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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E伯爵

上古世纪•猩红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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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28 11: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07
乌鸦领主

精灵的生命很长,最长的能到多少岁,至今没有一个定论。因此虽然他们的外貌有许多都是青年,但一般来说,没有人会用外表去判断他们的年纪。丹能猜到大副或许已经很老很老了,但是如果用福德船长来做一个辈分的对比,他还是感觉到非常不协调。
他的表情让哈姆斯哈哈大笑起来。
“我刚知道的时候,也跟你的反应一样,”女兽灵悄悄地说,“那时我刚到海妖号上,晕船,然后特兰狄加给我熬了药,那里面加了刮喉草,辣得受不了。我一个劲儿地流泪,两天都没法吃东西,然后船长每顿都要拿着好吃的过来慰问我,不过都是当着我的面儿吃掉。”
听起来的确是他会做的事情。
“后来有一天,他又来了,我特别生气,就发誓一定要找他害怕的东西,半夜塞进他的床上。”
“就是栗子小姐和白夫人吗?”
“不,当时还没有。当时我也气昏头了,完全中了他的圈套,他就想看我生气。就在我几乎要亮出爪子挠他的时候,特兰狄加来了,他说船长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他十岁的时候第一次出海,也吐得一塌糊涂,而且连续喝了十天的药。最后他还抱着特兰狄加的腿说宁愿跳下船也不喝了!”
丹想象着缩小了几号的福德船长苦兮兮地抱着精灵大腿的模样,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呢?”
“还能怎么样,船长大骂特兰狄加是叛徒,再也不来捉弄我了。”
“但你还是报复了他,对吗?”
“啊,可不能那么说。”哈姆斯眨了眨眼睛,“我把白夫人和栗子小姐带上船的时候,还不知道他怕猫呢!”
丹也忍不住笑起来。
哈姆斯把栗子小姐重新放回丹的怀里,站起来伸了个大大懒腰:“好了,我要去休息了,今天可是难得的平静夜晚,如果明天就要起航,更得好好珍惜。如果你不想回船长室去忍受他们两个,也可以在这层甲板上找到一个空余的床位。”
她虽然很凶,但其实心眼儿很好。丹觉得浑身暖乎乎的,看着女兽灵迈着轻盈步伐回到自己的隔间里。
然后他对怀里的两只猫咪道歉,把她们放下,爬上顶层甲板。
海盗们已经陆续回来,他们有的喝得醉熏熏的,有的带着一身香粉味儿,有的提着一大堆酒瓶子,还换了新衣服,每个人心情都很好,大声地跟他打招呼,“小鱼干”“小鱼干”地叫着。丹穿过这些粗鲁而亲切的家伙,顾不上回应他们的拍打和玩笑,来到了船头。
精灵站前楼上,好像另一尊塑像,他已经站了很久了,如果丹没有记错,从之前和福德船长吵架以后就在这里。
“长官。”丹叫了一声,然后朝精灵走近了几步,在油灯下,他看到多纳的皮肤上仍然有一些纹路,虽然比起之前已经很浅了。
精灵转过头来,似乎已经没有愤怒的表情。“过来吧。”他说,于是丹走到他身边,看见他伸出了左手。
一根绿色的枝条从他手腕的皮肤上冒出来,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这些枝条慢慢地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根很粗壮的根茎,接着它们融合、变形,渐渐拉长,最后变成了一根长长的风笛,在顶端有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
“你认识这个吗,丹?在你的知识中,应该有关于这种魔法的描述。”
哈里兰的眼睛中有掩饰不住的亮光:“我、我猜是灵魂木?”
精灵笑了:“没错,浸润过我的鲜血的种子,在我体内生长,是我的一部分。它无坚不摧,可以是兵器,也可以是乐器。想要听听格威奥森林的声音吗?”
“如果可以的话,长官……”
精灵将那支风笛凑到唇边,开始演奏。
丹感觉到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了,似乎一切的声音都被隔绝在这笛声之外。那一种古老而悠远的调子,精灵们一千多年前从原大陆带来的回声。那这旋律如同夜晚的波涛,也像是风吹过橡树林的声音,精灵们的低吟藏在其中,渗透着悲哀。
当多纳结束这支曲子的时候,丹觉得自己似乎从半空中缓缓地落到地上。
“太美了,长官,太美了,我不知道说什么!”丹语无伦次,“我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能听到精灵的演奏……”
“这是我故乡的曲子,”多纳合起双手,那支风笛立刻变成无数的细丝重新钻进他的皮肤,“真奇怪,我离开格威奥森林越久,那些曲子就记得越清楚。要让人忘记故乡,可真是件难事。”
“‘万兽之城’,我是说瓦尔腾堡,那里是福德船长的故乡吗?”
“你都听到了。”
“对不起,长官,我拿酒回来的时候没敢进去……”
“其实在精灵的眼里,原大陆才是故乡。”
“在诺亚、兽灵和哈里兰的眼里也是这样,”丹又顿了一下,“不过现在真这么想的也并不太多了,我想这也是因为关于原大陆的传说缺乏新的研究成果,很难找到突破。但是总会有人去钻研的,总会找到确切的信息……”
“无法阻止吗?”
“什么,长官?”
“想要回归的念头。”
丹沉默了一会儿:“我们不是在离开,就是在回去,没有别的……”
精灵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明天他就会命令起锚,早点休息吧,丹。”

从乌尔杜拉港开拔的时候,天气阴沉得古怪。远处的乌云翻卷着,让昏黄的太阳时隐时现。似乎暴风雨要来,但空气却没有那么湿润,只是有些发闷。
与这让人厌恶的环境相反,福德船长的情绪却很高昂。
他出现在船员们面前的时候,重新戴上了软皮的面具,这让丹意识到,也许精灵和他的关系再度变得融洽了。他换下了去觐见亲王时的华丽衣服,重新穿上他的旧外套,在每个岗位上巡视。
水手们向他问好,他跟他们开着粗俗的玩笑,话题离不开乌尔杜拉港的舞女和香醇的蜜酒。丹却回避着他,因为他昨天到今天上午都没有去船长室听候吩咐,哪怕福德船长真的已经跟大副和好了,说不定还是会拿他这个小小的助手撒气——他可不像个不计前嫌的人
看到丹古里古怪地看着自己,福德船长干脆走过去,大大咧咧地揽住哈里兰的肩膀。“过来,小鱼干!”他绑架他的助手来到前楼,掏出了随身带这的指南针,“你见过西大陆的地图,对吗?”
“我基本上能背下来,”丹仿佛受到了挑衅,“实际上,这片大陆的正式名字叫做诺伊大陆,是为了纪念诺伊女神,你们最先开始重新建立家园的地方是索兹里德半岛,然后才有新月王朝的各个公国,但是这片大陆中间的横断山脉太难翻越,所以现在公国都集中在东岸沿海到南北两端,最西边的大陆腹地仍然是一篇蛮荒……”
“好了,好了,”福德船长敲了敲他的头,“我没让你给我背课本,我是要考考你,现在只靠指南针,还有我告诉你的航速,你能推断我们还需要多久到达瓦尔腾堡吗?”
他简直是为难人,他自己都要用罗盘呢。
丹涨红了脸摇摇头。
“那你瞪着眼睛看我,不规规矩矩地滚到船长室来干活儿?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学徒就已经会偷懒了吗?”这个恶棍跳高了眉毛——那软皮如此逼真,简直像他真正的皮肤一样。
他的意思是危机解除?
丹忍不住腹诽:像这么讨厌的嘴,肯定不会对多纳说出道歉的话,哈姆斯讲的果然是真的。
当然福德船长是完全没有觉察到的,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指南针,然后又来到船舷边低头看了看海水。“现在船速大概有17节,也可能是16节,”他说,“我们现在是往西南走,大概一个星期后就能看到陆地,然后我们会上岸,接着骑马,在五天后就可以到了。”
丹有点意外:“我以为船可以直接抵达他们的港口。”
“那里不像柯蒂斯一样好客。”福德船长露出讥讽的表情,“他们的港口只允许有通行证的商船停留,况且,我们有自己的港口。”
丹有些迷惑不解,但福德船长并没有兴趣解释。随着航程继续,丹的迷惑慢慢地被解开了……
在三天后,他们调转航向,向着东南的方向继续前进,驶入了一片风浪翻卷的海域。狂风将船不断地推向海岸,狰狞的山崖和犬牙交错的礁石都暗示着这一片死神逡巡的海域,如果疏忽大意,很可能被暗礁撞破船底——哪怕是包着铜皮的橡木也能被那些阴险的水底利刃捅开一个大洞。
福德船长亲自掌舵,所有的水手都待在岗位上,全神贯注地干好手上的活儿,等待着每一个命令。丹待在福德船长身边,而多纳拿着那个可以移动的罗盘。
风浪大得能翻上甲板,海水把每个人的全身都打湿了。丹从未经历过如此颠簸的航程,浪头把船高高抛起,又狠狠地摔下去,仿佛胃里的食物和心脏都要从身体中给抖出去了。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失声尖叫,当哈姆斯传达命令的时候,海盗们就迅速地拉着缆绳,操纵着桅帆。
丹觉得,如果自己将来真的还有机会离开这艘船获得自由,他一定不会说海盗都是乌合之众——至少“血字脸”手下的都不是。
他们被这见鬼的海浪折磨了整整一天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平静的夜晚,福德船长操纵着海妖号慢慢地驶入一道海峡,然后在一个小巧冷清的港口靠了岸。这里只能停泊几艘船,在码头上值守的人很少,岸上也只有一些零星的灯光。整个港口非常安静,跟之前热闹的乌尔杜拉港有天壤之别,反而有点像“沙窝”。
划着小船的人上来跟他们办完手续,福德船长就将海盗们集合起来,然后让舵手留在船上,命令他作为临时船长,舵手是个中等身材的诺亚,丹记得他好像是叫瘸子阿莱徳——虽然他一点儿也不瘸。福德船长要他在这里等待二十天。
“二十天后我们才会回来,”他指了指港口上看热闹的一些人,“这里是个秘密停泊处,这里的居民偷偷地修建了港口,没有向领主交税,所以他们的嘴巴很严,你只需要付给他们一些银月就行。向他们买酒就算了,这里的麦酒和蜜酒真是超难喝,我建议你们要点烧酒就好……”
丹一直到福德船长吩咐完所有的事情并就这个港口的无聊对船员们一番威胁恐吓,跟着他走回船长室以后,才意识到原来他说的“我们”指的是福德船长、多纳、哈姆斯和自己。
“我们真要从陆路走?”丹惊讶地问,“我以为……”
“以为什么?”福德船长嘲弄地看着他,“以为我真的会冒险去米林港让瓦尔腾堡的守军用大炮把咱们轰成碎片?虽然海妖有锋利的爪子,但她绝对不会给那些家伙当活靶子。”
“为什么你要选我跟着去?”丹一边问,一边捡起福德船长扔在地板上的外套,多纳和哈姆斯跟在后面,对这情形熟视无睹。
“你识字,小鱼干,而且我路上需要人给我讲故事。”福德船长向他挤了挤眼睛,然后一屁股坐在他那张鲨鱼皮做的椅子上,“哎,我今天累坏了,干脆明早再动身吧,多纳,先给他说说那只乌鸦,让小鱼干心里有点准备。”
精灵看了福德船长一眼,然后才对丹说:“现在瓦尔腾堡的领主叫做穆林•格兰,他以前是这个公国的将军,后来原本的领主许拉康特家族因为内乱而亡,他平定了局势,于是被册封为新的领主。瓦尔腾堡的中心城是鸦城,所以他有个外号叫做乌鸦王。”
“这名字真奇怪。”
“一点儿也不,”福德船长冷笑道。“想一想乌鸦靠什么为生?”
丹不解地看着他。
“许拉康特家族的人都死了,他在他们的尸体上获得了亲王的头衔。他致力于在瓦尔腾堡摒除这个家族剩余的影响力,现在他是那里唯一的主宰。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从别人那里获取养分是壮大自己的捷径——”
“总之,”精灵打断了福德船长的话,“他城府很深,虽然我们代表菲奥卡皮斯亲王,并且带去的消息有助于双方,但他不见得会欣然接受。他会试探我们,或许还有刁难,你得小心又小心。”
丹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他们买了四匹马,沿着驿道向着瓦尔腾堡的中心城进发。一路上还算顺利,但是非常冷清。在见过柯蒂斯公国的乌尔杜拉港的繁华以后,瓦尔腾堡实在太过于荒凉。他们在光秃秃的山岭和峡谷中跋涉,沿途很少看到人和村庄。各种棕色和灰色的岩石暴露在空气中,上面只有很少的野草以及灌木,有时候可以看到刺猬和狐狸,还有秃鹰从天空中飞过。有些旷野中还有一些建筑的残骸,上面有战火焚烧的痕迹,荒废了,偶尔会有狼和鬣狗在中间出入。这个地方的确是野兽比人还多……丹有点能体会“万兽之城”的意思了。
他们被泛白的日光照得有些发闷,比平时更加容易疲惫,几乎没有人愿意主动说话。
有几个商队在路上跟他们偶遇,都是瓦尔腾堡的铁器商人,有的是贩运原料矿石,有些是贩运成品,但他们似乎都不怎么喜欢陌生人,态度生硬。直到福德船长透露出自己是一个货运船的船长,并且有意跟瓦尔腾堡的人做生意,他们才变得友善一些。
福德船长很巧妙地套出了一些消息,可以确定现在瓦尔腾堡的的确越来越需要开辟新航路,商人们欢迎货运船来访,甚至愿意向王庭推荐他们。
在商人们热心的告知下,他们找到了更近的一条路通往鸦城。于是,他们比之前提早了整整一天抵达目的地。
这座城市矗立在一片植被稀少的平原上,远远望去仿佛是方方正正的棋盘。它的城墙修得并不高,城内的建筑也同样,只有一座纪念碑从城中刺出来,很远就能看见。
丹和其他人在进城的时候看到城门的上面镶嵌着一个渡鸦的雕像,风化的痕迹使得它的翅膀和尾翼都有些残损了,但它展开双翅的动作依然显得气势非凡。
“这个雕像有些年头了,”丹向身边的精灵问道,“它也是乌鸦王建造的?”
精灵摇摇头:“这是瓦尔腾堡很早以前就有的崇拜神物,据说是渡鸦衔来的石头建立起了这座城市的地基,所以这里叫做鸦城。”
他们走过城门的穹庐,然后看到了驾着铁链围栏的关卡,穿着铁铠甲的士兵正在检查每一个进入的人。
福德船长跳下马,走到他们面前,掏出了一个小心保存的卷轴,那上头有菲奥卡皮斯亲王的海豚印章。他将卷轴递给士兵,然后低声对他们说了几句,那士兵的眼睛从面罩后方打量了他们几下,挥手放行。但他们并没有被允许自由地行走,有两个士兵一前一后地跟着他们,似乎确保他们安分守己地进入王宫。
王宫位于城中偏北的位置,是一座高大的青灰色城堡,它的外墙极高,城墙和箭塔上的窗口都很小,城门也不大,并且关得死死的。士兵引导他们来到大门旁一个窄小的入口,城堡卫兵搜查了他们的全身,将福德船长的火枪、长剑,还有哈姆斯的弯刀全部都拿走,又把行李翻了个底朝天,才放他们进去。
这儿跟丹看到的菲奥卡皮斯亲王的夏宫完全不同,这座城堡的光线昏暗,除了大厅和通道上燃烧着火炬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偶尔有一道光柱从狭窄的窗户外面投射进来,落在地上,切割开一小块明亮的空地。虽然卫兵和仆人很多,但他们都靠墙站着,静默无声地看着这群陌生人走过自己眼前。
整个城堡中安静得只听见带路的卫兵铠甲撞击的声音和靴子在地上的摩擦声。丹连大气也不敢出,乖乖地跟在后头,直到拐进一个完全没有窗户的房间,卫兵碰了一下鞋跟,站住了。
“殿下,”卫兵说,“柯蒂斯公国的信使带到。”
然后他退了出去,关上门,把福德船长他们几个留在这里。
这个房间很空旷,看摆设应该是一间晨室,却又没有可以看到朝阳的窗户。在青色的墙壁上挂着两把交叉的长剑,下头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桌子,此外什么也没有了。
一个身材高瘦的女人站在桌子旁边,她大概二十多岁,长得很漂亮,有着黝黑的皮肤和绿色的眼睛,散开了亚麻色的头发,穿着黑色的皮衣和长裤,手肘和膝盖都有金属的护甲,大腿上绑着两把短刀。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老人,大概六十多岁,穿着黑色的天鹅绒长袍,上面用金线绣出一只乌鸦的形象。他的头发花白稀疏,留着长长的胡须,尖尖的鼻子就仿佛是乌鸦的喙,脸就好像用橡木刻出的粗糙面具,没有一点表情,但在他耷拉的眼皮后面,那双黄色的眸子却像针一样锐利。
他缓缓地打量着丹、哈姆斯、多纳,最后是福德船长。
“哈里兰、兽灵、精灵,还有……诺亚。”他磔磔地笑起来,“好像诺伊大陆和哈里拉大陆上所有的种族都聚集在我的房间里了。你们给我带来了好消息,是吗?”
丹屏住呼吸等待福德船长回应乌鸦王的话,但是他却迟迟没有开口,任凭室内沉浸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丹忍不住偷偷地侧了下头,想看看福德船长的表情,但他站的位置太靠后,只能看到他的后侧的脸和捏紧的双手。他怎么了?丹又转头向身边的哈姆斯递眼色,然而女兽灵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样,依旧笔直地站着。
就在丹的额头都开始渗出冷汗的时候,福德船长终于向乌鸦王欠身行礼。
“是的,殿下……绝对的好消息。”

