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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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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7 17:20: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繁华过后 于 2010-2-22 14:41 编辑

《十字街头》原本想亲自贴过来,但……捂脸,实在是最近都没填,不好意思贴。等我开始填了再贴过来吧。
先贴这个,这个更新比较勤,而且我会努力很快完结的。

风月债



序:

陆靳手执长剑,迎风而立。眼角微微下垂,视线停在自己脚边。
他的脚下伏着一只瑟瑟发抖的狐狸精,公的,不住的向他磕头求饶:“大仙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陆靳冷笑一声,长剑“刷”的一下就将那只狐狸精的尾巴齐齐削断。
“我好心收留了你,拉扯你多年,你竟在我的地盘胡作非为——你说,你是不是只畜生?”
狐狸精痛得“嗷嗷”直叫,磕头如捣蒜:“是,是,我是畜生!”
“是不是忘恩负义?”
“呜呜呜,是,是……”
“连我养的阿猫阿狗你都不放过!”陆靳一声爆喝,“今天不剥了你这身狐狸皮,我就不姓陆——”


“陆靳,做什么梦呢,还不肯醒来?”
“哼哼……剥了你的皮……挖了你这双狐狸眼……”
“哦——?”懒洋洋的语气被拉长了调子,头发被猛然拽起,陆靳痛得哼了一声,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清晨的阳光投射进来,他的身上跨坐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正微眯了一双狭长的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雪白的一张脸,嫣红的唇,眼角眉梢风情万种,从骨子里透出股风骚浪荡。
陆靳呻吟了一声:“你这狐狸精……”
男子柔声一笑:“嗯?”
陆靳顿时清醒过来,连滚带爬的从他身下逃开,指着他的鼻尖大骂:“秦青,你不是走了吗?”
这妖孽却不为所动,只笑吟吟的看着他,还不紧不慢的向着他蹭过来。
“你,你还不滚!”陆靳左右看看,长剑挂在洞壁上,法宝都不在手里,更要命的是,他的法力似乎被这狐狸精给缚住了……
这狐狸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通广大了?
“你想干什么?”眼看着已经爬到了自己身前,将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秦青,陆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忙出声喝问。
“我是狐狸精啊。”秦青嫣然一笑,手指轻轻勾起陆靳的下颌,“当然是,采阴补阳了。”
啊啊啊——老天劈道雷下来,劈死这狐狸精吧!


1

陆靳守着齐县内的一方土地,已经有上百个年头了。
在世时他是齐县内的一名捕快,使得一手好剑,嫉恶如仇,很是破了几件凶案。眼看着就要升任总捕头了,却在一次捉拿江洋大盗归案的途中,被那大盗的同伙赶来营救,一时失手,给一刀戳了个透心骨,等到被人发现时,早就咽了气。
陆靳自幼父母双亡,家贫如洗。当上了公差后,攒足了钱正准备讨房媳妇呢,这就不明不白的成了一缕幽魂,飘进了地府。阎王怜他一生刚正无私,恰巧齐县的土地神任满后升了城隍,便将他去顶了那土地的位。陆靳稀里糊涂由鬼成了仙,倒也感激,兢兢业业上任去了。土地庙所在的后山腰,有个破山洞,他给整了整,整成个洞府,便搬了进去。
只是他这座土地庙,却委实是香火不旺。
这小小的齐县,最好闹旱灾,平日里乡民们拜的都是龙王爷,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有几个记得他这座破土地庙的。陆靳闲得发霉,有时候便化作常人模样,到人间走走,只是每每看到被修葺得华丽庄严的龙王庙面前,众人搭了戏班子热热闹闹的酬神,而自己的神龛前却只有干瘪瘪的苹果两三枚,未免心头一阵酸。
他生前为了齐县百姓的安稳,命都没了,死后依旧守护着这方,却是冷清如斯。

看过几次,便不去看了,省得添堵。好在陆靳还有个时常过来串门的,便是他这土地庙所在山头的山神。
这山名唤栖龙山,传说曾经有只神龙从这山岭内白日飞升而去,因而得名。如今的山神叫做晏止淮,陆靳闲来与他扯这些传闻,问是不是真的。晏止淮打着呵欠回了句:“许是有吧,不知道,不曾见过。”
陆靳翻了个白眼,这晏止淮比他更不如,连个破庙都没有,每日无所事事,就去找他一帮仙友下棋品茶——他那帮仙友也大抵都是些闲得发慌的清闲神仙,偶尔晏止淮来看陆靳时,还给他带来几枚仙果,说是蟠桃宴上剩的。
陆靳不信,那蟠桃宴,是晏止淮这等地位低下的小神仙去得的?八成是他不知从哪个神仙那儿诳来的,生得形状异常了些,便哄他是蟠桃宴上的仙果呢。
晏止淮来时,他这洞府便能热闹几分。不来,那便是冷清一片了。晏止淮又不能时时过来串门——那山神仙友可多得很,三川五岳,他御风而行到处飞,落在哪个山头都能蹭上几天。说是连海外孤岛上都有他的仙友哩!陆靳很是羡慕,但也知道自己嘴拙,不似晏止淮那般擅长结交朋友。又个性拘谨,不敢离了这齐县半步,生怕落下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唉,世人都说神仙好,真正做了神仙,究竟有什么意味。

春去冬来,终日里守着这破庙这冷清清的洞府,陆靳终于耐不住寂寞,捡了只狐狸回洞里养。
那狐狸当时被几只野狗撵得到处乱窜,眼看不得活命了,陆靳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使了个法术,将它箍进了自己的洞府内。待那狐狸缓过气来,一双眼睛瞅着他,悄悄的往他身边蹭,乖乖伏在了他腿边。陆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又热又软毛茸茸的身子,乖顺的任他揉搓。陆靳心头恍然闪过一丝叹息——自己都多久没有碰过活物了。那狐狸柔顺的很,自此后便住在了陆靳的洞里,觅食时自己出去,吃饱了后又乖乖回来,俨然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窝。
陆靳也不赶它走,常常当作毛团般捏在手里,从头摸到脚。狐狸舔舔他的手指,眯着眼任他摸。
过了些时日后,它竟化作了个眉清目秀的小童。
陆靳被吓得够呛,这,这咋还是个狐狸精?
狐狸委屈的看着他:“你嫌弃我是妖精,不配跟你这神仙一起住?”
陆靳忙摇头:“不,不,不嫌弃……”
怎么说也养了这么久,变成个小童又生得水灵可爱,讨喜得很,怎舍得看它一脸委屈可怜样儿。
于是仍旧将狐狸留了下来。

狐狸变成了人后,陆靳便俨然将它当人一般看待了,琢磨着该给它取个名字。
“看你一身红毛,就叫小红好了。”陆靳笑眯眯的摸着狐狸的头。
狐狸死瞪了他一眼,从他手下挣开,郁闷的蹲到了一边。
陆靳知道它不喜,便忙哄它:“那你随我姓,陆红。”
狐狸仍是不理,用屁股对着他。
“陆赤,这个好不好?”
“……”
“那,陆……陆……”
“陆什么陆!”狐狸终于发怒了,龇牙咧嘴的一回头,爪子歪歪斜斜在地上画出两个字:秦青。
陆靳吃惊道:“你做什么要姓秦?”
狐狸闷闷的:“我本来就姓秦。”
陆靳大惊,这狐狸还是个有姓的?又转念一想,既然是只成了精的,道行深浅且不说,父母只怕也是精怪,命了名也就不奇怪了。只是狐族大多姓胡,这姓秦的倒是头一遭听闻。
“你明明一身红毛,怎么名字却叫做青?”陆靳将它抱过来,搂在怀里打趣道。
秦青哼了一声,不理。
陆靳呵呵的笑,揉乱了它满脑袋的毛。



2

秦青能化成人后,长得也快,没过多少年月便长成了寻常人家十五六岁少年的模样。样子也越发出落得标致,带着些狐的媚性。
陆靳有时候看它都犯愁,这究竟是公的还是母的?
虽说变成人的模样也挺好看,但陆靳还是喜欢它毛团的样子多些。摸在手里也舒服,搂在怀里也暖和。如今成了个半大少年,却还留着作狐狸时的习性,时不时往他身上一拱,伸出舌头舔他的脸。
陆靳只得将它从身上扯下来。
秦青委屈了:“怎么了?”
陆靳哄它:“你变回去。”
秦青忿忿的瞅了他一眼,不甘不愿的变回了一只火红的狐狸。陆靳弯腰将它抱起,它便死命往他怀里拱,声音里透着股哀怨:“你不喜欢我变作人的样子?”
陆靳叹气:“小孩子模样也就罢了,大了就……”
越长越发妖媚,不是陆靳喜欢的模样。若清秀老实些的长相就好了,还能勉强充作儿子养。如今这模样……
秦青便不吭声了。

自那以后,秦青便不似以前那般缠陆靳缠得紧了。隔年开春,它便不大安份起来,有时候一出门,十天半月的不见回来。一开始陆靳还慌了,以为它被猎户捉了,被大狼叼了——及至见它又不紧不慢的回来了,才算把颗心又放回肚子里。想问它溜达去了哪里,见秦青面色潮红,水润润一双眼似乎要泛出些波光来,吓得立马把话咽肚子里了。
陆靳做人时,虽未曾娶妻,却也在兄弟们的撺掇下,逛过几回窑子,晓得那温柔乡的滋味。心里想了想,明白了,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这狐狸也要发 情了。
不免一阵唏嘘,也算是看着长大的了,怎么越大就越生分了呢?忒不懂事,出去这么久也该和他说一声么——然后自己也不觉有些好笑,咋说?狐狸怕是也晓得羞。

他不敢和秦青搭话,秦青脸一冷,那点子残余的媚意也全散了,化成只狐狸径自窝回了它惯睡的地方。陆靳以为它是被自己瞧破了那些羞耻事,不好意思说话,越发的小心,两人之间就更无话了。
隔了几月,晏止淮过来串门,陆靳还在睡觉,晏止淮是和他熟惯了的,径直便进来了。
这一眼却吓一大跳,陆靳那冰冷的石板床上,何时多出了个满身妖气的少年?怎还搂在怀内?
陆靳听到声息,迷迷糊糊睁了眼,见晏止淮满面惊诧的看着自己,这才后知后觉的往身上一瞥,哦,秦青还睡着呢。
昨晚嫌洞内冷,叫秦青变了原型,搂怀里暖和。啥时候给变回来了?他也不以为意,推了秦青一把,少年的身子歪到一边,慢慢的化为了一只红毛狐狸。
陆靳便打了个呵欠,正要向晏止淮打招呼,冷不防被一把扯到了洞口。

“你这……这,怎养了一头狐狸?”晏止淮惊疑不定的望着他。
陆靳嫌他大惊小怪:“后山上捡来的,当时受着伤,一时不忍就留下了。倒也乖巧,不怎么惹事。”
“寻常狐狸倒也罢了,这成了精的……”晏止淮欲言又止。
陆靳笑笑:“无事,我手把手养大的,不会害我。”
晏止淮见他仍是不明,不免有些急,只得把话点破:“你好歹是个土地神,总该忌讳些!”
狐狸性淫,又媚,成了精后更是变本加厉。这东西仙家最是忌讳,有哪个神仙是骑着头狐狸做坐骑,或者养头狐狸在洞府内看家的?
陆靳也太不晓事了!
陆靳有些不悦,说话便不由得带上了些冷意:“你不也总和些獐子精,狍子精混在一处,怎不见你忌讳?”
晏止淮叹气:“那都是我的子民,我忌讳甚?”
他是山神,这山内的一草一木,一鸟一虫,皆是他管辖范围内的子民,有甚好忌讳的?再说,他也从未曾和狐狸精走在过一处啊。
陆靳一时出言冒犯,也有些自悔失言,便道:“我知道你担心些什么。你放心,它如今还小,性子天真,成不了祸害。”顿了顿,又道,“等它再大些,我便不留它了。”
再大些,只怕狐精的妖性便收不住了。总不能一直养在洞内,就算它不成祸害,自己这个土地神,和只狐狸精住在一处,总也会招惹嫌话。陆靳寻思着,等再过几年,秦青成年了——在他眼里,秦青终究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全然忘了这狐狸都已经会发 情了——就托晏止淮帮忙挑只漂亮点的母狐,也算是替秦青成了家。
洞内狐狸的尖耳微微动了动,仍旧无声无息。

