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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逆水混合同人|鼠猫/戚顾】笑瞰远山[1-40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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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9 10:09:18 | 显示全部楼层
章三十六  中州王、飞云骑
       
        作者注(这回得写在前面):
        本章有少包3庞策隐藏情节出现,敬请务必慎入!谢谢!
        作者是个疯狂喜欢大杂烩的RP猴子,因此如在后文中看见疑似某书或某剧又或某某人的情况,请尽管对号入座,但是不要打脸,谢谢!
        这终究是个同人文,请勿与史实或多个原著进行深入联想。北宋末年从来就是个筛子,既然从古至今这么多人戳过了,那就容我也戳一个洞吧~
        请相信作者的动机是严肃的,无比严肃,决无恶搞之意。
        ================
       
        话说白玉堂自当日蒙天惠重生于军山,第一个见到人的就是顾惜朝。两年来朝夕相对,二人时而恶言相向、时而大打出手,却又常常同仇敌忾,白玉堂只觉顾惜朝脾性颇对其胃口,不觉中也就将他看做自家小弟,凡事诸多照拂不说,遇事更是明白护短。而此前他得知戚少商与顾惜朝曾有逆水寒一案的过往,虽也一度想一刀劈了这不忠不义之人,但反观顾惜朝当下为人,后来又当面见了戚少商,便明白此二人之间注定纠缠不清,索性由得他们去了。不过他私心里仍将顾惜朝当做自家人,虽则韩子澄乃韩彰之后,论起来也算他的后辈,但比起顾惜朝却不过只是个名头,感情生疏自不必说;是以此刻见顾惜朝形容憔悴,又听他如此说道,当下便冷了脸孔,返身气势汹汹又往韩子澄那里去了。
        然而此番展昭尚未及动作,那边半抱着韩子澄倚在马车上的白愁飞却开口道:“你要问便问,若再出手,他就要被你打死了。”
        白玉堂未料他突然开口,竟有些发怔,旋即又怒意升腾,双眉一凛狠狠盯住他,就要发作。
        白愁飞却不避让,笔直回望过去,目中竟隐有挑衅之意。而就是这隐隐一丝挑衅却令白玉堂胸中怒意嘎然止步,话到嘴边却忘了要说什么,一时愣在当场。
        展昭见状来来回看了看他二人,再看看一旁的韩子澄与赵子偁,心中似有所悟。但他却未说破,而是上前在白玉堂肩上一拍,解围道:“白兄言之有理,五弟,还是先问清楚究竟出了何事要紧。”
        言罢侧手向赵子偁一揖,他将白玉堂让在身侧,自己则上前询问。韩子澄伤重咳血,言语断断续续难以说得分明,穆鸠平便按耐不住接下话头,将紫琅山一事向众人分说清楚。待听到引水灌洞一节,白玉堂忽而纵身跃上马车,执剑指向韩子澄,直气得全身发抖。白愁飞知道此时再要言语相阻已不可能,便蓄力于指,欲与之相抗,却不料一直站在一边的王小石突然跃至二人中间,不着痕迹将他指尖一握,道:“官兵来了!”
        一语点醒众人。
        无情第一个开口道:“想是吴参军的人马追到了——王爷请快上马车。”
        众人闻言俱都明白个中利害,王小石赶紧同了白愁飞将韩子澄与赵子偁先后扶进马车,并留了白愁飞在车内照应,自己则坐在车前提了马鞭,戴上韩子澄的斗笠。
        白展二人与顾惜朝互看一眼,不约而同返身去往锁魂钩命身边,取了他四人兵器在手,加上穆鸠平,四人各执其一。穆鸠平接过兵器,对白展二人看了看,又返身过去,将那四人的夜行头巾解下分与他们包在顶上。
        而这时,那边火光簇着马蹄之声也到了。无情暗自敛息转身过去,却不料来的人竟非南门守军!
        那是七十二骑黑骑快马,当先的一个身披白锦斗篷,黑暗之中颇为显眼,而那般的身量五官看似武将英挺,眉宇间却藏几分书卷气,于火把光簇之中飞骑而来,则更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无情见状不由暗道此人当真与传说中一般,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绝妙人物,当年自己有幸能在蓟州与其相识,现在想来也算机缘。心思微转间,就见那人已至身前勒马扬声,嗓音清越宛若出尘:“南门守军正在五里之外,成捕头若不嫌弃,便与本王同路吧。”
       
        子时已过,此刻月黑风清,四下仅闻草木风动之声。吴参军在相国寺绕过一圈,待城中局势稍平方得回转南门,却听闻方应看与六扇门无情出城追凶去了。兹事体大,他半点不敢耽搁,赶紧差人上报,自己则带着一队人马自南门追出四下搜寻,待终于确定了方向转往西面槐花林之时,却远远见一队人马簇着火光而来。
        心下登时一紧,吴参军佩刀入手,驱马上前喝道:“什么人夜赴京城?此刻城门已关,速速下马报上名来!”
        不料那边一行人却无半点下马的意思,甚至速度都未见减慢,径直往这处过来。
        吴参军见状更为警觉,当下命令全队备战,自己首当其冲,直面来人。却未曾想下一刻那一行七十余人却于他身前十步之距堪堪勒住了马缰,一人黑骑驱前数尺,言语气势却是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前面可是南门守军?飞云七十二骑奉旨回京,速开城门!”
        吴参军闻言顿时怔了一怔,无论如何也料不到此时此刻竟遇上了飞云七十二骑。此队人马乃中州王世代亲兵,从仁宗年间起便代代相传、子承父业,始终为中州王公孙氏一族所用,不参政、不充军,却屡破辽军立下战功,是为大宋第一奇兵。而与之同样堪称传奇的,乃是第一代中州王姓庞,却将世袭爵位传与了义子公孙氏,至此由公孙一脉世袭至今,却一直未被削剥爵位,亦是当朝独此一例。本代中州王素居蓟州,极少入京,更与政事无缘,自幼好武,却因缘巧合拜入道门,传闻其有腾云驾雾之能,颇有些仙风道骨。飞云七十二骑到了他这一代实际也只剩了七十一骑,剩余的一骑这一代只出了三个女儿,于是这一骑便由他自己充任了。
        言归正传,只说吴参军听闻来人乃是飞云七十二骑,当下不敢怠慢,赶紧下马上前跪道:“下官吴真,俸领参军一职镇守南门,参见中州王。”
        那队伍中唯一身着白锦斗篷之人此时方驱马上前,道:“免礼吧。”顿了一下,又道:“南门酉时便该关了,吴参军此刻带队出城,可是出了什么事?”
        吴真略做思忖,起身向他身后众骑看过一眼,而后答道:“禀王爷,开封府遭人放火出了变故,下官带人出城乃是为了追凶。此前神通小侯爷与六扇门的无情总捕已先下官一步出城,不知王爷此来可曾在前头遇上他二人?”
        中州王闻言闭口不语,少顷灿然一笑,微微侧身向身后道:“成捕头,想来你此番想躲是不成了,人家吴参军可是追着你来的。”言语间,飞云骑分向两侧散开,让出跟在队伍尾部的无情与四童。后首二剑身侧牵了一匹马,马上倒伏一人,看装束倒像是方应看。
        吴真见状顿觉满心疑虑,但碍着中州王在侧,却不便上前,只好等着无情等人牵马走过来,方才开口问道:“成捕头,这是……”
        无情面露愧色,抬手一揖道:“在下追凶情切,擅动了平乱玦强开城门,给吴参军添乱了。”
        吴真闻言心中略松了松,道:“哪里话,人犯自南门逃脱,我自脱不了干系,成捕头此去却是为我将功补过了。却不知人犯现在何处,成兄可已将其捕获?”
        无情道:“说来惭愧,成某办事不力,令凶嫌逃脱,小侯爷也受了暗算,实不敢面陈吴兄。所幸刑部四位捕头前去追缉,料想天亮之时应有斩获。”言罢轻叹一声,回身又向中州王拜道:“崖余谢王爷庇护之意,但事已至此,崖余还是亲自登门去侯府谢罪的好。”
        中州王面上笑意不变:“既如此,本王便先行一步,但有一言:智者千虑尚有一失,且胜败乃兵家常事,还望成捕头不要过于自责才是。”言罢亦不多等,策马就往南门而去。吴真本来心中尚有疑问,但此时也只得先行前去为他开道,而留了无情与四童,牵着方应看的马在后头缓步前行不提。
       
