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家又“修养”了数日,周敬阳才懒懒地上朝。朝堂上,照例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边关安定,今年也没旱没涝,百官自然无事可奏
,加上他们看皇上也有早退的意思,就都很识趣地送走皇上,散朝了。
“王爷,您近日还好?听说您病了,下官让人送去了一些补品。可惜您家的管家说您不收。唉,您看看,不过是下官的一点孝敬嘛。”
一个大胖子见周敬阳快步走过,忙气喘吁吁地跟上,
“呵呵,小恙,大人无需客气。”周敬阳回头瞅了眼,发现是个很面熟的侍郎。
“您这是怎么说的,折杀下官,折杀下官了。”大胖子躬身,很谄媚地凑过来,“王爷,小的近日得了些江南的好绣品,想送到王爷的
府上,供王爷赏赐给……嘿嘿。”
“呵呵,绣品嘛,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敬阳微微一笑。他家中有个四个侍妾桃红、柳绿、阳春、白雪已经是满朝皆知的事情。那
帮文武大臣知道他宠爱这四个女子,还专门为她们取了这包含大俗和大雅的名字。
玩物丧志、沉溺酒色。
想要让众人失望,起码得将这八个字渗透入大家心中。
周敬阳打起精神,又跟胖侍郎闲扯了几句,顺口问问自己没上朝的这些天,朝廷都有什么新的变化。
“哎吆,我的王爷。朝廷还能有什么事情。圣上英明,国泰民安。不过……”胖侍郎看看左右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凑到周敬阳的耳边
,低声道:“可是下官听说,很多大臣家里都丟了东西呢。”
“哦?竟有这等事?都丟了什么?”周敬阳心说从大周开国到现在,京城都是最安定的。别说大臣家,就连寻常百姓家,也少有被大批
盗窃的。
“听说有正议大夫李大人家的祖传玉佩,有中枢舍人王大人家的前朝镇纸。有副都护张大人家的天价盆景……”胖侍郎扳起手指头一样
样数来,足足数了三十多样,“王爷,您不知道,这些还不算什么,还有更奇怪的。您知道御史中丞夏大人近日得了个金孙吧?”
“嗯。不过,那有什么奇怪的?”周敬阳点头,总觉得背后有些冷飕飕。那些东西,听起来,实在太耳熟了。似曾相识,绝对似曾相识
。
“您说,别家的大人,丢的东西,起码是值钱的物品。唯独夏大人家,丢的却是玩具。”胖侍郎的声音压得更低。
“什么玩具?”周敬阳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有他给孙子做的竹马,还有他托人从江南捎来竹制拨浪鼓,据说那拨浪鼓用的竹子很不一般,刷了清漆,更显翠绿,晃动中,隐约有
佛音诵念。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长命锁、小金鱼……王爷,您怎么了?”胖侍郎碎碎念了下去,可抬头,发现周敬阳魂游天外,
什么都听进去的模样。
“……没怎么,本王有事,先走了。”周敬阳揉揉僵硬的脸颊,努力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他微微点头,转身离去,留下个满头雾水的
胖侍郎。
玉佩、镇纸、盆景……竹马、绿色拨浪鼓!
那个该死的大盗!总不是把我这里当销赃窝了吧?
周敬阳手指微颤,很后悔那个雨夜,没有趁贝锦堂熟睡把他给掐死。
“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失足成千古恨。”
愤愤念着,周敬阳骑马回到了王府。他踢坏了两扇门、摔碎了三把茶壶,骂了四个下人后,终于颓然倒在床上,让小芭蕉给自己捏腿。
“王爷,要不要玩拨浪鼓?”小芭蕉小心翼翼地问。自从周敬阳得到那小拨浪鼓后,就整天把玩,爱不释手。她见他心情不好,便提议
把绿色的竹拨浪鼓拿出来玩。
“……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个拨浪鼓,把它给我丢仓库里去。把那堆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都封入箱中,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周敬
阳听到赃物,连忙坐起。
“那食物呢?”小芭蕉眨眼睛。
“你还没吃完?赶紧给我吃光。”周敬阳心烦得要死,摆摆手让小芭蕉退下了。不说别的,就说一个大盗偷官员家东西放他这王爷家里
,便已经很恐怖了。如果让外祖父和舅父知道,肯定要发动密探去追杀。
可偷盗罪不致死,何况那家伙也不是特别讨厌。江湖儿女嘛,多少有些古怪的个性。周敬阳想到贝锦堂的那句:“我们做朋友啊?”,
莫名其妙地想笑。
“算了,算了,本王暂且饶你一把。”周敬阳吹熄烛火,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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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转,一眨眼,天气便热了起来。各位达官贵胄的府上,都忙着准备防暑的工具、食物,偏偏敬王府例外。
清晨,天蒙蒙亮,一众下人便在院子中忙碌,他们见自家的王爷周敬阳即使不用消暑,脸上就已经冻得跟三九寒天一样。敲敲,怕是都
能掉下块冰来。
“王爷……”不怕死的小芭蕉上前,把菊花茶递给周敬阳润喉。
“芭蕉,等下去我院中,把今天早晨出现的东西给我收库房里。”周敬阳满脸阴云,很想找个人出气。可看了一圈,觉得拿下人撒气有
些丢身份,就郁闷地回自己院子去了,留下小芭蕉抵挡府内三姑六婆的盘问。
据收到那个绿色的拨浪鼓一个多月了,周敬阳的生活却依然没有安定下来:白天上朝应付大臣,晚上回来应付亲戚。隔三岔五的大早晨
起来,还要应付一堆“赃物”。
听着百官私下里议论纷纷,周敬阳真搞不懂他们为何不报官。偷偷问了下胖侍郎,结果胖侍郎回答,那些东西,有的是强取豪夺之物,
有的是收受贿赂得来。大多数来路不正。至于来路正的那些,譬如拨浪鼓、竹马、丝带,因为不值几个钱,所以没人报官。当然,也因
为身为朝廷官员,府内失窃未免丢人。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啊。”周敬阳心说再这样过个半年,估计朝中半数大臣的珍藏,都到自己仓库里了。他也不是没想过逮贝锦堂
。可贝锦堂神出鬼没,每次起早,都没逮到。最有门儿的一次,也只不过是捞到了贝锦堂的人影,但待他纵身跳上房去,却发现贝锦堂
已经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转转眼珠子,周敬阳决定对自己残忍一把:早起抓不到,晚睡也抓不到。那不睡总行了吧。
“总之,我就不信抓不到你。”周敬阳发誓一样捶了下桌子。而就在他这无比坚定的决心下,浪迹京城月余的贝锦堂,终于被他堵在了
月亮门的假山旁。
“假山后是哪路兄弟?请报上名来。”贝锦堂冲假山后的人影拱手。这些日子,他一直四处偷东西,来给周敬阳“送礼”。探得周敬阳
乃是当今皇上之子——敬王,他便明白了为何周敬阳不愿和自己交朋友。本来嘛,好端端的一个王爷,谁会跟绿林中的大盗为友。不过
,本着“不到黄河不死心”的第二十一条家训,他为自己的提议坚持着,还想出了送礼给周敬阳的好办法。希望周敬阳收到礼物,可以
减少东西被偷的怒气,进而,成为他贝锦堂的朋友。
“谁是你的兄弟。你这人好大的胆子,竟然夜闯我敬王府。”周敬阳挠着手臂上被蚊子叮的十七个包,感觉对贝锦堂的怨念又上了个层
次。
“啊,是你啊。”贝锦堂看到周敬阳,呵呵一乐,既没有偷东西的惭愧,也没有私闯“王宅”的害怕。他很熟络地上前跟周敬阳打招呼
,问周敬阳道:“你终于被我的礼物打动,肯出来见我了?”