晏止淮知道陆靳性子严谨,便不再多劝,只说了句:“你省得便好。”又朝洞内望了一眼,向着陆靳道,“你若是嫌这洞府内冷清,何不养些猫猫狗狗,再不济养几只鸟,也添得几分热闹。你若想要,我向别处的仙友讨只仙兽来给你……”
陆靳连连摆手:“作罢吧,我这小破庙哪里容得下什么仙兽。正经送我只狍子精也就罢了。”
晏止淮哈哈一笑,道:“我日前得了壶仙酿,特意为你留着,这便同我一道回我仙府共饮罢。”
陆靳笑道:“什么仙酿,又来诳我,怕是山里的猴儿酒吧?你那个破山洞也好意思自称仙府?”
两人说笑着离开,洞内红狐的身子微微动了一动,慢慢张开了眼睛。
身形一晃,化作了陆靳常见的少年模样,一双媚眼却是闪着些微的冷意。
“等我再大些,便不留我了么?”他笑了一笑,说不出的阴戾之色。


3

陆靳在晏止淮的洞府内,畅怀痛饮,直喝得近三更才尽兴而回。他为人时本就好这杯中物,做了这土地神后,香火惨淡,多少年不曾沾过酒滋味。这一喝,便不知不觉有些过量,硬撑着辞别了晏止淮,摸黑回了洞府。
秦青闻得他一身酒气扑面而来,正要开口问话,陆靳却是摇摇晃晃径直爬上了他的石板床,衣服也懒得脱,顷刻间,已然睡熟。
秦青眸子眯了眯,走过去,伸手在他脸上轻轻一抚:“可是醉死过去了?”
回答他的,只有轻微的鼾声。
秦青的眼底染上一层笑意。

陆靳模模糊糊的,好似在做梦。
这梦,却是片温柔旖旎的艳景,陆靳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捕快,意气风发,刚领了俸禄,正在一帮弟兄们的簇拥下,去群芳阁找他的旧相好宛玉姑娘。
门一推,宛玉已经坐在床沿等着他了,羞答答的望过来,他心中一荡,忍不住走过去,挨着她身边坐下了。平常总该先说几句体己话的,这次不知何故,宛玉似是性急了些,他还未开口,身子就被扯了过去,温香软玉就那么压了过来。
这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不对啊?
陆靳正自犹疑,宛玉“刷”的一声,便撕开了他的衣襟。红艳艳的唇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往下,又是啃咬又是舔舐,弄得陆靳禁不住呻吟出声。
心底却有些发颤——这是怎么了?宛玉怎这般如狼似虎的?
不留神间,胯下已然被握住了,陆靳喘息着往宛玉面上一看,登时惊得几乎跳起来:“秦……秦青!”
宛玉不知何时化成了秦青的面孔,媚眼如丝,笑吟吟的望着他,原本还带些青涩的少年面庞,竟是染上了一片淫靡的艳色。
他原本生得就妖艳,这一笑,当真是噬人心骨般的魅惑。
陆靳大急,伸手猛推:“快从我身上起开!”
秦青面色微微一变:“你不喜欢我?”
“自然不是这种喜欢!”陆靳慌张的想要去寻早被扯到不知哪里去了的衣裳,嘴里犹自呢喃,“不是宛玉么?怎变作了你的模样?”
“我生得还不够好看么?比不上那什么宛玉?”秦青声音一沉,已经夹杂了些许怒意。
“你再好看也是只公的,还是只狐狸,来缠我,不是笑话么?”

秦青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缓缓的抬起了身子,嘴角勾出丝冷笑:“既然你不肯,我也不至于强求。原本想让你尝尝这销魂的滋味,竟如此不解风情——”他眸色一暗,笑容越发阴冷,“罢了,我寻到你,原也不是为了贪图你的身子。又无甚姿色,哪里找不到更好的。”
他手指轻轻一点,正中陆靳的眉心。身子底下的人便又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秦青转身便离了洞府,一去不返。
待得次日陆靳醒转过来,只觉头痛身乏,想是饮酒过量,宿醉所致。隐约想起昨晚做的那梦,面皮上顿时火烧火燎开来。
自他做了神仙,这情欲二字,自然是再不曾有过的,怎忽然做了那种荒唐的梦。其实他连究竟梦到了些甚都记不清了,只模糊能忆起些片段,便只是这些片段,已教他又羞又悔,不该喝多了酒,险些坏了他的修为。

他抬头四处张望,不见洞内那狐狸的踪迹,也不以为意。近年来它时常跑出去,又不是头一回了,过段时日便自己回来了。
那狐狸不在,这洞府内便又显得冷清起来。这日陆靳照例溜达去他的土地庙看了一圈,推开破破烂烂的庙门,神龛上供着的土地神头顶上结满了蛛网,小老头双手拱在一处,慈眉善目,陆靳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语道:“可真是一些儿相似处也没有。”
刚要转身,便听到脚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喵呜”声,低头一看,却是那神案下趴着只瘦弱的野猫,尾巴断了一截,血迹还未干。
陆靳皱皱眉,俯身将它捡起来,那野猫也不挣扎,只虚弱的咪呜了几声。一看,却是皮毛上沾了好些血,也不知是被山里头什么野兽给伤了。陆靳皱了皱眉,便将它小心翼翼抱在怀内,回了洞府。

将那野猫安置在洞府内后,陆靳便去山上寻了些草药,替它疗伤。见它奄奄一息的,恐它饿死,又去河里摸了几条鱼回来,一点点喂进它嘴里。如此调养了几日,那野猫总算是又活过来了,再过了几日,便能蹒跚着在洞内四处爬了。
它好了,便不肯走了,绕在陆靳的脚边讨好的蹭。陆靳不禁笑了笑,想起晏止淮的话,若嫌这洞内冷清,何不养些阿猫阿狗。既是他一手救回来的,它又不肯走,便留下吧。
只是那野猫留下后,怪事便来了。
陆靳的洞府内,开始常常出现来历不明的新鲜野果,洗得干干净净了,摆在他的竹桌上。一开始陆靳还以为是秦青弄来的,也不以为意,拿了便吃了。渐渐的,他发觉来历不明的事物越来越多,他的烛台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碧玉盏,他惯用的粗制茶壶被换成了上等的窑瓷,古色古香,做工精致考究,他虽不认得,但也辨得出必定是前朝名器——这些绝不可能是秦青所为,当他发觉连床上的旧被褥也忽然变成了上等蚕丝被后,陆靳惊恐了。
莫不是有贼人进了他这洞府,将这儿当作了销赃之处?
只是这怎可能呢,他这洞府虽破旧简陋,好歹也是个仙府。凡人如何进得来?

陆靳心疑之下,这日假装出门去访晏止淮,半道上却悄悄返回,使了个障眼法,隐身入了洞内,却见一黑衣少年正将只名贵的花瓶往桌上摆。
陆靳大惊之下陡然现身,喝问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一惊,手内的花瓶“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他“咪呜”了一声,变作了一只黑猫。
陆靳呆住了,这……不是他养在洞内的那只野猫么?
居然也是只精怪?
黑猫似是有些害怕,抖抖索索的看着他,不敢靠近。陆靳不禁失笑:“我又不会吃了你,怕成这样做什么?”
黑猫“喵”了一声,慢慢的试探着蹭过来。见陆靳面上并无异常之色,就地一滚,又化作了人形,眉眼精致,竟是个美貌少年。

“前日为猎户所伤,险些丢了性命。幸得神君相救,无以为报,只得替神君整理洞府,略尽些心意。”猫妖小心观察陆靳的神色,见他并无怪罪之意,这才胆子壮了些,挨蹭着过来,“孝敬之物,望神君莫要嫌弃。”
陆靳看了他一眼,道:“这些事物你从何处弄来的?”
黑猫一惊,忙道:“不是偷的!这些……这些都是我历年来收藏所得的宝贝……”
陆靳心道,一只妖精能从何处收来宝贝,还不是去人间偷鸡摸狗得来的。便正色道:“不管你从何处得来的,既往不咎,以后不许了。”
黑猫讨好的点头。
“你既然已经伤好了,便回自己处吧。”
黑猫听他要赶自己走,急得在他面前团团转:“那怎么行,我还没有报答神君呢!”
“我不要你报答。”陆靳摆手道,“你走吧。”
黑猫一双浅碧色的眸子内,慢慢的溢出泪光来:“我父母皆被猎户所杀,无亲无故,如今也没处可去。若神君不弃,愿留下来打扫洞府,侍奉神君。”
陆靳皱眉不应,黑猫呜咽了几声,化回了原型,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洞口。
见它终于走了,陆靳才微微叹了口气。不是他狠心,只是已经有了秦青在先,他若再养只猫妖在洞内,他这洞府难不成要变成个妖怪窟么?
既然已经伤好,总也有了自保之力,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吧。


4

隔了两日,陆靳便发觉那黑猫并未离开。
它悄悄在陆靳的山洞旁边捡了块干净地方,窝了下来。每次陆靳经过它身边时,它便可怜巴巴的瞅着他,见陆靳不为所动,便又蔫头耷脑的缩回去。陆靳一开始还狠着心不去理会它,可它从早到晚的趴那儿不挪窝,也不去觅食,宁可饿得奄奄一息,也执意不动地方。
到了第十日,陆靳终于熬它不过,走到它身边,弯腰将它抱了起来。
“我不要你侍奉。你若实在是无处可去,暂时在我洞府内住下也可。”
黑猫呜呜的叫着,窝在他怀内,点头。
“你可有名字?”
黑猫摇头,眼巴巴的看着陆靳。
陆靳的嘴边勾起一丝笑,道:“那便叫你陆黑吧。”
陆黑欢喜的蹭他,显然极满意这个名字。陆靳不由得想,只这点倒比秦青可爱,也不嫌他给取的名字。

陆黑住进了陆靳的洞府后,倒也乖顺。替陆靳将个洞府整理打扫得焕然一新,陆靳见它勤勉,又恭敬,便也由得它留下了。
只这一日,陆靳离了洞府,恰巧秦青回来了,刚到洞口,鼻尖嗅了嗅,便微微变了颜色。迫不及待的冲进洞内一看,自己惯常睡觉的那窝内,竟然蜷伏着一只野猫。
秦青大怒,三两步奔过去,拎起那野猫的颈子,便欲将它丢出去。不料那野猫倒也厉害,不提防被秦青捉住了后,身子一挣,落地化作一名少年,伸爪便向着秦青面上挠去。两只厮打在一起,陆黑终究不敌秦青,不多时已被按在了地上。
“好大的胆子,谁许你睡在这里的?”
“你这狐精,竟敢进神君的洞府来撒野?”
两声喝问几乎同时出口,随即秦青和陆黑都愣住了。
“你与神君是相识?”
“你是陆靳养的?”
又是不约而同的出口质问,随后,只听秦青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冷道:“我不过才离开月余,他便耐不住寂寞,又捡了只妖精回洞府。”仔细瞧了陆黑两眼,嗤笑道:“倒是修得一身好皮囊,陆靳不喜我这样的,倒喜欢你这样的?”