        再说吴真领着飞云七十二骑一路到得南门,将要入城之时,却下马回身道:“禀王爷,分龙节将至,目下城中正在置办斋礼,循例……我等需要查看一下王爷的随行之物。”
        中州王为人似乎颇为随和,当即颔首道:“你查便是。本王心中有数,所谓斋礼不过是姓蔡的借机给自己凑寿,如此时机,他自是小心的好。”
        吴真一听此言才明白此人言语随和恐怕只是表象,再感觉他状若不经意看向自己的目光,只觉芒刺在背。于是他也无心细看,只将七十二骑草草点过,再往后见随队而来有一辆马车,想来是中州王日常之用,便也打算掀开帘子草草看过一眼便罢,却不料方自靠近马车,就听中州王在前头朗声道:“吴参军,这车,我劝你还是不看的好。”
        心下登时一惊,吴真立刻便明白车中有鬼。但现下飞云骑近在身边,他若当真要强行验看,恐怕手还未伸过去,便已横尸当场。而他小小一介参军,此后不论随便按个什么罪名便可将此事遮掩过去,虽说城门守军不止一人,但所谓众目睽睽,却当真能有几人会直言得罪中州王?如此想来倒不如索性放他过去,留下自己与众人口实,再转去上报了事,反能落个安稳。心念电转间,他手上动作便由去撩车帘改为在套车的马屁股上轻拍了拍,道:“下官多有得罪,王爷请入城吧。”
        中州王闻言也不多言,率众打马而去,而那马车则亦步亦趋紧跟其后,吴真仔细观察车辙痕迹,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待到七十二骑绝尘而去,他交代一名亲兵待无情入城之后再关城门,自己则快马加鞭直奔太师府,却不知他这一句交代,竟使无情得以大大方方带着白展顾穆四人复又回了城内。
        原来先前四人取了锁魂钩命的兵器,欲乘天色之利在入城之时蒙混过关,但其实乃是一步险棋。一来锁魂钩命在京城人面熟络,又与吴真同属蔡京一派,即便天色昏暗不便视物,也很难说吴真就认不出来;二来他四人既与吴真相识,此番追凶回转,亦没有见面不寒暄的道理。当时恰逢中州王与飞云骑路过,欲携无情等人同行,众人两相权宜,便决定由四童与秀王同车,充作中州王随行用品,而白玉堂四人则代替四童跟在无情身后,行个李代桃僵之计。无情出城之时便有四童在侧,吴真见到必定不会上前仔细辨认,届时再由中州王先行引了吴真去开城门,无情随后而至,便可化险为夷。
        计自是好计,但众人却不知道,中州王明里只是举手之劳,其实却另埋了一计,并将无情等人全数算在其中。而众人恍然大悟之时,已是次日傍晚,蔡京一党以缉拿开封府纵火嫌犯而大肆搜城之后。
        那时正值金乌西坠并着月华初升,外头搜城的兵甲折腾了一天,终于消停了些,稀稀拉拉地自各自搜查的街巷中回转大营。无情就在街头与几名兵甲错身而过,带着“四童”依约来到了中州王位于京城的府邸。
       
        彼时中州王正与秀王一行端坐偏远风亭,三剑一刀由一名飞云骑相陪,同坐亭外不远处的石桌边喝茶。近晚凉风习习,在风亭四周更有些缱绻意味,甚至连风声听来都似音律之音。无情与白展顾穆四人入亭,见到中州王少不得几句感谢寒暄,虽然话都是无情与展昭在说,白玉堂与穆鸠平不过是一抱拳的事,而顾惜朝则始终冷着一张脸站在最后默不作声,但相比与前夜林中,却均是冷静了不少。
        中州王于是笑盈盈劝了一杯茶,而后乘着换盏之际道:“几位都是豁达豪爽之人,此前恐怕有些误会,现下就让本王做个中人,大家把话说开了吧。”言罢与秀王对视一眼,见他闭口不言,便转而向韩子澄道:“韩大人今日可好些了?”
        韩子澄闻言起身抱拳道:“谢王爷,下官已无大碍。”而后轻咳一声,抬眼看了看秀王,接着行至顾惜朝身前深深一揖:“在下代家母向顾公子和穆大当家的请罪。”
        此一作为来得突然,令得在场众人皆是一怔。白玉堂与展昭对视一眼,王小石则看看白愁飞,又看看秀王,一时均拿不准韩子澄用意何在。而穆鸠平显然未料到韩子澄突行大礼,“蹭”一声站了起来,却不知如何接话,唯有顾惜朝在他躬身之时便已侧身让了开去,看也未看他一眼,只向中州王道:“王爷何必拐弯抹角,有什么吩咐尽说便是。莫说现下戚少商生死未卜,就算他当真是死了,顾惜朝又岂会受此一拜便善罢甘休?不过杀人报仇是顾惜朝的事,现下我既代替戚少商站在此处,事情未了之前我必不会动手……王爷这一套还是省了吧。”言罢将受伤的左手负在身后背过身去,良久才复又转回身来。
        中州王闻言似有动容,目中隐有激赏之意,挥了挥手示意韩子澄回座。稍作停顿,他待顾惜朝重新看向自己,环视众人一眼,道:“既如此,本王便开门见山。本王此番回京,目的其实只有一个:救秀王出京。但昨夜与秀王夜谈,他一席话令本王颇有感悟,因此本王临时决定再加一个目的:杀蔡京。”
        顿了一下,他见众人目光各异,微微一笑,接着道:“昨日林中之事,秀王已向我分说清楚,此番计杀蔡京,实是诸多险阻,又更误会重重。原本他与韩大人弟兄几人定下计策安排人手,由卢总镖头护送秀王入京,韩大人一行从旁策应,再由白楼主于京城接应,三方汇聚,于分龙节斋宴之时动手,却不料中途竟走漏了风声,蔡贼对此早已知悉。
“之后几番周折,贡珠疑案牵拖了诸多无辜之人下水,尚武镖局更遭灭门之灾,但子偁性子执拗,誓要与那蔡贼拼上一拼,是以执意按原计策上京,只是护送之人改为了韩大人。本王知他此来凶多吉少,因此快马加鞭赶来相救,却不想众人竟阴差阳错于分龙节前于京城聚首,对照此前种种,当可谓冥冥中早有因缘。而目下分龙节近在眼前,蔡贼虽沿路追击,却始终未有所获,昨夜更一连折了锁魂钩命四员大将;本王前思后想,现下情势虽险,却也不啻为一个机会,是以想请在座诸位出手襄助,助本王行一步险棋:以贡珠疑案、秀王为饵,于分龙节斋宴诛杀蔡京。”
发表于 2011-5-9 11:43:03 | 显示全部楼层
越來越好看了!靜待下文!
发表于 2011-7-22 04:12:56 | 显示全部楼层
大人一切安好嗎~~~?
 楼主| 发表于 2011-8-14 10:59:21 | 显示全部楼层
仰望楼上 之前家里出了些事情 谢谢关心 现在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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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七  今何往兮归去来