晕死。周敬阳发现自己终于明白何谓“气急败坏”,他指着贝锦堂的鼻梁,发现面前的男人真不是一般的厚脸皮。
“怎么不说话?对了,上次你走得匆忙。我们尚未互相通报姓名。”贝锦堂看不出周敬阳的异样,自己照江湖规矩拱手施礼道:“我叫
贝锦堂。贝壳的贝,锦毛鼠的锦,堂而皇之的堂。你就不用介绍了。我知道,是叫周敬阳,当今皇帝的大皇子,敬王。”
“你到底想做什么?”周敬阳看贝锦堂这态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整个一牛皮糖,还能说什么?
“是这样,我那天丟了你的踪影,便回京城寻觅。得知你的身份,才明白为何你不跟我作朋友。但我想,即使你是皇帝,也喜欢收到心
爱的东西吧?所以,我就精心挑选了那些送你,希望你过得开心。”贝锦堂振振有辞地解释。
“挑选?你分明是偷窃。还有,我何曾不开心?”周敬阳一怔,旋即很巧妙地把自己的神色调整好,不让贝锦堂捕捉到。
“生在皇家,能有几个开心人。何况,我听街巷间都传你和二皇子孝王争帝位。看你的模样和个性,不适合当皇上嘛。如果去争帝位,
那十有八九不是出自你的念头。联想到你的娘,哦,应该叫孙贵妃家的外戚,便知道他们会怂恿你。”贝锦堂炫耀一样昂头,“虽然我
出身武林世家,但也读过不少史书。自然明白你的处境。”
“哼。”话虽如此,但也不用说得这样直白啊。周敬阳听完贝锦堂的一席话,发现面前这家伙也不容小觑。
“闲话暂且不说,收到的礼品还喜欢吧?”贝锦堂见周敬阳扭头不理自己,便上前一步问:“我猜猜,你最喜欢的,是不是那个绿色的
小拨浪鼓?”
“你怎么知道……”周敬阳吃惊之下点头,等回神后,已经不能收回答案了。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自己最喜欢的也是那个。”贝锦堂得意地从衣服里掏出一只拨浪鼓,轻轻晃动起来,“看,这绿色在月光的照耀
下最为耐看。当初我潜进那人的府邸,见有这对拨浪鼓可爱,就顺手牵来。给你一只,我自己留一只。怎么样?我很够朋友吧。”
“本王不是你的朋友。”虽然不否认你这奇怪家伙的品味和我相同,个性也很有趣。周敬阳看到贝锦堂手里的绿色拨浪鼓,心里痒痒起
来。他想起被自己封入仓库的那只,决定明天一早就让小芭蕉拿出来,继续把玩。
“喂,我送了你这么多礼,你好歹改变一下态度啊。”贝锦堂见周敬阳依然一副高傲态度,就很无奈地挠头,“要不然这样,我把扳指
和碧玉箫还你吧。我们尽释前嫌,然后讨论怎样成为朋友。”不蒸馒头争口气。贝锦堂想起周敬阳在那天早晨弃自己而去,决定软磨硬
泡,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位表面和善、内心骄傲的王爷低头,和自己这江湖草根结交。
“那白玉老鼠呢?”周敬阳还记得当初贝锦堂口口声声说不能归还。看到这死硬派的贝锦堂开始松动,他不由莞尔。
“那个不能给。我这名字贝锦堂,和锦毛鼠白玉堂大侠很有缘分。你想想,白大侠,白玉小老鼠。怎么样?很有缘吧。”贝锦堂掏出白
玉小老鼠,对着月光陶醉起来,“而且,我还是属鼠的。你不觉得,这老鼠怎么看,怎么都很衬本少爷吗?”
“哼,本王也是属鼠的。”周敬阳看着白玉小老鼠,气不打一处来,“我倒是觉得它很衬本王。”
“啊?原来我们不仅品味相似、身高相似、体格相似,就连属相也一样啊。”贝锦堂揣好白玉老鼠,才面带激动地对周敬阳道:“如此
说来,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
“乡野草民,妄图与日月争辉。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本王比较。”周敬阳很想做出疾言厉色的表情,但说到后来,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
微笑,觉得面前表情可怜兮兮的家伙越发好玩。说句老实话,他心中也有同感,但碍于身份不好表露,免得贝锦堂放肆起来。
“你这人口不对心。其实你觉得我很不错吧?”贝锦堂沮丧地蹲下身,“我费了好大力讨好你,你却这样说我。这世间,遇到知音是很
不容易的。你也听过高山流水,伯牙和子期的故事吧。人啊,不怕别的,就怕孤独,怕这世间没有人了解自己。我们明明很适合做朋友
,为什么你要面子,不肯承认呢。”
“……”没想到,这家伙不仅仅看事情透彻,还喜欢装可怜。周敬阳学贝锦堂的样子蹲了下去。他看着贝锦堂的眼睛,发现里面的光泽
黯淡了。
看来这家伙是真心和自己结交……不过,自己碍于身份,自幼也无知交,连兄弟之情都不能维护好,又如何能朋友之义?