陆黑变色道:“胡言乱语!我不过是为了报答神君救命之恩,自愿留下侍奉神君。”
秦青一听“侍奉”二字,面色更加难看,只阴狠的盯着陆黑。自他能变作个少年模样后,陆靳便对他不再似以前那般亲昵,态度言语间也多有生疏,还说再过几年便要赶他走。这猫妖,也不过是化作个少年模样,怎陆靳就肯收留他?
“说得倒好听。”秦青冷笑了一声,“妖便是妖,若非有所图,怎会心甘情愿为奴为仆。陆靳吃穿住行,皆不需打理,你侍奉他甚?”
陆黑眸光一闪,嘴角微微勾起,斜睨了秦青一眼:“你说呢?”
眼神中竟带着一丝轻佻魅惑之意。

秦青不由得心中一荡,暗骂一声这妖精,竟然在他面前使这手。他是狐,向来只有他去惑人,怎会被这点子技俩迷倒。当下轻笑了一声,挑起陆黑的下颌:“你这般貌美伶俐,何苦将风情都白费在那木头身上。不如,从了我。”
陆黑眨眨眼,笑道:“从了你?你可别被我榨成条狐狸干。”
秦青狞笑:“那就教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一把将陆黑的衣服扯开,伏身而下。
陆黑面色大变,狐精是风月场上的祖宗,雌狐也就罢了,雄狐尤其凶残淫荡,若被他得手,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了。眼中凶光一盛,“喵——”的一声,指甲暴长,便向着秦青的后心插去。秦青反手一把扭住,邪笑着看它:“倒是会勾人,你接近陆靳,难道不是冲着他的仙家精元去的?乖,我教你尝尝登仙的滋味。”
使手段来勾他,也不是什么清白的妖精。赖在陆靳身边不走,只怕也想用这般手段勾他?做梦!

陆黑挣扎不开,这哪是要教他尝尝登仙的滋味?这分明是要活活弄死他!正凶险处,余光一瞟,忽然便停止了挣扎,显出满面痛苦之色来,平躺在那里任秦青弄。
秦青一愣,心道方才还挣动得厉害,怎地突然就不动了,蓦然面色一变,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盛满了怒意的双眸。
陆靳不知何时回了洞府,正面色铁青的立在他身后。

却说陆靳甫踏进洞口,便看到秦青正压着陆黑,欲行那苟且之事,这一下直气得眼前发晕。他一手拉扯大的狐狸,自毛团长成个人后,发 情了到处乱跑,十天半月的不沾家也就罢了,如今竟连他养的陆黑也不放过!
“你这畜生!”陆靳气得手指都在抖,“你在做什么?”
秦青吓得急忙从陆黑身上爬起,开口分辨道:“我不是……”
“你要弄,满山遍野的母狐狸雌妖精还不够,竟敢在我的洞府内撒野!”陆靳怒骂,“这里留你不得了,你走罢!”
秦青神色大变,声音也沉了下去:“你要赶我走?”
“你还有脸继续留下?”
秦青气得毛都要炸了,一眼瞥到那猫精正抖抖索索的挨到陆靳身后,似是害怕得不得了的模样。一双眸子瞟向他,却满是得色。
他冷笑了一声,看着陆靳:“你留这妖精在洞府内,也不怕被它吸了精元?还是,本就贪它生得貌美,舍不得?”
陆靳大怒:“放屁!陆黑天性淳善,不过暂住于此,与我之间清清白白,你胡说些甚!”
饶是做了神仙,也被气得连做人时的脾性都出来了,脏字脱口而出。
“陆黑?”秦青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必定是陆靳替那猫妖取的名字后,一双眸子内几乎要喷出火来。怒极反笑,“好,好。日后被这妖精害了去,莫怪我事先不曾提醒你。”
负气转身,头也不回的离了洞府。


5

秦青这一走,竟是真的再不曾回来。陆靳恼它不知检点,也不去寻它。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它竟在他的洞府内胡作非为,把个陆黑吓得,好几天没缓过来。
可到底气不过,见了晏止淮后,忍不住一通说,茶都喝光了一壶,才算歇口气。
晏止淮先是颇为诧异的望着他,随后笑起来:“我当是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不就是那狐精差点将那猫妖给欺负了去么。管教两句不就罢了,有甚可气的。”
陆靳吃惊的看向他:“它,它竟敢大白日的在我洞府内行那不堪之事,欺负一只比它弱小的妖,难道不可气?”
“它是个妖精,又没去害人,妖精欺负妖精,神仙也管不着吧?”晏止淮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别说尚未得手,便是真将那猫妖欺负了去,也是那猫妖本事不济。”
陆靳竟被他说得无话可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山岭内,大妖怪欺负小妖怪,小妖怪欺负比自己更小的妖怪,天经地义,他也司空见惯,从不觉得有何好大惊小怪。可……可秦青是他捡回来,一手养大的。这等毫不知羞耻之事被他撞破,怎教他不生气。
“可,可这等有伤风化之事……”
“哈。”晏止淮忍不住笑出声,“你指望只狐精懂得什么叫有伤风化?你教过它礼义廉耻?”
陆靳默然了,他……似乎真的从未教过秦青基本的道德礼义。
毛团时当它是宠物,变作人后依旧将它当作不过是个会用两只脚走路的人形毛团。他从未将秦青视为过人,既然如此,又怎会教它那些做人的道理。
既然它不懂,又如何知道不该在他的洞内做那种事?又怎知这样会惹他生气?

“既然都已经被你赶走了,随它去就是了。”晏止淮伸手将茶盏推至他面前,“都做了神仙,还如此易嗔易怒啊,陆靳。”
陆靳一惊,转头看向晏止淮,叹道:“我比不得你,俗骨未脱便做了神仙,修为终究太浅。你已经有数百年修行了吧?”
“哈哈。”晏止淮笑了起来,轻描淡写的转开了话题,“说起来,我以前也养过一只妖怪。”
陆靳一怔,这还是头一次听晏止淮说起,不由得好奇起来。
“什么妖怪?难不成又是獐子精、狍子精之类?”
“是条小蛟。”晏止淮在陆靳面前比划了一下,满眼笑意,“不过两三百年道行,竟在此处兴风作浪,危害乡邻。我一怒之下,将它教训了一顿。结果发觉,不过是个顽童而已,因无人管教,不辨善恶,随着性子胡闹罢了。挨了打,只会哭,倒像是被我欺负了。”
他端起茶碗,慢慢饮了一口茶:“后来我便将它带在了身边,一桩一桩的教它什么是善恶对错,如此养了几百年。”
陆靳想像了一下晏止淮一板一眼教训个顽童的场景,不禁失笑,问道:“后来呢?”
“后来?”晏止淮放下茶杯,“自然是它修成正果后,自行离去,难不成养它一世?”
陆靳皱了眉:“你诳我的吧?”
蛟修满千年,天劫一过,自当化龙而去。这晏止淮不过是个小小的山神,至多不过比他多了几百年的修行,怎可能养条龙出来?
晏止淮点头:“就是诳你的。”
陆靳无语。
晏止淮慢悠悠的道:“不过是想劝你一句,即便是只玩劣不堪的妖,若管教得当,也终有修成正果的一日。”

陆靳吃惊的看他:“这……你之前不还怪我不该留只狐精在洞府内?”
晏止淮这句话的意思,倒是要教他将秦青寻回来,严加管教不成?
“前日那些话,倒是我说得有失偏颇了。”晏止淮微微叹了一声,“其实狐族内也有修成正果的,你既收留了它,若悉心管教,说不定它得了造化,不在人间为恶,日后便是一只狐仙。我却恐它将来害你,劝你将它及早赶走,事后也有些后悔。”
陆靳低头不语,半晌,才开口:“它已经走了。”
那毛团性子倒骄傲得很,一句软话也不说,若它肯乖乖认个错,说不定自己心软之下,也就不赶它走了。
“小孩子负气离家,三五日便回了,担心什么。”
陆靳板着脸道:“我才不担心。”
晏止淮瞧了他一眼,笑着给他添上了茶:“好,好。你不担心,便安心在此处品茶罢。”

陆靳在晏止淮的住处逗留了数日方回,而秦青依旧没有回来。
走了便走了,难道还怕它在外头会活活饿死么?陆靳一边拿着捉来的鱼喂陆黑,一边忿忿的想着。随后又皱起了眉,最近齐县内不太平,总有人莫名的死在荒郊野岭。
按说,这是人间官府的事,不归他这土地神管。只是以前做捕快时的性子又犯了,有人作恶犯案,便不由得上心。
陆黑吃饱了,舔了舔他的手指,“咪呜”了一声。他心不在焉的摸着它的头,思绪却仍旧在近日内连接发生的几起命案上打转。
原本太平的小县城,如今人人自危,求神拜佛祈求平安的人也陡然多了数倍不止,连他这破败的土地庙内,也有人急病乱投医的来拜了。
官府迟迟不能破案,人心便日益惶恐。陆靳叹了口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虽担忧,却也自知神格低微,鞭长莫及。
然后又想起秦青。恼虽恼,却因晏止淮一番话,也有些自责对它失于管教,才惯出它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也不知这数日来,它负气跑去了哪里,当真是再不回来了?


6

这夜陆靳正睡得熟,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拽自己的手腕,睁眼一看,却是秦青,变作一头狐的模样,正咬着他的袖子似要将他拖起来。
陆靳心里一喜,正要伸手去搂它。忽然忆起前日之事,笑容敛去,声音冷淡的道:“你还回来作甚?可知错了?”
狐狸愤恨的瞪了他一眼,松开嘴,扭头便走。
陆靳一怔,心道这毛团好大的脾性!但秦青离家数日,说他不担心自是不可能,如今好容易回来了,到底舍不得,便急忙跟在它身后追了出去。
那狐狸见他追出来,愈发走得快。陆靳恼怒起来,默念着这回把你捉回去,一定好生管教一番,不倒提着尾巴狠揍一顿屁股,怎咽得下这口气!
直追了一程,跟着它到了一片林子边,秦青才停下了脚步。陆靳追将上去,正要开口教训,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喘息声。

陆靳一愣,秦青已经陡然化为了人形,从他背后搂将上来,将他的身子拖到了一丛灌木内,在他耳边道:“嘘,别出声,往左面看。”
陆靳莫名其妙,却也不由自主的扭头朝左面看去,这一下,立时大惊失色。
只见离他藏身之处的数步之遥,一条大汉正压着个少年在树干上,埋首在他脖颈之间不住的舔弄。那少年衣裳半褪,微仰着头,面上一片潮红。淡淡的月色下瞧得分明,竟是陆黑!
陆靳大惊,急忙要挣脱秦青搂着他的双臂,赶去将陆黑从那大汉身下解救出来。秦青却是一把按住了他的身子,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低笑:“别急,且看看你那宝贝陆黑,到底需不需要你去救。”
陆靳心下惊疑,但见陆黑原本半眯着双眸,似是不堪承受。渐渐的,面色变得狰狞起来,尖尖的獠牙刺出,原本搭在那壮汉双肩上的手,掌心微微拢起,陡然间指甲暴长,竟是毫不犹豫的向着那大汉的背后猛然插了下去。
一瞬间只闻一声惨叫,陆黑一口咬在了那大汉喉间,惨叫声立时化为了一片呜咽。

陆靳直觉脑袋“嗡”的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这……这真的是他的陆黑吗?乖巧又柔顺,喜欢窝在他的膝上眯着眼打盹的陆黑吗?喜欢舔着他的手指,吃他捉来的鱼的陆黑吗?
秦青一声冷笑,放开了按住他的双手,纵身跃出了灌木林,一把将那已经断气了的大汉从陆黑的爪下揪过来,随手抛到了路边。
陆黑猝不及防,显然没想到半途中竟杀出了个程咬金。眸子一阴,嘴角还沾着血迹,阴恻恻的看向秦青:“你这狐精,为何来坏我好事?”
“你这模样,若是被陆靳看到了,不知他会如何?”
陆黑面色一变,随即冷笑:“那就教他……一辈子别想看到!”
话音未落,揉身而上,利爪直向秦青面上袭来。秦青闪身避过,游刃有余的与它一边缠斗,一边似笑非笑的瞧着他,眼神中满是嘲弄之意。陆黑心内渐渐开始生疑,忽听身后有利刃破风之声而来,急忙回身,正要挥爪迎上,身子陡然僵住了。
三尺青锋堪堪的指向它,正是陆靳。

“我万万没料到,连日来在齐县内作恶的……竟是你。”
一看那大汉后胸处和脖子处的伤口,和这段时日内莫名出现的那些死尸形状如出一辙,陆靳怎还会不明白?只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凶手竟然是陆黑!
陆黑怔怔的看着他,既不反抗,也不求饶,满面绝望之色。
秦青走到陆靳身后,冷冷望了一眼陆黑,开口道:“我早说它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若舍不得下手,便让我吃了他。”
这猫妖少说也有一、两百年道行,吞了它的内丹,也能平添自身妖力。
陆黑身子一抖,怨恨的看向秦青,随即转过头,仍旧望向陆靳,眸子里满是哀戚。陆靳手中的长剑微微抖动着,厉声喝问:“你为何要去害人?那些人与你有甚冤仇?”