感谢柔丝大人,继续在原稿上修改~~
发表于 2015-6-29 13:26:52 | 显示全部楼层
(那) 这旋律如同夜晚的波涛,也像是风吹过橡树林的声音-----omit
他绑架他的助手来到前楼,掏出了随身带(这)的指南针-----著

看著很舒服的故事,別有風味~~~
特別喜歡在海上航行的一段、、、
漫天花雨讚大人~~~
发表于 2015-7-1 16:47:03 | 显示全部楼层
赶上E伯爵大人的新文了,看个开头正是我的菜,愉快地跳进来!
 楼主| 发表于 2015-7-6 21:50:58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08
回忆与禁区

两个枝形的烛台上积满了层层的蜡油,10簇火苗也无法让这间屋子显得明亮。跳跃的火光使得每个人的脸上的阴影都变幻着形状。
乌鸦王盯着福德船长,他眯起眼睛,摸着胡子:“我这个年纪的人,的确只能听好消息,不过……有太多人觉得我会很容易相信他们说的东西。”
“殿下,也许在我开始诉说之前,您愿意先阅读菲奥卡皮斯亲王殿下的亲笔信。”
老人点了点头。那个诺亚女人从福德船长手上拿走了卷轴,展开以后用低沉的嗓音读了一遍。亲王用得体的语言介绍了他的代表,并且简单提出了一些关于共同分享航路的提议,但她还在读最后的祝词时,乌鸦王就抬起手来,打断了她的话。
“盟友,”他说,“我曾经有过,在我还不是亲王的时候,以为只要有相同的目的,大家就会有相同的动力……不过,那时候我还只有二十多岁,为此我少了一截指头。”
他展示着他右手小拇指上的银指套。
“所以,我觉得语言有时候需要别的来验证。”他指着哈姆斯,“你有一个手下是兽灵,船长,看起来是一个强悍的女人。让她跟我的卫队长较量较量,如果你能证明你的实力和诚意,我们再往下谈。”
乌鸦王的要求让丹紧张起来。他看着哈姆斯,女兽灵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动,就像没有听到。
福德船长的目光转向那个瘦高个子的女人:“就像我猜测的那样吗,殿下?您至少给我们的是一个公平的对手。”
乌鸦王笑起来:“绝对公平,欧雷莎跟我一样相信实力决定话语权。”
女卫队长向他们走了几步,抽出了腿上的短刀,交叉垂在身前。
“就在这里?”福德船长看了看周围,虽然这间屋子很空旷,但还是一间屋子。
“站到我身边来,船长,”乌鸦王笑着说道,“你,那位哈里兰和精灵,为两位女士腾出点地方吧。”
福德船长听从了乌鸦王的吩咐,于是哈姆斯留在了原地,她对船长微微点头,然后抽出弯刀,向欧雷莎行礼。
“很好!”卫队长只说这句话,然后就挥刀上前。她的速度很快,毫不留情,短刀划出两道银光,直插向哈姆斯的咽喉。兽灵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弯刀跟短刀碰撞出火花。她们两个在狭窄的空间里开始撕咬,就像两只凶猛的母豹,阴影在墙上交错,不停变化,而烛火被她们带起的风吹得乱晃。
丹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哈姆斯动刀,她的速度让人惊叹,弯刀就仿佛是她爪子的延长,她随心所欲地使用它,主要用来抵挡欧雷莎的双刀,而同时她的左手也是凶猛的兵器,她数次差一点儿就抓住欧雷莎的脖子。
可是丹也看得出来,哈姆斯只是想打败欧雷莎,然而她的对手却好像要杀死她。
女卫队长的短刀就仿佛是毒蛇的牙,每一次进攻都异常凶险。她的体型虽然很瘦但力气非常大,她的身高也没有使得她的动作变得迟钝。
她们势均力敌,几乎要陷入僵持,亲王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欧雷莎似乎感觉到了主人情绪,她的进攻一下子变得更加刁钻。就在哈姆斯擦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矮下身体,长腿一下子踢向哈姆斯的脚踝,女兽灵身体摇晃了一下,跌倒在地。她扑上去,双刀交叉刺向女兽灵的脖子。
丹的呼吸一下子停止了,但哈姆斯反应奇快,一个打滚躲开了这致命的袭击。她显然气坏了,用尾巴缠住欧雷莎的腿,一下子将她拖倒,接着扑上去死死压住她,将弯刀架在她脖子上。
战斗结束了,室内听到粗重的呼吸声,除了两位战斗的女士,福德船长和领主也并不轻松。
“很好,女士们……”乌鸦王站起来,“欧雷莎,退下吧。”
卫队长盯着哈姆斯的眼睛,松开了手上的双刀,于是女兽灵松开她。欧雷莎迅速起身,向亲王颔首,退到了墙边。
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飞快,悄悄地呼出一口气。
“我一直相信,能驾驭强大的人,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乌鸦王慢吞吞地说,“……而只有合格的首领,才有资格跟我谈话……这边走,船长,我老了,腿脚坐得太久会痛,我们边走边聊。”
他们走出了这间屋子,欧雷莎端起一个烛台,提前点燃了通道上的火把,乌鸦王和福德船长走在后面,丹和哈姆斯与多纳则留在最后。
“瓦尔腾堡的确需要新航路,”乌鸦王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甬道中有一点点回声,“我们的铁矿沉睡在深山中,我们的铁匠过剩,有许多熔炉还空着。我觉得菲奥卡皮斯亲王的提议而非常具有吸引力……但是雷萨公国并不是一块容易啃的骨头,给我说说你们的打算,船长,也许我迟钝的头脑想不出的好主意可以从你们那里得到。”
福德船长从容地说道:“柯蒂斯公国和雷萨公国因为航路的事情一直持续着不怎友好的状态,但这是它们之间的世仇,您一直置身事外。菲奥卡皮斯亲王殿下现在已经决定对雷萨公国展开一次攻击,战线是从海上推进的。如果您能够相助,那么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一群麻雀可无法对付秃鹫,”乌鸦王笑起来,“船长,雷萨海军的实力我很清楚,不是我这几条船去增援就能让柯蒂斯人获得胜利的。”
“也许在海上您的军队是麻雀,但是在陆地上,他们就是一群猛虎。雷萨公国不是在海底,他们的大本营还是陆地。在柯蒂斯向雷萨宣战之前,就会对您秘密开放边界,您的军队可以通过柯蒂斯的境内直接来到雷萨的边境,在恰当时候对他们发起进攻。”
“我要钦佩菲奥卡皮斯亲王殿下的大度,但是,他能够完全信任我的军队进入柯蒂斯吗?”乌鸦王喑哑的声音中带着嘲弄,“如果我觉得柯蒂斯也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如果纳入瓦尔腾堡的版图,那么同样扩大了我们的市场。”
“但最后您还是需要海路,而且——”福德船长从容不迫地说,“您的军队在外面的时候,瓦尔腾堡同样需要保护,对吗?”
乌鸦王的步子慢了下来:“船长,惹我生气并不明智。”
“您的度量和阅历会让您明白我所说的都是有可能存在的真实情况,而只要它们出现,我们就不会不考虑。我们生活在一个无情的世界,殿下,就跟您说的一样,没有绝对忠诚的盟友,但是只要我们有同样的利益,那么就可以试一试。”
他们在一长串台阶前站住了,那台阶足有上百级,一直通往一扇紧闭的大门。
乌鸦王伸出手:“请扶着我,船长,现在上台阶对一个老头来说是件困难的事。”
福德船长端起前臂:“然而您的宝剑依然锋利,它存在于您的头脑中。”
乌鸦王吃力地迈上台阶,前面的欧蕾萨为他推开尽头的门,阳光顿时从外面射进来,将他们前面的路铺成金色。
原来在这扇门后面就是城堡的一个哨塔的平台,从这里能看到大半个鸦城,更远处是青黑色的高山,一直向北延伸过去。
“我们背靠着横断山脉,瓦尔腾堡的领土到此为止,无法再扩展了。”老亲王说,“在很早以前,我们曾经想过试着开辟横断山脉的土地,但是遇到了可怕失败——教士们说,那里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有未知的力量阻碍我们进入。但我不这么认为……”
乌鸦王指着远处山脉的某处:“看,诺伊女神既然将我们送到这片大陆,就不会让我们龟缩在巴掌大的地方,那片山脉后面肯定还有大片的土地。”
“没有人越过它,殿下,即便是第二王朝时期最伟大的兽灵探险家卡佩尔•兰斯,他和他的朋友们消失在了横断山脉的北端。”
“但是就在三十年前,许拉康特家族启动了又一次横断山脉的探险。”
福德船长冷笑道:“同样毫无结果,或者说更糟。因为这场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的探险最终带回来的不是新领土,而是死亡。”
乌鸦王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继续说道:“许拉康特家族的探险队就在那座山后失踪,看见了吗,就是那座三叉戟形状的山峰,那似乎叫做蓝鹊峰,也好像叫做紫鹊峰……总之,他们雄心勃勃,想要在鸦城之后再开拓领土,但是在山脉的外围只是开辟出了一条短短的路便在那里全军覆没。有人说是瘟疫,有人说是邪恶之力,总之,去寻找他们的队伍同样消失在那里,甚至几个幸存者也在回到鸦城之后死亡。这引起的恐慌让功整个公国都陷入混乱。许拉康特领主没有想到在集中力量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公国内部本身已经有很多问题……这才导致了最后的的那场内乱。”
福德船长有些尖刻地笑起来:“我倒是觉得,无论是向横断山脉探险,还是去获取新航路,都是这片大陆上的人为了更多的生存空间而努力……这种死亡是很高尚的,许拉康特领主的悲剧在于,他们以为这片大陆上的每个人都跟他们想的一样。他们想要的,和某些人想要的东西是无法置换的。”
“从鸦城到蓝鹊峰大概要走三天,如果要再到当年那条路的尽头,或许再要走两天。你很容易辨认出那个地方,因为所有探险者的尸体都还来不及掩埋,他们准备树立起的界碑也在原地。或许你会看到许拉康特家的嫡长子龙德尔,他是那次探险队的队长,还有许拉康特领主的弟弟格莱维特大人……他们都在那里。”
“你让我们去营地?”
“探险队死亡引起的恐慌原因之一就是,许拉康特领主在派出探险队的时候,允许龙德尔带走了供奉在鸦城中的诺伊女神圣物,那是女神消失前脚下所踩过的原大陆的泥土。现在它不知所终,或许就在探险队的遗址中,也能能已经被野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偷走……如果它能重新被找回来,瓦尔腾堡的人民会对这个公国更有信心……比如他们会觉得跟柯蒂斯公国合作是一次机会,为将来的生计闯出一条新路……他们会相信这是诺伊女神冥冥中的指点……信仰有时候的力量会大得超乎你我的想象。”
“如果我们没有找到它呢?”
“那么你们只需要回来……人们会觉得你们是幸运的,因为你们代表了东西大陆四个种族,你甚至还带来了精灵……鸦城有好多年都没有见到过精灵了,你们哪怕只有一个人回来,盘桓在瓦尔腾堡三十年的诅咒阴影也将会破除……着同样意味着新的开始。”
“如果我们不能回来呢?”
“哦,船长……”乌鸦王摇摇头,“菲奥卡皮斯亲王是一个聪明的人,我会回复他一封得体的私人信函,他一定还愿意再派人来跟我们商量的。”
福德船长古里古怪地笑了笑:“说的也是,殿下,要彼此信任,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你或许比我还清楚,”乌鸦王用手遮挡着日光,看着远处的山峰,又转头看了看福德船长的脸,“纳瑟尔,这真是个好名字……你今年多大,船长,34岁还是36岁?”
“29,殿下,”福德船长依然保持着笑容,“长期的奔波让我显老。”
乌鸦王点点头:“那么今天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希望明天早上听到你的答复……时间,现在对你我来说都比金子更宝贵。”
他召唤卫队长,扶着她的胳膊走下了长长的台阶,然后就把福德船长这几个人交给她,让她带他们去休息。

丹直到在房间里坐下的时候,才感觉狂跳的心平静了一些。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紧张又压抑,连呼吸都憋着,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当欧雷莎将他们带到城堡塔楼的房间里以后,退出去关上门,那砰的一声响也让丹浑身紧绷的劲儿松了下去。
这是一个有四张床的客房,中间有一个长方形的小桌子和两条长凳,此外就只剩下陶制的水罐摆在上面,再没有多余的装饰,就算是床上的毛毯也很粗糙,无论如何也说不上舒适。
但他们没人在乎这个,都在长凳上坐下来。福德船长脸色很难看,而哈姆斯和多纳也微微地皱着眉头。
“乌鸦越老就越狡猾,”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虽然我知道他不会让我们那么顺利地完成使命,但也没想到他这么难搞。他以前不做亏本买卖,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了。”
“你真的要去吗?”精灵低声问道,“蓝鹊峰的禁区里到底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很好奇,我也是,”福德船长回答道,“是的,多纳,我要去……我可不信他的鬼话,什么信仰,让瓦尔腾堡的人再度恢复信心,他们可从来都缺少这两样东西。但是有一件事是真的,曾经的圣物的确是被龙德尔带走了……那是属于许拉康特家族的东西,它遗失了,就像瓦尔腾堡一样,所以我会试着看能不能找到它。”
但多纳却有些忧虑:“可是……我们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不知道,但也许会知道。”福德船长看着丹,“小鱼干,也许你能帮我们分析一下,大概你是对这些神神怪怪的玩意儿最清楚的。”
丹犹豫了一下:“如果按照《上古纪元》这部原始经典的记载,冥界女神最后一次使用神力打开了通往新大陆的通道,而自己消失在虚空之中,那时候通道尚未关闭,所以带出她献身之处的泥土并非不可能。但是在典籍之中很少有关于圣物的传说。要知道,在东西大陆常常有人会出于不同的目的伪造圣物。”
“你想说许拉康特家族祖传的圣物很可能是假货?”
“不,不一定的,长官。”
“如果是真的,它会导致死亡吗?”
丹摇摇头:“长官,对于诺伊女神最多的误解之一,就是关于她带来死亡。她其实主要是召唤死者,让他们宁静地进入冥界,她绝不会恶意杀害任何人,她是慈悲的。如果是真正和她有关的圣物,那么应该就不会导致探险队死亡,相反,它可能会庇佑他们。”
“这也是许拉康特领主让龙德尔带着它出发的原因吧……”福德船长苦笑着说,“他爱他的儿子,但是却没有想到周围有许多人正等着他暴露出弱点呢。”
“纳瑟尔……”
多纳又叫了船长的假名,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福德船长摸了摸贴着软皮的脸:“管他呢,总之现在我们是骑虎难下,干脆早点动身。今晚好好休息,哈姆斯,你去找那个双刀女杀手,告诉她给我们准备好吃的,要肉,要酒,再给我们四匹好马,装满水和干粮。我们明天一早就走,我可不想再去搀扶性格古怪的老人了。”
女兽灵点点头,起身就要出去,却又被福德船长叫住了。
“客气一点儿,哈姆斯,”他半开玩笑地说道,“虽然你们俩打了一架,但我觉得欧雷莎不是个坏姑娘——嗯,不太坏。说点儿好话,别让她克扣咱们的口粮。”
哈姆斯嘲弄地甩甩尾巴:“而且,她还算漂亮,是吧?”
福德船长有些伤心地看着她走出房间,转头对多纳说道:“她对救命恩人越来越刻薄了。”
多纳没答话,而丹觉得福德船长真是活该。