大宋历二月分龙,而五月分龙之说则兴于江南。蔡京本非江南人士,却将五月分龙搞得大张旗鼓,若说仅是为迎合徽宗江南之好,恐怕连六岁孩童也不相信。况且近日京城各路人马齐集,六分半堂更是异动频频,如此阵仗,若还看不出个中深意,那便不是聋了就是瞎了。
金风细雨楼自是不聋也不瞎,是以当更夫敲起响锣,街头巷尾地大喊“分龙了”之时,杨无邪早已到了白楼。苏梦枕此时也在白楼,手中随意翻着一本书册,案侧搁着一杯茶。杨无邪进来之时他头也未抬,只淡淡问一句:“吵完了?”
杨无邪微微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忽有些想笑,却只是点了点头道:“吵完了。”
苏梦枕随即颔首,却未再多言,只将话锋一转问道:“六分半堂那里如何?”
“按楼主的意思,敌不动,我不动。”杨无邪答道,说话间人已然站至苏梦枕身侧,以手背试了试茶碗的温度,着人来换了一盏。
苏梦枕对此仿若未见,只在新茶换上之时端起来喝了一口,心中明白杨无邪未说完的下半句应是:“敌若动,我必不让他动”,兀自点了点头。
杨无邪见苏梦枕未再提问,便将一手背在身后,目光静静落在他手中的书册上。外头祭龙祈雨之声渐起,却是无人知晓在这场看似苏梦枕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诛贼与反歼大计之中,正是有了苏梦枕,才使得蔡京在大战伊始便少了六分半堂的助力。

然而双方势力却并未就此持平,因为即便诸葛小花不在,六扇门也不会置身其中。而蔡京一侧却有神通小侯爷做先锋——中州王府外,方应看跨马而来,身后仍是跟着八名刀卫。此举乃是先下手为强。方应看着人前去叩门,却不想开门的竟是银剑!而府内天井之中,远远停着的一顶小轿,正是六扇门无情之物!
心下不由一拎,方应看正自暗忖现下情势,就闻轿中之人扬声道:“王爷进宫去了,蔡太师斋宴尚有些时辰,小侯爷若无它事,可愿与崖余对弈一局?”他脑中顿时转了十几道弯,目光几度闪烁,前日里被穆鸠平砸中的后脑隐隐作痛。
末了一声轻嗤,方应看道:“中州王算盘打得倒响,只是将我定在此处,成兄又当如何脱身?”言罢纵身一跃,只眨眼功夫,人已至轿前掀了轿帘。
轿中之人正是无情,见他此举,并未动容,只淡淡道:“六扇门守的是大宋天下,百姓的江山。崖余虽有心弑贼,却不敢连累满城无辜百姓。”
“于是便坐在这里等我下棋?”方应看复又嗤笑一声,微微侧首,一双眼直视无情双眼,看不出喜怒,“你又如何肯定我来了,便不会走?”
无情直至此时方才露了一丝浅笑,目光温和回看他道:“侯爷是明白人。”
方应看与他对视良久,终于放下轿帘,领了八名刀卫向庭院深处走去。

你道苏梦枕与杨无邪、无情与方应看各打的什么哑谜?这还需从贡珠疑案说起。
原来秀王一系于京中暗拉了白愁飞一线,表面上是白愁飞一人所为,与金风细雨楼全无干系,私底下却是打的仰仗金风细雨楼的主意。苏梦枕坐拥白楼资料信息,对此并非当真一无所知,但他知道白愁飞心高气傲,是以并未声张,只在暗中关注蔡党势力,以求暗中促成此事。如今事到临头,杨无邪所布暗桩即与蔡京通过六分半堂所布之人手相互牵制,无形中便将蔡党一支重要的势力抵消,蔡党朝外无人,此役之杀伤波及便顿时被抹去一半。
剩余的一半之中,方应看搭上米有桥约占两成,但正如无情所说,方应看是个明白人,因而当此并无切身厉害之际,却是一个变数。而若能借他人之手扳倒蔡京,于方应看而言不啻一个更大的诱惑,此时无情又借六扇门之名从旁给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台阶幌子,于是这变数便注定成了被抹去的定数。
余下三成,蔡京自占其二,另有一成便在徽宗,但中州王偏在此时进了宫。于是可想而知,这一盘原本血光隐现的终局,在刚刚开盘之际便成了双方均失大半江山的局面,各自抱着最后的杀手锏苟延残喘。
不过也幸而如此,京城一方百姓才得以避免成为京城最大的两方势力械斗或是皇室宗亲与当朝权臣战火的牺牲品。有道是尘归尘土归土,正如无情所言,即便有心弑贼,也终究是少数人的事,与满城无辜百姓无干。

于是言归正传,只说有心弑贼之人。当日中州王一席话毕,在场众人虽都沉默不语,面上却均有些动容。
韩子澄蓦然抬眼看向赵子偁,王小石与白愁飞相视一眼,穆鸠平看着顾惜朝欲言又止,无情则端坐一侧静观其变。而白玉堂与展昭顾惜朝此时已然互换过一眼,眉峰忽而一挑,嗤笑一声道:“这位王爷真会说话,却不知秀王这条饵是要如何做得?”
言罢未待中州王回答,那边顾惜朝已然开口接道:“自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秀王一行大张旗鼓引得追兵出城而去,我们几人则趁机去取那蔡贼老儿的项上人头。”一句话夹讽带刺,却将中州王真正的用意挑在了明处。饶是穆鸠平这般的粗莽心性,此番也看得明明白白,面色登时一黑,眉目间染上一抹忿色。
但中州王却似乎并不在意,反而面不改色地看向展昭,似乎在等他开口。一旁始终静观其变的无情亦听出顾惜朝方才所言虽是一语双关,却明显还有下文,而他此刻既闭口不谈,那么这下文想必是要由展昭来说。如此对照顾惜朝一贯的行事脾性,无情顿时便明白顾惜朝心中其实已然接受了秀王的提议,只不过先有戚少商出事在前,又有此番中州王当面玩弄心计,他心中一口恶气实在难平,是以出言讥讽。
心思回转间,那边展昭开口却是不出所料:“王爷所言确有道理,展某也以为这是一个机会,若是顺应天时地利,保不准可以一箭双雕,展某愿往,助二位一臂之力。”言罢稍作停顿,他将目光在中州王面上驻留片刻,而后看向秀王,道:“只是有一事展某尚有疑虑,还望两位王爷恕展某唐突,坦诚相告——秀王此去,是否觉得甘心?”
秀王闻言双眉一蹙,目中森然一闪,末了终又黯淡下去,幽幽然道:“本以为机关算尽,到头来却似跳梁小丑一般,纵有再多的不甘心又能如何?”
展昭见状却是一笑,道:“王爷此言差矣。展某犹记得一位故人所言……千岁也好,万岁也罢,不过眼前浮云,唯天下百姓安乐,方得心中安慰。”
不消说,展昭所言那位故人,正是秀王祖上,仁宗年间的贤王八千岁。而展昭这一番话既点中出了秀王心中暗藏的野心,却又送了台阶过去,令他安然踏下。如此一来众人之间的情势便有了些微变化,本来是二王抛勾引线,展昭等人位处被动,此刻却陡然一转化为主动,在此局中由棋子变为弈棋之人。
无情抬眼看去,但见顾惜朝与穆鸠平面色均有缓和,心下不由暗道此人处事手段倒很有几分官场之圆滑。但他尚未及深想,那边白玉堂却忽然起身冷冷盯向展昭,而后似笑非笑丢下一句:“好个唯天下百姓安乐!”转身便走,只一个起落便在院墙之外。众人登时措手不及,唯展昭回过神来,向众人告了罪,并将谋划一事托与顾惜朝与无情,而后飞身追将上去。