秦青“啧”了一声:“还问它有甚冤仇,自然是为了吸食元阳,提升妖力。”
陆黑怨毒的看着秦青,仿佛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一般:“狐精,我与你素来无仇,何苦这样害我!”
秦青冷笑:“我何时害了你?是你害人在先,咎由自取罢了。”
“那些都是该死之人!你故意引神君来此,让他瞧见我杀人。”陆黑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你好狠毒!”
“若非如此,让你这心地歹毒的妖精留在陆靳身边,何时被你害了性命他都不知!”秦青的笑容愈发阴戾,“还罗嗦什么,陆靳心软,我可不心软!”
趋前一步,便要去掏陆黑的妖丹。陆黑忙挣扎着要逃开,早被秦青按住,眼见那双利爪便要划开它的胸膛,直取它的内丹,陆黑魂飞魄散,自知这回小命难保了。
正命悬一线时,却是陆靳拦住了秦青,面上闪过一丝不忍:“罢了,且先听听它有甚说辞。”
陆黑定定的看着他,眼角慢慢的渗出泪光:“陆靳……你不记得我了么?”
陆靳一愣。
“你可记得你前世尚为齐县捕快之时,救过一只黑猫……”

陆靳面露吃惊之色,半晌,才迟疑道:“难道……”
“当时我尚未修得人形,父母皆命丧于洪荒,而我亦被冲到堤坝之上,眼见不得活了。你恰巧路过,将我捡了回去,悉心喂养了几日后,便将我放走了。”陆黑垂泪道,“我回了深山,好容易修得了些道行,正要寻你报恩,谁知你竟已被歹人所害……我恨自己来迟一步,欲替你报仇,而害你的几名歹人,亦已被官府问罪。如今我杀的,都是当年那些歹人的后代。”
已经过去了百余年的往事,陆靳其实已无甚印象了,何况只是他无意中救下的一只黑猫,哪里想到它竟会辗转一世,仍旧回来报恩。心下不由得一涩,手中的长剑缓缓垂下,叹息道:“这些人……何其无辜。”
陆黑泣道:“我不能亲手杀了当年害你的歹人,便只能拿他们的子孙后代出气。便是要遭天谴,我也认了。你……杀了我罢!”
它是妖,不懂什么是非对错,只凭爱憎之心行事。若陆靳不能饶它,它也甘愿死在他剑下。

陆靳看了它半晌,终究还是不忍,半晌,颓然闭目:“我如今已被封为神,怎容得你无端害人性命。你也知如此下去,必遭天谴,趁早回头,休再提为我报仇二字。”收剑转身便走,“你走吧,找块地方潜心修炼,莫再为恶了。”
陆黑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身影,径直离开,竟是一次不曾回头,身子慢慢的软倒在地,捂住了双眼,泪珠一颗颗的从指缝间掉落下来。
秦青撇了撇嘴角,望了它一眼,道:“真是个笨蛋。算了,陆靳既然饶了你,大爷我也不要你的内丹了,走吧,别再来烦我们。”
言毕追了上去,只留陆黑孤伶伶的伏在原处,绝望的落泪。
 楼主| 发表于 2009-10-8 22:16:42 | 显示全部楼层
7

陆靳心乱如麻,一路疾走,秦青追在他身后叫了好几声“陆靳!”,他都好似未曾听见。陆黑那孤单单被抛在身后的身影,那双浸着泪光又委屈又可怜的眸子,不是不教他怜惜,而是他已经在最大的范围内,给了陆黑一份容忍。
自己不杀它,已是存了私心了。若换了别的妖怪如此为恶,枉取人性命,早被他一剑结果了。当年他身为捕快时,眼内容不下半粒砂子,杀人便该偿命,没有丝毫情面可讲。而陆黑欠下的又何止一桩人命。今天若不是教他撞见了,而是被别的路过的神仙看到,哪怕是向来看起来脾气温和的晏止淮,陆黑便有十条命也早保不住了。
杀,狠不下心。留,却也万万不可能。养了这么久,终归也有了感情,如今狠下心丢它独自存活,陆靳心内也自难受。

秦青在他身后追了一截,叫了好几声也不见理,也恼了,索性变回了一只红毛狐狸,蹲在地上不走了。陆靳埋头走了一阵,一转头发觉秦青竟没有跟上来,也吓了一跳,急忙折身回去寻,才看到那狐狸怄气般蹲在路边。
“怎么了?”他走到秦青身边,弯下身子,“走不动了?”
秦青哼了一声:“你舍不得那猫妖,就回去寻它啊。”
陆靳苦笑了一声:“我何时舍不得它了。”
“那你摆个脸色给谁看呢?”秦青气哼哼的,“它不过才跟了你几日,就这般舍不得。我呢?你当时说要赶我走,可是气势十足的很。”
一说起来就有气,陆靳当初为了那猫妖,竟然对它使脸色,发脾气,气势汹汹要赶他走。亏他还这么担心陆靳!
越想越气不过,跳起来骂:“我这么担心你,你还骂我!你怎不问问我这些天,在外头连个窝都没有,过的是些什么日子!”

陆靳本想说,你也不是第一次跑出去了,这时候来讨什么委屈。可是见它连毛色都黯淡了,这些日流落在外,也不知有没有被别的妖精欺负了去,心立刻便软了。好脾性的伸手将它抱起来,哄它:“那时候可不是见你欺负它,我气不过么。”
秦青嚷嚷道:“我不是怕它害你么?”
陆靳知道它受了委屈,只好给它顺毛:“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跟我回去罢。”
秦青扭过头不理,却也不挣扎,任由他抱着。陆靳知道它在闹别扭,只得又哄了它几句,答应以后再不提要赶他走之类的话,将这只明显已经不是幼狐了的大狐狸搂在怀内带回去。
一路上,陆靳心想,秦青这脾性一大半也是被自己给惯出来的。以后还是要得空教它些基本的做人,不,做妖的道理。
千万别也同陆黑一样,凭着性子胡作非为,万一以后铸下大错,可不是他这饲主的罪过。

秦青终于又回了陆靳的洞府,跑到自己窝旁,将陆黑鸠占鹊巢时埋在他窝下面的什么鱼干之类的东西都叼了出去,扔得远远的,这才气呼呼的又睡了进去。
大约也知道陆靳不喜欢它变作人的样子,秦青大半的时间都维持着一只红毛狐狸的模样,方便随时蹭到陆靳的膝上,眯着眼让他替自己顺毛。
陆靳偶尔也疑惑:“秦青,怎不见你再长大了?”
自从秦青化成个十几岁少年的模样后,便仿佛停止了生长发育一般,一直保持着那副少年的模样,始终不见变成大人的样子。
秦青不理他,心内想,本大爷这副样子已教你不喜,若是变得更大,岂不是要被你赶出去。哼,他长得如此玉树临风,貌美无双,也只有这木头神仙不喜欢。
山头那些个别的雌妖精,可个个都赶着要倒贴,他都不屑搭理哩。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日,这日,晏止淮遣了个小妖过来,说原本说定了立夏这日来陆靳洞府内喝酒,因一些事耽搁住了,来不了了。
原来自陆黑之事过后,齐县内总算又恢复了安稳,曾在土地庙内拜过的百姓们感激土地爷的庇佑,很是上供了些果食酒酿。陆靳做了百余年土地神,这还是头一回享受到如此丰盛的香火,一高兴,便邀了晏止淮来喝酒。若换了以前,那山神肯定二话不说便来蹭食了,少不得还要打包带走。如今竟说有事耽搁,无法前来,倒是奇怪了。
陆靳闲来无事,便带了秦青前去找晏止淮。他说得上话的朋友也只得一个晏止淮,想着若是他遇上了什么难事,或许自己也帮得上忙。
刚走到晏止淮的洞府前,便看到晏止淮正倒提着一条蛇不像蛇,蜥蜴不像蜥蜴的古怪爬虫,正狠狠的打屁股。

那小怪物身子还不够晏止淮一臂长,哇哇大哭:“你这坏人!坏人!”
晏止淮可不留情,“啪啪啪”边打边教训:“这栖龙山可是本神仙的地盘,你成天跑来捣乱不说,还可着劲儿欺负阿蛮,绿眼,你说,你是不是该打?”
陆靳听他说的什么阿蛮,绿眼,都是平日在他管辖之内,时常向他进贡些猴儿酿、野蜂蜜的猴精熊妖之类的,想必是被这古怪的小爬虫给欺负了去,跑来告状,晏止淮一怒之下,抓了始作俑者来教训呢。
那小怪物哭得更凶了,震天山响,抽抽哒哒的还不忘叫骂:“你欺负我……呜呜……我叫我父王来打你!”

晏止淮教训得起劲,也没发觉正立在一边看热闹的陆靳和秦青,犹自冷笑:“你父王又有多了不起?是哪个山头的妖怪大王啊?”
陆靳正看得好笑,忽然身子一僵,身后一股强大而充满了浓烈压迫感的气势隐隐而来。还未等回头,便听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道:“这位仙君,不知劣子犯了什么错,竟劳烦尊下亲自教训?”
晏止淮正要拍打下去的手顿时悬在了半空中,有些呆滞的转过头。
先是看到了也正扭过头去的陆靳和秦青,然后在他们的身后,不知何时立着一名衣饰华丽的男子,凤眼微挑,容貌俊美,浑身上下散发着奢华而高贵的气势。
晏止淮的双眼刹那间睁大了,面上闪过一丝似惊喜又似感慨的神情,然而只是一瞬间,立刻便恢复成了客套而尴尬的笑:“原来是龙君殿下,小仙不知这位便是龙君的爱子,得罪了,见谅。”
急忙将手内提着的那小怪物放下了。
龙君略微诧异的挑眉:“你倒认识我?”
晏止淮陪笑道:“龙君当年迎娶龙妃时,我还曾去叨扰过一杯喜酒的,想是龙君忘了。小仙是这栖龙山的山神。”
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龙君的视线缓缓在他身上扫了一圈,露出个淡笑:“是吗。”
他有请过这个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小神仙去他的水府赴喜宴吗?分明是从未见过,怎会觉得仿佛似曾相识呢?
便连他摆着张凶狠的脸,教训他那顽劣的幼子时的景象,也好似颇为眼熟。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22:37:32 | 显示全部楼层
8

陆靳才做了百余年的土地神,从来只在龙王庙见过龙王爷的塑像,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龙君本尊。便也在一旁拱手道:“小神是此处土地,姓陆名靳,见过龙君。”
龙君微笑道:“原来是此处的社里之主,我乃益水之主,容琛。”
他言辞谦逊,态度中却自带着一种高贵傲然。相较陆靳与晏止淮这等神位低下的神仙而言,掌管着整片益水的龙君身份自然要高贵的多。容琛入主益水水府已有三百余年,只得一子,爱若珍宝。只是这小龙君性子却异常顽劣,常趁人不备时便偷溜到人间,欺负人间幼童不够,被容琛教训过几次后,便改而跑去山林内寻那些法力低微的小妖的晦气。这一日容琛见它不在寝殿内,循着它龙气而来,却恰好碰见了晏止淮正抓着教训。
小龙君挨了打,哭得好不伤心。他生来娇贵,谁敢碰他一根指头,龙妃体弱,生下他后不久便故去了,父亲又溺爱得紧,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几时被人抓在手内打过屁股。
又是羞恼又是怨恨,扑到容琛的怀内,哭着指向晏止淮:“他欺负孩儿,父王替孩儿打他!”