出去了一周,大家久等了~
发表于 2015-7-7 01: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osie7788 于 2015-7-16 23:20 编辑

天熱出門玩玩、歇歇是好主意。
馬克先,回頭再敘~~~
每個角色都有令人喜歡的地方。
老鴉王和船長真有趣。
兩位女的打鬥好驚險~~~
輸的一方也沒動什麼小手腳、、、
漫天花雨讚大人~~~~~~

 楼主| 发表于 2015-7-16 14:51:23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09
密林坟场

晨光从东边的天际投射过来,最先照亮了横断山脉最高的山峰,然后金色一路扩散,将森林和荒漠照亮,最后整个鸦城也被它抱进了怀里。
福德船长站在王宫的门外,胯下是一匹高大黝黑的良种马,马背上有一个褡裢,放着素饼和水囊,他身后的三名同行者也同样换上了装备——更强壮的马,更充足的干粮。他们各自的武器也被送还了,并且还额外赠送了精钢打造的锋利砍刀和匕首。甚至连手无缚鸡之力的丹都有份儿。
福德船长抬起头来,看见乌鸦王站在胸墙上方向他们挥手。他敷衍地笑了笑,低头对一旁送行的女卫队长说:“您真是太客气了,竟然送了武器给我们,也许还准备着别的东西吧,比如裹尸布什么的?”
“还有上好的橡木棺材,”欧雷莎眯着眼睛看他,“希望我们只是准备着,用不上。”
福德船长欣赏她的幽默,但为了不再继续触霉头,还是闭上嘴,向一直看着这边的乌鸦王略微一点头,催动马匹向前走去。
他们按照欧雷莎的绘制的简易路线图走出了鸦城,一路向东北。繁华的城镇渐渐变得冷清,人烟稀少。灌木、野草和砂石又重新占领了土地,野兔和郊狼是固定的居民。
等他们开始走近横断山脉的时候,植物开始变得密集,野草也疯狂生长,浑身是刺的灌木的荆棘封锁了山坡,远远望去,这连绵不断的山脉像一个巨型的黑色屏障,阻止了他们任何可能前进的路。
大概带着马进去会比较困难了,每个人都看出了这一点。
“我们不能把它们拴在这里,”哈姆斯说,“晚上狼会把它们撕成碎片的。”
于是精灵向每匹马的耳朵里念了几句,那些马就听话地调转方向,朝着来时的路飞奔回去。
“好极了!”福德船长气鼓鼓地说,“咱们回来的时候只能步行了。”
“如果真回得来的话……”丹补充了一句。
福德船长按住他的头:“小鱼干,饥饿没弄死我,盗贼没弄死我,后来我上了船,败血症也失败了,暴风雨和炮弹、火枪都没有夺走我的性命,现在仅仅是去给死人收尸,还不至于对我产生威胁。”
丹被他的手劲儿弄得脖子疼,忙不迭表示赞同。
“走吧。”福德船长满意了,“我走前面,多纳跟着我,然后是小鱼干。哈姆斯,你断后。”
但是精灵却反对他的安排。“我应该走第一个。”多纳说,“如果真的像格兰亲王的描述那样,我会比你们更容易感知到危险。”
精灵的确有魔法的天赋,但福德船长却固执起来:“那就并列,我掏枪的速度一定比你快!而且我的剑术也不赖。”
他们最后就这么走进了密林:福德船长挥舞着砍刀,将那些挡路的灌木都清除;精灵在他身边,却并不需要动用利器,他只是伸出手,那些植物就倒伏在地上;丹虽然拿着匕首,但是完全没有使用的机会,他只是跟着前面两个人;哈姆斯轻盈地落在最后,她的尾巴竖起来,仿佛背后也有眼睛。
路越来越难走了,灌木变得越来越茂密,而野草也越来越硬,树木比山下的更加高大,那些蔓藤缠绕在树枝上,似乎要联手编织一张遮蔽日光的大网。还有很多阴险的岩石藏在青苔之下,冷不丁就让他们踩滑一步。
丹几乎要怀疑,这里是否真的有探险队来过。但是根据福德船长准确的方位判断——真的很准确,丹在海妖号上就见识过——以及欧雷莎所提供的线路图,他们的确是在正确的入口进入横断山脉的。而且,越接近这片密林,蓝鹊峰的形状就越清晰,只要透过一点点树荫间的间隙,都能仰望这山峰的影子。
不过丹的怀疑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在当天日落前,他们终于找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
那是在福德船长砍倒一丛荆棘以后,赞叹瓦尔腾堡的武器果然是诺伊大陆上最好的,一把看起来不起眼的砍刀连续使用好几个小时连一点儿卷刃都没有。接着他就在荆棘丛倒下的地方发现了一片寸草不生的土地。那片泥土发黑、结块,就像被烧焦了一样。
“我觉得你应该来看看这里,多纳。”福德船长用脚跺了一下那片土地,泥土裂开,冒出一些黏稠的黑色汁液。
精灵也看到了那块土地,他蹲下来伸出手,丹看到那只手上冒出了好几条绿色的根茎,向着土地垂下去,但刚刚接触到地面,那绿色的根茎立刻枯萎了。
精灵跳起来,紧紧皱着眉头。
丹也吓坏了,因为灵魂木来自于精灵的身体,它所蕴含的魔法应该算得上强大的。能让灵魂木枯萎,几乎就证明这块土地是被诅咒的。
“什么力量能导致这样的结果?”福德船长问道,“小鱼干,你读到过类似的故事吗?”
丹想了想,摇摇头:“我很想猜测是破坏神的力量,但是按理说这是诺伊女神最后的神力所祝福的大陆,他是无法侵袭的。”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多纳紧紧地攥着手,“这是被诅咒的现象,有恶毒的诅咒力量被附加在这片土地上……所以它是有毒的。”
“让我们顺着这条线索追下去,说不定就找到了正确的路。”福德船长冷笑着说,“让我做一个预言好吗,我们会发现那些失踪的探险队员,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死。”
他说完以后,立刻转身,踏上那冒着黑汁的土地,挥舞着砍刀向前走去。
接下来的事不知道应该归功于厄运之神还是幸运之神,总之他们要寻找正确的路是容易多了。那些被诅咒的泥土远比其他的土地要稀软,当灌木被砍倒以后,它们很容易就暴露出来,尽管天色越来越暗,但是那种泥土的腥味却似乎更重了。
当太阳几乎完全跌落在西方的山峦之后,四个人便将枯树枝捡起来,勉强做成了火把。在这黑影密布的密林中,这一点火光就仿佛萤火虫一样毫不起眼。
“接着往前走吗?”丹忍不住转头问哈姆斯,“我真不知道还有走多久,咱们还来得及赶回去吗?”
“也许不需要太久了。”女兽灵抬起头,灵巧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我觉得那种味道似乎更加强烈了。”
她的判断是对的,很快,一片完全没有生长植物的土地出现在前方,它平坦又宽广,几乎像是一个小广场,而弥漫在这一带的浓重腥臭连一贯嗅觉迟钝的丹也忍不住想要掩鼻了。
“看,那是什么?”丹举起火把,指着远处泥土中一块显眼的白色,“好像不是石头。”
他们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但福德船长的脸色很快就沉下来了。“的确不是……”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然后快步走过去,蹲了下来。他用砍刀在地面上掏了好一阵,接着将那个东西从土里刨了出来。
在火光中,他们都看清楚了那是一颗人的颅骨。
丹觉得脖子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尸体已经完全碎了,”福德船长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也许是被野兽撕碎的,但谁知道呢?”
“大概消失的那些人就在这附近了吧?我想应该还有更多。”多纳向着遗骨身后的密林抬了抬下巴。
他说的完全正确。
从这片土地往密林深处走,树木和藤蔓越来越茂密,脚下光秃秃的黑土面积却越来越大,这里没有任何动物走过的痕迹,没有野兽的脚印,没有爬虫和蛇,甚至连夜鸟的叫声也没有。这里一片死寂,就像坟墓——
或者说,其实这里就是坟墓,他们很快又看到了一些骨头,更多地散落在这片泥土地上。它们大部分还是白留着完整的人形,衣服布料已经完全朽烂了,但金属的长剑和铠甲还保留着形状。福德船长走到一具骸骨旁边,拂去一块铠甲上的泥土,一只渡鸦的图案在上面浮现出来。
福德船长的脸色立刻像夜色中的大海:“没有错……这就是许拉康特家族的人……”
“这是最开始的那一个队伍,还是后来去寻找他们的?”
“这是卫队铠甲,应该是后续派出的。”福德船长起身,“在前面……他们肯定找到了什么,但是却没有能回去。”
“这些全是卫队的人吗?”丹畏惧地看着那些暴露在泥土外的头颅,它们黑洞洞的眼眶和大张着的嘴让他觉得背后冰凉。
福德船长没有回答,他的全副注意力似乎都被这密林的更深处吸引了,他走得很快,不耐烦地用手撩开那些垂下来的蔓藤。但他没有放过任何一具尸骨,专注地看它们剩下的东西,努力地似乎在辨认。
丹低声向多纳问道:“我们要找的是亲王说的那个圣物吧,是被什么人随身携带的吗?”
精灵看了他一眼:“别说话。”
精灵的口气带着少有的严厉,丹默默地闭上嘴。他在心底数了数,现在大概有二十多具尸骨了,而要找的东西显然还没有出现。
随着往里面不停地深入,密林的树木和蔓藤已经完全遮蔽了夜空,然而它们却仿佛架起了一座巨大的穹庐,在拱顶下有一座已经倒塌的帐篷,好几具遗骸露出半截,就好像他们生命的最后时刻正在爬出帐篷。
福德船长一把将火把插入泥土,跑上去掀开那朽烂的帐篷,一具最完整的骸骨出现在他们眼前。那是一具蜷缩在地上的骸骨,看起来像是一个成年人,大概是因为遮盖在帐篷底下,他的衣服和护膝、护肘都保留得还算完整,在他的腰间挂着一把长剑,而双手则牢牢地护在胸前。
福德船长伸手去抚摸那具骸骨的头颅,将他的双手拉开,一个金色的小盒子掉了出来。他捡起那个盒子,转身递给了多纳。
“就是这个吗?”精灵接过盒子,擦去上面的浮土,“你确定?”
“我只见过一次,也许是吧,反正我们只需要带一个东西回去。”福德船长变得不耐烦,“我才不管那只老乌鸦认不认识真货,也许他要的也不是这个!你看看,这玩意儿能唬人就可以了!”
他开始向四周打量。
多纳看着帐篷里的骸骨:“这是龙德尔?”
“不,是格莱维特叔叔。但是龙德尔应该在这附近,我要找到他。”
丹和哈姆斯站在旁边,连一句话也不敢说。丹不知道哈姆斯在想什么,但是他自己在心底已经尖叫了无数次了。
刚才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福德船长说了“格莱维特叔叔”这个名字。那是乌鸦王口中前任领主许拉康特的弟弟,那么福德船长其实是许拉康特家族的人吗?多纳知道这件事的话,之前叫的纳瑟尔,难道就是福德船长的真名?
纳瑟尔•许拉康特?丹默默地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感觉真是这么回事儿,可谁又能把自己的原名当作化名呢?
但此刻没有人关心丹在想什么,福德船长把那个金盒子丢给多纳以后,就重新拿起火把,在那些骸骨之中寻找龙德尔,而精灵则仔细地看着那个盒子,过了一会儿对他招手。
“丹,”多纳将盒子递给他,“这上面的文字也许你认识。”
哈里兰接过那个盒子,借着火光仔细打量:这是一个圆形的纯金盒子,只有巴掌大小,虽然沾满了泥土和腐草,但是看得出做工很精致。盒盖牢牢地扣死,毫无缝隙,就仿佛是一体的。在盒子上写满了如花纹一样的诺亚文字,不过却是很早的古文字了,应该是第一王朝时期的。丹努力辨认着,结结巴巴地念道:“……光芒尽灭,唯神永生,离别故土,圣迹……圣迹留存……”
他念完了这句话的时候,那个盒子的中心突然闪烁了一阵金光,接着变成了黑色,就好像太阳突然被日食所吞没。
“天啊……”这次连旁观的哈姆斯也忍不住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颂扬诺伊女神的古文,”丹解释道,同时又皱起了眉头,“应该就是之前说供奉着女神脚下泥土的圣器圣物,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多纳也重新拿起那个盒子,翻来覆去地看。
“等等,”哈姆斯突然抬起头来,“我闻到一股味道……”
他们同时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丹也闻到了——这味道来自于这片泥土地,之前他们都闻到过,但是现在变得越来越浓烈了。
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接着原本在尸骨中搜寻的福德船长大吼着来到他们身边。“背靠背,”他命令道,“两个人一组,这地方有些古怪!”
在昏暗的光线中,丹看见那些散乱的骸骨正在颤抖,接着它们就像重新获得了生命一样,站了起来……
一种熟悉的恐惧充满了丹全身,他靠着哈姆斯,拿着短刀挡在胸前。多纳靠着福德船长,灵魂木又从身体中长了出来,但这次是一根长而结实的木棍,其中一头尖锐锋利。
“不行,它们都活了!快走!原路返回!”
福德船长叫道,他们还是两个人相互照顾着,小心而又迅速地往回跑。丹能看到沿途的白骨都在挣扎着重新站立起来,并且向他们伸出手。
“我现在知道后来的搜寻者为什么没有回去了!”福德船长砍向一个几乎要走过来的骨架,它的手掉在地上,但依然向着他们爬过去。
“这是邪恶诅咒的力量!我现在可以肯定!”多纳说,“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样的邪恶诅咒能让死人复活!”
丹也有同样的疑问,但他还有更深一层的问题:有什么样的邪恶诅咒可以施加在圣物上——如果那是真的圣物。
可惜现在他完全没有时间来细想,他们用尽全力想要逃离这片诡异的密林。但是这似乎越来越难,活骷髅不断地从地上爬起来,而那些散发着臭气的泥土也变得越来越软,似乎在拽着他们的脚,拖慢他们的步子。
他们一路上砍杀着可怕的拦路者,那些泥土和骨头的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有好几次它们都已经抓住了丹,然而哈姆斯帮助他拜托摆脱了困境,她削掉那些光秃秃的脑袋,砍掉它们的手,好不容易带着这个笨拙的搭档回到了最开始的那片空地上。
星光重新出现在头顶,但在这光芒下,一具完整的骸骨正站在四个人的前方,它的个子很高,穿着完整的骑装,头颅上残留着稀疏的金发,腰带上有着精致的皮带扣,上面镂刻着一只渡鸦。
福德船长站住了,脸色变得惨白,他用发颤的声音叫出了“龙德尔”的名字。
这就是许拉康特家丧生的长子——他很可能就是福德船长的亲人。
丹站住了,看着那具骷髅张开嘴,就像在发出惨叫,然后伸出双手,一步一步地向他们挪过来。
“龙德尔……”福德船长拿着砍刀的手垂下来,他的表情是丹从没有见过的哀伤。
“它不是龙德尔!”多纳严厉地说,“它只是一个被诅咒之力污染的死灵它只是一个被邪恶力量污染的死灵!”
福德船长仿佛没有听见,而身后的响动却越来越巨大。丹回头看了一眼,更多的骷髅正跟随他们而来。
“让它解脱吧,”精灵的语气却没有那么急躁,“应该你来动手,让诺伊女神保佑龙德尔的灵魂重新享受永恒的宁静。”
面前的骷髅越走越近,它残缺的脸和牙齿在火光下都清晰可见,它伸出的手几乎要碰到他们的脸了。
福德船长凝视着那张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脸,终于在它要抓住他的时候,猛地一挥刀,砍下了它的头颅。骷髅顿时倒下,骨骼重新散开。
丹的心都忍不住一颤。
福德船长上前拾起那个颅骨,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跑去,丹和其他人紧跟在后面,将那一片腐臭的泥土和阴森的密林都抛在身后,那片属于黑暗的领地……