一路飞驰,其间踏过无数人家的瓦头。所幸白玉堂轻身功夫了得,且此刻搜城之兵已退,方不至招来祸端。展昭一路竭力尾随,幸而轻功略胜一筹,终于在一处僻静街巷将人截住。然而他尚未开口,那人却二话不说举剑砍将上来!
剑锋凌厉,夹着伏虎开山之力闪电袭来,一瞬间竟令展昭亦措手不及!他只得下意识举剑回挡,剑鞘“铿”一声与白玉堂剑锋相磕,竟震得他虎口发麻!然而白玉堂却无后招,只将剑锋死死压下,而后蓦然抽剑还鞘,背过身去。展昭见他气息沉重,周身剧烈起伏,便知他正在气头上,但仍是抬手在他肩上一按,叫了声:“白兄。”
白玉堂却未应声,只将肩头一沉,自他掌下脱出,而后蓦然回身死死盯住他,切齿道:“展小猫,你可记得,当日你我落崖被困之时,你与我说过什么?”言罢不待其回答便兀自接道:“你说此生此地能再遇见我这锦毛老鼠,稀罕得紧,万望此番能亲见我潇洒一世,直至寿终正寝,是与不是?”
见展昭颔首,他气息微顿,而后复又开口道:“那我且问你,方才你应了那两个劳什子王爷之时,可曾想过此去凶险,若一去不返,便要去哪里看我?你又可曾想过,白玉堂此生此地所有唯你一人,你要天下百姓安乐我无话可说,你要除暴安良为民请命我亦不在话下,但你明知送死也要只身前往,却是将我置于何地?”话说到此,他一双凤儿眼中怒火急窜,竟是冲得眼圈发红,无可发泄之下,右手更愤然扬起“碰”一拳打在展昭身侧的半截矮墙上,硬生生将那一尺来厚的土墙捶去半边!
展昭直到此时方才明白白玉堂究竟为何负气而走,但比起先前他所认为的不甘为二王愚弄利用,一时间反倒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心中却不自觉松了一口气,仿佛有什么漂浮许久的东西突然寻着了依凭,安安稳稳地沉入心底。
于是静默良久,他一双眼紧紧盯着白玉堂,末了忽一弯唇角,笑道:“白兄言下之意,是愿与展某同去?”
“不去!死猫自愿送死,白爷没那工夫!”白玉堂被他看得颇不自在,蓦地收回手,再度转身欲走。
“五弟,”展昭此番却未上前,只在他身后开口,语调平和却真挚,“展某此去,只为事在眼前,无法冷眼旁观。但这天下早不是你我二人与那班弟兄好友以及包大人、公孙先生所共求百姓安乐之地,展某自知以一己之力难以力挽狂澜,因此只求尽力一搏,问心无愧,绝无送死之意。”
言罢见白玉堂背影松动,他这才又上前抬手按上那人肩头,接着道:“如今这天下多的是不平之事,若论祸国殃民,该杀的又何止朝中一个蔡京?上一世我委身朝廷,为的是襄助包大人,保得一方青天,这一世却再与此地无缘……”
“那你待如何?”话未说完,却见白玉堂忽地转过身来,一双凤儿眼精光透亮,目光炯炯直撞他眼底,仿佛先前那一番怒火中烧只不过一点鸡毛蒜皮,早已被大风吹去,不留一丝踪影。
展昭见状不禁莞尔,心道当真难得他如此心性,口中却未迟疑,道:“此番事了,无论成败与否,我自与白兄同去,携手游遍天下,也不枉我二人白首重生,又再相遇相知一次。”
白玉堂闻言顿时笑意满满,抬手在他肩上一揽,洒然道:“既如此,白爷便陪你这猫儿走一遭,免得你技不如人,一不小心送了猫命。”言罢似是想起了什么,忽一正色道:“方才听那顾惜朝也是要去的意思,你说莫不会是戚少商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巷口有两道身影蓦然止步,为首的一个青衣布裳,暮色中一张脸孔苍白几无血色——却不是顾惜朝是谁!
发表于 2011-8-14 15:03: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osie7788 于 2011-8-14 21:35 编辑

好久不見!叩謝大人更新!

祝一切平安!
 楼主| 发表于 2011-8-15 12:09:10 | 显示全部楼层
章三十八  何其幸哉今犹在
       
        你道顾惜朝为何竟尾随他二人至此?实是天大的巧合。
        原来白玉堂自中州王府负气离开,盛怒之下却未曾择路,仅凭着直觉而走,却下意识往六扇门方向而去,最终为展昭截住,正是在通向六扇门侧门的一处暗巷中。前日他四人被无情带回六扇门,为避人耳目,走的便是这处暗巷,而顾惜朝与穆鸠平一同离开中州王府正欲回返六扇门,便在此处与他二人撞个正着。
        此时展昭远远见顾惜朝蓦然停下脚步,便知他听见了白玉堂方才所言,一时间不禁有些尴尬。白玉堂却半点未见迟疑,看清来人之后反而举步迎将上去,行至近前将顾惜朝上下打量一番,道:“莫不是被白爷说中了?”
        顾惜朝闻言朝他横将一眼,却未答话,只向展昭道:“你想好了,确要放过那个赵子偁?”
        展昭闻言微微一怔,而后颔首道:“他虽行事过激,亦有野心作祟,但诛贼一事却是好意。况且……”稍作停顿,他刻意看了看顾惜朝脸色,又自斟酌一番才又接道,“戚兄虽生死未卜,但于展某,却是愿往好处想,只是不知顾公子你……”
        “与我无关。”顾惜朝挥挥手打断他,“我今日站在此处,所言所行皆是替戚少商为之。你若甘心为饵,我便担了戚少商的干系,护送他离开,待他出京离开蔡京的势力,此事便算了结。他日我若寻不见戚少商,自会另去寻仇,那时要杀要剐才是我顾惜朝的干系。”
        话说到此,顾惜朝气息微沉一整面色,复又一眼横向白玉堂道:“爷想打架,来不来?”
        “来啊。不过你受伤了,白爷让你一只手,不然赢得不光彩。”白玉堂听他一席话说得并无半点勉强,顿时放心不少。
        二人于是二话不说便要当街开打,总算是展昭眼疾口快,抢先一步道:“街上人多口杂,还是先回六扇门再说。”顾惜朝心知展昭言之有理,当即与他二人一并向侧门走去。而与之同来的穆鸠平自始至终未发一语,此时却在心中暗自决定某事不提。
       
        如这般前情末节暂且按下,回头说分龙节当日,棋局甫开,便有了中州王进宫见驾、金风细雨楼看住了六分半堂,而无情公子于中州王府留住方小侯爷的博弈之举。此番弈棋者之众、且棋局方始便成残局之势,恐怕局中众人也未必看得通透。
        蔡京本乃弈棋之人,却不知何时,自己亦成了盘中子。祭龙台下鼓乐升平,他远远见中州王携飞云骑而来,而后叩谢皇恩与自己齐平正坐徽宗下首,心中忽来一阵不适。于是侧首看向祭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一面暗自揣摩行刺之人可能现身的时机,一面不经意瞥向观礼台一侧与御林军并队而立的飞云骑,忽然间似是想通了什么关节,不着痕迹招来一名随从附耳吩咐下去。
        如此动作,中州王自是一点不差看在眼中。但他并无任何动作,始终抿了一点笑意,温和看向场中。蔡京对此亦不作深想,只将右手指节不轻不缓地扣在身侧的茶案上,不知不觉间,那节奏竟与祭台下的鼓点和在了一处。而那般指节轻扣木料的声响,听在相距不远的两人耳中,却不知为何竟有些金戈铁马的意味,在朗朗碧空之下,随着二人思绪渐渐飘远,越过眼前的祭台与一望无际的人群,飘向这盘残局的一隅——
        小甜水巷。
        今日万人空巷。
        却有一纵黑衣骑兵跨马而过,马蹄声磕在被日头晒得发亮的石板上,响欲震天。
        那人马径向南门而去,到得城下城门紧闭,颇有些措手不及地勒了马,当先有一人驱马上前,仰首往城楼守军扫过一眼,忽而扬声道:“吴真呢?叫他出来,速开城门。”
        城上立时有兵卒去报,不多时吴真现身,见来人竟是一纵飞云骑,微有一愣,口中却仍循例问道:“来者何人?今日分龙祭雨,城门四合,若无蔡相手谕概不得出城。”
        “放肆!”黑衣骑兵大声呵斥,“飞云骑从来仅尊圣意,蔡京权势再大,还大得过圣上不成!”
        此话一出口分量极重,当日飞云骑进城,吴真又有疑虑在前,顿时便明白来者不善。他于是一面言语招架,一面暗自遣人前去向蔡京禀报,僵持之间竟未发现另有两道人影悄悄绕过被飞云骑吸引住目光的几名守军,无声无息闪向一侧脚门。
        脚门边尚有两名负责开门的兵士,此前亦专注看着飞云骑那边的变故,陡见两人出现在自己身前,未及回神出声示警,已被拧断喉骨软作一团。那两人就在此时一左一右将他们靠立门边,同时悄无声息起掉了封门闩。
        时机算得极准,正当脚门门闩开启之时,那边飞云骑中就有一人惊了马匹。那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踢翻了正前方的一名兵卒,而后撒腿直奔那侧脚门而去。先前开门的两人此时早已不见踪影,而那两名瘫软靠立在门边的兵卒被马一碰,就分向两侧倒将下去。但他二人的双手却不知何时竟被系在了门上,此时向两侧一倒,那门就被拉开了一条缝!
        仅一寸来宽,却已足够了。
        那名惊了马的飞云骑手中长剑一挑,竟生生将那脚门挑开了一侧!
        脚门虽窄,但一侧门开,容一匹马进出却也足够。那名飞云骑便乘此机会策马而去,一转眼已在数丈开外!
        情势一时丕变,吴真万没料到竟会有此一幕,一时竟不知追是不追。而就在他犹豫的档口,余下的几骑飞云骑竟似商量好了一般,逐一勒马长嘶,再经由脚门飞驰出去!如此他再按耐不住,一面赶紧着人上报,一面领了一队人马急急追将出去。他却不知道就在这一团慌乱之中,先前那开门的两人已同了另两名同伴在飞云骑马匹的掩护下,出了城门!
       