晏止淮陪笑道:“小龙君息怒,原是小龙君先寻到小仙,非要与小仙切磋一番。小仙不忍拂了小龙君的面子,不得已出手,稍稍下手重了些,望龙君与小龙君见谅。”
小龙君气得大叫:“我什么时候要与你切磋?”
晏止淮叹气道:“小龙君将阿蛮打得满头包,骑在它身上说叫它老大出来。小仙一听小龙君要见我,怎敢不见?小龙君如何又不认了?”
小龙君说不过他,气得眼泪又哗啦啦蹦出来。容琛知道它性子向来骄蛮,生母辞世后,更是仗着自己宠爱,无法无天。如今肯定也是无故跑来栖龙山捣乱在先,被晏止淮抓住后,给教训了一顿。他倒也不偏私,将小龙君从怀内揪出来:“可是你又无故在此惹是生非,得罪了山神?”
他神色一冷,小龙君也不敢再撒娇哭闹,忍着眼泪小声道:“我……我和它们闹着玩儿的……”
“既是你有错在先,便合该受人教训。”容琛将它揪到晏止淮面前,“向山神赔礼谢罪。”
小龙君噙着泪花:“父王为何要偏袒外人,呜呜,帮着那坏蛋说话!我才不道歉!”
容琛一怔,微怒道:“你还有理了?”

晏止淮见状,忙来做和事佬:“小龙君尚且年幼,是小仙教训得过了。龙君息怒——唉,小龙君,小仙向你赔个不是罢。”
被他按着屁股狠揍了一顿,什么气也出了。不过是哄着说两句软话,有什么打紧。想必这小龙君日后也不敢再来他的山头胡作非为了。
况且揍人家儿子,偏偏被老子撞见了,晏止淮也自觉运气太背了。好在这龙君倒是个明理的,不然万一领着一干虾兵蟹将来寻他晦气,他哪里受得起那折腾。
容琛微微打量了他两眼:“尚不知神君如何称呼?”
晏止淮忙向他拱手:“小仙晏止淮。”
容琛回忆了一下,这名字委实陌生。只是这人,为何却无端的总觉眼熟。
“神君可是曾在何处与我见过?”
晏止淮一愣:“龙君喜宴之上……”
“不是那次。”容琛摆了摆手,当时他迎娶汀水龙君爱女为妃,流水宴摆下去,大庆三日,宾客如云,哪里记得住这个前来讨杯喜酒喝的山神。只是疑惑是否曾在别处见过这晏止淮,“为何我总觉似乎见过神君?倒是颇为眼熟。”
晏止淮笑道:“那倒不曾,想是龙君记错了。”

一旁的小龙君气哼哼的道:“你天生长着张坏蛋的脸,父王一定是将别的丑八怪妖精错记成你了。”
容琛低喝道:“住嘴!”
晏止淮呵呵笑起来:“小龙君真爱说笑。”
伸手要去摸小龙君的头,小龙君急忙躲过,扭头向着他吐口水,被神色不悦的容琛一把拽到了身后。
这真是……毫无礼数!太失他龙君的面子了!
最终小龙君被他父王带回了益水水府,容琛临走前道是幼子顽劣,自当带回去好生管教,改日再领着来亲自赔罪。晏止淮忙道:“龙君言重,不必了……”
容琛也不理,御风而去。

晏止淮呆愣愣的望着腾云而去的龙君父子,叹着气回头,却对上秦青一双不怀好意的眸子。他正了正脸色,笑着对陆靳道:“你家毛团寻回来了?”
秦青变了脸色:“你说谁是毛团?”
陆靳苦笑道:“说来话长。你啊,竟然得罪了龙君之子,小心将来它跑来找你寻仇。”
晏止淮略不在意:“我还怕它个角都没长出来的爬虫?”
秦青取笑道:“它可有个厉害得紧的爹。方才可是被调戏了一番啊,山神大人——怎么颇觉眼熟呢,可是在何处见过,神君?”他故意学着龙君的语气,得意洋洋的看向晏止淮。
晏止淮懒懒的瞟了它一眼,一副我不和个毛团计较,大人有大量的模样,把个秦青气得又要炸毛。陆靳忙安抚住他,对晏止淮道:“既已无事,去我处喝酒罢。”
晏止淮笑着应下,忽又道:“稍等。”急急回了洞府,少顷,抱着条黑乎乎的狗崽子出来,送到陆靳面前,“特意从别处仙友那儿讨来,送你解闷儿的。”

陆靳诧异的低头,这狗崽子生得模样好生古怪,尖尖一双耳,倒有三分似猫。
晏止淮笑道:“生得是不太好看,将就着给秦青做个伴罢。”
秦青大怒:“我才不要这种玩意儿作伴!”
陆靳迟疑道:“这……是狗吗?”
晏止淮笑得丝毫不见心虚:“自然是条狗。”
那狗崽子一条尾巴小心翼翼的缩在身后,断了半截,丑得很。看来也晓得不好看,要遮丑。仰着头望着陆靳,温顺的舔他的手指。
陆靳心内微微一动,伸手从晏止淮手内接过,道:“如此,多谢。”
秦青冷冷的瞟了那狗崽子一眼,却没说什么,只哼了一声,跟在陆靳身后,一路与晏止淮斗嘴不止,一道回了陆靳的洞府。
发表于 2009-10-10 20:54:3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大人还记得十字街头啊,哼哼~~~好嘛好嘛接着填吧,虽然不知道到底要多久,不过坑嘛总是生生不息的。扭扭~~
 楼主| 发表于 2009-10-11 22:01:11 | 显示全部楼层
9

晏止淮抱来的那条狗崽子,老实得很,也不大叫唤,贴着洞壁自己刨了个窝,小心翼翼的趴下了。陆靳疑它也是个精怪,晏止淮笑道:“哪里来的精怪,就因为生得丑,我那仙友不喜它,才愿意让我带走。放心,不过是条呆狗。”
陆靳道:“你不是说特意为我讨来的?”
晏止淮哈哈一笑,被他戳破也不脸红:“它无处可去,我又不耐烦养它,送你正好。”
陆靳也懒得同他计较,横竖洞府够大,多条狗崽子也不会见得挤。见那狗崽子已经闭着眼趴窝内了,便招呼晏止淮先行坐下,转身自去布置酒食。秦青跳上石凳,毛茸茸的尾巴枕在爪子底下,瞟了晏止淮一眼,懒懒的道:“臭神仙,你把那猫精变作条狗崽子的模样,骗得过陆靳可骗不过本大爷——它可是害过人的,你又将它送回到陆靳这里,到底想怎样?”
“哈。”晏止淮笑了一声,“我已经封了它的法力,它连人形都变不了,还能作甚?那日路过,它哭着央求我,宁可散去一身修为,打回原身,也要回此处来。我见它可怜,便遂了它的心愿,将它变作了如今的模样。现下它不过是条呆狗,打不过你也争不过你,你还担心甚?”
秦青哼了一声:“多管闲事。”
晏止淮望了眼离他们不远处,隔着张石床,正低头扒拉着酒具的陆靳,视线转回到秦青身上:“那你呢,玄狐主?分明已是修炼数百年的老妖孽,却拼命装出这副幼齿的模样,还想瞒陆靳到几时?”

秦青面色一变,这晏止淮竟早已瞧破了他的来历!不过是个小小的山神,他从未放在过眼里,以为不过是和陆靳一般修为浅薄的低等神仙罢了。如今看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竟能封了陆黑的妖力,又一眼看破了他的道行——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尾巴一扫,冷笑道:“本大爷喜欢怎样,与你何干?”
晏止淮淡淡道:“我原想劝陆靳早日打发你走,不过思来想去,他身上实在是无甚你可图之处,便作罢了。劝你一句,他即使神格低微,也终究是仙籍在身,与你不是一路。莫要害人害己。”
秦青眸子一沉:“你真的只是这栖龙山的山神?”
晏止淮笑而不答,秦青面色更显阴沉,幸好是只狐形,倒也看不出来。正待发话,那厢陆靳终于凑齐了一套酒具,备了些新鲜水果,端了过来。晏止淮一笑,起身伸手帮他摆下酒食,秦青便也只能将还未出口的话吞了回去,跃上了石桌,用爪子去勾那酒壶。
陆靳忙道:“你要喝,便规矩了像个人的样子,这模样成何体统!”
伸手要将秦青从石桌上捉下去,秦青不耐烦的一扫尾巴,叼了只酒杯跃下桌面。
晏止淮笑道:“毛团原来也好饮酒。”
秦青不理他,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只觉口味甚为一般,毕竟只是普通百姓所供的寻常米酒,比不得什么美酒佳酿。便丢开了酒杯,跳上了陆靳的膝盖,舒舒服服的躺着,仰头示意他给自己喂葡萄。

陆靳只得剥了两颗葡萄喂进它嘴里,狐狸一口吞了,眯着眼享受得紧。
晏止淮执杯叹道:“你越发惯得它骄纵了,这都懒散得不成样子了。”
陆靳笑道:“它尚且年幼,懒散些也无妨。”
晏止淮笑了一声:“哈哈,委实年幼,如今越发幼齿得连人形都不会变了。”
狐狸呲着牙威胁般冲着晏止淮呼噜了一声,被陆靳安抚般摸了摸头,才不甘不愿的安静了下来。陆靳有一口没一口的边喂它吃水果,边和晏止淮把酒闲话,说来说去无非是些无聊事,秦青渐渐便觉得困了,干脆就枕在陆靳膝上闭眼打盹。
而晏止淮倒是难得的显得兴致颇高,平日里饮酒颇为节制的他,竟是和陆靳就着这远谈不上美味的粗酒淡食,喝了个一醉方休。席间谈到认识陆靳之前的些许趣事,逗得陆靳哈哈大笑,不多时便醉倒在了桌边。
晏止淮歪头看着他,伸手去推:“你醉了?”
陆靳的身子顺着他的手动了一下,咕哝了几声醉语,酣睡不醒。
晏止淮笑道:“与你这般把酒言欢,不知尚能相聚到几时。幸好你不是他,总不至醒来后便忘了我是谁。”摇晃着起身,出了洞府,仰头看了看天际一轮明月,醉眼朦胧:“不过是荒凉一场大梦,相伴数百载,戏言犹在耳边,再见已是忘却故人颜。”
朗声大笑,乘风而去。

晏止淮离去之后,秦青的双耳动了动,自陆靳的膝上跃下,慢慢的化作了人形。
不再是那般少年模样,夜色中立着的男子,一头漆黑垂至脚踝的厚重鸦色长发,肤色莹白胜玉,长眉入鬓,眼角斜挑,魅惑众生,风流无双。
他走向陆靳,伸出手指,轻轻挑起了他的下颌,含笑道:“本大爷这副皮相,无人不爱,你却不喜么?”
陆靳醉得一塌糊涂,连眼皮都未曾掀动一分。
秦青轻笑一声,俯身去吻他的唇。尚沾着些米酒甜味的嘴唇,含在嘴里的味道竟是无比甘美。秦青不由得动情,舌尖挑开陆靳的唇瓣,正待进一步攻城掠池,冷不防脚踝被“啊呜!”一声狠狠咬住了。
秦青痛得叫了一声,忙低头一看,却是那狗崽子恶狠狠的瞪着他,死死的咬着他的脚踝,拼命的要拖开他。
“你这死狗!”秦青低声怒吼,抬脚一甩,居然甩不开。
狗崽子死不松口,被他甩来甩去,犹自坚持狠狠的咬住不放。眼见都流血了,那狗崽子愈发得意,尖锐的利齿又陷下去几分。
秦青又是痛又是怒,这死狗,居然又要来坏他好事!怒而将它拎起,正要一把丢出去,却又被咬了手指。