我回来了,继续继续
发表于 2015-7-17 23:39: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osie7788 于 2015-7-20 01:50 编辑

百無禁忌的對話真幽默,
這章特別好看。內容豐富、驚險、緊湊,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們的對話又使我想起『天鵝奏鳴曲』。大大的語言能力無敵~~~
一如既往,汨汨的溫情瀰漫眾人間~~~喜歡!!!
漫天花雨讚大人~~~~
 楼主| 发表于 2015-7-19 23:10:22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10
再别故土

他们没命地在密林中奔跑,脸和手被树枝抽出一条条的血痕,一直到丹几乎都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们才停下来,靠着岩石和树干喘粗气。
连精灵都抹了把汗,脸色发白,像是耗尽了体力。
“没事了。”多纳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森林,“它们的动作缓慢,应该追不上来了。”
当然最好是这样,丹按着胸口,心脏狂跳。他一辈子从来没这么后悔自己不是个兽灵,他的腿脚跟他们比起来简直像断了在爬一样。
“是什么力量让亡灵复活?”多纳问道,“丹,你有没有觉得熟悉?”
熟悉?被精灵这么一提醒,丹倒是的确有一点联想,但那是在海上……他很想从自己学习过的知识中找出可以说得通的解释,但现在他的脑子糊成一团,完全没法思考。
福德船长怀里抱着那颗头骨,头发也汗湿了,他好像没有关注多纳和丹的对话,只是在旁边调整呼吸,然后很快就重新站直了身体。“继续走,”他说,“我们得回到出发的地方。”
下山的路远比之前容易走,在星光退去,晨曦初露的时候,已经依稀能看到平原的影子了。
这时福德船长却站住了,他回过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密林,像扎下根一样不再往前走了。
其他人也都停下脚步,不解地望着他。
“龙德尔说过他会翻越横断山脉。”福德船长突然说道,“我记不得他为什么想要那么做,但是他的确这么做了……我送他走的时候,只记得他穿着暗红色的骑装,背后绣了一只金色的渡鸦。我记得他叫我纳特的样子……他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哥哥。”
他果然是许拉康特家族的人,是上一任领主的儿子。丹简直连震惊的力气都没有了。
“纳瑟尔……”精灵轻轻地叫了一声。
福德船长依然没动,过了好一阵他转过身,丹清楚地看见他将那颗头骨死死地扣在胸前。
“走吧。”福德船长说,然后快步擦过他们身边。
他们在天亮以后终于来到了山下,然而平原上没有了马匹,只能步行。因为对于蓝鹊峰的恐惧,鸦城甚至整个瓦尔腾堡的人都远远地避开这里,甚至连原本有的一条商路也荒废了。
“我们真的要走回鸦城吗?”丹觉得自己的双腿现在是真的要断掉了,他已经远远地落在了最后。福德船长不知疲倦一般地走在最前面,哈姆斯紧紧地跟着他,而多纳却走在他身边,配合他的速度。
“马很快就会出现,”精灵说,“我在放它们离开的时候给了它们暗示,听到我的召唤它们就会回来。我在山下的时候就已经发出过召唤了,但也许需要点时间。”
“真是很巧妙的安排,长官。”丹有些佩服地看着他,“我……我想,也许经过昨天的事情,您愿意告诉我真相了吧?哈姆斯……她也是知道的,对吗?”
多纳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光洁的面孔上还残留着污迹和汗渍,银白色的长发也变得很凌乱,还挂着一些枯叶。这个晚上对他来说同样不好受。
但他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比丹所期待的还要多。
“你已经猜到了,丹,纳瑟尔的确是许拉康特领主的儿子,”精灵缓缓地讲述道,“他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唯一活下来的一个。”
“一个贵族为什么会变成海盗?跟三十年前的内乱有关系吗?”
“也许……那场内乱颠覆了许拉康特领主的统治,让瓦尔腾堡变成了‘万兽之城’,但中还是有人仍然具备了忠诚和牺牲的品质。有一个王宫护卫带着纳瑟尔逃了出来,他们在海边遇到了我。那个护卫受了很重的伤,我没有能救活他,但是纳瑟尔我想办法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当时也受伤了吗?”
“他的脸……那些痕迹是兵刃上带着毒所造成的,有人在他的脸上刻下了这些。他当时应该只有五岁吧。”
即便不那么受得了怪脾气的福德船长,丹也觉得心底难过极了。一个五岁的孩子成了孤儿,还被人毁容,身受重伤,如果不是遇到精灵,大概已经死去了。
“哈姆斯说过,是您养大了他。”
“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办法丢下一个挣扎着要活下去的孩子,不过他大概也帮助了我。”
“长官?”
精灵向他笑了笑:“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办法在瓦尔腾堡境内再待下去,就一直往北。那个护卫的朋友接纳了我们,让我们留在他的船上。”
“他是……海盗?”
“不,是另外一个公国的先锋船船长。”
丹能想象出后面发生的事:懂医术的精灵当然是受到海员们欢迎的,于是多纳可以带着那个孩子一直留在先锋船上。年幼的孤儿在海上长大,被安全地保护起来。他学到了一切航海的知识,具备了做一个船长的能力,因此拿到先锋船长的职位是顺理成章的。精灵的确是他的朋友,也算得上是他的养父。
“那么,为什么他后来会做海盗呢?”
多纳摇摇头:“人类的生命太短,因此很多东西无法忘记,很多事情都放不下。纳瑟尔有他的想法,我不能阻止。”
这个回答实在太过含糊,不过丹也明白多纳不会事无巨细地倾囊相告,他毕竟认识他们才半年。
“之后……平定瓦尔腾堡内乱的人是穆林•格兰亲王。”
“他那时是将军。”
“对,格兰将军。不过,他没有寻找过许拉康特家最后的这个成员吗?”
“为什么要找呢?”多纳冷笑了一声,“他很快就被封为亲王了,大概他以为这个小孩儿已经死了。”
福德船长居然能在看到乌鸦王的瞬间没有扑上去割断他的喉咙,简直有着非同一般的自制力。丹充满敬意地看着他的背影。
丹摸了摸胸口,那里面硬邦邦的小盒子硌得他不舒服。
“那这个怎么办呢?”丹将那个圣物掏出来,惊讶地发现它被阳光一照,又慢慢地变成了金色。
“它的确有点奇怪的力量……”丹摩挲着圆形的盒子,“也许我们可以打开它?”
“如果你能有办法。”精灵并不反对。
丹又翻转着盒子看了一遍,拿起来摇了摇:“我没有找到开口,它就像是一个浑然天成的整体,但是里面装着东西,还没有装满。我们要把它交给格兰亲王吗?”
“不,我们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圣物,还有它变化的原因,以及那些死灵,我们都需要搞清楚。”多纳又顿了一下,“反正乌鸦王并不在乎我们是不是真的能带回一个东西,他只是想……”
“想借助诅咒弄死我们?他其实认出了福德船长?”
“也许。”多纳低声说,“或者他只是想让人无限接近死亡。我们能活着回到他面前,就已经可以让他兑现承诺了。
他们一直往前走,体力消耗得更快了,甚至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谢天谢地的是,当中过后,丹终于在前方看见了一些腾起的烟尘,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们跑来。等它们接近的时候,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欢呼。
多纳所安排的马匹终于来到了,它们喷着粗气,鼻尖汗津津的,满身尘土,却显得比任何东西都讨人喜欢。
接下来时间就过得很快,他们一路奔驰,很快就回到了鸦城。丹抬头看到那城堡最高处反射的金红色光线,才意识到,原来又是整整一天过去了。

穆林•格兰坐在书桌后面,蜡烛的光线使得他的外表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他的眼窝下有深深的阴影,一半脸明亮,一半脸晦暗。他的面前放着一只银底座的玻璃杯,红酒在里面如同是血一样的颜色。
欧雷莎卫队长站在桌子旁边,双手贴在腿上,靠着两只短刀。她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中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惊异。
“我们回来了,”福德船长向前走了几步,大大咧咧地把手撑在桌子上,而另一只手仍然抱着龙德尔的头。
欧雷莎立刻抽出一把刀,横放在他的手上。
“别那么敏感,小姐。”福德船长嘲弄地说,“我现在累得像条狗,对你的主人没有人任何威胁。我只是想告诉他,我们回来了,虽然任务完成得不怎么漂亮,但好歹也达到了殿下的要求。”
欧雷莎没有回应他,但是刀也没有收回去。
乌鸦王坐直了身体,把双臂撑在桌子上。
“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他看着福德船长怀里的骷髅,“那东西看上去不像是许拉康特家族弄丢的圣物。”
“的确不是,”福德船长轻轻地将这个头骨放在他面前,“它和其他的骸骨躺在横断山脉中。他们并没有进入得太深,也没有机会……我发现它的时候,就觉得应该带它回来。”
“为什么,船长?你知道我更想要那个圣物——”
“因为他的身躯上有一条金色的皮带扣,我看到上面雕刻着一只渡鸦。”
乌鸦王脸上的皱纹紧缩了一下,他把目光移向那个肮脏的满是腐土的头骨,那上面挂着的几缕金发大概还能让他想起那个高大英俊的青年。
“龙德尔。”乌鸦王终于念出了这个名字,语气近乎叹息。
“我们应该完成了您的嘱托,虽然我们并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圣物,但我们回来了。”福德船长说,“现在,也许您可以将我们视为可以合作的对象了吧?菲奥卡皮斯亲王还在等待着您的答复。”
但乌鸦王依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费力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骷髅的额头、颧骨和牙齿。然后他向欧雷莎抬了抬下巴,于是卫队长收起短刀。
“你希望我怎么对待他?”老人向福德船长问道。
“如果没有那场内乱,如果他活着,就应该是瓦尔腾堡的主人,许拉康特亲王。”
乌鸦王发出磔磔的笑声:“说得没错,船长,他应该作为王者被埋葬。”
福德船长站直了身体,微微低头:“感谢您的慷慨,殿下。”
乌鸦王挥挥手:“把它留下吧……你们明天早上就可以离开,我会给菲奥卡皮斯亲王一个他想要的答复,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福德船长欠身告辞,但乌鸦王却叫住了他:“但是我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船长,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会让我的护卫队长亲自将信函送到亲王的手上。”
欧雷莎向她的主人鞠躬,然后对福德船长说:“我会跟您一起回到柯蒂斯公国,先生。”
福德船长咧咧嘴,丹不明白他的表情究竟是觉得意外还是好笑。但他并没有反对,只是点点头。
“我们的船上好歹还有一个女人,所以我想这没问题。”他用不太恭敬的口吻说道,但乌鸦王和这位女战士都没有不悦的表情。
“她不会给你找麻烦的,队长,”老人从手上取下一个戒指递给那个女人,“欧雷莎在柯蒂斯公国可以全权代表我。”
她双手捧住戒指,然后戴在自己的拇指上。
“就这样吧……”乌鸦王将身体靠在椅子上,似乎很疲倦,“请早点休息,船长,我老了,没有力气来给你送行。”
“不,殿下,有欧雷莎大人在,那就相当于您一路在我们身旁呢。”
这油滑的恭维听上去近乎讥讽,丹站在一旁只希望是自己想得太多。然而乌鸦王却笑起来:“对了,船长,在你走之前,我有没有告诉你,你总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没有,殿下,”福德船长神色泰然,“我想,您一定对那个人记忆犹新。”

他们再一次离开鸦城的时候,马匹喂得饱饱的,托着干粮和水,并且洗过澡,换上了崭新的衣服。卫兵们向他们敬礼送别,其他的人都为他们让开了路。
“我想这是沾了她的光。”
丹和哈姆斯并排走在最后,看着前面的三个人,依此是欧雷莎、福德船长和多纳。他对最前面那个挺直的背影有些敬畏,她虽然算得上是个美女,可丹觉得还是哈姆斯更可爱些。
女兽灵皱了皱鼻子,虽然她很懂得克制自己,但要让她打心眼儿里去跟自己动过刀子的对手亲近,也不太情愿的。
“我说,离她远点儿。”哈姆斯瞟了哈里兰一眼,“谁知道那只乌鸦为什么要派她跟着咱们呢?说不定她是个探子。”
明目张胆的探子,丹想,而且还可以当杀手。
他在马上打了个寒噤,岔开了话题。
“船长真的把那个东西带走了吗?”
“嗯,本来我说放在我的口袋里,可船长要贴身藏着,”哈姆斯眉头皱得更紧了,“实话说,我觉得有点邪门儿,那个东西真的是……是诺伊女神的圣物?”
“至少从工艺上来看是供奉女神的,而且显然也是有魔法的。”
“但是我还是觉得邪门儿,”哈姆斯说,“也许不应该把那东西带上船。”
“可是……那是他家族的东西……”
女兽灵叹了口气,跟她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差得太远了:“是的,他有这个权力!那么你就得多注意那东西,知道吗,丹?”
“啊?”哈里兰意外地看着她,“我吗?”
“你懂那些呀,什么原大陆传说,什么破坏神之力啊……你不是还给水手们讲故事吗?”
“那是书里记载的事儿,很多都是真的!”
哈姆斯不耐烦地摆摆手:“总之,就你比较懂,而且你又是船长室的人,所以你得留心些。”
丹连忙点点头,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哈姆斯皱眉的样子。
他们重新回到了瓦尔腾堡光秃秃的荒原,在缺少植被和水源的戈壁上行进,欧雷莎不怎么和他们讲话,而丹则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能回到海妖号上。
福德船长在离开鸦城以后,似乎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时不时地说着轻佻的玩笑,然后捉弄丹。他也用这个态度对待欧雷莎,后者却始终保持着原来的表情,似乎她的脸上镶嵌着一块木头面具。不过福德船长毫不介意,他的乐趣就在于说那些刻薄话。
当他们再一次接近秘密港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空气中的风带着些微咸味,让哈姆斯忍不住大大地吸了口气。
“塔杨在上,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念我们的船。”她欢快地说。
丹也有同感,他从来没有在马鞍上坐那么久,整个人似乎都要被抖散架了。
“从现在开始由我带路吧,小姐。”福德船长也来了精神,催动马匹超过了欧雷莎,“至少我也得尽一尽主人的义务。”
他们顺着海岬的斜坡一路小跑,很快就看见了一点点的灯火。
“我们到了!”丹也忍不住发出欢呼。
“等等,”一直沉默的欧雷莎突然说道,“你们听见了什么声音没有?”
其余四个人都勒住马,安静了下来,而最先开口的是精灵。
“是有声音,”他侧过耳朵,“是水的声音,还有一些叫声,不大像是人。”
“难道是海豚吗?”福德船长尖起嗓子学了两声,继续朝前走,但拔出了长剑握在手中。
当他们越来越接近港湾的时候,风也越来越大,原本拿在手中的火把被吹得快要熄灭了。在这样的海风中,夹杂着一阵焦土的气味,带着不祥的气息。陡然间,一声断断续续的尖叫划破了夜空,紧接着,在港口村子里就升腾起一股火苗。
真的出事儿了!
福德船长一夹马腹,向着那边冲过去。
在月色下,依稀能看见海妖号停泊在码头,它的帆全部都收起来了,桅杆上挂着灯。而距离码头不远的空地上,一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烧。许多人围在篝火旁边,有些目瞪口呆,有些捶胸顿足,或者号啕大哭。
而在另外的一边,很多海妖号上的水手聚集在一起,安静地看着,他们的手上都拿着兵器。
当马蹄声使得他们抬起头望过来的时候,丹认出站在最前面的就是舵手阿莱徳。
“船长!”
那些水手们叫起来,然后一下子跑过来,拉住了马,将他们几个团团围住,原本在篝火边的村民则惊异地看着这变故,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福德船长大笑着拍拍自己的下属,“别挤了,我又不是绝世美女,你们可以不用这么殷勤。快给我说说你们在干吗?你们是在跟这些当地人一起找乐子?啊,不,让阿莱徳一个人给我说就行了!”
瘸子阿莱徳的表情仿佛是要哭出来了:“赞美诺伊女神的裙子,赞美达忽塔女神的戒指!我们可不要这样的乐子。”
“你再乱用女神们发誓我就把你撵下船去,快说,到底怎么?你们干吗上岸来?那堆篝火是怎么回事?”
“出了怪事儿,船长。”舵手回头看了一眼篝火和旁边的人,脸上的肌肉扭曲,“村子里有人丛外面回来,带回了活尸。”
福德船长的脸色沉下来。
舵手继续说道:“我们看见了,跟藏在咱们船上的那一具……很像。”



