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荒原

E伯爵

70# rhodanna 有描写他在外出时候戴墨镜的

E伯爵

(十五  隐修会)
以前母亲还活着时候，曾经给戴斯说过：“拿着现在你能摸到的东西，如果那些被人抢走了就让他们抢走吧。你挽回不了什么，你也无法让时间倒流，所以能吃一口就吃一口，能睡一觉就赶紧睡，懂吗？”
戴斯觉得这是母亲教给他最有用的本事。
他一直坚持如此，所以在伊甸里，他比同龄人活得都要长，现在他也成为了最后剩下的荒原行者之一。
戴斯拉低了风帽，但仍然遮挡不住呼呼的寒风夹着着沙尘打在他脸上，即使眼睛被深色的潜望镜保护起来了，嘴巴里还是灌进了不少沙子。它们又苦又瑟，摩擦着他的牙齿和舌头，甚至钻进嗓子眼儿。戴斯本来想把靠吐唾沫吐出来，但是一开口就得到了更多的沙子。
罗马的生活仿佛是戴斯做的一个甜蜜美梦，那些干净的床和食物，不用担心饥饿、伤害，即便是残酷的训练，也不过是多一些伤疤，然后变得更加不惧怕荒原。戴斯有些怨恨，或者说，他讨厌一切让他感觉好点儿的梦，因为它们终将破灭，几乎没有例外。
但他又觉得自己或许并不是最倒霉的，因为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真正属于罗马，而赛文刚好相反。荒原行者不畏惧荒原，是因为他们了解它的真相，将自己的根扎别处，比如罗马……也许荒原行者的勇气和力量都是来自于不属于荒原的地方。
戴斯看着前面那个黑色的身影，觉得他不崩溃实在是个奇迹。在罗马毁灭之后，他们已经在荒原中跋涉了半个月，赛文没有痛哭，没有失眠，没有消沉，他仿佛没有变化……还是面无表情、沉默寡言。
“我们要去哪里？”在离开那一片烧焦的废墟时，戴斯也曾问过赛文。
苍白的荒原行者将他的长刀插入腰间，短柄斧背在闭上，穿戴好披风、兜帽，最后才回答道：“撒丁岛，骷髅隐修会。”
其实这答案对于戴斯来说并没有意义，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赛文说的是什么东西。但他并不想追问，该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而对于将来的未知，又让时间变得非常充裕。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在沉默前进，一直来到地图上一个叫做那不勒斯的地方。
在海边有一个破败的船坞，里面同样停着一艘小船，就跟他两年多前在马赛港口看到的一样。他在海浪的颠簸和呕吐中来到了罗马，现在又用同样的方式远离它，这似乎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他所不能预见的是那些未来究竟以何种面目出现。
戴斯站在甲板上，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传来，那是赛文在驾驶室里操作。他没有回头看背后的陆地，只是看着眼前的海——
它跟他第一次看到的没什么不同，依然无边无际，蔚蓝、迷人。它仿佛是这个世界上跟荒原一样可以永恒的东西。
但戴斯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他去了驾驶舱，看着赛文紧握着舵。
“骷髅隐修会，那是什么？”戴斯问道。
赛文看了一眼罗盘和海图，没有回答。
“得了，你不能永远瞒着我。”
赛文又矫正了一次航向，这才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那是一些守墓人。”荒原行者冷淡地说，“光头、纹身，脾气古怪，你不会喜欢他们的。”
戴斯几乎可以预料到自己能够容忍，因为他不认为那些人比赛文更麻烦。
“这个世界毁灭之后，有许多东西被人所抛弃，只有能让人活下去的才是最重要的。那些需要被埋葬的东西，虽然不应该被忘记，但是没多少人愿意再看一眼。但有些人会去寻找它们，封存它们，或者学习、记忆，让它们残存下去。”
“那究竟是什么？”
“大概是人之所以为人的一些东西……”
戴斯听不懂赛文在说什么，在离开罗马之后，他似乎变得更加古怪。
于是他们在沉默中前行，一直到这老旧的破船靠岸。
撒丁岛是赛文在罗马所看到的地图上的一个岛，面积还不小，但在地中海显得很孤独。当戴斯从金黄色的沙滩上岸，并且爬上怪石嶙峋的缓坡之后，他惊讶地看见了大片大片的绿色，那些叶面宽阔的棕榈树随着海风在轻轻地摇动，一条碎石铺成的平坦道路一直延伸出去。