“看老子今天不宰了你!”秦青怒骂,正要发狠,忽然听到一个含糊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你,你要宰了谁?”
惊吓之下转头一看,却是陆靳瞪着一双朦胧的醉眼,摇摇晃晃的立在那里,歪歪斜斜的抓着长剑,怒视着他。
秦青一见他这模样,平日里缺少表情甚为严肃的一张脸如今微染着红晕,眼睛半睁不开,似怒似嗔,自带着一种风情,不由得大为荡漾。
“啪”的一掌将那狗崽子打飞出去,转身就将陆靳扑倒在了石床上,调笑道:“我今夜就宰了你,用本大爷的这里……”
“哐啷”一声,陆靳抓在手内的长剑坠落在地,被秦青死死按倒在了床上。
被打飞到洞角的狗崽子,只呜咽了一声,挣扎着想要爬过来,却是头一歪,晕过去了。
晕过去之前,它的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一丝念头:大势去矣!
发表于 2009-10-12 20:38:37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容琛和晏止淮这段总觉得很熟悉,是不是有文是专门写他俩的?
 楼主| 发表于 2009-10-13 21:58:41 | 显示全部楼层
6# xiaoyu
没有……汗。
不排除以后会写个番外……ORZ
 楼主| 发表于 2009-10-13 21:58:58 | 显示全部楼层
10

这一夜,陆靳睡得极不安稳。似乎自己在梦中变成了一团面泥,被人搓来揉去,又是啃又是舔,痛楚中夹杂着微妙的快感。被醉意抽干了力气的身体,连反抗也显得软绵绵,嘴里模糊地说着:“住手……”但是很快就被堵住了嘴唇。
双腿被强势的分开了,硬邦邦的东西抵了上来。陆靳退缩了一下,然而身子被死死的压住了,细长的,类似于手指的东西伸进了他那个难以启齿的隐秘之所,略带急切的抽插起来。陆靳烂泥般的脑子里尚不及分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究竟想作甚,下一瞬,下身传来的撕裂感使得他瞬间清醒了片刻。
“你……唔……”
怒斥声尚未出口,嘴唇又被狠狠的咬住了。体内又是一阵猛烈的波动,所有的言语尽数化成了一片破碎的呻吟。
他感觉到汗液滴落在自己脸颊旁边,秦青松开了唇,亲昵的贴着他的脸,伸出舌头舔掉了他脸上的汗珠,声音喘息着,却带了几分笑意,“还有力气说话啊……看来我还不够努力啊,是不是,嗯?”
微拖着长音的调子,慵懒而恶劣。
陆靳用力挣扎起来,却被秦青使劲一顶,他只来得及一把捂住自己即将呻吟出声的嘴,感觉到敏感的内壁一下子绞紧了秦青,秦青粗喘一声,一把握住他的腰身,将他翻转过来,从背后覆盖上他的身体。
被侵略的部分疼痛的收缩,将秦青导引得更深入,仿佛永不餍足,只期待着更深、更深的侵犯。羞耻与快感双重搅动着陆靳的身体,然后他感觉到秦青重重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手指滑向自己双腿之间,执拗黏腻的爱抚着,那个色情又潮湿的声音都仿佛是一种爱抚:“……叫出来……陆靳,我想听。”
想听,想要这人发出更多的声音,哪怕只是破碎着断断续续的怒骂,或者死命压抑住的喘息和呻吟,对秦青来说,都无疑是上等的媚药。他忍耐着不对陆靳出手,已经忍了太久了,骨子里潜藏着的兽性被完全的挑起,于是这一夜,翻来覆去,直到洞口透入一丝曙光,秦青才意犹未尽的收手。
陆靳已经连掀动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秦青满意的咂咂嘴,忍不住又扑在陆靳身上舔咬亲吻了一阵,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他睡了。

陆靳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上下恍如被拆散了又重新拼凑起来一般,从腰以下都涩痛不堪。
一扭头,吓一大跳,那搂着自己睡得正香甜的男人是谁?
一把将还沉浸在睡梦中的男人的头发揪住,陆靳翻身而起,厉声道:“你是谁……秦,秦青?!”后面那句话因为太过惊讶,已经有些结巴了。
咕哝着呼了一声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男人,对着他露齿一笑:“你醒了?”
陆靳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这一夜间从少年版秦青蜕变为成年版秦青的男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青贴着他的脖子,蹭了蹭,开始舔起他胸前的小小突粒。
酥麻的怪异感又从体内蹿了出来,陆靳下意识的低头一看,瞬间被刺激到了,自己这满身红红紫紫的痕迹……都是些什么!

“你……你……”做梦也没想到竟会与被自己一手给养大的毛团行下如此羞耻之事,陆靳勃然大怒,顾不得身子的不适,一掌将秦青挥开,伸手便去摸掉在地上的长剑,“你这妖孽,竟敢毁我清白!”
他自封神后,虽只是个法力低微的小小土地,但好歹也是齐县的乡社之主,恪守本职,从不敢有半分懈怠,风月之事更是百余年来未曾沾染,别说沾染,便是想也不敢去想。
这狐精,竟敢趁他酒醉,强行与他一度春风,岂不是污了他的修为!
秦青懒洋洋的看着他,见他提剑来势汹汹,也不过是伸手在他手腕上一弹,那柄长剑便“哐啷”一声从陆靳手内飞落出去了。
“你宿醉方醒,身子又不适,拿得稳那剑么?”嘻嘻的笑着,秦青一把将陆靳又拖了回来,强行按住了他用力挣扎的身子,“醒来就不认账了啊……昨晚分明是,你求我的啊。”
“什么?”陆靳一愣。
秦青趁机又在他唇边偷了一记香,无视于陆靳愈发铁青的脸色,用略带着委屈的声音开始颠倒黑白:“你喝醉了,不知是将我当作了哪个老相好,什么宛玉姑娘的,缠着要与我欢好。你也知道,我是狐,又不是什么圣人,自然忍不住就……”
陆靳脑子“轰”的一声,险些炸了。
宛玉……秦青怎会知道这名字?难道真是昨晚他烂醉如泥,将秦青误当做了当年相好过的宛玉姑娘,一朝失足,铸成了这荒唐大错?

“那你……那你……”陆靳颤抖着开口,“怎么会突然间就……长大了?”
“你仙家精元入了我体内,抵得上我几十年修行,我自然得益匪浅,便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秦青毫不在乎的瞎扯,还邪笑着靠向陆靳,“怎样,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陆靳疑惑的看了他半晌……自己精元入了他体内?这,这……难道昨晚上,自己才是在上面的那个?
他是仙家体质,不比凡人,不会受伤也不会流血。昨晚那些淫靡旖旎的片段,虽模糊记得些,但也不甚分明,毕竟是喝得烂醉,醒来后只有那份酸涩的不适感还残留在体内,具体过程都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又认定了狐精擅长媚人,采阴补阳,没准真是自己……
陆靳的背后冒出涔涔的冷汗,如今他倒成了那借酒行凶之徒,这,这可如何是好?
发表于 2009-10-14 01:18:22 | 显示全部楼层
秦小攻真的好狡猾啊,我看得都一头冷汗
发表于 2009-10-16 22:01:25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呵~~秦青真不愧是狐狸啊~~那陆靳真是楞的可爱啊~~哈哈哈
发表于 2009-10-18 09:59:27 | 显示全部楼层
哦哦~~抓住苏大扭动~~
大爱腹黑攻~~陆靳,你逃避不了了~~
其实那个啥,俺觉得陆黑也蛮好的……还有那个啥期待看到容琛和晏止淮的故事,这一对看着也挺让人纠结的呀。怎么可以忘了呢?叹气……
 楼主| 发表于 2009-10-18 14:58:22 | 显示全部楼层
11

秦青见陆靳忽然间没了动静,呆坐在原处,只是僵硬的望着自己的脸。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心内猛然一喜,心道自己这般容貌,便是在狐族中,也是个万里挑一的。又通晓风月之事,花样百般,昨晚定是教陆靳尝到了从未曾有过的销魂滋味。一开始喊打喊杀的,那都不过是他害羞罢了,如今回味过来,自然舍不得动手了。
这么一想,便忍不住笑弯了眼,又伸手撩了一下头发,含情脉脉的向着陆靳望去。这一看,只见秦青半坐在床上,被子恰恰的遮到胯骨处,衬着一身青紫的欢爱痕迹,一头乌发散乱在颊边,落在秦青眼内,竟是一副说不出的情色撩人。不由得下腹一紧,荡笑着便又压了上去,手指熟门熟路的去摸陆靳的后庭,嘴里说着:“事到如今,还害甚么羞,本大爷昨晚可是让你享受得紧吧?不如再来一次……”
话音未落,冷不防面上忽然挨了一掌,紧接着身子腾空而起,竟是被陆靳一脚踹下了床。

秦青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陆靳满面铁青的看着他,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我还以为是自己酒后失德……你竟敢骗我?”
他差点就被秦青一番颠倒黑白的花言巧语给懵住了,还在疑惑自己即便是喝醉了,也不至于如此荒唐,不分青红皂白便将秦青误认为是宛玉,强行一度春风。百余年来恪守着仙家的规矩,清心寡欲,何至于几杯米酒下去便色心顿起,行下如此禽兽之事?直至秦青来摸他的后庭之处,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这哪里是他强要了秦青……分明是自己被强行压了去!
也怨不得陆靳在这事情上的糊涂,他为人时性子便严肃拘谨,日子过得又清贫,偶尔去看看宛玉姑娘,一年到头也难得有几次——毕竟宛玉姑娘的身价不低,对他一个小小的捕快而言,也不是一笔随便就能拿得出来的花销。他于这风月二字上,实在是驽钝得很。陡然发觉自己竟然与秦青上了床,一时惊吓过度,便慌了神。
险些秦青说什么,他便信了什么。
而如今,对着秦青一副仿佛偷了鸡吃得心满意足般的狐狸脸,他再木讷,再不解风情,也该知道真相究竟如何了。

难怪……当初晏止淮一心劝他及早将秦青打发出去。他还道秦青年纪尚幼,又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便是发情,也总该不会对自己如何。如今看来,果然是狐性本淫,竟然“吃”到了他的头上!
愈想便愈是怒火滔天,秦青一见他面色不善,便忙跳了起来,急急的嚷道:“你好歹也是个神仙,做完了便想不认账了么?”
陆靳勃然大怒:“你说什么?昨晚分明是你……是你……”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狠狠的盯住秦青。
秦青半垂着眼帘,委委屈屈的道:“昨晚若不是你喝醉了,先来缠我,我也不会迷了心窍,与你欢爱一夜。我又不是雌狐,难道还会乖乖被你压么?”又嘟哝了一句,“本大爷……也已经很小心了,又没有弄痛你。”

只一句话,陆靳立即变得面红耳赤。他之所以稀里糊涂还以为自己对秦青如何了,也是因为身子虽酸软不堪,但那里……确实不觉疼痛。他也没想到自己已不是凡人体质,便是刀砍剑刺,也不会伤到分毫,更不会留下痛感。如今秦青这么一说,倒好象真是对他如何小心翼翼,委屈万分。
“真的……真的是我喝醉了后……”
“不然本大爷怎么会知道什么宛玉姑娘?还不是你喝醉了后强拉着本大爷,嘴里却叫着那个女人的名字?”秦青理直气壮,“你不记得了,便赖我!陆靳,你好不讲理!”
秦青这番话说得酸味十足,陆靳却没听出来,只当他是真受了委屈,如同小时候一般又在撒赖耍性子。
秦青见他变得犹豫起来,趁机忙又爬上床,也不敢造次,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抱他,低声下气的道:“其实,我心里是喜欢你的……便是你将我当作了不知什么女人,才与我两厢欢好,我……却也觉得欢喜。你好好看我一眼,陆靳,你当真,一点也不喜欢我么?”

陆靳对上那双深情款款的眸子,心头猛的一跳,慌忙转开了视线:“胡闹!我,我可不是山里那些与你厮混惯了的妖精,我……”
“你是陆大仙,我知道。”秦青笑着轻吻他的唇,“只是你不觉得无趣么?做神仙做成你这样子,比个凡人还乏味,有我陪你不好吗?便是神仙中也有神仙眷侣,别处的土地老儿还有个土地婆婆呢。你就当我是你的土地婆婆……”
说到后面便又不正经起来,不怀好意的去啃咬陆靳的脖子。
陆靳伸手推开他,正色道:“秦青,且不说你是妖,我是仙。单单只说你我同为男子,此事便已是荒唐之极。既然是我酒醉失错在先,此事便休再提起了。”
秦青竟然说喜欢他……这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之前还道是秦青胡乱发情,连自己是谁都顾不得了,只当是平日里和他厮混惯了的妖精,压倒了便行事,心内实在是又怒又气。如今竟然是自己酒后失常在先,而秦青又对着自己吐露了爱意……如今一来,倒叫他不好再对秦青动怒。
只是秦青这不该有的念头,该是要及早除去才是!