周敬阳迟疑半晌,试探着问:“不然,本王提一个折中之策。”
“好,说。”贝锦堂见周敬阳松口,高兴得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被贝锦堂的笑容感染,周敬阳也微笑着说道:“你要结交本王。本王要取回白玉老鼠。不如我们就来个赌注。”
“什么赌注?你说。”
“赌我卧房里的睡虎镇纸。”周敬阳想到好玩的事情,也顾不得尊卑之分,拉起贝锦堂,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这个镇纸,我要你偷它。”周敬阳拿起书案上的墨色大理石镇纸给贝锦堂看。这镇纸还是他二十岁生日时,孙贵妃送的礼物,据说是
南边藩属国国王所献,整体看去,是个刚从梦中醒来的猛虎。
“偷东西?我老本行啊。”贝锦堂把镇纸放在手中把玩片刻,记下了它的特征。
“对,就这个。”周敬阳点头,“以一个月为期限。镇纸放在我这房里。你可以偷三次。时间在晚间。如果你不让我察觉便偷到手,镇
纸便归你,白玉老鼠也归你,本王与你结交。如果偷不到,白玉老鼠交出,从今以后,不许偷东西放我这里。”
“好啊。君子一言……”贝锦堂伸手。
“驷马难追!”周敬阳伸手,和贝锦堂击掌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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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敬阳听他那云游到不知何方的武学老师讲过,窃贼算是江湖人的下九流。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江湖人,也不愿与之结交,因为丢身
份。
“不过,真的丢身份吗?可丢身份又如何?”躺在床上,周敬阳回想这大半个月,嘴角不禁翘起:虽然朝廷上、亲戚家的事情依然让自
己痛苦不堪,可贝锦堂的出现,却为这样的日子增添了无穷尽的趣味。
贝锦堂第一次来偷,正好赶上孙大将军和孙尚书离去。周敬阳晃晃悠悠地踱步回院子,离门口老远,就听自己房间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院门口后张望,就见贝锦堂十分谨慎地投石问路,然后又捅破窗户纸,往里面吹迷烟。这些干完,贝锦堂就抽出了
一柄特制的薄刃刀,从门缝中轻轻插进去,一点点将门栓别开。
简直就和说书人口中的盗窃没两样!
周敬阳躲在院门口摇头,怀疑贝锦堂这次采用的是保守策略,所以用了盗贼的经典战术。
不过经典归经典,当贝锦堂拉开屋门的瞬间,屋里面还是嗖嗖嗖飞出一百多只箭。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全方位地发散,朝贝锦堂射了
过去。贝锦堂满头冷汗,纵身向后倒退数丈,把屋里的一百多只箭躲了过去,却没料到那软箭头突然炸开,喷了他一身的墨汁。
笨啊笨。
周敬阳望着贝锦堂的狼狈样,笑倒在院门口。
“你耍诈。你没有说用机关。而且……”而且还是放在门口的机关。贝锦堂擦去脸上的墨汁,问周敬阳道:“你保证过你正常居住在这
屋子里的。”
“是啊。所以,最近我回房,都不敢走门,改走窗户了。”周敬阳捂着肚子,乐呵呵地看着贝锦堂狼狈离去,笑他大风大浪都闯过了,
偏偏在阴沟里翻船。
第一次受了教训,贝锦堂第二次下手的时候就小心了很多。他深夜而来,蹑手蹑脚地把书案上的镇纸拿走,让睡梦中的周敬阳半点都没
有察觉到。
清晨起来,望着空空如也的书案,周敬阳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但佩服之余,他又很得意地从书架的角落处,把真正的睡虎镇纸
拿了出来——昨夜贝锦堂偷去的是个赝品。但黑暗中,手感同真品一样,只有在光亮处,才能于虎腹处发现一行小字:赝品赠与梁上君
子。
而白费力气的贝锦堂,则在次日晚上,把周敬阳赌在了门口,责怪他不守信用,把真货藏了起来。
“兵不厌诈,况且,我把镇纸放在了书架的角落,也不算藏起来啊。这样吧,下次我绝对把镇纸放在书案上,也不用赝品。”周敬阳回
忆市井无赖们的样子,再次满脸微笑看着贝锦堂气呼呼的离去……
“不过,就快满一个月了。这第三次他打算如何下手呢?”周敬阳翻身,看到窗外的月光越来越黯淡,最后,终于隐没在厚重的云层中
了。
“如果我是你,我会今夜下手。”周敬阳再次翻身,用手摸出绿色的小拨浪鼓,轻轻摇晃了几下。为了很好地防范贝锦堂,他下了番苦
功,去思考盗窃的最佳时间。首先,偷窃要赶时候,夜深人熟睡,那时最佳。其次,偷窃要挑环境,月朗星疏的日子基本没戏,只有月
黑风高,才便于下手,而且,还不能等雨天,因为雨水声,并不能掩盖住脚踏入泥泞的声音。
“我观察了数日星相和月晕,肯定今夜最适合偷盗。”周敬阳等了又等,困意袭上头来。他蒙上被,想假寐片刻,但合上眼睛,却不由
慢慢进入了梦乡。
“吱呀~”
朦胧中,周敬阳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微响。他翻了个身,不耐烦地挠挠脸颊,继续睡。
“啪。”
这次声音大了些。周敬阳强迫自己从睡意中清醒,还伸手揉了揉眼睛。
“噗咚~~”
最后的一声,别说周敬阳这个略微清醒的人,就算是熟睡的,也会被吵醒。周敬阳醒悟过来是贝锦堂进门了,便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
铺。穿着月白色的内衣走到门口,他看到贝锦堂正气急败坏地站在书案前一个虚埋在地下的大缸中,冲他怒目而视。
“周敬阳,你太阴险了。”贝锦堂实在不敢相信,周敬阳竟然把书案前的地面都给挖空了,还往里面埋了超大的水缸,并在水缸里蓄满
掺了墨汁的水。
“我自己的家,爱怎么挖怎么挖。”周敬阳蹲在水缸旁,嘿嘿乐着。要知道敬王府当年建造的时候,采用的都是上好的青石,地基上,
先铺青石,再铺青砖,最后才架出木制的地板。为了掩人耳目地挖这坑,埋这水缸,他费了相当大的力气。
“可你为什么要放墨汁?太恶毒了吧?”贝锦堂不服气地数着:“第一次,你用软头箭射了我满衣服的墨汁;第二次,你往赝品上摸了
碳黑;这次,你又害我浑身湿透外加染黑。”
“是你自己笨。”周敬阳大笑起来,却忘了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的。贝锦堂伸出手,趁他不留神,一记擒拿捏住他的手腕,把他也拉