谢谢柔丝大人~~~  继续继续了~~
发表于 2015-7-20 02:27: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osie7788 于 2015-7-28 14:08 编辑

哇!是這麼回事兒啊~(謎樣的故事終於解開了)
『赞美诺伊女神的裙子,赞美达忽塔女神的戒指!我们可不要这样的乐子』好妙的誓言~~~
陰魂不散,好可怕~~~
謝謝大人,我完全看的懂這故事!
漫天花雨讚大人~~~
 楼主| 发表于 2015-7-28 13:41:47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11
黑潮

福德船长抬起头来,鼻子在空气中嗅了了几下,皱起眉头:“这味道有点怪……”
的确,丹也能闻见,那是一种肉类燃烧的味道,带着焦臭的气息,还有一种更加古怪的、类似腐烂海藻的气息。
福德船长的目光落在了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上。
“他们已经烧掉了?”
“是的,本来没想这样的,”舵手压低了声音,“村里的人吓得要死,那东西好像受了伤,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看上去要死不活,完全没有一危险,但村民觉得还是弄死比较好,所以很快就杀死了,然后烧掉尸体……我没法让你看了,船长。”
“谁带回来的?让他详细地给我说说。”
“一个外号叫海马的家伙,他有一艘双桅的小帆船,好像是捕鱼的。”
“让海马到船上来见我,你和其他人也别留在港口了,这味道实在难闻。”
“是,船长,”舵手点点头,“哦,对了,欢迎回来,船长。”
福德船长裂开嘴,捶了一下他的胸口:“那就去给我斟满朗姆酒,小子!告诉其他的小浑蛋们,明天一早我们就起航。”
“是……”
“啊,我差点儿忘了!”他转过头来,扫了一眼后面的人,“多纳要暂时跟我住在一起,把他的房间腾出来,打扫干净,这位小姐要住进去,她可是咱们的贵客。”
水手们把目光集中在欧雷莎的身上,但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福德船长似乎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介绍她。
他们都回到了海妖号上,当双脚踏上顶层甲板的那一刹那,丹甚至觉得比在陆地上还安全。他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在几个月内对这艘海盗船产生了归属感。而看到栗子小姐和白夫人一起从角落里跑出来,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的时候,丹甚至有些高兴——它们就仿佛是在等他回家。
福德船长嚷嚷着命令水手去给他准备热水洗澡,还有美食和他最爱的朗姆酒,而哈姆斯则带领欧雷莎去了船尾第二层的多纳的房间。
“让她们女孩儿去说悄悄话吧!”福德船长冲多纳和丹招手,“我们可以先吃点东西,边吃边听点恐怖故事怎么样?”
这点子真是糟透了!
那个叫做“海马”的村民是跟着美食和朗姆酒一起送进船长室的。他是个诺亚,身材不高,但很结实,大概有四十岁左右,皮肤因为日晒而发黑,看得出是个经常出海劳作的人。他畏畏缩缩地站在福德船长面前,有些羡慕地看着桌子上的熏肉和酒杯。多纳为他搬来一把椅子,请他坐下,他盯着精灵与众不同的相貌,反而更加局促了。
“听说你遇到了可怕的事情,海马先生。”船长的语气很容易让丹分辨出他是故意这么叫那个渔民的,“先来一杯酒,它可以让你回忆起更多的细节。”
“海马”站起来,感激地接过一杯朗姆酒,大口地灌了下去:“谢谢,阁下,谢谢!您想听的我都可以告诉您。”
“哦,不太多,就只是关于今晚你们烧掉的东西,听说那是你发现的?。”
“海马”重新坐下来,黑色的皮肤都变得泛白了。“哎,阁下,我可是真倒霉,倒霉透了!您知道我们这个地方,并不是公国的法定港口——当然我们也没有钱去申请那个……所以一般很少有船会来,我们都做有点别的生意做。我的那艘船还不错,比其他的渔船能跑得远点儿,所以我一般都会在外海去打鱼,然后在回程中就在别的大港口卖掉。三天前,我又去了外海,不过收获收成不太好,所以我走得更远一些。我下了网以后,开始鱼也不多,后来拉网的时候突然变得很费力了,我以为是有不长眼的大鱼撞进来了……”
“结果是那个东西?”
“是啊,先生,您可不知道,我快要被吓死了!一个墨绿色的、浑身黏糊糊的怪物,它发出尖叫,很凶的样子,几乎要把网都撕破了,我用铁链打它,用木桶砸它,它才渐渐地不动了。后来我就把它运回来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海马先生?为什么不把它重新丢回海里?”
“哦,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船长阁下,那东西看起来像个人。”
福德船长飞快地和多纳相互看了一眼。
海马还在继续说:“那东西有脑袋、有四肢,虽然皮肤上满是鳞片和黏液,下半身也像是海蛇,但它有五官,而且身体的比例和上肢都是人的样子,特别是爪子,除了指甲长点儿,跟人一模一样。”
“于是你就打算把它带回来?”
“我们把它捆了个结实,用编织的牛皮绳,还浸了水。不过它似乎很快就变得虚弱了,也许我们下手太重。”
“我们?船上还有人?”
“我请的两个帮工,也是咱们这里的小孩,他们很勤快。”
“它会说话吗?”
海马先生愣了一下。
“我是说那怪物,”福德船长解释道,“你不是说它的五官像人?”
“不,它只会发出一些像野兽一样的嚎叫——不过,那叫声也像是人发出来的。”
“有意思……如果你们没有杀掉它,也许我还能试着跟它聊聊。”
海马先生眨巴着眼睛,弄不清福德船长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福德船长挫败地叹了口气:“那么,你抓到它的地方是在哪里?”
“暴风海,那地方只有最近天气好,别的时候老在刮大风,所以很少能抓到鱼。”
这个名字显然是一个外号,福德船长展开桌子上的海图,用指关节敲了敲:“能在这张图上给我找出来吗?”
海马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阁下,我不认识几个字,那些图我也不会看,我出海一直都是按照以前的经验来的,我父亲和叔叔们都教过我——”
“好吧,”福德船长打断他的话,给他斟满了酒杯,“那就说说你出海的线路,你是怎么走的,然后你说的大港口是在哪里?”
海马先生至少在方位和距离的把握上是非常精准的,他详细地讲述了他常年打鱼的线路,并且表明那个大港口就是向北走的青鱼港,能停很多大船,是瓦尔腾堡少有的一个商业港。福德船长知道那里,其实它并不大,也就允许三十条船停泊,但对于一个小村里的渔夫来说,足够气派了。
“因为这次捕鱼的运气不好,我决定走远一点,所以我临时还在青鱼港停泊了一会儿,买了点儿水和粮食,我记得当时在酒馆里的时候,有人的确说一个叫做曼塔司的渔村里有海怪,那个渔村就在暴风海的边上……我想,他们说的大概就是那个东西……”
福德船长又问了一些细节,在这个老实的人再也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以后,他拿给他一个银月,打发他下船,然后趴在海图上,一点点地寻找着。
“真奇怪……”福德船长一手抓着酒瓶子,一手在海图上画了一个圈,“那只海马说的地方,应该是这里吧?”
多纳和丹顺看着那里,是贴着瓦尔腾堡海岸线的地方。
“我们来的时候是从外海斜插进来的,因此经过的那片颠簸得要死的海域,应该就暴风海的外围。”
丹还在努力地辨认海图,作为刚开始学习这些知识的新手,他对于符号和比例尺的计算还有些拿不准。“那……其实离咱们回去的路也不远,是吗?”他问道。
福德船长敲了一下他的头:“你知道回去走那条路吗?”
“不是原路返回吗?”丹说,“如果沿着大陆海岸线走,我们要多花五天的时间呢?”
福德船长笑起来:“相信我,无论是菲奥卡皮斯亲王还是柯蒂斯公国,都不会因为我们晚了几天回去就灭亡的。”
“那么你是决定去那个青鱼港还是曼塔司村?”
“曼塔司,”福德船长耸耸肩,“不如到源头去看看。听他的描述,还真和我们在亡灵海域看到的东西很像……而且,你再仔细看看这里!”
福德船长的手指在海图上画出一条弧线。
多纳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也看出来了,对吗?”
“什么啊?”丹有些莫名其妙,“这图上什么也没有啊?”
精灵耐心地解释:“海图上不会标注出来的,这是一条从北方下来的暗流,沿途会经过固定的线路,一般来说渔夫和海员都知道。”
这么说起来他听不懂也没什么丢脸的,丹等着精灵继续解释。
“看这里……这就是刚才那个渔夫说的青鱼港,”那是一个比指甲壳更小的凹陷,“在它旁边某个地方大概就是那个渔村,可惜海图上完全不会标注的……从这附近到这里……”
他的手指也顺着之前福德船长画出的弧线慢慢向北。
“这就是那条暗流,而它来的地方是这里……就是之前的亡灵海域。”
“等等!”丹叫起来,“你是说,亡灵海域的那些……人变成的怪物,被暗流带到了这边。”
福德船长插话道:“有可能,也或许是别的东西,总之,没有看到的时候,这些都不过是猜测。我们最好还是亲眼去瞧瞧看看。”
虽然道理是这样,可丹想起之前亲眼看到的“怪物”,还是一阵脊背发凉。
这时,两个水手抬着装满了热水的木盆进来,福德船长把海图卷起来,说:“行了,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早上就出发,你们去休息吧,这几天可折腾够了!”
但精灵却没动,他看着水手放下木盆出去,才问道:“纳瑟尔,那个圣物呢?”
“在这里!”船长从贴身口袋里你拿出那个圆形的盒子,在烛光下,他们看到它又变回了金子那种特有的黄灿灿的样子。
“还是那么邪门儿!”福德船长冷笑了一声。
“不要把它带在身上,”精灵说,“我们还不清楚它和蓝鹊峰下的骷髅复活有什么关系。当时可的确是我们发现了它以后,才开始被攻击的。”
“这好办。”福德船长突然把它丢给丹,吓得哈里兰连忙伸出双手接住,“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小鱼干!”
“啊?什……什么呀?”
“想办法打开它,你既然能读出上面的字,说不定别的也没问题。”
“可是……”
“用凿子也好,起子也好,弄坏盒子都没关系,让我们看看其中到底装的是什么。”
丹捧着金盒子的双手都要发抖了:“可是,长官,这是您的……您的家族宝物,就这么交给我真的可以吗?我要说弄丢了怎么办啊?”
“能丢到哪儿?只要在海妖号上总能找到的!别那么胆小,小鱼干,你都跟着我好几个月!”
这几个月比我这辈子受到的惊吓都还要多!丹忍不住腹诽,但只能干瞪着福德船长不说话。
“行了行了,还有别的事儿都明天再谈吧,现在我得把自己弄干净,不让我今晚绝对睡不好,就当帮我个忙吧,先生们,”他打着哈欠再一次赶人。多纳微微一笑,对丹说:“先拿着吧,至少今晚你是没有办法退回给他的了。”
如果能扔到他脸上就好了!
丹闷闷不乐地想,还是乖乖地给他们说了“晚安”。
不过他刚走到门边,就看到哈姆斯大步走来。“船长!”女兽灵进来以后向他颔首,然后说道,“她想跟您谈谈?”
“谁?欧雷莎?”福德船长脸色开始不好看了。
“是的,我刚才带她去房间,她说之前一直在赶路,还没有跟您正式交谈,最好在今晚就把一些事情说清楚。”
“天啊!”福德船长叫起来,“我以为船上有两只母猫已经够麻烦了!”
但是显然的,欧雷莎小姐比那三位长着尾巴的女士都要麻烦。
福德船长本来想要先享用他的热水澡,但多纳觉得不应该让欧雷莎小姐等太久,于是他只能怨恨地看着它冷掉。
欧雷莎吃了点东西,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仍是还是那一身打扮,包括护膝和护肘,她的短刀依旧然捆在大腿边。
“我的全名是安洁•欧雷莎,我的正式职务是格兰亲王殿下的护卫队长,同时也是内廷主管之一。现在我代表殿下去跟柯蒂斯公国商谈,既算是特使,也算是您和柯蒂斯公国的客人,您同意吗?”她第一次开口跟福德船长说那么多话,丹觉得她的声音其实还很动听,哪怕她说的都是官腔。
“是呀,那么尊贵的特使大人,请问有什么要吩咐我们的吗?”
欧雷莎对他语气中明显的讥讽无动于衷:“我想要知道接下来的行程,按照计划我们应该尽快赶回柯蒂斯公国,面见菲奥卡皮斯亲王殿下。您确保没有变动了吗?”
“其实我没有您那么着急,特使大人。”
“我看到了岸上的情况,船长,而且您还叫了一个村民上船来询问。这让您改变了安排吗?”
“让我这么给您说吧,特斯大人——”
“请叫我欧雷莎,”这位小姐终于有些忍耐不住地打断了船长的话,“我坚持这一点。”
“好吧,”福德船长哼哼了一下,“欧雷莎,让我说明一下,作为一艘先锋船的船长,我不是只送个信就行了,我主要的任务是开辟新航路。排除现在既有航路的危险隐患,也是我分内的事,所以……嗯,总之你说对了,我改变了一点点安排,我们大概会在中途绕一点儿路。”
“去什么地方,要花多少时间?”
福德船长不情愿地转动着脖子,对自己仿佛被审问了一样的状态相当不高兴:“啊……就是回程,在青鱼港附近,您应该知道那个地方……没几天。相信我,这件事我非做不可,这对您的主人和菲奥卡皮斯亲王都非常重要。既然要合作,好歹给我点儿信任吧?”
欧雷莎突然笑了一下,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会儿,不过丹觉得她立刻变可爱了许多。
“船长,信任并非毫无条件。”她说道,“殿下让我跟您的水手长较量就是为了信任。要么,尊重实力,要么,足够了解。”
说完,她站起身来,向房间里的人点头道晚安,然后离开。
福德船长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对多纳说:“她刚才是在教训我,对吗?”
精灵毫不客气地点点头,补充道:“我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丹拼命忍住大笑的冲动,脸都憋红了。

从这个小港口驶离以后,天气开始变得阴沉。从早上开始,太阳就一直躲在云层之后,一直没有露脸。海上的风急速而凛冽,当帆张起来的时候,船头立刻劈开了浪花,翻出雪白的泡沫。
福德船长站在船头,无比开心地看着远方,这阴沉的天气一点儿也没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还是大海适合我!”他拉住缆绳,让自己的身体倾斜,另外一只手展开,仿佛在迎接海风,“我可真讨厌那尘土的味道!小鱼干,你有没有觉得海上的咸味简直洗干净了我们的肺。”
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因为风浪太大,他得用两只手牢牢地抱住旁边的柱子。
福德船长就这么兴奋地在船头和船尾跑来跑去,他似乎忘记了前几天在蓝鹊峰下的恐怖遭遇,那砍掉了兄长颅骨带回故乡的,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丹不知道他是已经释怀,还是太擅长伪装。
也许他真正的情绪就像他脸上那层假皮,不是他信任的人,不会轻易揭下来。
欧雷莎卫队长在白天的时候也来到了甲板上,但她看上去遭了点罪,她的脸色泛白,走路也有点摇晃。丹看见她扶着船舷在呕吐,就跟自己第一次坐船时一样。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由衷的同情,于是走到那位女士身边,关切地问道:“欧雷莎小姐,我建议您不要再走动了,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会好些。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给您拿那点儿水来。”
她惊讶地看着他,虽然一直都知道丹是福德船长的助手和跟班,但这么亲切地对待她,倒让他和那些板着脸刻意避开自己的水手有明显的不同。
“不,谢谢……我暂时不想喝水,我只是上来看看。”她对丹说,“你看起来不像海员。”
“我只是……在这艘船上打工。”
“哦。你肯定有特别的本事。”
“嗯,我帮船长干点活儿,另外还有书写和记录什么的……这里识字的人不多。”
欧雷莎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么,你也能看航线和航速什么的吗?”
“只有一点儿,小姐,我还在学习。”
“我们真正向北方航行吗?”
“是的,看起来是的……”
他们简单地聊了一会儿,欧雷莎想要知道这艘船下一个停泊的地方,丹告诉她也许他们会一直驶向青鱼港,然后才会停下来。“这至少需要两三天吧,我想。”丹说完这个话,就觉得她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帮不了她更多的了,晕船这种事儿,只能熬过去。不过似乎因为这短短的交谈,丹成了船上跟欧雷莎关系最好的一个人。
福德船长冷眼旁观,也没有去阻止丹向那个本身很厉害但只是现在有点儿虚弱的女人示好。他的嘲笑手段是,在丹回到他身边服务的时候,用同情的口吻说:“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母猫都喜欢你了,你就适合为它们服务。”
丹一点儿也没生气,他只是觉得他该那么做而已,对于这个坏心眼儿的上司,他早就习惯了。
这段时间的航行就在福德船长的兴奋、欧雷莎抱恙的监督和其他人尽职尽责的工作中度过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天气还是一点儿也没有好转,但是好歹有些朦朦胧胧的日光了,福德船长拿着罗盘在海图上仔细地看了一下,然后用望远镜看了很久,肯定了那就是青鱼港的方向。
不过他还没下令朝那边前行,就有一个水手来向他报告。
“我们看到一点儿不同寻常的现象,船长。”水手说,“您最好亲自来看看。”
福德船长跟着水手来到了船舷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距离这艘船不远的平静海面上,有一条颜色明显很深的水流,那不是鱼群造成的阴影,也不是海藻或者其他的什么,它像是墨水滴入清水一样显眼,但它又没有扩散,只是有很大的一片,就存在于这片海中,随着波涛的荡漾仿佛好像在游动。
“我们观察了一会儿了,这黑色的海水似乎跟别的海水流动有方向差异,”那个水手说,“它朝着更北边儿。”
“一阵黑潮吗……”福德船长摸摸下巴,“真奇怪,我怎么感觉它是来指路的呢?”