他们踏上这条路，在鞋底沙沙的声音中往前走，太阳在他们身后降落，只留下血一样的余晖。戴斯看着自己和赛文的影子被越拉越长，然后渐渐地跟周围融成了一片。当最后一丝光线消失时，他想要取出身上的火柴，但赛文却突然停下来。
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路的远处，两簇摇晃的火苗像幽灵一样出现了。它们慢慢地走近，在火光所照耀的范围内，能看见两个黯淡不清的人影。
戴斯开始以为他们带着灰色的帽子，但等他们来到面前才发现，这两个人没有戴帽子，让他们显得模糊的不是浅黑色的衣服，也不是糟糕的光线，而是他们裸露的皮肤上的纹身——
他们和荒原行者一样是光头，但是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黑色或者彩色的图案，从后脑、头顶、面部、脖子，甚至是因为举着火炬而露出的前臂，他们就像一张活动的画布。戴斯看到那些图案很奇妙：左边的那个人身上布满了各种符号和文字，而右边那个则几乎全是图形，还有一些线条。
戴斯并没有盯着他们看太久，赛文向他们弯腰行礼，他也照做了。
“兄弟，请跟我们走。”纹着符号的男人对他们说。
“阁下在等着你们。”另一个是女人。
两只火炬带领他们穿过黑暗，又在这条路上行进了很久，接着就看到了更多的星星点点。那是更多的火炬，引导他们走一幢倒塌了一半的房子。
戴斯看不清这房子的全貌，但依稀可以辨认出它外墙上还残存的精美浮雕，那是一个壮汉在跟巨蛇搏斗。
房子里面有更多的火盆，将宽敞的大厅照得雪亮。更多布满纹身的人在里面走动，有些人的纹身很多，就跟两位向导一样，有些只在上臂纹身，看起来很年轻。当戴斯和赛文走过的时候，他们窃窃私语，古里古怪地看着外来者。
向导将两个人带到屋子深处的旋转楼梯处。慢慢地往下走。
楼梯并不长，大约深入了十米，他们进入了一个极为宽大的地下广场。这里灯火通明，而让戴斯震惊的是，所有的灯都发出莹白色的光——竟然是电灯。在这温和的光线中，戴斯看到无数的书架和柜子、保险箱，它们整整齐齐地在这里排列着；每个行列中间摆放着一张张桌子，很多有纹身的男女在台灯下阅读和书写，而另外一些则在帮助同伴们照着桌子上的东西纹身。他们跟上头的人有所不同，似乎对于走过的人毫不关心，有些人会抬头看一眼，接着做自己的事，还有的甚至连头也不抬，对手上的活儿专心致志，似乎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撼动他们。
戴斯知道这些人大概就是组成骷髅隐修会的隐修士。
向导们和他们的同伴一样专注，笔直地穿过桌子，目不斜视，一直来到最角落的铁门前，才停下脚步。
一阵铃声在里面想起，接着门开了，同样布满了另一种纹身的两个人接过了向导的工作，领着戴斯和赛文又下了很长一段楼梯，最后才在两扇有着繁复纹样的生铁门前站住。
“阁下就在里面。”隐修士一边说，一边推开了铁门。
这是一个不算宽阔的房间，它或许很大，但戴斯却看不出来，因为就如同上层的大厅一样，这个屋子也被无数的箱子、柜子和架子所占据了。重重叠叠的书和卷轴被放在里面，还有一些被麻布包裹着的方框和另外很多不规则的东西。在房间的尽头，有一个高高的石台，那上面放着一个透明的罩子，里边是一块人类的头骨。即便隔得远，戴斯也能够发现那块头骨跟普通人比起来形状有些奇怪——仿佛是久远的化石。
“骷髅隐修会”的名字其实就来自于这个的图腾吗？
戴斯并没有为此想太久。屋子里有着和地面截然不同的阴冷空气，虽然亮度柔和的电灯照得整个房间雪亮，但是他仍然拉紧了领口。
赛文走近去，径直来到一叠箱子面前，微微地欠身。
“啊……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箱子后面想起，接着戴斯看到一个穿灰色外套的佝偻身影站起来，慢吞吞地朝一把椅子移动过去。
“阁下。”赛文说，“我和我的兄弟来见您，为您带来梵蒂冈陷落的消息。”
戴斯走上前，也向那个老人鞠躬，偷偷看他的脸——他比教父还老，还要干瘦，皮肤上的皱纹让纹身图案有些变形。他的脸上架着眼镜，玻璃后面的灰眼珠似乎在电灯的灯光中闪着奇异的光彩，跟他的衰老形成了极不协调的对比。
老人在椅子上坐下来，取下眼镜擦干净镜片，重新戴上，这才对他们点点头：“你们需要食物和水，如果不介意，甚至可以来点酒。”
他向门边的人示意，不一会儿隐修士就提来一篮子的食物，摆在小桌子上，里面有烤饼、熏肉和土豆，还有一小瓶酒。赛文没有客气，抓起一块面饼吃起来，而戴斯小心地跟随着他，谨慎而拘谨。
那个老人沉默地看着他们大快朵颐，目光在两个荒原行者身上游走，直到连一小瓶酒都被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光以后，他才慢吞吞地问——