        不消说,那四人便是秀王与负责护送他出城的顾、穆、韩三人。先前开门的两人是穆鸠平与顾惜朝,随后而来的是韩子澄与秀王赵子偁。他四人在飞云骑的掩护下出城,却未随飞云骑远走,而是就近寻了一堆未能进城的废弃花石堆藏身,待到飞云骑引着追兵离开,南门守军又将城门关闭,方才直奔槐花林而去。而待他四人安然到得林中,那边吴真所领之追兵已被飞云骑引着来到东门之外,吴真登时明白自己中计,此时方调转马头赶往槐林,却已追之不及。
        再说秀王四人一路行至槐花林,途中十分顺利。但到得林中却觉不对,因为原本应带着马匹在此处等候的白愁飞并未出现。四人不知缘由,顿时心下一紧,暗忖他莫不是出城是遭了变故?正自面面相觑之时却忽见林中深处一群飞鸟惊起,紧接着便有一阵罡风卷着箭雨自林间深处扑袭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
        林中弓弦之声乍起之时,顾、穆、韩三人已然有了动作!
        穆鸠平与韩子澄一左一右将不谙武功的秀王挡在中间,运起长枪铁爪抵挡箭雨,而顾惜朝则蓦然拔地而起,于空中转了个方向朝着罡风来处射出一柄小斧!
        神鬼夜哭,专破武人罡气,但来人却不知为何竟能轻巧避过!顾惜朝见一击不中,顿时明白来人难缠,翻身落地之时复又甩出另一柄小斧,击倒林中一侧数名弓箭手,口中同时喝道:“老八,带他走!”而后方自稳住身形,便与来人打了个照面!
        那是一名九尺来高的精壮汉子,紫面膛、蓄短须,一双如刃折眉倒竖,手中一柄长刀,竟比穆鸠平的长枪还要长出一尺有余。穆鸠平一见便知此人了得,又听顾惜朝突然改口叫他“老八”本来下意识护着秀王往外撤的脚步不由顿了一顿。
        原本他与顾惜朝早年不合,后来又有逆水寒一案的血仇,按理说顾惜朝对他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称呼。而如此情景若在平时,穆鸠平定然不削,甚至可能举枪便刺。但在此时此地,他却忽然想起前日在六扇门侧门巷口听见白玉堂问展昭的那个问题:莫不是戚少商死了,他也不想活了?复又转念一想,终于明白这正是顾惜朝所言之“今日在此,担的全是戚少商的干系”,心中竟莫名有些不忍。
        然他未及细想,那边韩子澄已护着秀王又躲过一阵箭雨,经过他身边时拉了他一把,道:“快走!”他心中一阵踌躇,再一转眼见顾惜朝已然与那紫面刀客战在一处,忽一发狠咬牙喝道:“顾惜朝你还欠着连云寨的债,千万记得留着那条命!”言罢纵身一跃没入秀王与韩子澄前方的草丛中,旋开丈八长枪,荡平四周十数伏兵!韩子澄随后紧跟,二人护着秀王自顾惜朝那记小斧所劈开的一侧撤去!
       
        而此时,顾惜朝却无暇顾及穆鸠平究竟喊了什么。那名紫面刀客长刀频转,看似笨重无匹的兵器在他手中竟似普通兵刃一般灵巧,转眼间已将顾惜朝迫得全无退路!
        顾惜朝只有进!
        但正面上中下三路均被封堵!且长兵寸长寸强,他却只有掌心一柄小斧!这情形彷如一个大人用手臂按住一名孩童的额头,孩童无论如何踢打,都沾不了大人的身,而这名大人还可以随时向这名孩童捅上一刀!
        然而顾惜朝却非真的孩童,是以他急中求变,在紫面刀客又一招突刺袭来之时蓦然侧身,以受伤的左手施力扣住刀背,右手同时沿杆身射出一柄小斧,斧口在金属杆身上擦着火星直切那人握刀的双手!
        刀客见状心下大骇,长刀猛然一抖,全力后撤,刀背上金环齐鸣,叮叮当当间竟将小斧回旋之力卸去一半!顾惜朝顿时明白为何小斧无法破其罡气,双眉紧蹙间身法疾变!
        他退!
        身后三尺之遥有一棵合抱大树,他退至树前提息而上,竟是倒退着沿着树干登上树顶!此乃九幽秘式,周身气血倒行,颇费内力。
        但却成功引得紫面刀客提刀抢上,刀身沿着树干回旋上挑!
        顾惜朝等的就是他这一挑,身形陡然疾坠,竟是以受伤的左手分出一指勾住其刀背金环!整个人沿着刀柄长杆翻身垂落,再一揽一抱将整个刀背死死按在胸前,令得其上金环无法震动!与此同时,他右手又再射出一柄小斧,和着下落之势,更快、更准、更狠!只闻鬼哭声中“噗——”一声闷响,斧口自紫面刀客肩上带出一挑血线,紧接着刀客双臂一沉,竟生生被破了周身罡气,喷出一口鲜血!
        几乎是转眼间,双方情势已变。
        但顾惜朝强运九幽心法,方才又竭力一击,此时竟突地岔了一道内劲,身形蓦然一滞!
        正所谓高手过招只争刹那,那方紫面刀客见他露了破绽,居然用了蛮力,奋然一振双臂,竟以刀身将顾惜朝整身挑向空中!顾惜朝本来左手伤重,此时又遇内息滞碍,竟一时拿捏不稳,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他抛将出去!而那紫面刀客见此机不可失,竟然中途变招,手中长刀陡然翻了个身,正迎着顾惜朝下落之势向他头颈之间直削上去!
        千钧一发、一发千钧!
        眼见顾惜朝就要被他凌空斩首,却忽有一人从天而降,手中一柄长剑斜斜扫出,恰在当空将那长刀阻了一阻!
        紫面刀客只闻“铛——”一声巨响,竟觉双手俱被震得发麻,眼睁睁看着刀身不由自主偏了数寸,险险扫过顾惜朝耳郭!
        顾惜朝此时早已惊出一身冷汗,正自敛住心神,欲在落地之前稳住身形,腰上却忽然着人一揽!紧接着那人便带着他凌空几度翻身,末了滚入林间深处,整个人如一摊烂泥般死死压在他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那方紫面刀客眼见他二人从自己手下脱出,赶紧提刀追将上来,一时却未发现那二人所去之处竟是一条废弃的壕沟!当他惊觉之时,自己已然置身其中,而那名从天而降自他手中救下顾惜朝的剑客却忽而蓄力纵身而起,手中长剑在极端窄小的范围内挽了个极漂亮的剑花,直冲他上三路袭来!
        他下意识地举刀去挡,却不想刀身碍于两侧空间狭小,根本无从施展!而那剑客就在此时蓦地侧身横指,也不知用了怎样的身法,几轮翻转之下竟将他长刀逼得脱手!而当他终于看清那人身形之时,来人手中长剑却已取了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自他卡在身前的刀柄之下微微上挑,稳稳插入他的喉结!他只觉喉间一凉,便再摸不到那柄近在眼前的长刀!
        而这一来一回一生一死之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顾惜朝方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又亲眼见那紫面刀客瘫软倒地,一时竟有些怔忡。
        令他回神的是那名剑客发出的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那种宛如要将肺都咳破的声响听得他心中微微发颤。他这才将目光转向那名剑客,从他颇显狼狈的衣摆到他手中背着光线看得不甚清晰的长剑,再到他几乎将整张面孔都掩住的胡须,最终落在他即使背着光也依然看显得透亮的双眼。
        他突然有种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的情绪涌将上来,下意识地探手又捏住一柄小斧,先是指尖微微颤抖,而后那种感觉竟袭遍全身!
那剑客见他如此,颇识相地向后退一步,因为咳嗽和疲惫而沙哑的嗓音里明显陪着几分笑意道:“我方才刚救了你一命,可不能恩将仇报啊,我的顾大公子。”
发表于 2011-8-15 13:46: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osie7788 于 2011-8-15 13:56 编辑