感谢柔丝大人,依然继续修改在文档中
发表于 2015-7-28 14:50:5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osie7788 于 2015-8-11 22:24 编辑

由船長引起與其它角色的互動很有意思。喜歡這個故事。
要是能一口氣看完該多好啊!我等完結後要重頭看個過癮~~~
漫天花雨讚大人~~~
 楼主| 发表于 2015-8-11 13:49:24 | 显示全部楼层
隔得久了些,贴两章吧~~谢谢柔丝大人了~

CHAPTER 12
怪物渔村

福德船长的感觉有时候真是奇怪地准确,他的航海经验丰富,所以不借助罗经和测速绳这类工具就可以大致地说出航线偏移的方向以及航速,这对于老海员来说并不稀奇。但他往往可以在某个瞬间做出一些超乎常理的决定,往往有些出奇地结果。
现在丹也不明白他是怎么从那一片黑潮中看出端倪的,但海妖号的确顺着黑潮向前走了,那方向并不是朝着青鱼港。
有时候唯一能制止船长突发奇想的就是精灵大副,但只要不是那么离谱,他从来都任由船长胡闹。
在不知道船长身世的时候,丹对此还抱有疑惑,在了解以后,他反而有些埋怨精灵了:宠儿子是人类最不好的通病之一,为什么连精灵也这样?
但作为助手,他并没有权力对海妖上号上权势最大的两个人做出什么指责,只能忧心忡忡地看着船舷外那条黑色的水流——他曾经用绳子绑住一个瓶子扔过去,装了一些那里的水上来,但瓶子里的海水就像平常一样清澈,并没有任何黑色的东西在里面。
这实在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
他们已经离青鱼港越来越远了,那条黑潮也没有将他们引去大海,只是拐了一个弯,让他们从另外一个方向贴近大陆。在一天以后,陆地的边缘再次呈现在他们眼前。
“黑水好像扩散了,”这时,一直负责监看着黑潮的水手在船舷边叫道,“它好像没有流动了,所以越来越大。”
“那说不定就是这里!”福德船长用望远镜看了看远处的陆地,“有灯光,看上去是个村子。”
现在已经接近傍晚,还未落下的夕阳在海面上渲染出一篇金红色的余晖。
“要天黑了,挂上灯,还有信号旗!”福德船长命令道,“先下锚,来三十个人跟我上小艇——把那些该死的鸭子和鸡都先赶出来。”
因为很少用,所以作为储备食物的家禽除了有一部分养在底舱之外,还有一些是都是放在救生艇上的。
于是丹跟随着他坐进了满是鸡鸭臭味儿的小艇,向陆地划去,同行的除了三十名水手,还有哈汉姆斯和欧特雷莎,多纳则留在船上准备接应。
作为战斗力超群的水手长,哈姆斯跟着倒无可厚非,但欧特雷莎身在其中却有些尴尬。“我只是需要一个机会在岸上走走,”她这么给福德船长说,“如果需要我额外忍受几天海上的颠簸,至少得让我有点工夫喘口气。”
“反正遇到什么意外她也能当个打手。”福德船长私下对丹说,“反正她用不着我们照顾,只要别死就行了,她要跟着就跟着呗。”
丹实在有点于心不忍,因为他觉得其实欧雷莎并没有那么难相处,她只是做人比较……严肃。
三艘小艇在夕阳的余光中慢慢地靠近了海岸,在一片有礁石的沙滩上停下,在不远处的确是有一些石砌的房子,大大小小大概有十来栋,上面覆盖着棕榈编制的屋顶。从那些打开的窗户中,透出一点点昏暗的灯光。
但是在这个村子里,他们没有看到一个人。
从刚才上岸,到现在慢慢地走进村子,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没有修补渔网的妇女,也没有跑动的孩子,这实在有些诡异。
福德船长抽出腰间的长剑,对水手们说:“悄悄慢慢地走过去,三个人一组,注意是否有埋伏,这鬼地方太古怪了。”
他们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进这个村子,柔软的沙滩渐渐地变成了粗硬的岩石地面。他们看到一些屋子的大门洞开着,但里面依然空无一人。有些屋子里点着灯,甚至有食物摆在桌上冒出热气,然而主人却全无踪影。
丹紧紧跟随着福德船长,哈姆斯带着两个高大的水手护卫在船长的两侧,而欧雷莎在他们身后,也提着自己的双刀。他们往村子里面走了很久,直到在一个小型的广场上看到了树立在中心的地标,那是一个雕刻成竖直鱼形的黑色石柱,最下方用诺亚文字雕刻着几个字母。
“曼塔司……”福德船长轻声念出那个词,“这就是海马先生说过的地方!小心!”
丹的手里也握着短刀,他很紧张,但是经历过蓝鹊峰下的惊魂一夜之后,他似乎有些改变了,他依然会害怕,但心跳却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剧烈。他能感到自己变得更加“勇敢”了——虽然比起哈姆斯来,他仍然还不算不上是个真正的战士。
他四处打量,忽然看到地标石柱下的某一处。
“那里好像有血!”丹对福德船长说,“看,就在鱼尾巴那里!”
他说的没错,那的确是一滩血迹,但并不太多,而且尚未凝固。福德船长在那里蹲下来,然后望向另外一条路。
“顺着血迹走!”他对身后的人说,“不管是人还是别的什么,受伤时间应该不久。”
他指示着水手们跟上他,然后看着一个个血滴的印记继续前进。
这是一条向下倾斜的道路,凹凸不平的石头中间善用细沙填满了空隙,两边是同样洞开的民居,里面没有人。
“这条路好像通往海边,但是另外一个方向,”哈姆斯眯着眼睛,她卓越的视力使得她在昏暗的光线中也能看得很远,“前面是个铺好的斜坡,好像堆着东西……”
“是什么呢?”丹问道,“还能看得清楚些吗?”
“不,不行,背着光呢!”女兽灵又轻轻皱了皱鼻子,“有股怪味儿!”
福德船长没说话,走在最前面,忽然一阵可怕的叫声传来,一下子撕裂了这诡异的宁静!
“是我们的人!”哈姆斯迅速反应过来,“是戴格!戴格!”
她叫着下属的名字,与此同时那惨叫从一个方向慢慢地转向了前方,他们正要去的地方。
福德船长的脸色一变,突然加快步子向前面跑去,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接着紧紧跟上。
他们很快地来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即便是被认为是血腥海盗的海妖号船员们,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是一个向海面倾斜的平台,在暗红色的微光中,隐约可以看到上百具尸体堆积在那里,他们穿着简陋的衣服,有男友有女,有老人和小孩儿——大概整个渔村的人都在这里了!
丹浑身颤抖,但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他清楚地发现,这些尸体正在慢慢地“移动”!
“看,那是什么?”
一些墨绿色并且如有婴儿手臂粗细的触角的一样的东西正在将它们缠住,一点点地往海里拉,而另外有一个人在剧烈地挣扎着,他还活着,但只能撑起上半身,死命地抠住地面!”
“戴格!”
哈姆斯叫着那个人的名字,冲上去拉住他,然后用刀去砍那些缠在他身上的东西。
福德船长一挥手:“快,把那些东西都给我砍断!”
水手们从畏惧中回过神来,纷纷上前去,狠狠地砍向那些缠绕在尸体上的触角。它们被斩断后,剧烈地扭动着,冒出绿色的黏液,然后迅速地缩回到了海水中。
戴格被拖了回来,他的腰腹和双腿都沾满了那“触角”留下的液体,痛苦地呻吟着。
哈姆斯检查他的伤势,发现他的腿断了,被撕裂的衣服上留下一些细小的血孔。
“能说话吗,戴格?”哈姆斯问道。
被救的水手艰难地点点头。
“跟你一组的人呢?”
“我们走到这里,看到尸体,本来想叫人……但他们俩的脖子被缠住,已经被拖走了……”他指了指海面,又呻吟起来。
哈姆斯焦急地对福德船长说:“得回船上去,他需要治疗!”
福德船长暂时没有回应她,而是在尸堆中间翻动死去的村民。这些尸体的脸上都残留着恐惧和惊愕混合的样子,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有许多细小的血孔。
“一定是那些东西留下的。”欧雷莎也在尸体跟前蹲下,用短刀划开了其中之一的血孔,暗红色的血液汩汩地流出来,然后隐约带着一丝墨绿色。
“最好把尸体都烧掉,”她站起来,“他们可能被污染了!”
“是的,但这一具不行,”福德船长转头对丹说,“找东西把这个小孩儿的尸体裹起来,带回去,我要好好看看。其他的浇上油,全部烧掉。”
丹和其他人分头去渔民们的屋子里乱翻,找到了一些毯子和食用油脂。他和水手们将福德船长找出那具的一具五六岁男孩儿的尸体包在一张粗布毯子中,然后将油脂泼在其余的尸体上,并且点燃。
火焰火光一下子冲上了半空,发出明亮的光,而光之上是滚滚黑烟,它们盘旋着,被海风吹得越升越高。丹闻到一股肉体被烧焦的味道,还包含着一股奇怪的腥臭。这味道他并不陌生,他能肯定自己一定曾经闻到过……
就在他苦苦思索的时候,一阵钟声从远处传来。
所有人一下子都抬起头,脸色大变。
“糟糕!”福德船长大喊,“快,全部返回!立刻!”
那是挂在海妖号上的铜钟发出的声音。它的体积不大,平时钟舌都被绳子捆着,固定起来,只有在船上空虚而又遇到险情时,它才会被敲响,召唤船员们赶紧回去。
所有的人都冲到海边,跳上小艇奋力划向海妖号。
当他们还没有抵达海船,就看到一些墨绿色的怪物正从水面下浮上来,它们抠住船底的铜皮,快速地向上攀爬,已经有好几只翻越了船舷,跳到甲板上。留守的船员们一定跟怪物们发生了搏斗,他们发出叫喊,同时有些怪物被抛下了船来。
“划快点!”福德船长怒吼道。
他们很快接近了海妖号,福德船长头一个抓住之前离开时垂下来的绳梯,往船上爬。几个怪物发现了新来的“猎物”,临时调转方向,向这边移动过来。
“滚开!别来烦我!”福德船长用长剑刺穿它们的喉咙,欧雷莎在他身后的小艇上站起来,扔出几把匕首,正中怪物的脑袋。
后面的水手们也一边相互掩护,一边抵挡着怪物的进攻,重新回到船上。
这时甲板上已经躺着好几具怪物的尸体了,丹看到多纳正从船尾跑过来,他原本整洁的衣服上全是红色和墨绿色混杂的污迹,手上拿着灵魂木生长而成的短矛。
“它们是突然出现的!”多纳气喘吁吁地对福德船长说,“你们走了不久,它们就从海里爬出来,偷袭了我们,有两个人死了!但怪物还源源不断,我们要快点离开这片海域!”
福德船长迅速命令水手们分散战斗,然后转向女兽灵:“哈姆斯!让炮手们重点防范船舷,不能让它们再爬上来了,其他的人起锚升帆,马上离开!”
现在甲板上一篇狼藉,还有十几头怪物正在跟船员们搏斗,砍杀声和火枪的声音此起彼伏,丹的战斗力不高,于是果断地跑去帮助水手们拉动缆绳,将帆升起来。而欧雷莎则挥动着双刀,杀入怪物中间。
它们跟之前在亡灵海域所见到的东西一模一样,甚至比那个东西更像人类,因为它们还没有完全异化,除了双手尖利,腿部变化为海蛇一样的东西之外,上半身在鳞片和黏液尚未覆盖的地方,还能看见人类的肤色,头发也还保留在头皮上,只是双眼已经完全浑浊了,变成白色。
当它们的肢体被斩断的时候,并没有立即死亡,而是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叫声,在甲板上翻滚,恶臭的血液飞溅得到处都是。
船上的人相互配合,负责起航的水手被同伴们保护着,顺利地让巨大的海妖号开始挪动。他们渐渐地驶离这个地方,而那些怪物也被一个个地砍死,或者丢下了船。当船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怪物也渐渐地被抛在后面。水手们清理完最后剩下的几个,终于让海妖号暂时安全了。
丹浑身是汗,他松开缆绳,跌跌撞撞地来到船舷,看着远处岸上熊熊的火光将渔村的方向照亮,在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幕下,只有那一片不详的红光,非常刺眼。
哈姆斯跳上船舷,以兽灵特有的灵巧和迅速检查了一遍船身,然后才回到甲板上,对福德船长说:“它们没有跟上来,我带人再去检查一下船舱里面。”
福德船长点点头,哈姆斯带着十几个水手走下了甲板。而多纳将短矛从一个怪物的尸体上拔出来,甩了两下,它逐渐分解,重新缩回了他的掌心。
“这些东西……”他顿了一下,换了个歌词,“这些应该都是人吧,他们的好像还没有完全变成怪物。”
福德船长用脚把旁边的一具尸体踢翻过来,看了看他的脸和残留的肤色。“应该就是曼塔司的村民,”福德船长说,“他的胳膊和肤色都像个打鱼的。”
多纳想了想:“海马给我们说过他在带回那个怪物的时候,就听说曼塔司有海怪……那时候这消息能被传出来,至少证明村子里有些人还是正常的。”
“但是等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全部变异了。而之前变异的人,就成为而来现在的躺在我们脚下的东西。”
“那黑潮又是什么?”多纳说,“我们能来到这里,就是因为那个黑潮,它引导我们来到曼塔司……”
“不,”福德船长强调道,“确切地说,是我选择跟随它。它原本应该并不是可以来诱导我们的。”
丹来到他们身边,忍不住插嘴:“也许它只是一种痕迹?”
福德船长转向他:“什么痕迹?”
“呃……我记得在哈里兰的萨利姆王国建国之初,有一部书叫做《古事记》,里面在写到邪恶力量的时候,有一句是说‘破坏神之力将会污染洁净之土壤、水源、草木以及风……它将会令黑暗的轨迹绵远不绝……’我想如果黑潮这么解释的话,也许更加合理。”
福德船长和多纳没有说话,但他们显然在考虑这个说法。最后福德船长挥挥手:“先把这些东西丢下船去,不然看着太恶心……多纳,你先处理一下伤员,再让小子们好好地刷洗甲板,先把这股臭味去掉。”
欧雷莎也来到他们中间,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沉着脸:“船长,我以为我们这趟航行不会带着先锋船的任务了。您难道不觉得该从头到尾给我解释一下吗?”
“我会的,小姐,我会的,”福德船长有些不耐烦,“先让我喘口气吧,也许你也可以去换身衣服,弄弄头发什么的。”
他的态度真是……就算被甩了一巴掌也不会太冤枉的。
但显然欧雷莎的反应也超过了丹预期。这位女战士以闪电般的速度拔出双刀,交叉架在了福德船长的脖子上。
甲板上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别敷衍我,先生!”欧雷莎沉下脸说道,“我不是来当摆设的,我代表着格兰亲王殿下,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不管你是不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你都得保证我们按照跟亲王殿下的意愿完成任务。”
福德船长的表情有些愕然,但绝没有害怕,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忽然咧咧嘴,然后举起了手。
“好吧,小姐……”他说,“我收回刚才要你弄头发的话,你现在沾着血乱糟糟的样子也漂亮极了!”
欧雷莎收紧了双刀,刀刃在他的脖子上压出痕迹:“谢谢,船长,那么你现在也许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非要来这个地方,你对那个渔民说的事情为什么有那么大兴趣?还有你应该不是在嘲弄我,对吗?”
“他绝对没有对您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多纳抢在福德船长张嘴前就开口说道,“纳瑟尔有时候过于轻佻,这是他很不好的习惯,但是他绝对会严肃认真地对待应该完成的任务。请让我来向您详细地说明,如果您能够原谅他的话……”
精灵的风度让人无法不产生好感,即便他一身的狼狈。
欧雷莎收回了她的刀,缓和了紧张的气氛。“谢谢,多纳先生。”她说,“我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但是希望您尽快找到合适的时间。”
在得到了精灵的承诺以后,她离开了甲板。
而福德船长摸了摸脖子,抱怨道:“真是个悍妇!”
“如果你能好好说话她并没有那么难对付。”精灵提醒道,“纳瑟尔,即便是乌鸦王的下属,她也是在那场动乱之后出生的。”
“我知道,我没有迁怒于她。”福德船长不满地说,“不过,我说多纳,你刚才那段话可真扫我的面子。”
“实话实说罢了。”
就像父亲为儿子的错误在打圆场——丹是这么认为的。