进了水缸。
看着满身湿透,脸上也溅了墨汁的周敬阳,贝锦堂很满意地点头:“不错,我内心有些平衡了。”
“你……”周敬阳郁闷,他想摆出王爷的架子骂贝锦堂几句,却又被墨汁泼到脸上,整个人都染成了黑色。
“好黑好黑。你现在好像昆仑奴一样。”
“贝锦堂,你竟然敢……哈哈,你比我还黑。”周敬阳不甘示弱,也泼了回去。
“没你黑。”辩驳中,贝锦堂动作不停。水缸虽大,但容纳两个成年男子还是很吃力。拳脚功夫不易施展,只好用擒拿手了。
“你最黑。”周敬阳只懂那一套拳,轮到这施展小巧功夫的时刻,便用不上了。没过几招,便落了下风。
“罢了,不肯服软就算了。哈哈”贝锦堂见两人都黑得同炭球一般,便停下打斗,从怀里掏出白玉小老鼠丢给周敬阳,“算了,反正我
输了,原物奉还。江湖儿女,说话算话。”
“还有,不可以将赃物堆在我的门口了。”周敬阳接过小老鼠,纵身跳出水缸,把它放在书案上。
“知道了。”贝锦堂也跳了出来,蹭到周敬阳的身边,笑着问:“这下,你肯和我结交了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
“打赌的时候啊。你说我赢了,就和我结交。我输了,你却没有表态。这说明,你是默许了。”贝锦堂得意地咧嘴。
这家伙还不笨,听出来了。
周敬阳也乐了:“有你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完,他伸出手。
“好,现在开始你就是我贝锦堂的朋友。日后,你要是微服私访去了北方,可以到贝家找我。”贝锦堂也伸出手,和周敬阳握在一起。
两只黑乎乎的手握住,掌心都很温暖。
周敬阳抿了下嘴唇,心底淌过一丝热流:因为是皇子,所以兄弟反目;因为是皇子,所以就连母亲也多是利用;因为是皇子,所以没有
朋友……因为是皇子,所以只见人情,不见人心。
“怎么了?”贝锦堂察觉出周敬阳的不开心,他握紧周敬阳的手,轻声道:“弄这么脏,到天亮会很奇怪。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洗热水
澡,我们一起去吧。”
“什么地方?这钟点,没有澡堂开了啊。”周敬阳记得澡堂这时候已经熄火了。
“妓院。”贝锦堂回答得严肃认真。
“……”周敬阳不屑地扭头。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可是、可是为了洗澡,又不是为了那个那个。要知道,我……”贝锦堂暗道一声好险,差点把自己还未经人
事的弱点给暴露出来。
“唉,算了。我这后院也有洗澡之处。”周敬阳摇着头。联想到自己那四个侍妾和娘亲,他对女子争风吃醋之事简直反感到了极点。
跟着周敬阳拐到了后院,贝锦堂的嘴巴越张越大:“敬阳,你家好阔气。这里还有热水。是昼夜烧的吗?这玩意是不是热水管道啊。”
“不是我阔气,是我父皇阔气。”周敬阳进屋,将门反锁上,免得下人误入,看到贝锦堂就不妙了。
因为周敬阳休息时间不定,所以后院昼夜烧热水让他洗澡,而屋里也常备数套衣服。周敬阳把沾满墨汁的衣服脱掉,先用凉水将身上的
污迹冲干净,然后才跳进了宽敞的浴池。他回头想让贝锦堂把肥皂拿过来,却见贝锦堂呆呆地望着自己。
“你看什么?”周敬阳很熟悉这种目光,简直和朝廷里那些大臣看到小美人的眼光一样。
“你啊。”贝锦堂啧啧感叹,“上次看了就觉得你身材好。这次看了更觉得。”
“你不要变相夸自己好吗?明明知道我们的身材差不多。”周敬阳话虽如此,可见到贝锦堂光溜溜地跳进浴池,也不舍得移开眼睛了。
这家伙的身材也很吸引人嘛。
周敬阳看着贝锦堂,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你怎么像色迷迷的老头?”贝锦堂靠近周敬阳,替周敬阳搓洗被墨染上的发丝。那些黑色的燃料被水稀释,马上就不见踪影,取而代
之的,是氤氲的热气。隔着热气,他看到周敬阳的目光已不像初见时的冷漠,而是那种虽然骄傲、但骄傲中却带着温柔的目光。
“你知道什么是色迷迷的老头么?没见过,却胡说八道。”周敬阳很了解什么叫色迷迷的老头。抛开他那个皇帝老爹不谈,满朝上了年
纪的文武中,全部都有妾侍,而其中的三分之一,妾侍都在六人以上,而这三分之一的三分之一,还都有各种“特殊”癖好。远的不说
,就拿那个满脸严肃、整天规劝他夺位的外祖父孙大将军,还偶尔不服老地调戏下小丫环。
“怎么没见过。你不知道,我为了给你送礼,把京城有头有脸的官员家都转遍了。”贝锦堂替周敬阳洗完头,又把那柔软的发丝扎成髻
,“惧内的背着夫人偷吃小丫环、生性浪荡的把青楼女子带回家、老不修的跟儿媳玩“扒灰”、好龙阳的养小倌……要别的没有,要比
龌龊,那是一个不输一个。”
“难道就没有好官?”周敬阳听到贝锦堂批评官员,心里郁闷。他回头,摸摸发髻顺便瞪着贝锦堂等回答。
“当然有。那个绿色的拨浪鼓。这个大人就是好官。所以,日后如果你当了皇上,要珍惜他这样的属下。”贝锦堂伸手替周敬阳紧了紧
发带,胸前便贴了上去,肌肤相碰,体内产生了比水还温热的感觉。
“我不要当皇上。”周敬阳见贝锦堂走神了,便调笑一样摸上了他的脸:“你说还有好龙阳的?怎么,你也知道龙阳之事?”
“这个自然。”我什么没偷过?贝锦堂不示弱地摸了回去,“我手里还有江南“龙袖”堂绘制的《龙阳十八式》呢。上面的花样,你见
都没见过。”
“我怎么没见过?我堂堂一个王爷,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玩过?要不我拿你证明一下?”被贝锦堂的手碰触,周敬阳很不舒服,可他摸
着贝锦堂,却觉得那皮肤像是会吸人般,将手掌牢牢吸住。从脸颊到胸膛,从胸膛到腰际,再从腰际到小腹、到结实的臀……手指滑过
,陌生伴随着刺激,抚摸伴随着蠢动,体内似乎有什么开始燃烧,从微小的火苗开始,燃烧成炽烈的火焰。
面对男人也会有如此的反应吗?起初还猜为何那些大臣好龙阳,原来触摸起男人,别有滋味。
周敬阳张嘴,深深吸了口升腾的水气,玩笑一样用手捉住了贝锦堂的胯下之物:“你说我们这东西差不多大,不如来比比。”
“好啊。”周敬阳心怀鬼胎,贝锦堂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套偷来的《龙阳十八式》早就不知道丢往了何处,但手指碰上周敬阳的身体,
那看过的一幅幅图画就鲜活地出现在脑海里,图上的人也移动着身体,把那些交媾的姿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是自己的这里插到他的那里?