天哪~~~!!!這麼好看,睡前上來不做指望,又得了大福利!!!戚少商現身了嗎?

鮮花漫天謝大人!!!
发表于 2011-11-2 11:57: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osie7788 于 2011-11-7 09:48 编辑

2008年,我寫了一篇九千字的短文,給朋友看了,她們都覺得好,就是嫌長了一些,要我給『精簡』到三千字。不久,我的電腦『當』了,弟弟為了簡化修復手續,就乾脆全部清洗,換了最新版。我的『嘔心瀝血』處女作也就這樣不見了。多少次想重寫,到今天,一點勁兒都沒了。
我不是來『催文』,有時候,做一件事,不是一口氣完成,就會像我這樣不了了之。可以說是:『棄坑』!
我天天會上幾次『單單』,每次都抱著『希望』,能見到『全文完』。
有始有終是一『美德』,不為讀者,為著自己不『抱憾』,也請各位大人『繼續更新』直到『完成』。我會為妳『萬分欣慰』!!!
发表于 2011-11-23 13: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大人,感恩節快樂!!!
 楼主| 发表于 2011-12-5 15:56:07 | 显示全部楼层
虎摸楼上 我出现是来说明我没有弃坑 只是这段时间出了很多事情 没有时间更新
感谢楼上一直在追这个文 鞠躬~~
发表于 2011-12-5 20:08:38 | 显示全部楼层
萬分欣喜,只要大人平安就好、、、
 楼主| 发表于 2011-12-5 23:48:48 | 显示全部楼层
章三十九  对局、谋事在人
       
        白衣剑胆英雄志,几回醉来几回痴。
        顾惜朝在对上那双眼睛时,就已经认出那是戚少商。而当那人弯起双眼后退一步嬉笑调侃之时,他方才自怔忡里回过神来,逐渐清晰地从目下情形当中梳理出一个认知:戚少商没死。思绪随之清明,仿佛过去这些日子以来的浑浑噩噩终于有了尽头,但紧接着却又更加迷茫,似是某种一直以来支持着他的力量突然之间消失了,令他满心满身顿时失了依凭。
        于是那一刻,他居然没有力气站起来,手中虽已捏住一柄小斧,心中却不知接下来的动作应当如何。然而就在这般的僵持之下,戚少商却“碰”一声突然瘫倒在地,宛如一堆死物,了无声息!
        “戚少商!”顾惜朝见状只觉心惊,当即起身过去查看,动作间因仍有滞碍,显得颇有些狼狈。幸而戚少商仅是双目紧闭,周身瘫软宛如烂泥,在顾惜朝双手触上他胸膛之时尚且口齿清晰:“没事的,放心,你都杀不了我,我岂会这么容易就死……”
        顾惜朝两眼半刻不敢闪神地盯住他,良久之后终于平静下来,轻舒一口气道:“累了,几日没睡?”
        戚少商静了片刻,而后懒懒弯起嘴角,右掌慢悠悠颇费力地伸过来,逐一摸索顾惜朝停在他胸膛的指尖,似是在计算时日:“自你走……就没睡……”
        顾惜朝闻言颔首,手指不着痕迹自他掌下脱出,起身欲走:“那你睡,那边尚有事未了,我去去就回。”
        戚少商却在他转身之际复又拉住他的手道:“你先去……拖他一拖,我只半刻就到。”而后手臂突地滑落,仿佛再无力气抬起来一般。
       
        你道这九现神龙当真有九条命,居然在那般情形之下仍能生还?其实哪知其中凶险!
        原来那日紫琅山水淹神龙,戚少商当真差一点就要应了顾惜朝在平江的一番话,沉入水底做了龙神。彼时顾惜朝与穆鸠平已然浮上江面,但戚少商却仍被困于那处暗道之中,下方是水流漩涡,上方仅一臂抱着嵌于石缝之间的铁棍,还有一块巨石压顶,当真是全无出路!幸而顾惜朝临走时留下了逆水寒,不仅如此,还在将自己包伤口的布带解下来缠在了逆水寒上。
        要说其时情势凶险,顾惜朝留下这两样东西之时也许并未想到它们究竟能派何等用场。只是当时身无长物,又急于助戚少商一臂之力,于是便将能留下都留了下来,心道总比他赤手空拳来得强。
        事实也确是如此——那暗道狭小,逆水寒既宽且重,顺着水流之势,几乎是直接落入了戚少商手中。戚少商一见之下几乎仅思考了一瞬,便将缠在剑身上的布带解下来,一头拴住铁棍,一头拴在自己手腕上。
        此时压在他顶上的那块巨石在水流漩涡的吸力之下已经越来越令他无法负荷。他于是松开铁棍,令身体随着水流下沉,同时竭力向一侧洞壁贴靠过去,避开迎面而来的巨石。那巨石重他许多,且忽没了阻碍,便紧擦着他的脊背向漩涡深处落去。戚少商便在此时一拉腕上布带,同时抬脚踏在那巨石上借了一力,终于逆着水流之施勉强来到三人之前打开的洞口!
        如此动作说来简单,但在水下却颇费体力。戚少商一口气憋到此时早已不济,来回之间呛了好几口水。所幸他平日练有龟息之法,且颇具耐力,方不至闭气昏厥,但经此一遭却硬是伤了肺叶,后来又因追赶顾惜朝与穆鸠平的八百里加急整整几个日夜都没合眼,更无暇医治,是以越拖越严重,待到林中偶遇救下顾惜朝,那咳嗽症状已然堪比苏梦枕。
        不过好在无论何等凶险均已过去,眼下九现神龙回归,无疑为秀王一系更添助力。虽则此时此刻赵子偁仍在穆鸠平与韩子澄吃力的掩护下深陷重围,但身后不远处顾惜朝已然飞身而至,而前方不过数丈开外,王小石也来了!
        然而秀王此刻心下却无半点轻松,反而忽来一阵躁躁不堪。
        因为王小石虽来了,却是独自一人,四下目力所及,均不见白愁飞的身影!
       