CHAPTER 13
猩红帆再现

夜幕深重,星光繁星在上面闪耀其上,海面上除了一点点反光,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原本漂浮在这一片海域的黑潮究竟是不是还存在,也无从辨别了。
哈姆斯率领的水手把海妖号全船都搜寻了一遍,确认没有怪物潜入。他们核查了损失,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中,有一只小艇来不及回收,而其船体的其他部分倒还好,就是包裹船底的铜皮被抠掉了几块。
而船员中则损失了九个人,包括在渔村中被拖入海里的两个。受伤比较重的有七个,也许有些甚至活不过今晚。但其余的人基本上都是些小伤口。
他们把怪物的尸体丢进了海里,然后用海水冲洗那些血迹和污渍,尽管如此那种带着腥味儿的恶臭依然萦绕在每个人的鼻端。厨房的人来分发饼干和咸肉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胃口不佳,只能勉强塞进嘴里。
水手们用白色的帆布裹紧同伴的尸体,为他们举行海葬。有两名被多纳判定为没有希望的重伤员,福德船长最后对他们做出承诺,给他们的家人一大笔银月,然后他亲手刺穿了他们的心脏,将他们送入大海。
这一连串的事情让船上的气氛显得很压抑。但对于丹来说,更受不了的还在后头。
尽管之前很混乱,但水手们还是将那具男孩儿的尸体带回了海妖号,同时他们也留下了死在船上的一具怪物的尸体,同时搬到了船长室里,平放在地板上。多纳和丹要负责检查这者两具并排的尸体,而福德船长、哈姆斯和欧蕾纱莎都在聚集在这里,看着他们的动作。
多纳把长长的头发都束在脑后,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而丹举着大烛台在他旁边帮忙。
精灵找到男童尸体上的孔洞,最大的一个就在咽喉部位,他沿着那里切开他的喉咙,然后慢慢地剔开了胸口和腹部,仔细地看他的内脏。
一股血腥味顿时扑向每个人的鼻子,丹忍不住有点恶心。
“它们主要是从喉咙部位入侵人体的,最大的伤口在这里。”精灵指着咽喉部位到内脏的部分。“伤口上有绿色的东西,但是在渐渐慢慢地变淡,如果我们没有砍断那些触手将这具尸体带来,也许它们就可以从创口把什么玩意儿注入。”
“也许就是那个让尸体变成了怪物,并且活过来。”哈姆斯说,“戴格告诉我们其他两个人就是被缠住脖子拖走的。”
精灵点点头,又转向另外一具尸体,那是一个已经几乎全部变异的怪物,但是胸膛和腹部还残留着人类的肤色。它的头部保持着原样,但咽喉部位被砍了好几刀,脖子都几乎要断掉了。
精灵的刀刃依然从咽喉部位慢慢地解剖,这一次,他们能清晰地看到一条墨绿色的线从咽喉慢慢蔓延地生长,缠绕住了肋骨、肺部、胃和其他所有的器官。它们深入血管、肌肉和一切,分裂成密密麻麻的细丝,使得整个人体都产生了异化。骨骼畸形,肌肉超乎常理地鼓起来,而变化最大的是下半身,它们将腿骨和肌肉死命缠绕在一起,然后又钻进皮肤,把一切都细密地缝合起来。
“噢……这就像寄生……”丹忍不住发出呻吟,他长时间举着烛台的手抖了一下,一滴蜡油滴落在尸体上。
“我觉得其实这些死去的人再度复活,是因为这种绿色的东西在操纵他们的肉体,”多纳放下刀,对福德船长说,“但似乎只要破坏这种绿色东西的连接,它们就会死掉,看,这个的脖子上最粗那几条绿色的脉络都被砍断了。”
“这么说起来,它们的要害部位倒是跟活着的时候差不多。”福德船长向精灵眨了眨眼睛,“我开枪也是可以杀死它们的。”
他指的是藏在最下层甲板上,用粗盐整个埋起来的尸体——那是在亡灵海域打死的第一只怪物。但欧雷莎还不知道这一点,对他模棱两可的说辞没有任何反应。
“说的没错,船长,”多纳点点头,“现在我们要加强警戒,谁知道这片海域是不是还会有这种东西呢?”
“哈姆斯,给所有人重新排班。”福德船长对水手长说,“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但是我们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明白,船长!”
“把我也算进去。”欧雷莎要求到,“我也算这艘船上的人。”
福德船长挑了一下眉毛,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行啊,反正在船上,可没有什么男女的区别……”
这时,有一个水手敲开了门:“船长,菲拉卡好像看到点东西。”
福德船长一愣,跟着他走出去。
“船长!”主桅上的兽灵瞭望员低下头向这边叫了一声,他们都抬头看着他。
“那边……”瞭望员指着东北方向,“海面上有点不对劲!”
福德船长掏出了望远镜,而哈姆斯也眯着眼睛向那里望去:
在黑色的夜幕下,原本泛着一点点星光的海面忽然变得模糊,连天空中的一丝光亮也朦胧不清了。
“那是好像是雾气……”哈姆斯说,“很淡的,但应该是雾气……”
“说的没错。”福德船长沉下了脸来。
他也分辨出哈姆斯说的的确是一股奇怪的雾,似乎正在慢慢变浓,并且推移过来。但现在船帆垂下,海面上没有一丝风。
这情形似曾相识,福德船长转向多纳,看到精灵也一样紧张。
“哈姆斯,上宽桨,全力向西北!”
女兽灵似乎也意识到什么,飞快地转身命令负责宽桨岗位的水手立刻就位。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雾气,丹也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曾经在曙光号被劫持时发生的事情清晰地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他只能不断地祈祷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也不要出现他最最不想看见的东西。
但那雾气移动得非常快。
尽管海妖号的木浆能够使得这艘船在无风的时候依然保持航行,但速度毕竟不如风力推动时那么快。很快,那片雾气就离得越来越近了,它霎时间就吞没了海面上最后一点反射的星光,遮蔽了天空,海妖号上的灯火成了唯一的光亮。丹似乎能感觉到它携带的湿冷已经迎面扑来……
海妖号的确是在前行,但又似乎没有动,因为浓雾已经将它整个包围起来,似乎连声音都隔绝了,除了海水拍打船身的响动,似乎只有船员们粗重的呼吸。
“炮手就位!”福德船长脸色铁青地命令道,“所有空着手的,都拿上枪,按照战斗岗位分列!”
于是除了舵手、划桨手、炮手和控制缆绳的水手之外,其他的人都取出了火枪,分别在船舷和船头船尾架好,全神贯注地等待着。
“船长好像很紧张!”欧雷莎是唯一一个不明白的人,但她看得出这是整艘船都进入了战备状态,她悄悄地问丹,“这阵雾很古怪,是吗?”
这时候跟她从头说曙光号的遭遇是件很复杂麻烦的事,而且丹也拿不准是不是应该告诉她。“海上总会有些怪事,”丹笼统地说道,“这种雾来得不正常,福德船长是担心会发生意外。”
欧雷莎有些困惑,但她也明白现在不适合详谈。
福德船长爬上绞盘,一手抓住缆绳,一手拿着望远镜继续环顾四周,但他很快咒骂了一声,放下望远镜——湿润的武器雾气很轻易就让望远镜的镜片变得模糊,而在这样的雾气中,本身就很难看清远处。
他把望远镜换成了火枪。
忽然,他侧过头,眯起眼睛仔细听,在一片寂静中,海水的拍击声似乎有些变化。那有规律的声音中似乎慢慢地有了更多回响。
不,不是回响!
福德船长刚刚醒悟到那是另外一艘船靠近的声音时,在最高的瞭望岗上的兽灵水手忽然大吼:“船,有船过来了,在正东方!”
福德船长迅速转头,诺亚人的视线在昏暗雾气中其实根本不能看清船的样子,但他能分辨出这阵浓雾被搅动的形态。
“向正东方开炮,立刻!”
他的命令马上被哈姆斯传达下去,顶层的轻炮和二层甲板上的重火炮发出巨大的轰鸣,而水手们也朝着正东方开火。在一阵阵的火光中,依稀可以看到一艘巨大的帆船若隐若现,它的船头破开了浓雾,而帆是刺目的红色。
“猩红帆!”有水手嘶哑地叫道!
不用福德船长下令,炮手和水手们的开火就更加猛烈了!他们亲眼见过这艘鬼船出现时“曙光号”所遭遇的事情。恐惧给了他们更强的战斗动力。
此刻,丹发现原本笼罩在海妖号周围的浓雾依然存在,但却好像从船身周围退却,如同台风的中心一般,留出一片圆形的巨大空白,灰雾就像是。而猩红帆就从那雾墙中现身,一点一点地靠近了他们。
这大概是有人第一次看清楚这艘鬼船的模样:
它的体积几乎和海妖号一样大,航行起来悄无声息。尽管光线昏暗,但所有人都能看到它那黑色的船身和三张猩红的帆,它就好像是被遗弃在坟场许多年的一具棺材,船身上满是贝类和海藻的混合物,似乎正在被它们慢慢吞噬,而三张红色的帆也破破烂烂的,千疮百孔。它船头的艏饰像早已经残缺,依稀能看出是一匹飞马的样子,但只剩下了三条腿,而原本是炮孔的位置则黑洞洞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最为诡异的是,尽管它在移动,然而船上却没有任何灯光,也看不到人影,只有那些断裂的缆绳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鬼船……”丹感觉寒毛倒竖,“这真是一艘幽灵船吧……”
他的话让盯着猩红帆的福德船长转过头来,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不管什么东西在操纵它,只要它是一艘船,我就能拿下!”
“哈姆斯!”他对水手长说,“让炮口都对准主桅杆,先打断桅杆!准备好抓钩!别被一艘快沉的船吓破了胆,小子们!海妖才是海洋上最可怕的船!”
他的手下们爆发出吼叫作为回应。
接着炮手们推动着大炮开始调整方向,福德船长发出命令,十几火炮向着猩红帆的桅杆开火了。沉重的铁弹咆哮着射向对面,有些落进了海里,有些砸进船身和甲板,只有少数正中桅杆,但猩红帆没有回击,它依然慢吞吞地靠近,而黑乎乎的炮口也没有武器。
水手们继续装填,再次开炮。这一次哈姆斯让几门炮装上了链球弹,两只被铁链连接起来的炮弹射向目标,威力巨大,终于将最粗的朱桅杆折断了。
断裂的木材发出吱嘎巨响,接着缓缓向前倾倒,一下子砸在猩红帆的船舷上,甚至把一边的船身压得往下一沉。
“靠近它,上抓钩!”福德船长叫道,“把桅杆拉下来!”
很快,海妖号又向猩红帆靠近了一些,它朽烂的船身被看得更加清楚了,十来个力气最大的兽灵水手扛着弹射器来到最前方,瞄准那倒下的桅杆发射,尖锐的抓钩有些扣住了桅杆,有的落了空,也有几个抓住了船身和船舷。
一些水手丢下火枪,迅速拉住抓钩的绳子,几十个大汉一阵整齐地发力,原本折断的桅杆被拉到了海里,而那艘“鬼船”也被这一阵力量带动得摇晃起来!
“它并不是不可战胜的!”福德船长欣喜地大叫,“再接再厉,小子们,把其余两个桅杆也打断!”
水手们受到了鼓励,都大声回应着他。
丹却看见福德船长从绞盘上跳下来,叫着精灵大副的名字,他迅速追上去,跟随着船长穿过甲板,在船尾找到了正在指挥防御的多纳。
福德船长抓住精灵的手,凑近他的耳朵说了几句,精灵点点头,立刻找来几个水手,让他们的在腰部拴上绳子,端起火枪和弓弩守在船舷边变,而枪口和箭头都朝向海面下。
“海里有东西吗,船长?”丹问道。
福德船长脸色严峻:“也许有,也许没有。还记得当时曙光号是怎么沉下去的吗?”
猩红帆有可能只是个诱饵吗?
丹不敢想太多。
这时,又是一阵炮响,最前面的桅杆再次被打断了,水手们再次发射抓钩,想要把这根桅杆也彻底拖下来。福德船长和丹也回到了船舷边,他伸出头往外面看了一眼,也顺手抓住一根抓钩的。
但这一次,当抓钩抓住了猩红帆的船身时,这艘鬼船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这晃动似乎连带着海妖号也开始摇摆。
“多纳!”福德船长大声喊道,“注意水面下!”
精灵回应了一声,于是刚才准备好的水手们立刻向着海面下射击。
就在这时,猩红帆突然以极大的力量开始往雾中后退,一下子就有好几个抓钩脱离了它的船身,正在发力的水手统统跌坐在甲板上而,另外一些人则被猛地一拽,有的扑倒,有的一下子被拉出了船舷,扑通一声落进海中。
丹只感觉到自己腾空而起,接着像一块石头般狠狠地栽进水里,他喝了好几口咸涩的海水,挣扎着把头探出水面。
“救命……”他刚喊了一句,海水就灌进了喉咙里。会淹死吗?丹惊恐地想,他握着绳子,被猩红帆拉进了海里。他慌乱地看着周围:有好几个水手都掉了下来,刚好在海妖号和猩红帆中间,他们转头想要游回海妖号,但忽然猛地消失在了海面,就像是被什么突然往下一拽。
“小心!”旁边有人有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丹回过头,看见福德船长。
他竟然也掉下来了!
“水里……有东西……”丹费力地说。
“是的,现在不能往那边去,”福德船长说,“看……”
他朝海妖号抬了抬下巴,丹果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努力从水面下浮上来,并试图攀上海妖号!它们如同海蛇,似乎……
“是在曼塔司看到的东西……”丹说,“是触手……很像……”
“船长!丹!”哈姆斯在船舷上焦急地叫道,把一条绳子绑在腰部准备下跳,“坚持一下,我马上来!”
但水面上突然冒出来的触手将她的动作阻断了,多纳立刻指挥着水手们一阵密集地射击,将那些触手都挡了回去。
丹似乎明白了:曙光号当时一定是被这些东西缠住了,甚至可能折断了龙骨,这样才最后被拖入了大海,现在猩红帆要对他们做同样的事。
幸亏福德船长早有防范。
可是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又有两个落水者被拖了下去。
“抓住绳子!”福德船长命令道,扔给丹一个东西,他立刻接住,抓得死死的。
丹立刻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后拖了一大截,离海妖号越来越远。福德船长竟然将还嵌在猩红帆上的抓钩绳丢给了他!丹简直吓坏了。
但他们的确被猩红帆的力道拖离了那片触手触摸乱舞的海面,暂时安全了。
“我们离船越来越……越远了……”丹费力地说,“长官,我们得放手了!”
“放手?”福德船长一边拽住他,一边说,“不,小鱼干,这是我们登上猩红帆的绝好机会!”
他简直疯了!丹绝望地想。
但现在他们已经离海妖号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了,即将离开那一个雾墙所围绕着圆圈,丹只能看见多纳在指挥着水手们击退触手的进攻,同时想找一个机会来接应他们——但他没有找到。
丹在进入灰雾中的时候,能看见精灵的眼睛望向这一边,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恐慌表情,而旁边的哈姆斯也张大了嘴在叫喊。
完了,丹觉得,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了。
她真的很漂亮啊……如果能再多看看就好了。
 楼主| 发表于 2015-8-20 17:24:58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14
鬼船的秘密

