身影,轻快地越过剪票口时,自己才想起手里还有要让他带着的土产和留着路上吃的水果,而只顾在嘴里念叨着“快点,不然来不及了”的对方,根本对自己的动作没有半点注意。
那意味着什么?不能想下去……肖磊咬住嘴唇。当男人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时,徒劳地向前又走了几步的自己,眼前突然模糊起来。(完)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05年5月14日
发表于 2009-11-2 21: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哭死了
泪眼婆娑ing
 楼主| 发表于 2009-11-3 16:41:23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哭死了
泪眼婆娑ing
arcsina 发表于 2009-11-2 21:22

看完文之后我狂想打作者,就像武松打虎那样骑在作者身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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