秦青却嗤笑了一声,道:“都是男子又如何?我喜欢你,你是女子也罢,男子也罢,我都是一样的心思。你若当真对我没有一丝心意,又怎会任由我留在你身边?又怎会对我那样好?陆靳,分明是你先撩动了我的心思,如今却要来装无事人吗?”
陆靳一时间心慌起来,只是不住的摇头:“我,我没有……”
“本大爷不管!”秦青扑在他身上,“我只喜欢你一个!你若不喜欢我,你心里喜欢的是谁,本大爷就把他们都杀了!”
陆靳大惊:“说什么胡话!我哪里有别的喜欢的人!”
秦青立刻面露喜色:“那就是我了?”
陆靳只觉头痛万分,只得用力推开他:“你别缠着我,容我想想。”
他被秦青扰乱了心绪,一时间自己也不知道对秦青,究竟是存了何种心思。真要打骂着赶走,实在是不忍。若是容他继续留下,岂不是默许了秦青存着的这番心思。
陆靳虽自律甚严,却也不至迂腐顽固。做人时对宛玉姑娘动了情念,也不计较她是青楼女子,只想攒足了银两替她赎身,丝毫不计较外人会有些甚闲语流言。如今就算做了神仙,也不会因为秦青是妖,便对他心存鄙薄之心。若他与秦青当真是你情我愿,便是舍弃了这神仙不做了,也是他心甘情愿。若自己委实没那份心思,只是将秦青视为毛团般的宠物,不忍他伤心失望,便任由他胡来,岂不是到头来害了两人。
原以为做了神仙后,七情六欲便该已断绝干净。清修百余年,谁知却仍旧堪不破,如今为了个秦青,竟是心绪纷乱至此。
陆靳默默叹了口气,起身着衣,对秦青丢下一句:“我出去走走,你别跟着。”语毕,径直出了洞府。

秦青躺在床上,也未伸手阻拦,任由他出去了。
他知道陆靳如今心绪纷乱,便也不急着要他此刻便顺了自己的意。欲速则不达,逼急了陆靳真将他赶出去可怎办。他那番情词恳切的话语,无论如何,陆靳已经是乱了心思了。
唇角微微勾起,秦青懒洋洋的爬起身,如玉般纤长的手指开始慢条斯理的疏弄着自己的一头长发。
他是什么道行,陆靳又是什么道行,怎可能逃出他的手心。这么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深,微微侧头,半空中忽然有几根狐狸毛轻飘飘的落入他手内,秦青面色陡然一变,急忙跃出了洞府。
“主上……”洞府不远处,正恭恭敬敬的立着几头狐精。
秦青面色冷厉:“谁让你们到这里来的?被他发觉了怎办?”略放缓了语气:“换个地方说话。”
话音一落,那几条人影迅速消失。秦青的眸子微暗了暗,也消失在了原处。


12

立在一片郊野之外,秦青将一头长发微微拢了拢,皱着眉头道:“你们几个不好好在族内头呆着,跑这儿来作甚?出了什么事吗?”
几头狐精中为首的那个道:“没有。只是担心主上独自在外这么长时间,我等不放心,特意过来看看。”
秦青冷笑道:“翠姬那贱人,虽伤了我却还不至要了我的命,再调养一段时日,我便能完全复原了。”顿了顿,又道,“族内大小事务暂且就交由你们几个费心了,以后无事莫再来,此处既安全又便于我调养,万一被他发觉了我的身份怎办?”
“可是,”那狐精迟疑了一下,开口道,“眼看时限将近,我等担心主上您……”
“有甚可担心的?”秦青冷冷的斜了他们一眼。
“万一那土地神不肯替主上……”
“多事。”秦青冷哼了一声,负手道,“就凭他一个修为不过百余年的小神仙,还逃得出我的手心?不必你等担心,早已得手了。”
几头狐精不禁面露喜色,纷纷拜倒在地:“如此,恭喜主上!”
秦青不耐的摆手:“行了,你们快走吧。”
那几头狐精知道他怕泄露了行踪,恭恭敬敬拜了两拜后,片刻间消失了身影。秦青面上却无甚喜色,伫立在原处良久,终于眸子一沉,抽身而回。

却说陆靳出了洞府后,心绪纷繁之下,竟是不觉间走到了晏止淮的洞府处。在门口略犹豫了一下,心想这事也不好与他商量,晏止淮一早便说了,恐秦青为患,祸及到他身上。如今竟被他言中,虽说自己尚未理清要如何处理与秦青之间的事,但万一被晏止淮知晓,若是狠狠斥责自己一番,再赶去将秦青从他洞府内逐出,只怕也有可能。
与头狐精纠缠不清,本就犯了仙家大忌。晏止淮看似性子温和随意,骨子里却是自律甚严,一定会劝他及早斩断孽缘,莫要毁了修行。
迟疑之下,陆靳便欲转身离开。忽听洞内传来一阵砰砰乓乓的响声,随即晏止淮万般无奈的声音响起:“小龙君,小仙之前已向你陪过不是了,如何又来小仙的洞府内捣乱,还打伤了我看守洞府的阿蛮?”
陆靳一惊,忙走进去一看,却见晏止淮洞府内一片狼藉,石桌石椅全被掀翻在地。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幼童,身后还拖着条尾巴,叉腰站在晏止淮面前,正气呼呼的吼:“你颠倒是非!分明欺负了我,倒骗得我父王回去后将我好生教训了一番,本殿下不砸了你这破洞,怎咽得下这口气?”

晏止淮心疼的看着阿蛮替他酿的猴儿酒洒了一地,实在是想揪了这顽童过来狠揍一顿屁股。但念着他爹开罪不起,只得好声好气的哄:“小仙当日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小龙君。小龙君大人有大量,莫再和小仙计较了吧。”
这小祖宗赶紧回去吧,别再来扰他清净了!
小龙君跳脚道:“父王对我下了禁足令,不准我踏出寝宫半步!今日他去南海赴宴,我好容易才得了机会偷溜出来,臭神仙,你说是不是你害的?”
晏止淮哭笑不得,心道你父王管教你,来我这儿撒什么野。再说了,若被容琛抓到他又偷溜出来,回去不是又一顿好骂?小龙君见他苦笑着不说话,便气冲冲的伸手来扯他,因个子矮小,只得踮着脚揪住他的衣衫下摆,使劲儿往下拉。

陆靳也觉得这小龙君有些过分了,便上前道:“小龙君,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山神已向你陪过不是了,又何苦一再相逼。”
小龙君回头眼一瞪:“你是谁?本殿下的事,轮得到你来管?”
晏止淮见他来了,忙挣开小龙君扯住他衣摆的手,绕开一地的狼藉,愁眉苦脸的走到他身边:“你怎地来了?唉,难道真要逼到我换住处不成?”
陆靳低声道:“你且哄着他先回去,哪里就到了逼得你换住处的地步。”
晏止淮低低叹气:“怕是哄不走呢。”
那小龙君瞪着眼,看他俩嘀嘀咕咕的,好生不耐烦:“你们两个,是不是在商量要赶本殿下走?”走到陆靳面前,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哦,本殿下想起来了,你是此处的土地,养了只狐狸在肩上的。哼,劝你少管闲事,不然本殿下就去拔光你那只狐狸的毛!”
他无心之语,陆靳倒是心虚的脸红了一下。当日撞见晏止淮教训小龙君时,秦青正趴在他肩头,不想这小龙君倒好记性,还记得。

晏止淮弯腰陪笑道:“岂敢,不如小仙先送小龙君回府,改日再登门谢罪如何?”
小龙君不依,说什么也赖着不肯走。晏止淮无奈的转头看向陆靳,陆靳疑惑的在他耳边道:“看这样子,倒不像是来捣乱的,反倒像是要赖在你这处不走了。”
晏止淮叹气道:“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初招惹了他。”
陆靳忍不住笑起来,拍他肩道:“他既赖着不走,便由得他去。迟早龙君会寻来将他带走。”
晏止淮只是不住的叹气,这小龙君果然是一副赖着不走的模样了,一脚将趴在他床上哼哼着的阿蛮踢走,自己爬了上去,俨然将此处当他地盘了。
晏止淮只得将陆靳拉了出来,立在路边,向着他无奈道:“这小祖宗,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赶走更是使不得。如今连洞府都被占了去——只恨我不是他爹,不然非得教训得规规矩矩不可。”
陆靳忍笑道:“我看龙君倒是恨不得有人替他好生管教这小龙君才好。你如此纵容他胡闹,他以后怕是更要骑在你头上了。”
晏止淮叹了口气,忽道:“对了,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陆靳一惊,摆手道:“无事,闲来走走罢了。”

晏止淮笑道:“这倒难得,昨晚才邀我饮酒,今日怎又记起我来了。莫非你洞内还藏着别的好酒,要与我分享……”
话音未落,倏地变了脸色:“陆靳,怎你身上如此重的狐味?”
陆靳磕磕巴巴道:“糊,糊味?我洞府内未曾着火……”
晏止淮将他一把扯过来,陆靳衣襟被略拉松了一些,露出了脖颈间一片青紫狼藉。晏止淮一眼看到,不禁面色大变:“你,你昨夜做了何事?这些痕迹从何而来?”
陆靳眼见瞒他不过了,只得垂下了眼帘,低声道:“一时酒醉失状,与秦青……”
晏止淮满脸愕然:“酒醉失状?陆靳,你便是醉了也至多酣睡不醒,我又不是没见你醉过。何至于醉到如此荒唐的地步,与秦青犯下此等大忌?”
陆靳原本就心烦意乱,挥手推开晏止淮:“事已至此,还有甚可说?你若是劝我将秦青赶走,大可不必了。原不是他的错,他又说喜欢我,要与我长相厮守。我……我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这番话,竟一个字也没提自己是神,秦青是妖,不该相缠之类的言语。似乎只是茫然不明自己的心意,因此烦恼。
晏止淮原本要出口的话语,不由得也吞了回去。他知晓陆靳的性子,若当真恼怒,只怕也就将秦青赶将出去,不许他再回来了。哪里还会烦恼到走到他这里来?微微叹了口气,道:“我要劝你的话,想来你自己也清楚。罢了,你暂时就留在我处,想清楚了再做打算吧。”
秦青那狐精,近千年的道行,却一直赖在陆靳身边,究竟是何意图?难道果真是喜欢上陆靳了么?他虽不清楚,却也不想妄自揣测,无事生非。
陆靳也不是个懵懂小儿,个中厉害,怎会不知?还是留待他自己想清楚了,再说吧。
发表于 2009-10-19 13:09:25 | 显示全部楼层
哎,陆小受也未免太容易让秦小攻得手了吧、、、
发表于 2009-10-19 13:25: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对配角感兴趣,比如小宴啊,龙君啊~~~~~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1 21:35:41 | 显示全部楼层
13

秦青回了洞府后,见陆靳还未归来,便随手收拾了一下狼藉不堪的石床,坐在床沿,想着等陆靳回来了,不知是何态度。正想着万一陆靳这样说,自己怎生回应,那样说,自己又要如何应对,忽然听一阵低低的怒吼声响起。他惊讶的转头看去,却是之前被他打晕的那只狗崽子,歪歪斜斜的爬起来,正对着他发出愤怒的低吼。
秦青不由得好笑,翘着腿,对那狗崽子戏谑道:“你很不服气?可惜啊,你如今法力全无,话都说不出来,还能怎样?”
狗崽子扑上来要咬他,被他轻轻松松的一掌拂开。这陆黑倒是对陆靳一片忠贞不渝,想方设法也要回他身边。幸好被晏止淮封住了法力,不然还真是个祸害。
被他一掌打趴在地,陆黑呜咽了几声,还想再爬起来。无奈本事不济,秦青那一掌看起来没什么力道,落在它身上却着实不轻,如今它妖力全失,不过是条普通的狗崽子,一掌便被打得爬不起身来,委实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恨恨的低嚎着,陆黑只恨自己如今口不能言,半分本事也没有,对付不了这狐狸精。
陆靳是个老实神仙,心肠又软,哪里斗得过这成精已久的狐狸。万一果真被秦青花言巧语给骗了去,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么?