贝锦堂随周敬阳挑逗自己的胯下物,他抱住周敬阳,回忆着图画,用嘴唇亲吻起周敬阳的颈项,还把手探入周敬阳的股间。
“不许碰那里。”周敬阳推开贝锦堂,气哼哼地捏了他那里一下,疼得贝锦堂捂住那胀起的家伙呲牙咧嘴。
“嘿,还没比完大小,你害怕什么?”贝锦堂捂好自己的“宝贝”,上前套弄周敬阳的阳物。
周敬阳虽然有过侍妾,但那些人害怕他的身份,在床上都规规矩矩地不敢做错半点,像贝锦堂这样很粗鲁地用力,是从未有过的。可或
许正因为如此,周敬阳的东西很快就受刺激地昂首翘头,贴在了贝锦堂的大腿根处。
同样雄壮的肉体,同样结构的下半身,同样的高大。可彼此触碰,却有着说不出的异样感,让人心痒难耐的异样感。
“你说,谁的大?”周敬阳把自己和贝锦堂的东西都攥在一处。
“我的。”贝锦堂看也不看,很自得地点头。
“胡说八道。分明是我的。”周敬阳摇头。虽然长短、粗细都差不多,但他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平局的。
“我的还没有完全起来,不信你看。”贝锦堂握住两人的东西一起晃动,激得周敬阳差点忍不住。他脑袋昏眩了下,觉得下身不受控制
地颤抖起来,待清醒,那昂扬的小家伙早已低下头去。再看贝锦堂的,也软趴趴了。
“你使诈~”周敬阳悲哀地望着两人软下去的小东西,发现这个时候还分不出胜负。
“谁知道你那东西如此挺不住……当然,本少爷只好陪你了。”文过饰非也是贝锦堂的拿手好戏。他有些懊恼地摸着周敬阳的腰,后悔
自己晚下手了。
“你……什么声音。”听到贝锦堂的狡辩,周敬阳很想骂他,可此时外面却传来锣鼓响。
“这不是走水(失火)的示警。”贝锦堂听那锣鼓声急,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有刺客。”周敬阳听出锣鼓点数,忙从浴池跳出,丟给贝锦堂一件衣服,自己也随意披上一件。
“逮活的。”贝锦堂改不掉职业毛病,挑了件看上去最贵的内裤套上,跟周敬阳一起跃出门去。
ps很想知道给我回帖的莎乐美大人是不是写那个那个的莎乐美,汗一个先。
另外,再次广告我的架空历史题材小说《打造盖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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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日更新三千字,平均月更新十万字^^。感兴趣的大人们可以去看,是走喜剧路线的^^,虽然不是耽美……不过,写着写着,总能看
出一些职业病的痕迹,我黑线。
文章回贴
回贴人: adryn 时间: 2006-06-24 07:02:32
发展好快~
不过挺可爱的
回贴人: Eugene 时间: 2006-06-26 08:33:51
很好玩的两只,哈哈,每章看完都笑的快抽筋~~ XD
回贴人: 白夜 时间: 2006-06-26 21:13:15
好玩啊!
回贴人: 莎乐美 时间: 2006-07-01 20:39:44
应该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莎乐美,呵呵
但是也是你知道的某人,呵呵
还有我越来越期待攻受之战了,呵呵~~~
回贴人: 水晶相册 时间: 2006-07-19 06:15:55
大人~~~~~~~~~~~ 万分崇拜~~~~~~~~~~~~~~~~~~
俺十分喜欢大人的写文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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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周敬阳和贝锦堂在屋里“鸳鸯戏水”、各怀鬼胎的时候,敬王府的值夜护卫们便发现了有黑衣人潜近府内。他们本想悄悄杀掉,可对方
足有十几个人,想要悄无声息地解决,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敲响了锣鼓示警,顺便打扰了自家王爷的“好事”。
贝锦堂跟在周敬阳身后往打斗地点跑去,见王府的护卫已经把那些黑衣人团团围住。那些黑衣人刀法凌厉,虽身处劣势,但半点退意皆
无,他们见到周敬阳过来,各个目露凶光,以搏命的手段朝王府护卫扑去,试图打开个缺口,斩杀周敬阳。
“你们这群笨蛋,光会用蛮力。”周敬阳看得直摇头,他对护卫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说:“王大,你忘了我告诉你什么了?”
“啊,想起来了。”那个叫周大的人一愣,率先往战圈外跳去,“敬王府一号阵,天罗地网!”
嘿,敬王府这些人还懂得阵法?
贝锦堂在旁边看了半天,觉得这些护卫虽然看上去忠心耿耿,但都是江湖上的二流身手。当然,那些刺客也差不多,毕竟朝廷和江湖永
远是有分野的,不可能杀个人,就雇到一帮一流高手。
“不过……”按道理讲,天罗地网这种名字的阵法,应该是密集的战法,为什么王府的护卫都往外圈撤?贝锦堂蹭蹭上了房顶,想要居
高临下地看个明白。结果,他就见王大一声令下,所有的王府后卫都后撤了丈八远,而旁边久候的家丁们,则捕鱼样,抛出了无数张网
。
竟然是这种“天罗地网”。
贝锦堂看到这里,差点从房顶上掉下去。
“我想的阵法怎么样?”周敬阳学贝锦堂的样子蹲在他旁边,很得意地自我夸耀。
“不……怎么样。”贝锦堂实话实话,觉得身边这位王爷,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
“王爷,这帮人怎么处置?”王大在下面问。他抬头,就看到周敬阳乐呵呵地坐着房顶上,身边还有个陌生的男子。
“审问啊,问问是谁派来的。”周敬阳跳了下来,看着那帮裹得跟粽子一样的刺客。
“是。”王大表情严肃,让手下人把那些刺客带走,可那些侍卫刚拎起刺客,就见他们各个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
贝锦堂一见,便明白那些人是服毒自杀。他想上前点穴封住刺客的气血运行,让他们晚死片刻,好打探点消息出来,可身后的周敬阳却
把他拽住了。
“王爷,他们都死了。”王大似乎对刺客自尽一事司空见惯。他也没有什么失职的自责,反而呆呆地看向周敬阳。
“哦,死了啊。那就把尸体都送官吧。就说是刺客,让那些人去查查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周敬阳似乎也很满意这个结果,拍拍手掌,
“今夜大家辛苦,明天都去账房上领二两银子吧。”
“谢王爷。”侍卫们呼啦啦抬着刺客走人了。偌大的院子又恢复了宁静。
不对劲,大家的表现都不对劲。
贝锦堂看着一脸闲适的周敬阳,感觉出周敬阳对活捉刺客一事极度不热心。而那些侍卫也像商量好一样,由着那些刺客自尽,不留活口
。
“别瞎猜了。”周敬阳打小也学了不少帝王之术,自然看得出贝锦堂在想什么,“不是我不想查,而是不能查。”查出来怎么样?不是
几个兄弟派来的,就是他们的簇拥派来的。查出来徒增麻烦,总不能上书父皇,让他把自己的兄弟给砍了啊。
贝锦堂心思一转,也明白了个中厉害。他点点头道:“既然这样,你就要更加当心。他们有恃无恐,肯定会一批批派杀手过来的。”
“放心。我从兵部借来了很多消息、机关,都放倒好几批了。”周敬阳咧嘴一乐,白白牙齿在月光下也染上了光泽。
这一笑颇有几分稚气,和周敬阳那给人严肃感觉的面孔形成了鲜明对比,看得贝锦堂心里立刻跑进只小耗子:“好几批?难道刺客总来
?”