“是公爵干的吗？”
“是的，阁下。”赛文回答，用手背擦了擦嘴，“还活着的人就只有我和戴斯兄弟。”
“现在还有多少荒原行者呢？”
“在外面行走的兄弟不超过十五个。”
老人又沉默了片刻：“你是来告诉我隐修会即将与大陆断绝吗？”
“恐怕的确如此，阁下。”赛文回答，“如今荒原行者的数量减少了三分二，而逗留在外的兄弟们是否有死伤我无法了解，他们一定会先去罗马，再到这里来。但要找到新的家很难，也许不会再有。登上撒丁岛的荒原行者会越来越少，带回的人和残片也将越来越少。”
老人点点头：“这是早晚都会来到的一天，我们很久以前就有了觉悟。”
“梵蒂冈毁灭，骷髅隐修会将是世界上唯一的光。”
“不，我们是火种，”老人用布满纹身的手指着那些柜子，“许许多多的火种，总有一天文明会复活。”
赛文向他深深地弯下腰。
“你们打算去哪儿？”老人问道，“寻找新家？需要我们给后来的荒原行者留下信息吗？”
赛文摇摇头：“荒原行者也许该彻底属于荒原了。”
老人用锐利的眼神看着他：“你要去找公爵们？”
赛文没有回答，却侧身看了看戴斯。“不，阁下，”他说，“比公爵们更加重要的是‘弥赛亚’。”
老人眯着双眼注视戴斯。“一个新面孔，”他说，“孩子，你知道弥赛亚意味着什么吗？”
戴斯不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赛文，但他没有回答。
老人站起身，走到屋子最里面的一个柜子前。
跟其他地方比起来，那柜子出乎意料地大，旁边也出乎意料地空旷，老人打开柜门，那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册子。他取出其中之一，翻开来，递到他们面前。
戴斯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
那个装订精美的册子内页是用皮革做成的，很平整，能看清楚上面每一个图案和符号的细节，当它们还在有生命的躯体上时，可能反而不会如此纤毫毕现。
“这是文明的碎片，也是我们的牺牲和荣耀。隐修士们会选择其中的某些内容永远和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一起……”老人对他们说，“隐修士们很清楚他们的命运，但是你们呢，孩子。”
他盯着赛文，仿佛要钻进那双黄色的眸子里，而白色的荒原行者连动也没有动一下。老人把转向戴斯，灰色的瞳孔似乎便成了黑色。他忽然上前抓住戴斯的手，强制按在人皮上，戴斯只感觉到一种柔软的触感，想把手猛地抽回来，但老人的力量如此之大，他竟然无法挣脱。
他有一丝愤怒，还没有来得及爆发又突然被放开了。
老人合上册子，露出微笑。
“你的眼睛里有厌恶，很好。”他仿佛是在对两个外来者说，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这是因为你不喜欢死亡，排斥这一切相关的东西。你想活下去……”
“大概没有人例外，阁下。”戴斯略带讥讽地说。
老人的笑容扩大了，他不再理会戴斯，只是对赛文说：“也许你是对的，你可以去尝试，孩子……反正罗马已经毁灭，你应该没有什么还可以失去的东西。”
“是的，阁下。”
老人将手重重地按在赛文的肩上：“牺牲的东西，你知道怎样才会有意义。”
那个男人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地闭着，似乎在克制自己。
老人叹了一口气，又看了戴斯一眼，才慢慢地将那个人皮册子放回原处。但他没有再走回来，而是站在石台下仰头看着那个残缺的头骨化石。
“你们可以再逗留一个晚上，”他头也不回地说，“在这里找一找什么东西用得上，都带走吧。我会和长老会商量，给你们最大的方便。”
“非常感谢您，阁下。”赛文停顿了片刻，“那么，我就不说再见了，告辞……”
老人摆摆手，他便和戴斯一起走出这个房间。
生铁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赛文没有回头，而戴斯却偷偷地瞥了一眼——那个老人背对着他们向头骨化石低头参拜，即便是在明亮的灯光中，也似乎能看到出死亡的黑色。
戴斯对于他和赛文之间的对话一知半解，却隐隐能够猜测到，这一群用所有精力来保存人类文化的隐修士，与荒原行者之间有着一种伴生的关系。罗马的彻底毁灭似乎已经打开了一把锁，使得这个原本就混乱凶险的世界开始产生新的变化，对骷髅隐修会的影响只是个起头，而戴斯被赛文领着，首先走进了危险的大门。
他已经预感到赛文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复仇……
这真的太不妙了！