秦青冷眼瞧着陆黑在地上慢慢的挣扎着站起身,蹒跚着向洞口处爬去,眉一挑,一脚踩住了它的尾巴:“你想去哪里?”
陆黑呜呜的吼着,它要去求晏止淮,将它被封的妖力解开!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秦青笑起来:“你想去求那姓晏的帮你?哼,那个可恶的山神,也是个好管闲事的,之前还撺掇陆靳要赶我走。”一把将陆黑捞在手内,往原处一抛,得意的冷笑,“你哪儿也别想去,乖乖在那儿呆着吧。”
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也不看看他秦大爷什么道行。
见陆黑龇牙咧嘴的瞪着他,几乎要炸毛。秦青不觉好笑,与它对视了一番,忽地转过脸去,不屑道:“我又不会对陆靳怎样,既没有吸他的阳气,也没有采他的精元。不过是你情我愿欢爱了一场,你便恨成这样?”
陆黑气愤的吼了几声,说得好听!陆靳走后,便坐在那里笑得邪恶,还敢说不会对陆靳怎样?
秦青斜了他一眼,懒懒的躺倒,良久,默默的叹了口气。

陆靳留在晏止淮处,帮他将一塌糊涂的洞府整理了一番,便坐在石凳上开始发怔。
晏止淮替阿蛮疗了伤,将那哭哭啼啼的猴精哄走了后,望了一眼霸占了他的床,睡得香甜的小龙君,微微叹了口气,坐到了陆靳身旁。
伸手倒了杯茶递与他,晏止淮开口道:“你与秦青,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真不是他先来诱你?”
陆靳将茶盏捧在手内,沉默了半晌,缓缓摇头:“是我酒后失德,错将他当作了人世时相好过的女子。他本是头狐精,哪里知晓什么礼义廉耻,顺水推舟便与我成了好事。唉,错原不在他,我又怎能全推到他身上。”
晏止淮欲言又止,心道陆靳既然都这么说了,想必是确实如此了。只是他与陆靳相交百余年,深知他向来是副拘谨自律的性子,怎会酒醉之下,便如此失态?
斟酌了一番言辞后,晏止淮温言道:“若只是你一时无心之过,及早回头还来得及。断了与秦青之间的纠缠,此后潜心修行,倒也无大碍。”
陆靳不比上界仙神,未经修行,直接便由凡人入了地府,然后成了神。俗骨未脱,七情六欲尚存,偶尔犯下了这风月事,只要不泥足深陷,一错再错,倒也不至于落下多大的罪过。只是不知陆靳如今心内如何计较,看他这样子,似乎是不舍秦青。
“我与他相伴了这么长一段时日,虽说之前不曾动过他念,但总归是有了感情。”陆靳低低的叹息,“如今要我赶走他,实在是……于心不忍。”
顿了顿,垂首道:“更何况他说……说喜欢我,不想离开我,要与我长相伴。我,我如今也不知自己心里究竟存了是何念头,不知该不该应他。”
自做了这土地神的百余年来,寂寞清闲,幸得后来有秦青相伴,才觉出了些岁月的欢欣。不知不觉中,他已将所有心思都系于秦青身上了,唯恐他受了一丝委屈。秦青负气出走时,他表面上虽未表现出什么,实际上却是担心得坐卧不安。而寻到秦青后,那无法掩饰的欢喜之情,哄着搂着将他带回洞府的满足感,难道……真的是喜爱之情?
便是当年对着宛玉姑娘,也不曾如此牵肠挂肚,烦恼不安。

晏止淮听他言语,便知他的心思已经乱了。欲待出口再劝,脑中忽闪过一道身影,也是他当年一时多事,拣来养在身边。养大了后,便来祸乱他的心智,一心一意的执着于他,半是纠缠半是强迫,与他定下永世相守之约。
当年与他相别之时,摇手一笑,道是改日再见。谁知一等数百年后,再相见却是在他喜宴之上。往日誓约尽成戏言,而他也只能一笑饮尽杯中酒,从此忘却故人颜。
眼见陆靳如今,便如他当年一样,舍不下,断不了,反受其害。而他深知其中滋味,竟是说不出冠冕堂皇的话来。
若能干干脆脆便拂袖斩断,只当不曾相识,不曾相守,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堪不破情爱二字的红尘蜉蝣。人也罢,妖也罢,仙也罢,最怕的便是乱了心。
犹是千余年修行,尚且挣破不开。陆靳不过是个做了百余年土地的小神,又如何看得破,舍得下呢?
只是要他劝陆靳顺了秦青的心意,当真回去与他长相厮守,却也不妥。毕竟是仙妖殊途,难免日后不受其害,而秦青又是只狐精,说不得也只怕祸害过人心,造下过数不清的孽缘。狐族生性风流浪荡,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对着陆靳情深款款,日后又不知是何种变数。
如果这狐精是陆靳注定的情劫,他担心陆靳挨不挨得过。
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晏止淮也只能长叹一声,静观其变。


14

陆靳在晏止淮的洞府内坐了大半日,便欲起身告辞离开。却被晏止淮一把扯住,道:“你既来了,便索性多住几日再走。如今回去见了秦青,你想清楚了如何应对么?”
陆靳皱眉道:“你这里还有个小龙君,再多个我,睡的地方都没了。况且我也没打算急着回去,不如干脆到人间走走,理清些头绪。”
他虽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仍是怀着些惴惴不安。倘若当真就此应了秦青,与他厮守在一处,日后不知会不会生出后悔之意。况且他与秦青,到底是仙妖殊途,自己若真下了这决心,便要做好将来连这土地神也做不成了的准备——毕竟是犯下了仙家清规戒律的大忌,一旦事发,便是削去了他的仙籍也不为过。
打回地府倒不要紧,只是入了轮回后,前世之事烟消云散,岂不是辜负了秦青。
晏止淮却道:“你且陪我几日,到时候我同你一起去人间走一遭。”
陆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过来,不由得失笑:“你怕那小龙君闹将起来,头痛不过,便要将我也拖下水么?罢了吧,不过是个顽童,你便忍耐到他父王寻来就是了。”
晏止淮叹气道:“你既知道,便多留几日吧。我实在是头痛,你的耐性倒好些,说不得能哄得他乖乖回去。”
毕竟也养了那毛团多日,陆靳对付这类幼齿型的倒是颇有手段。不像他向来奉行言之不行,武力调教的信条,到时候忍耐不过便将那小龙君倒提着又揍一顿屁股,更加脱不得身了。
陆靳连连摆手:“这小祖宗我也惹不起,你别拉扯上我。”

两人正在扯皮间,天际隐隐间有龙啸传来。晏止淮面色一变,陆靳笑道:“想是解决你麻烦的正主儿要到了,还不快些沐浴更衣,准备迎接龙君殿下。”
晏止淮无奈的低声自语道:“真是避也避不过。”扯住陆靳转身回了自己洞府。
洞府内小龙君想是也发觉了隐隐而来的龙气,正张皇失措的呆立在地上,晏止淮见了他,劈头盖脸便道:“你父王怕是就要来了,快些出去,乖乖与他认个错回去罢。我不说你在我洞府内捣乱之事便是了。”
小龙君扭头嘴硬道:“我才不怕他!”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赖地不起。晏止淮一急之下,伸手便去扯他,小龙君愈发来劲,一条尾巴缠在他手臂上,死活不挪身。
陆靳看得好笑,心道晏止淮视这小龙君为祸害,小龙君看起来却像是待他格外不同,什么人不好缠,偏要死死的缠上他。
拉扯间那道强大的龙气已然到了门口,华光一闪,龙君殿下踏步而入,面色微显不悦,径直向着小龙君而来:“你趁我不在,如何又来这里胡闹!”

小龙君见了父亲,一张小脸霎时憋得通红,眼中含着泪珠,哭着嚷道:“父王要娶新娘娘,我不回去!我再也不回去了!”
容琛一愣:“我几时说了要娶新妃?”
“你去南海赴宴,不是因为那南海三公主想嫁你么?”小龙君跺脚哭泣,“你分明说过,除了母妃,再不娶别的女人过门。明知那三公主想要嫁你,撺掇着龟丞相来说过几次了,为何父王还要去赴宴?”
容琛不由得面露尴尬之色,不自禁的转头望了晏止淮一眼。却见他立在一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不悦感从心底升起,容琛冷声道:“我去赴宴,不过是受了南海太子之邀,何来你说的这些缘故。走前分明令你不得踏出水府半步,竟如此胡闹,又来山神府扰乱神君清修!还不跟我回去?”
小龙君抽抽搭搭的扯住晏止淮的衣角:“我要留在这里,不回去!”
晏止淮闻言惊得忙去拉开小龙君的手:“小龙君这是怄的哪门子气,小仙洞府简陋,哪里是小龙君呆的地方。”
容琛淡淡道:“难得神君与劣子如此投缘,不如就请神君去本君水府,留客暂住几日可好?”

小龙君一下子止住了哭泣,看了龙君一眼,又眼巴巴的望了晏止淮一眼,扭捏着低头:“那,那也好……”
晏止淮却是一惊:“这,这……承蒙龙君厚意,小仙岂敢推辞。只是仓促之间,也未曾备上薄礼,不如小龙君与龙君且先回,待小仙过几日后,登门拜访……”
龙君微笑道:“我与神君见面便觉得投缘,劣子又几次三番来烦扰神君,自感歉疚。本应亲自登门谢罪,却因些事情耽搁了。如今择日不如撞日,还请神君莫要计较劣子无状,舍本君个面子,来舍下饮杯薄酒如何?”
又一眼看到立在一旁的陆靳,迟疑了一下,道:“陆神君若是无事,也请……”
陆靳忙拱手道:“多谢龙君厚意,我却还有事急着赶回洞府,不便前去叨扰了。”
龙君也不勉强,只是微微一笑:“如此,便待下次再相请了。”
那厢晏止淮急得冲着陆靳使了好几个眼色,陆靳只作不见,客客气气的与龙君辞别,忍着笑看了晏止淮一眼,告辞离去。
踏出洞府之际,还听到晏止淮干巴巴声音传来:“我,小仙也尚有些事情暂时无法抽身……”
随后便是小龙君恼怒的声音:“臭神仙,你好不识抬举!父王请你来水府做客,你还推三阻四的,不情愿么?”
“放肆!”容琛低沉的声音响起,继而放缓了语气,“神君便休再推辞了,请吧。”
陆靳嘴角含笑,心想晏止淮向来自诩仙友遍及四海,哪里都有他蹭食之处,如今对着这龙君,却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着实耐人寻味。
百年难得一见晏止淮吃瘪,便是陆靳这般拘谨的性子,也忍不住想要看一番好戏。待过几日再来找他,且问问他在龙君水府见闻如何。
一面想着,一面笑着御风而去,下得山后,化作常人模样,入了人间。

他却不知,秦青此刻却是在他洞府内,苦等他不回,一肚子恼恨,正磨着牙,拿着陆黑寻晦气。
“这该死的陆靳,说是出去走走,如何就不见回来了!”秦青一脚踩在陆黑的肚子上,陆黑痛得嗷呜了一声,一口咬在秦青的脚踝上。
一狐一狗厮打在一起,弄得整个洞内一片狼藉。
秦青正欺负陆黑欺负得起劲,忽然听到洞口传来一声冷笑:“没想到堂堂玄狐主,如今竟沦落到和条野狗打架的地步啊。我说你躲到哪里去了,遍寻不着,原来是在这里。”
秦青面色骤然一变,陆黑的双耳也竖了起来,疑惑的扭头看去。
只见逆光中立着条人影,看不清面目,正不紧不慢的一步步踏进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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