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微型小说五则》

于睫

　　《微型小说五则》
　　一． 辫子
　　我成了镇上最后一个留辫子的男人。
　　革命军厉声喊我的名字，称我为“保皇守旧的遗老遗少”，还把我揪到街上，问我是要脑袋还是要辫子。
　　我颤抖着答，要脑袋。
　　身后响起剪刀声，我扭过头，看见自己那条油亮的黑辫子坠落在地，像蛇一般游移挣扎片刻，终于静止死去。
　　依稀间，我记起他的笑语：内子若是见到小哥那一头乌丝，定要羡慕死了。
　　摸摸脑后，发如麦芒，扎痛了手心。
　　我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嚎哭起来。
　　二． 化妆
　　我深情地望着他。
　　他很漂亮，只是脸色不太好，因此我给他扑了一层粉底，因嫌白得不自然，用手捋去了些。
　　又调了些蜜色扫在颊边，加深了轮廓。
　　给男性化妆，最忌嘴唇太红，又怕没血色。我用指尖蘸了些许口红，在他的唇瓣上轻轻一抹。
　　眼见他鲜活红润起来，竟象在朝我微笑了。
　　男孩的亲人塞了我一条烟，称赞我办事尽力，手艺又好。
　　我得意地笑道，我干这行十余年了，火葬场里哪个不晓得我呢！
　　三． 药
　　那几年，他常来铺子买药。
　　每次给他抓药，我总会放慢手脚，和他闲话几句家常。
　　他说起他的妻子，人很贤惠，就是身子差了些。说着，脸上不免流露出几分忧虑与爱怜。
　　我心里很不舒服。
　　我有点嫉妒。
　　我甚至暗暗诅咒过他的妻子早点死。
　　没过多久，她真的死了。
　　可是，他再也不用来药铺了。
　　四． 情敌
　　我褪去她的衣衫。
　　你太迷人了，我真嫉妒你的未婚夫！我赞叹道，埋首在她炙热的胸前。
　　不要这样，她说。
　　我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倒在床上。
　　我低喃，亲爱的，暂时忘了他吧！让我今晚能够真正拥有你！
　　她不语。我则微笑了。
　　我身后的摄像头将会告诉我的他，他的未婚妻是如何不贞——
　　五． 汗
　　他是我家的长工。
　　在我瘫痪后的一年中，观察他在田地里干农活是我最大的消谴。
　　我望见汗珠顺着他赤裸的臂膀滑到了腰间，锄头挥舞着，他的背脊如同黝黑的丘壑在正午的热浪中翻滚。
　　锄完最后一个角落，他伸着懒腰，朝沟里撒了一泡尿。
　　我猛地打了个寒战，然后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在空荡荡的阁楼上回响着。
　　那一天，忽然很想见见他，让人把他带到楼下，我看着他，就象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认不出他。
　　我只闻到一股刺鼻的汗酸味。
　　真臭，我说。挥挥手，打发他走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