“嗯,还好,用十根手指头能数过来。王大带人,很容易就把他们都解决了。”周敬阳被贝锦堂的手指摸到,方才在浴池的一幕不由跃
进脑海:紧绷的肌肉,细致的皮肤,眼前这个大盗在蒸腾的热气中,竟然有种无比撩人的姿态。
“哎,你不提我还忘了。你堂堂一个王爷,为何手下的侍卫叫那种名字?还有,我还听说你有两个侍妾叫桃红、柳绿。”贝锦堂很困惑
。别人家的侍卫,即便没有高大威猛的身躯,也都有个高大威猛的名字。而且身居高位者,都喜欢附庸个风雅,家中别说是侍妾,就连
婢女,都用琴棋书画或春华秋实等词汇命名,偏偏面前这敬王爷不是,给自己的侍妾取了那种鬼名,听上去很像在低等风月场所出没的
女子。
“你是说王大?”周敬阳很“鄙夷”地看着贝锦堂:“这都猜不出来吗?王大者,敬王爷府家之大统领是也。简称王大!”
晕。
贝锦堂脑中一阵昏眩,再次产生拜倒在周敬阳面前的欲望。他见周敬阳神态自若,就小心地问:“那你家几个统领?”
“当然是七个。”周敬阳瞪了贝锦堂一眼,像在笑话他少见多怪,“第八个没人担任,空缺着。”
“……”估计永远都会空缺吧。贝锦堂装软弱扶住了周敬阳的肩膀,感觉自己这位朋友是相当有个性……
――――――――――――――――
刺客来袭,隐瞒也没什么用。送那些人去官府没出半个月,孙大将军和孙尚书就都怒气冲冲地狂奔入敬王府,逮住了试图装病不上朝的
周敬阳。
“敬阳,为何又没有捉到活口?”孙尚书一张脸,典型的气急败坏。
“哎呀,舅父,他们服毒,我不及抢救嘛。”周敬阳摆弄着手上的九连环,穿来穿去,玩得不亦乐乎。
“敬阳,我上次不是派几个人来这里,教你的手下如何防止他们自尽,如何刑讯逼供了吗?你对这件事情,要上心。”孙大将军习惯唱
红脸。他很循循善诱地跟周敬阳解释,还慈爱地抚摸周敬阳的脑袋,让周敬阳开始怀疑自己活生倒退了二十年,又回到了幼时。
“是啊,敬阳,你不为我和你外祖父想想,也要为你娘想想。她不过是一个贵妃,如果皇帝那个……那个那个啊~~对不对?那时候如
果是皇后的儿子即位,你娘还有能有好日子过吗?”孙尚书见周敬阳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也缓和了语气。
“舅舅,皇后娘娘出身名门,为人谦和,待我娘很好。”跟她生的二皇子不一样,二皇子除了长相像她,其余阴险心思都像父皇。谈到
了皇后,周敬阳便想起自己七岁那年,带着二弟玩竹马,皇后见到,还笑盈盈地弯腰,把自己抱在怀中,替自己擦拭汗珠。虽然是子不
言父过、儿不嫌母丑,但自己娘亲比皇后差多少,自己还是很明白的。
“你……”孙尚书被周敬阳的回答气了个倒仰。
“舅父,你没事吧?”见孙尚书额头上青筋乱蹦,周敬阳憋住笑,亲手端了盏冰糖菊花茶给他递过去。
“敬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孙大将军见周敬阳油盐不进,便沉下脸道:“据密探回报,六王爷周慈政逃脱追杀后,藏身于闽南之
地。二皇子在京城中得到了消息,派人和他联络,准备去接他。二皇子身边的人也开始在兵部动起手脚,我听说他们在暗中联络京畿地
区的驻军。”
“啊?”周敬阳一凛,把手里的九连环放下。
“总之,孙家一门的命就在你手上了。军队那边有我,朝里有你舅父。你若再遇到刺客,或得到二皇子对你不轨的蛛丝马迹,立刻给我
和你舅父送信吧。我们走了。”孙老将军不再多言,带着孙尚书起身。
“贾成~替我送送外祖父和舅父。让王大派几个人,护送两位回府。”周敬阳听到二皇子勾结驻军的消息,可就不敢掉以轻心了。虽然
表面上不关心朝廷之事,他还是派了几个人去打探皇宫内的变动,而最近传出的消息是,皇帝的病情加重了,很可能过一阵子,就不能
亲临朝堂。
难道是二皇子孝王得到了什么肯定的消息,所以要发动宫变?
周敬阳拿起桌上的九连环,缓慢地将那精铁打制的玩具揉成了一团铁块。
“你们都在逼我啊。”周敬阳把铁块丢在地上,吩咐刚进来的小芭蕉道:“把它扔了吧。”
“是。”小芭蕉拾起坏掉的九连环,目送周敬阳走出书房。
书房外很安静。入夜后,在通往“勤拙园”的碎石路上走动的,除了夏日鸣虫,便只剩下周敬阳了。
听着草丛里的悉窣和偶尔响起的鸟鸣,周敬阳慢下脚步。他弯腰,拔出根草叼在嘴里。苦涩的草汁让他的舌头发涩,也使他的头脑更加
清醒起来。
抬起头,他看到夜空很清澈,蓝色的天幕上,只有几颗星辰闪烁,而月牙儿,则挂在树梢,黄澄澄的,望上去像是鸡蛋饼做成的笑脸。
“生在帝王家,卖于帝王家。”
周敬阳丢下草根,感叹自己终于无法抗拒命运的洪流,无可奈何地站在波浪上,眼看就迈入了风口浪尖。
“啪~”
惆怅中,周敬阳呆呆地想着如何处理此事,而身后飞来一粒小石子,正敲在他的后脑勺上。他“哎呀”了一声,才回神。转身,就见贝
锦堂一身白衣,在月色下显得风度翩翩,不像个大盗,反像个公子哥。
“想如果我是你,该有多好。”周敬阳掩饰好自己面上的愁色,才走到贝锦堂面前,笑着道:“如果我是你,就不用整天烦心朝廷里、
宫里这些烂事,可是甩开我娘和那些要命的亲戚。如果我是你,就可以抛下一切,终日逍遥于江湖。”
“我好?”贝锦堂笑得尴尬,“你若有那种惧内的爹和骠悍的娘亲,恐怕你就怀念现在的皇家日子。”
“哦?讲讲。”周敬阳不知道江湖世家都是怎么回事,他对江湖的认知,有一点点来源于那个不知逍遥到何处的师傅,其余大部分,都
是道听途说,从说书人嘴巴里掏出来的。
“你要听?”贝锦堂很犹豫,觉得自家的事情有些丢人。
“要听。”周敬阳斩钉截铁。
“那……好吧。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就说吧。”贝锦堂回忆往昔,记得爹娘的峥嵘岁月让人十分发愁。
从何说起好?