        说话间,追兵已近至眼前。密林之中,以秀王三人为中心,自三面包抄而至。空中箭雨稍歇,追兵不知何时收了强弩,换唐刀入手,三面包夹,宛若瓮中捉鳖。一时混战,王小石顾惜朝一前一后、一堵一拖,将瓮口撕开,韩子澄穆鸠平则掩护秀王且战且走,渐渐引得追兵散成一线,自槐林中一路切出,往西面河道而去。
        如此两相胶着,不觉间日已当空。
        众人在追兵疲乏之际稍事喘息,不免问起白愁飞去向,得知他与王小石约好在前头途中接应,秀王心中暗松了一口气。于是不再多做耽搁,众人仅就前方路线稍作讨论便即启程,一路直奔运河河道。然而就在紧接着遇见的一处土坡断层之处,顾惜朝却忽一闪身将小斧架在了王小石颈边!
       
        与此同时,京城之内,祭龙台前,中州王亦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焦躁。蔡京那方陆续有家人进出,前前后后换了几拨人,倒有几分军报频传的意味。而蔡贼端坐台前,手中一柄折扇轻摇,面色不温不火,端的是一派运筹帷幄的气度,就不知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正自思索间,只见东西两侧偏厢各有一束极细的烟花白日飞窜,虽仅一纵即逝,却是令中州王心中“咯噔”一声!心下登时撼如擂鼓,他眼见蔡京轻摇折扇一脸自得,只觉双眼眼皮猛跳,耳边鼓乐升平宛如战鼓疾催,似有不祥!
        那边蔡京此时状若不经意朝这里看将过来,目光在中州王身上略一停驻,少顷又转了开去,正见得远处一纵飞云骑逐一策马立于巷前。后头不远处是急追而来的吴真一行,未及祭台便堪堪勒马,于巷口兜转逡巡,而后讪讪离去。
        心中顿时明白自己所料不差,中州王这头的安排,行的正是明修栈道之计。明里是飞云骑强出南门挑衅,这暗里,恐是想乘机安排要人出城。所幸他料敌在先,早安排了人马于南门外槐林布下天罗地网,此时中州王于皇侧作陪,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只待将那人擒获,便可一举拔除由这贡珠疑案牵出的一系列暗桩!心思回转间,再看中州王那头已有飞云骑赶来附耳低语。只见他双目微垂,看面色未有丝毫变化,仅捻在手中的一粒瓜子将指尖硌得泛白。
        原来正如蔡京所料,中州王所行明修栈道之计,实为一步险棋。从布局而言,此局甚为简单:首先利用吴真此人对中州王飞云骑的怀疑声东击西,将秀王一行仍自南门送出,后由白愁飞派人接应,再远送至回援的蒋夫人手中,而此中凶险也正在这几个关节之处。
        选自南门出城虽则成功几率略大,且出城之后可节省许多路程,但重取旧道,最大的行险之处就在于对手极可能早已布下伏兵。唯一的制胜之招乃是援兵,以及随后而至的网中网、局中局,但中州王却未料到白愁飞之援竟会是一招变机!
        如今白愁飞应援未至,秀王途中遇伏,他虽有飞云骑在侧,却碍于暗局将开,无法分兵驰援,心中难免焦虑。但他却明白此时最最重要的就是沉住气,于是淡然挥手示意飞云骑依计行事切勿妄动,同时将手中的瓜子扔回盘中,颇不经意地将双手轻拍两下,拍掉掌中碎屑。
        蔡京目中余光因为他的这一动作而下意识地闪了闪,一抹疑虑袭上眉梢,似觉哪处不妥,但他未及细想,思绪就为徽宗起身洒酒祭龙之举所阻。而后待到仪式完毕,四周鼓乐之声再起,他眼见中州王与皇上相谈甚欢,只觉心中不安之感越发强烈,正自疑惑间,目光忽不经意扫过不远处分别列队的御林军与飞云骑,不过数度往复,竟令他脑中思绪乍然贯通!
        然此时此刻,变故已生!
        这边祭龙台下百姓欢歌起舞,簇拥着龙王圣像游街而去,距离看台越来越远,那边祭龙台周围却有两张五行幡旗无风自动,宛如两个巨大的纸鸢,断线般向观礼台直坠而来!众人定睛一看,方明白那幡中正隐着一模一样两个白衣覆面人,周身具是纯白短打,蒙头覆面,在白日之下颇为刺眼,更宛如虚影,想是因此才得以脱开场上众人视线,在幡中隐藏多时。
        然众人脑中认知均已到此为止,无暇再行深想,因为那二人白衣眨眼间已扯开幡旗、翩然落至观礼台前!一人身若游龙剑影翻飞虚向中州王而去,一人长身拔起如龙腾出海,实往蔡京而来!
       
        不消说,此二人正是展昭与白玉堂。他二人依照众人的计划,自清晨起便藏身幡旗之中,只待时机一到便现身击杀蔡京。蔡京此行带了两千御林军,五百为皇帝贴身护驾,其余部分名为祭典周围警戒,实则皆为他的护盾。白展二人在幡旗之上看得清楚,此行若想成功须得一招得手,否则一旦人群混乱,百姓定受牵连不说,那两千御林军更将如潮水一般滚滚而至,便是车轮战也必将他二人拖至脱力。
        是以他二人待到游街的百姓远去数十丈时方才出手,且出手便是一虚一实分向两处,为的便是争这御林军拿不定主意的瞬间迟疑!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展昭与白玉堂分别袭向中州王与蔡京,二人双剑所行剑路全然相逆,但剑风来势与触及目标之时机却宛如出自一人之手!就连中州王在一瞬间也是怔了一怔,若非熟识他二人兵器,此时恐也难以分辨。
        而只这一瞬的功夫,那方剑风便到了——古剑破空而来,嗡然作响,剑锋笔直点向中州王身侧尺半距离!中州王当即迎上,反手抽剑出鞘,只闻“铿锵”一声,生生阻了那剑的去势,口中则不忘大喝一声:“护驾!”令出如山!
        近在皇帝身侧的一纵飞云骑在中州王话音落时已然迅速拢至皇帝身前,围护着他快步向后退去。这一来御林军就必须动了,负责守卫的人马纷纷向皇帝那方涌将过去,不多时,观礼台前的人马便撤了大半。
        留下的人马之中有五纵飞云骑,另一些则是蔡京的近身护卫,其余人马里外三层四散开布置在较远处,只远远见此处混乱,却一时不明就里,并未迅速收拢!如此观礼台前便漏出一个不算短暂的空隙!
        而白展二人等的就是这个空隙!
        只见原本攻向中州王的展昭借中州王挥剑回挡之力返身一跃,宛如蛟龙出海,竟又笔直折向蔡京!
        当下只见二人白衣双剑一左一右同似掣电而来,速度之快,蔡京避无可避!
        然而下一瞬间,那二人的去势却同时为人所阻,剑尖在距离蔡京三尺开外同时被四柄金刀架开!而不过这一眨眼的功夫,祭龙台前情势便遭逆转——蔡京的二十四近卫宛如铜墙铁壁一般聚拢在他身前,四十八柄金刀整齐划一,在烈日之下闪着刺目金光,摆开架势,竟似是专为擒那白展二人而来!
发表于 2011-12-6 05: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逆着水流之(施)勉强来到三人之前打开的洞口!------勢