rosie77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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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荒原行者将他的长刀插入腰间，短柄斧背在(闭)上，-------背
那是更多的火炬，引导他们走（）一幢倒塌了一半的房子。--------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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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把（）转向戴斯，灰色的瞳孔似乎便成了黑色。-------臉
我会和长老(会)商量，给你们最大的方便-------omit
即便是在明亮的灯光中，也似乎能看(到)出死亡的黑色。------得

又見更新，真開心～～～
這章的信息很嚴肅， 我得看下篇再說～～～
漫天花雨謝大人～～～

反叮蚊子

终于更这篇了，撒花~~~~的确，同楼上，这章单独看，不太明白说明了什么，但是大人终于又更了，实在太开心了

反叮蚊子

一晃，已经已经半年过去了。。。。这篇又被暂时搁置了么。。。。E大~~~求更

paulafuji

看到第15章

标记下，免得忘了

woollen

求E大更~~~~~
~~~~~~~~~~~~~~~~~~~~~

反叮蚊子

求更！~~~又过了好久了

Ormosia

确实好久了……等待新章

叶某鬼

原来已经很久了~~~~坐等更新~

E伯爵

最近都在美队坑里挣扎呢

E伯爵

最近都在美队坑里挣扎呢

反叮蚊子

伯爵加油啊，我们在你的坑里挣扎呢！

书影

同时在伯爵坑和美队坑里的人mark下~~~~~~~~~~~~

ggg5678

这个计划啥时候填坑啊？好棒的文啊，不要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