按照时间顺序,贝锦堂先讲了他娘当年是如何设计他爹的:“北天一盗”贝大掌门,昔年也算是武林黑道世家的年轻有为之人,所以有
黑道世家的众多女子暗自倾心,把喜穿白衣的贝家老爹当成闺房中最好的谈资,并乐此不疲。贝夫人也不简单,出阁前,是东海十三帮
联会总舵主的宝贝独生女,多的爱好没有,就两样让她潜心痴迷,恨不得托付此生,其一就是其父的家传武学,其二便是说书人口中的
锦毛鼠白玉堂。
“你娘喜欢白玉堂?”
“是啊。极其迷恋啊。所以她看到白衣的我爹,觉得眼前的大盗颇具白玉堂大侠的风采。于是……我爹就一失足成千古恨。”贝锦堂听
多了老爹对“悲惨”往事的回忆,对老爹去东海十三帮联会抢亲一段倒背如流。从老爹被迫娶了娘亲开始,他逐步讲述了老爹的惧内生
活,以及娘亲在为自己取名上的坚持。
“噗~原来你叫贝锦毛!哈哈哈哈哈哈……”周敬阳丢下自己二十多年的好涵养,大笑起来。
“我叫贝锦堂!我现在叫贝锦堂!跟我念:贝、锦、堂!”贝锦堂揪起周敬阳的衣领子,很坚决地为自己正名。
“我才不信你那固执的娘会给你改名。”周敬阳笑得咳了起来。
“当然不是随便改的,我可是用尽了上吊、吞毒药、自刎、投湖等方法……你笑什么?”贝锦堂讲完,看周敬阳笑得更厉害了。
“我……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周敬阳实在想不出,面前的男子是如何学小女儿家假模假式地寻死觅活。
“哼,你若再笑,我就不讲我是如何纵横江湖的了。”
“好,我不笑,你继续讲。噗~”周敬阳忍得面皮发青。
贝锦堂说起浪迹江湖,是侃侃而谈。他把江湖之事形容得风声水起,什么黑白道八大世家,什么南海各洞,什么少林、武当……上至纵
横黑白两道的武林翘楚,下至混迹贩夫走卒中的杂鱼门派,他都说得生动无比,活似一幅泼墨山水,以磅礴之势展现在周敬阳面前。
“……人生如此,真是……”真是死又何妨啊。周敬阳被贝锦堂的描述吸引,并不知道,贝锦堂对为偷东西掉粪坑、摔泥潭、淋夜雨等
事只字未提。
英雄豪杰嘛。当然要渲染美好的一面。
“人生就该如此啊!敬阳,你屋里有水没?”贝锦堂浑然不觉自己对周敬阳的误导有多么深刻。他神侃了半个多时辰,口干舌燥,肚子
还咕咕叫了起来。
“有啊。随我回屋吧。不光有水,还有吃的。”周敬阳笑了。这些天,他一直让小芭蕉准备各色吃食,以备“大盗”贝锦堂的深夜来访
。
“啊。当王爷就是好。房里还有下人备好的食物。在我家,半夜想吃东西,就得到厨房去偷。”贝锦堂提起这事,颇为伤心,“你不知
道,我们家的厨房消息机关特别多,有一次我不幸踩中,屁股上挨了一箭,治了半个月才好……”
香药灌肺、羊脂韭饼、荔枝膏、七宝素粥、甘豆汤、糖脆梅……周敬阳屋里内室的桌上摆了一堆好吃好喝。
“啧啧啧,真好真好。”贝锦堂上前抓起张小饼塞进了嘴巴。
“呵呵,喜欢就多吃点。这是什么?你今夜……拿的?”方才没注意,进了屋,周敬阳才看到贝锦堂腰带后面还系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
包。
“对,方才偷的。你不说我还忘了。”贝锦堂并不体谅周敬阳那含蓄的说法,很得意地将包取下、摊开,给周敬阳看:“我想今夜来找
你,聊着聊着肯定会饿,就去弄了些吃的。你尝尝,嘿嘿。”
“……好吧……”不知者不罪。周敬阳苦笑了下,抛开礼法道德,将手伸向了面前这堆华丽的“贼赃”。
大包里的第一个小包,装的是天仙饼。第二个小包,装的是拍花糕。第三个小包,是莲花肉饼。第四个是素夹儿。第五个是蜜浮酥捺花
……胡饼、炙金肠、炒白虾、玛瑙肉、笋肉包、京枣、香莲。
三十多种食物,无一不精致。精致到周敬阳似曾相识。
战战兢兢伸出手,周敬阳把那些东西挨个尝了口,悲哀地发现这些食物果然是自己的“老朋友”,味道熟悉得很。
“你……这是从哪里“拿”来的?”周敬阳擦擦手,把那堆小包重新包好。
“大内的御膳房啊。”贝锦堂非常得意,“我想你一个皇子,肯定吃不惯普通的食物,就去御膳房,拿了点你老爹,我是说皇上和各位
妃子的夜宵。”
“……”无语问苍天啊。周敬阳捂住自己僵硬的笑脸,看着贝锦堂把桌上那堆食物风卷残云地干掉。
肚皮微鼓,贝锦堂又咚咚咚灌了几杯甘豆汤和木瓜汁,这才满意地擦擦嘴巴。
“吃饱了?”真能吃啊。周敬阳总算发现贝锦堂一个能绝对胜过自己的地方,那就是饭量。
“饱了啊。温饱思淫欲啊。”贝锦堂笑嘻嘻地凑到周敬阳身边,低声问他道:“那天我们比大小比到一半,就被刺客打断了。今天要不
要继续?”