精彩!!!!!!!
嘆為觀止!!!
好事多磨,吉人自有天相~~~
繼續等下文。
漫天花雨謝大人~~~
发表于 2011-12-19 20:08:59 | 显示全部楼层
預祝大人聖誕快樂、新年萬事如意!
感情路上精彩、處處滴下脂油、、、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2 01:35:50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楼上~~~~
于是我来更文了~~~
今天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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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四十  决战、成事在天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无论你何等的武艺超群,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之时,总是处于弱势。虽则古来已有赵子龙七进七出长坂坡,但上下数百年也不过只出了一个赵云。是以当此局初成之时,展昭与白玉堂便知他二人所行乃是这处处凶险的棋局之中最险的一招棋:秀王南下是为破,由内而破,只要突得重围便是生机;而他二人行刺之举实为定军之计,非但破不得,还要以二人之力纳千军之击!
        然彼时布局,众人只道御林军人多势众,却处守势,量以白展二人身手,配合中州王从旁相助,当有胜算。但此时蔡京二十四卫却忽然转守为攻,且看其架势便知行的乃是专门训练的阵法,其威力可想而知。莫说白展二人,此时恐怕连三岁孩童都明白此战不宜、理应走为上策,甚至二十四卫业已摆开八卦生死门以备他二人破阵逃脱!但谁也没想到他二人双剑下一个起落错身而过,竟仍是强往蔡京而去!
        剑起生风!巨阙追魂、画影描形,二人双剑左右齐开,如蜂缠蝶舞,令人眼花缭乱,似龙腾云海,更挟九天之威!
        二十四卫金刀齐舞,散八门、聚六门、三者四、四者三,天地东南乾艮坎配合得天衣无缝,在每进一步之处将他二人阻、挡、拖、堵,刀剑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但仍是让他们进了二十四步!
        二十四步之后,是观礼高台上搭起阳棚的一角木柱!
        远处深巷之中,中州王携一纵飞云骑于皇帝身前护驾,目不转睛看着那方混战,待看到此处,似是明白了二人用意,恨不能一拳击掌大喝一声:“好!”
        再看那边以寡敌众的二人,竟忽地顿了手中剑势,改缠斗为破击,“刷刷刷”数招连出,画影在上,巨阙在下,分袭上下三路!紧接着只见一人白衣高高拔起、冲天而上,在半空之中携万钧之力破空而下正将那木柱一劈两段!随之而来一声巨响,就见那高台顶上的阳棚“轰”一声塌了半边,棚布就此当头罩下,将方才混战众人尽数罩在其中!
       
        话分两头。
        说秀王一行出了槐林,一路西去直奔运河河道,好容易暂时摆脱了追兵之扰,顾惜朝却忽然在一处土坡断层之处制住了王小石。此时韩子澄与穆鸠平已将秀王带到断层另一侧,回首一见此景,不由吃惊,正欲发问之际,却闻顾惜朝道:“白愁飞约你在何处接应?”
        “向前二十里驿马站。”王小石说话间直视顾惜朝双眼,乌黑眼珠深邃,看不出情绪。
        顾惜朝注视他许久,末了终于收了小斧,一言不发越过断层而去。
        你道顾惜朝为何有此一问?原来当日槐林混战,顾惜朝初见白愁飞,虽仅是惊鸿一瞥,却已看出白愁飞与自己当年一般,胸怀大志却唯恐怀才不遇,因而免不了不择手段、急功近利。虽则白愁飞当时并未有任何表露,但人或许生来便是如此,总能于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同类。之后中州王府听得白愁飞路遇展昭与白玉堂时的种种作为,又见众人约定襄助秀王出逃,白愁飞却始终未曾表态,顾惜朝便知自己判断不差:越是急功近利之人,关键时刻越不肯铤而走险,白愁飞既知蔡京早有防备,众人此举胜算远不及初时,此时心境必定早不若当初,大约只想抽身世外,以免枉受连累。如此想来他便料定今日举事白愁飞必然不会出现。
        然心中虽做此想,但顾惜朝并未在二王面前提及,只私下里对展昭与无情有所暗示。一来空口无凭,他有此一想全凭感觉推测,说出来未必能够取信于人,二来白愁飞身边有王小石。
        恰与第一眼便看出白愁飞的急功近利相反,顾惜朝初见王小石并未特别留意。但后来飞云骑现身之前,他暗自握住白愁飞指尖的动作却令顾惜朝印象深刻。在顾惜朝看来,若将白愁飞比作一个箱子,则王小石便是开启这个箱子的钥匙。这个箱子打开之后究竟能看见什么,最重要的就是看打开它的是否是这把钥匙,以及这把钥匙打开它的时候是否是最佳时机。但就他目前所见,王小石本身似乎并无身为钥匙的自觉,并且极有可能反被箱子锁在其中。
        是以方才顾惜朝果然不见白愁飞出现,便出其不意制住王小石再行询问,为的便是一探他心中虚实。试探的结果喜忧参半:虽则王小石乃是真心前来襄助,且对白愁飞会在前路驰援一事言之凿凿,但有时越是口中笃定之事,心中越是没底。
        然而顾惜朝却终究还是不了解王小石,不明白他不在乎许多事,其实是因为他在乎更多事,他不强求许多事则是由于他只强求他想强求的事。
        他从不与白愁飞提要求,一如他从不向苏梦枕要求什么。
        他很少插手楼里的事,但却时常愿意插手江湖事。
        他今日出行前在白愁飞屋中与他大吵了一架,没有吵出结果、没有分出对错,但他在临走前留下了一句话:“我在西南城外驿马站等你。”
        他知道这样已经足够了。
        白愁飞一定会来,但不是在他们与秀王等人事先约定的途中,而是去往运河河道的必经之路,亦是最后一道关卡:西南城外驿马站!
       
        另一边。
        城中祭龙台边阳棚倾覆,瞬间便将蔡京与一干御林军覆盖其中,但展昭与白玉堂二人却分自阳棚左右两侧飞出。他二人亦不恋战,如同约好一般,一旦脱身便分别跃上两侧民房,分向两个方向窜入街巷。
        此时御林军早已护送皇帝离开,中州王再无顾忌,示意飞云骑依计迅速散入街巷之中。飞云骑得令而去,每八人一伍,每至街巷中与官兵相遇便高声吆喝:“在那边。”渐渐将大部人马俱向城北引去,不断于街巷之间穿梭游走。
        巷战由此展开,但千余官兵化整为零,即便御林军乃大内高手,对阵展昭与白玉堂却无绝对优势。一时间残局将尽,当蔡京被人手忙脚乱地从阳棚之下扶出来,白展二人已然摆脱了追击,并肩站在大相国寺宝塔的尖顶之上俯瞰全城。
        “猫儿,”白玉堂道,“那阳棚想必压不死那老儿,方才仅一剑之距,你为何不上前一步,正好杀他?”
        “一剑之距便是天命。”展昭道,“我当日便说过,此番举事乃尽人事、听天命,毕竟这天下早不是你我那时的天下,这天地之间也早就没有了展昭与白玉堂,想来那蔡京也不该死于我二人剑下。”
        “如此说来这事便算了结,现如何?你当日许我之言可还作数?”忽而转身,白玉堂微微侧首看向展昭,一双凤儿眼中盛满了阳光。
        展昭亦侧首看他,面如冠玉,目若晨星,宛如那时少年,二人初次策马并肩,相约共同抗敌,同保一片青天:“展某一言,驷马难追。”
        白玉堂目不转睛看他,继而眉峰微挑,抬手举至展昭眼前,勾起唇角,摊开掌心。展昭不觉莞尔,伸手与之交掌相握,提息纵身,与白玉堂一同跃下塔尖,在一片混乱之中出城而去。
        彼时秀王一行正一路躲避追兵逃往驿马站,却不知为何,忽地全都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穆鸠平不明所以,顺着顾惜朝的目光超京城方向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们走了。”顾惜朝微扬眉梢,舒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包袱,道,“时辰不早,前面就是驿马站,过了驿马站便是河道,到了那儿我们便也该走了。”
        穆鸠平起先只听懂了后面一句,但转身之际忽又明白了什么,重新回过身来,向顾惜朝道:“大当家不在了,待这边事了,你先随我回连云寨吧。我脑子笨,还是做阵前风合适。”
        顾惜朝闻言先是一怔,而后从未有过地正眼看向他,少顷,莞尔一笑。
        远处便在此时跃过来一个深沉的身影,落地时一手搭上穆鸠平肩头,剧烈地咳嗽几声:“老八,我没死。”穆鸠平顿时哑口无言。
        顾惜朝见状笑意更深,却未再开口,只复又启程,引着秀王向驿马站方向而去。片刻后见远处一阵沙尘滚滚而来,正是白愁飞同了蒋夫人带着数匹快马前来接应,显然已将前头的障碍拔除无虞。
       
        【全文完】
        2011年12月22日
        南京
        (今天我生日,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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