“不要胡闹,本王自然比你大。”周敬阳在这点上很坚持。
“那说正经的。”贝锦堂呵呵一笑:“那夜后,我也动用了我的人脉去查。结果查到那批人是二皇子孝王派来的。虽然你们兄弟间不好
直接下毒手,但他手下的势力,你可以摆平几个嘛。有没有需要栽赃陷害的?有的话交给我,我很擅长翻墙入户。”
“朝廷之事,怎么可以让江湖人插手?”周敬阳摇头,但却为贝锦堂的话感动。他拉起贝锦堂的手,记得当年自己也是这样拉住了兄弟
们的手,可一转眼长大了,每个人却都有了各自的算计,被卷入了一个个无法摆脱的漩涡。
“他能找江湖人,难道你不能?”贝锦堂低头看着周敬阳,忍不住伸手抚平了周敬阳皱紧的眉,顺带,拂去了周敬阳心中浓烈的哀愁。
“对我而言,你不是江湖亡命徒。你是我的朋友。”周敬阳微笑。他握紧贝锦堂的手,感觉面前男人的目光带了自己许久没有接触过的
温暖。
温暖,如春日的光,柔和地照在心底,让那些被阴霾笼罩的地方,生出暖意。而那种暖意,又从心底扩大到四肢百骸,让整个人也轻松
了起来。
“看什么?”贝锦堂被周敬阳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他扭头,耳根处都染上些红。
“我在想,是不是江湖人都同你这般心胸宽阔,举止豪迈。”周敬阳见贝锦堂面有赧意,不由得想到了那夜在浴池中,两个人暧昧的缱
绻。
皮肤和皮肤相碰,手指和手指纠缠。热烫的身体在水气中靠近,喘息声也如低喃般在耳边响起……周敬阳回忆那些场景,忍不住把手伸
向面前的男人,上下其手地摸索起来。
“江湖人也分很多种,我是好的那种……你摸什么?你该不是有龙阳之好吧?”贝锦堂因为受到表扬而微微害羞,但却在周敬阳的禄山
魔爪中回神。
“啊?”周敬阳听到这问题,也清醒过来,旋即开始沉思,琢磨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龙阳之好:从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角度看,当今皇上只
临幸女子,所以能肯定自己没有祖传的影响。至于朝廷,虽然也常听说有兴趣“特别”的大臣喜欢养娈童在家,但自己听了并无反映,
所以能断定自己没受周围人等的影响。至于敬王府内,似乎更不可能,好歹还有四个侍妾,自己隔三岔五还去宠幸一番,这更说明自己
没有断袖之癖……
想来想去,周敬阳开始头疼,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会跟龙阳二字扯上关系。
“难道是……”周敬阳百思后终于灵光一闪。他想到自己最喜欢看宇内楼程家戏班的花旦程璃俞的戏,而毫无疑问,程璃俞是个男人。
“莫非……”自己真有龙阳之好,只不过一直没有流露。遇到程璃俞后慢慢萌生,而和面前大盗结交后,开始茁壮起来?周敬阳长吁短
叹,很难判断自己是否为好龙阳之人。
“喂,难道你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男人?”贝锦堂见周敬阳满脸的苦恼,便开玩笑地提议两个人试试那种事情,来确定一下周敬阳究
竟是爱男还是爱女,结果周敬阳思考半天,很是大义凛然地点头道:“好吧。”
“你确定?”贝锦堂想到周敬阳肌肤的触感,心里也痒痒起来。
“我确定。想我皇家之后,什么没见过。龙阳之好自古有之。上至楚国之君,中至大汉之皇,下至前朝的符秦王,不都是此道中人么?
”周敬阳侃侃而谈后,又总结道:“虽然我没有做过,但也知道怎么做。你呢?不会没有了解吧?”
“怎么会?我当然了解。当初,我还因为好奇,从一个兄弟身上偷出了男人间用的春宫图册。你等……”贝锦堂伸手在衣服里乱摸一气
,只片刻,周敬阳的红木桌上就出现了各朝各代各种版本的春宫册子。其中有本封面是龙和龙纠缠的,上面写着《降龙十八式》。
“降龙十八式……我只听说过降龙十八掌。”周敬阳好奇地翻开那书,见上面画了很多男男交媾图画,还在旁边注释着:见龙在田、飞
龙在天……
“降龙十八掌是丐帮老头的镇帮之绝学。降龙十八式是龙阳帮帮主的压帮之绝唱。不同不同,甚是不同。虽然招式的名字都一样。”跟
周敬阳一起,贝锦堂翻阅了春宫图册,越翻越觉得胯下的某个部位蠢蠢欲动,很想支帐篷。
“试试?”周敬阳听到了贝锦堂咽口水的声音,这声音迫使他偷偷地压抑住自己咽唾沫的渴望。
“试试!”贝锦堂好奇到不行,率先脱去了上衣。于是,周敬阳卧室的地面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种种零七碎八的小玩意儿。
“……”真好奇他是怎么藏那么多东西的。周敬阳也慢慢脱光了衣服,躺进被窝。
“谁先上?”贝锦堂也躺了进去,只觉胸膛中有一面锣鼓不停地敲,敲得他心乱七八糟。
“何来先后?我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屈居人下。自然是我做主导的一方。”周敬阳翻身压上贝锦堂,发现身下人的某个部位像棒槌一
样抵住了自己。
“此言差矣,我也是黑道顶尖门派的少主啊。怎么可以……”第一次就让人给那个了。贝锦堂努力地把周敬阳给拨拉下去,又翻身压上
去。
“有什么不可以?你那东西同手指头差不多,怎么可以主导事态?”
“胡说,有这么粗的手指头吗?分明是我的更大一些。”
“休得乱讲,你的当然没有本王的大。”
“大不大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们功夫差不多,你以为你会压倒我?”周敬阳和贝锦堂在被窝里滚去又滚来,滚来又滚去,整个人都欲火焚身了。他胡乱摸着贝锦
堂的身体,感受身下这具不同于柔软女体的男性身躯。
坚硬也好、起伏也好,都是纠结有致的,摸上去,也不似女子的绵软,而是很有弹性。用手指捏住,指头会陷进去,而转瞬,又会从原
处跳出,和那诱人的柔韧皮肤重新分隔。
粗重的喘息中,周敬阳想要掰开贝锦堂的大腿,却听到贝锦堂略带戏谑的回答:“虽然功夫差不多,但有一样是我会,你不会的。”
“什么?”残存的清醒中,周敬阳听到贝锦堂笑了。
“点穴。”贝锦堂如是回答,然后顺手点到了周敬阳,翻身将他压在自己身下。
“你现在落入我手了。”贝锦堂抚摸着周敬阳绷起的背脊,用嘴唇堵住了周敬阳的抗议。
文章回贴
回贴人: tangdynasty670 时间: 2006-07-11 14:03:35
瓦卡卡……俺就是喜欢这文阿,俺就是喜欢互攻阿……
大人加油!
这故事看的真是有意思~俺决定追文~
回贴人: 白夜 时间: 2006-07-11 17:52:23
嘻嘻~~贝锦毛功夫不错嘛!
倒是希望他也偷点大内的糕点来给我吃吃~~
回贴人: pgngyou 时间: 2006-07-14 08:50:42
昨天看,无迹和璃俞的故事没看见结尾,只看到璃俞自尽,心里好难过呀,今天接上了才知道这是结尾,看见真正的结局我都快哭了,真是好文.
大盗什么时候更新呀,喜欢这文的轻松,快更新.
回贴人: pgngyou 时间: 2006-07-14 09:01:08
这是一系列的吧,大皇子与贝锦堂、无迹与璃俞、六皇子与段隆,哈哈哈,接着看,二皇子不会也有一位吧.
喜欢
回贴人: 水晶相册 时间: 2006-07-19 06:39:51
大人加油!只要是大人写的文,俺都奋不顾身的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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