他们被拖入了浓雾之中。
丹抓着那条绳子,没敢放开,他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在没有光亮的浓雾中他就如同一个瞎子。冰冷海水包围着他的全身,他的手脚开始失去温度,连海妖号上的叫喊在他耳朵里都变得越来越模糊,几乎快要听不到了。
“往上爬!”福德船长在旁边大声说,“我用力拽过这根绳子,很结实,抓钩肯定是卡在一个不容易掉出来的地方。”
“长官……”
“不赶紧爬上船,你的力气很快就会用完,我不能一直拖着你!快点,别磨蹭了!”
丹困难地转过身,攀在那根绳子上,使出吃奶的劲儿向上挪动。他能感觉到福德船长的动作通过绳子传导过来,甚至能听到他喘气的声音。可是丹看不清他爬上去了多高,是否已经登上了猩红帆。
倒霉的哈里兰继续扑腾,感觉自己还被拖拽在水中,因为他伸出手也摸不到船身,这说明猩红帆一直在加速行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折腾了多久,只是感觉特别漫长,好像这条绳子没有尽头。突然,一股力道猛地将他往上一提。
“小鱼干!”福德船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拽你上来,要是摸到了船舷,就自己使把劲,不然拉到一半掉下去,我可没法儿救你!”
他竟然真的已经登上这艘鬼船了!
丹没有时间多想,就感觉自己慢慢地脱离的水面,绳子摩擦木头的声音清晰可闻,海水一下子哗啦啦地从衣服里往下倾泻,他全身都暴露在冰冷的雾气中,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接着砰的一下,他摇晃着撞在了船身上。
“我听见了!”福德船长大声地问,“你已经摸到船身了吧?”
“是……是的……”丹挣扎着回答,他伸出左手手,的确能摸到猩红帆的船身,上面滑腻而又黏稠的东西让他一阵恶心。
“你能自己开始爬吗?我拉住绳子了!”福德船长又叫道。
反正也没有回头路了,丹在心底这么对自己说,他咬了咬牙,用双脚抵住船身,开始拼命往上攀爬。
过一会儿,他终于摸索到了绳子的顶端,它勒在船舷里面,嵌入了一道深深的缝隙。
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了过去。
丹重重地跌倒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全身乏力,觉得像死过一次,肚子里灌饱了海水,又胀又想吐。
“你可真是太沉了!”福德船长抱怨道,同时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他又听到了木材断裂的声音。接着是“嚓嚓”的轻响,有一点小小的火星迸出,然后是小火苗,慢慢地变大,最后它终于顺利地燃烧起来。
丹震惊地在火光中看着福德船长!
“我的打火石和引火绒都是放在随身的密封盒子里。”他得意地晃了晃一个细长的圆柱形小金属管,那上面带着一个有螺旋纹的盖子,“还有幸亏被打断的桅杆内部足够干燥。拿着……”他把那根蜡烛一样的细木条递给了丹,自己抽出长剑,使劲劈砍桅杆的断口,终于又弄下来两根手腕那么粗的长木棍。
他从甲板的木料缝隙抠出填补在里面的浸满了焦油的布条,然后缠绕在这两根木棍上,点燃它们。尽管它们燃烧起来火苗都颤巍巍的,但好歹是这艘船上唯一的光亮。
“如果我们能找到焦油桶就好了。船上总有那玩意儿——当然,如果是一艘正常的船。”福德船长嘀咕道。
丹觉得这里不会有“正常”的概念:
他拿着那只简陋的“火炬”,借助微弱的光线打量这艘船,在这艘被海员们恐惧的鬼船上,甲板上的木料早已经褪色、开裂,甚至很多地方都露着一个个大洞。在角落里长满了绿色的附着物,散发着腥臭。倒掉的桅杆有一截还挂在船上,红色的帆布堆积在旁边,那耐火帆布就像乞丐的衣服,一看就经历了漫长而复杂的岁月。密密麻麻孔洞与其说是腐蚀的痕迹,倒不如说像是各种子弹和炮弹造成的。
“长官……”丹战战兢兢地说,“我们要怎么回去?海妖号正在被围攻,我很担心……”
“我也很担心,小鱼干。”福德船长打断了他的话,“但现在我们需要仔细看看这艘船,如果那些恶心巴拉的东西真是它带来的,说不定我们弄沉它,就能挽救海妖号!”
他的勇气不知道该归功于无畏的精神,还是不怕死的莽撞。
“来!”福德船长偏了偏头,向船尾的船长室走去,丹只能在雾气中小心分辨,避开那些朽烂的甲板,跟在他后面。
船长室的门窗都已经不见了,里面除了翻倒到的桌椅,就只有一副皮革制成的海图贴在墙上。房间里的一切都在朽烂,地板上有一层厚厚的绿色沉积物,但这幅图却保持着鲜艳的颜色。
福德船长凑近它仔细地看,他的脸色在火光中显得阴晴不定。他伸手将那幅海图小心地取下来,塞进了怀里。
他们走出船长室,看到一条楼梯通向下层甲板,那方形的入口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我们要下去吗,长官?”丹虚弱地问。
“当然!”福德船长说,“如果我们能找到这艘船的龙骨,或者在底舱上凿个洞呢?”
仅仅靠两根火柴似的木棍儿,两把进了水的火枪,以及一把虽然锋利但跟龙骨比起来如同钢针一样细小的长剑,显然是不行的。
可是丹知道他无法劝阻福德船长——如果多纳在,也许还有可能。
福德船长慢慢地踏上了木梯,他摸了一把台阶,抬起手:“看,这里很干净。”
丹不明所以。
“也许有人走过。”
福德船长说完,接着往下走。丹深深地吸了口气,跟上他。火光慢慢地照亮了木梯下的这层甲板,原本是属于火炮和水手的空间,但现在却被许多绿色的东西占满了。它们像是苔藓和海藻的混合物,远比在在上层甲板的那堆生长得跟茂盛,几乎整层都是,除了木梯和甲板中间的一条窄道,到处都是。而在层层叠叠的绿色生物中间,丹看到一些人体的轮廓形状,最近处的一堆绿色中,甚至探出一只完全干枯的手。
“这船上好多死人……”丹声音发颤。
“要不怎么说是‘鬼船’呢?”福德船长居然还朝丹露齿一笑。
他用长剑挑开那被绿色附着物包裹的尸体,看到里面的骨架已经被染成了墨绿色,爬出一些黑色的寄生虫。“呕……”福德船长做出一副恶心的表情,“我才不要死后变成这个颜色。”
忽然,丹觉得有一阵风吹过后颈。他迅速回头,看见一个影子躲进了远处的阴影里。
“有东西!”丹叫起来。
福德船长敏捷地转身,拿着长剑防卫在胸前。
“在那边!”丹指着那个方向。
福德船长移动了一段,火光照耀过去,看到更多包裹在藻类和苔藓中的尸骨。“总不会又是复活了吧?”福德船长厌恶地说,“这段时间我看到的活尸已经够多了!小鱼干,你确定不是给吓出幻觉了?”
其实丹还真的不那么确定。
“看,这里也有一条干净的窄道。”福德船长指着脚下,又回头看了看下来的木梯,“就好像是一条经常有人走动的路。”
在这条路的尽头,又有一个往下的楼梯。就在火光所能照亮的地方,丹清楚地看见一只手在轻轻地攀住边沿。
那是一只光滑、洁白、活生生的手,并不是已经死亡的枯骨。并且它只在这边缘出现了一下,就迅速缩了回去。
“有人!”丹惊呼道,“船长,快看!快看!”
福德船长当然看见了,但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能肯定那是人吗?”
丹顿时语塞。在这里冒出一个人比尸骨们复活还要诡异。
“行了!”福德船长冲那边抬了抬下巴,“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丹喉头一紧,没有答话。
“怎么,怕了?”福德船长嘲弄地说,“我走前面,你跟着就行了!”
他走下了楼梯,而丹别无选择——独自待在这个满是尸骨和绿藻附着物的船舱里更加难以忍受。
第三层甲板依然跟上面没什么两样,只是因为更潮湿,因此那些绿色的东西长得更加旺盛,就像森林中的灌木丛一样,而木梯的位置依然很“干净”。他们没有探索这一层,而是接着往下走,到达了最下面的一层甲板,就是猩红帆的底舱了。
“什么味道?”福德船长抱怨道,抬高了火炬。
就在这个时候,在火光范围之外的黑暗处,突然出现了又一个光点儿,就好像是萤火虫的微光,跟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就在两个人的惊愕中,无数个光点儿亮起来,连成一片光网,而在这片光网之中,站着一个小女孩儿。
她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说不出是什么种族,她的皮肤苍白,头发也是白色的,眼睛像一些兽灵一样是紫色的竖瞳。她的模样很乖巧,却没有表情,光着双脚,裸露着双臂,身上套着一件红色的长裙——那颜色和船帆一模一样。
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认为这个孩子真的是人类!她不属于诺亚、哈里兰,或者精灵和兽灵。
“你是谁?”福德船长问道,“或者说,你是什么?”
他的声音居然没有发抖,丹简直万分佩服——哈里兰自己虽然没有瘫软,但手脚都似乎不会动了。
那个女孩儿没有回答船长的话,向这边走了几步,她向这边走了几步,歪着头,似乎在打量他们。她身后的光网也随着她的移动而向前延伸了一些。丹这才看见那是分布在墨绿色附着物上的东西,它们一点点地闪光,而那闪光点是从女孩儿的头发连接出去的。她的头发就像长长的根茎,深入了墨绿色的植物中。
福德船长始终拿着长剑,盯着她的动作。
女孩儿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住了,她眨了眨眼,开口说话。她的声音也像个孩子,但语气却很冰冷,而且她说的每句话他们都听不懂。
“是什么语言?哈里兰还是兽灵?”福德船长头也不回地对丹低声说道。
丹摇摇头:“不,都不是……这发音我有点印象,这已经不是通用语了……”
女孩儿说了一阵子,似乎发现他们完全听不懂自己话,她忽然笑了笑,又重新开口:“你们居然能来这里……实在很不错。”
丹和福德船长吃了一惊,因为她那古怪的发音是诺亚很古老的一种方言,几乎只有语言学家和史学家还会考证它。
“你到底是什么?”福德船长再一次问道,“你是人吗?”
“我是‘飞马’,”她说,“我是这艘船。”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小女孩儿蹲下来,用手指在木板上轻轻地点了一下,于是那些占满了空间的绿色植物就如同收到命令一样地往后退去,露出一大片陈旧的木质。
福德船长眼神变得奇怪,他看了看丹,重新注视着面前的生物。“你是个什么妖怪?”他冷笑道,“我看过的怪事儿很多,一点小小的幻术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小女孩儿摇摇头,仰着脸看他,就仿佛一个天真的孩子:“你所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但我却会完全了解你。”
她保持着蹲下的姿势敲了敲地板。
背后的光网突然数倍地发亮了数倍,接着光点变成了细丝,一下子缠住了福德船长的四肢,并且牢牢地勒住他的额头。
而与此同时,丹发现一些触手从那些附着物中伸出来,捆住了他的脚,把他拖倒在地。丹大叫起来,但是无论是小女孩儿还是福德船长,都没有分出精力来理睬他。那片光网发出的亮光越来越耀眼,小女孩儿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应什么,而福德船长则剧烈地扭动身体,想要挣脱她的束缚,同时发出了呻吟。
“你在做什么?”丹对她叫道,“快住手!”
女孩儿微微睁开眼睛,移动手指,一条发光的丝线从她的头发里伸出来,悬在了丹的额头上。丹满心恐惧地看着那条发丝垂下来,在自己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他立刻感觉到一阵刺痛,大脑深处仿佛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有意思……”那条发丝很快离开了他,小女孩儿用惊喜的表情看着他,“你有很多丰富的知识,是我见过的人中对埃弗林了解得最多的。”
“埃弗林?”丹惊异地说道,“那是原大陆的古老王国……”
“是啊……伟大的埃弗林,不朽的埃弗林!”她说道,“我就是来自埃弗林!”
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来自原大陆?”
但是小女孩儿显然不理解他说的那个词:“我来自埃弗林,就是埃弗林,伟大的世界中心德菲纳是我的故乡……”
丹开始有点理解她说的意思了:原大陆上的古老王国之一埃弗林的首都德菲纳,在传说中一直被称为“世界的中心”,而那片大陆的称呼,是在四大种族离开以后,相对于新的东西大陆才将它称呼为原大陆。
这个像女孩儿一样的怪物无法理解原大陆,或许是正是因为她来自那里!但是……在两千多年前原大陆就因为埃弗林的吉恩王子继承破坏神之力后妄图建立神之奥斯特王国而毁于诸神之战。她难道在那之前就存在了吗?
这意味着她起码有几千岁了……
她到底是人,还是曾经是人呢?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东西大陆之间的海洋上……这难道意味着她是从原大陆起航,来到这里?
丹忽然心中一颤:那么她是否知道通往原大陆的航路呢?
这些混乱的思绪让丹的脑子里疼得更加厉害了,他有太多事是实情需要知道,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可以套话的好时机。她
女孩儿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福德船长的身上,那些缠绕在船长额头上的发丝亮度增加,她也渐渐睁大了眼睛,似乎发现了更加有趣的事情。
“你……”她收回了所有的发丝,光网的亮度重新恢复到刚才的样子,“原来你对基里奥斯之神力并不陌生……你也并不厌恶……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有点像了不起的吉恩王子……”
福德船长踉踉跄跄地站住了,长剑插在地上,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一颗颗落在地上。
原来她能够用那种头发丝一样的东西来探索人的大脑,能够得到脑中藏着的秘密。丹明白现在他和福德船长就像被剥光了一样摆在这个“小女孩儿”面前。
跟丹的错愕和不安比起来,刚刚被“掏空”的福德船长似乎更多的是不爽和嘲弄。
“现在呢?”他咳嗽了两声,站直身体,“你是打算把我们也变成你的收藏品吗?说句实话,亲爱的,你的收藏品位可糟透了。”
“小女孩儿”看着他,赤脚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地踩着,如果不是在这个船上,如果没有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丹觉得她简直天真无邪,可爱得不得了。
“也许并不需要那么做……”她慢吞吞地说,“你们有点特别。”
“很好,那至少不用担心变成绿色的。”福德船长长长地吁了口气,“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底细,不如坦诚一点,也介绍下自己。‘飞马’可不像是一个真名。”
那个女孩儿抬起头来,似乎想了想,才对福德船长说:“我也许有过别的名字,但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就是飞马,我就是这艘船……我从德菲纳离开,在海洋之中游荡……我终将有靠岸的那一天,那是吉恩王子所期望的那一天……”
福德船长皱着眉头,显然没有听懂。可是丹已经从这段话的片段中隐约地发现了一些端倪。
发表于 2015-8-24 06:28: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rosie7788 于 2015-8-29 21:42 编辑

繼續靜等下文,好奇得很!!!好看!
漫天花雨讚大人~~~
 楼主| 发表于 2015-8-29 13:43:04 | 显示全部楼层
嗷嗷,多谢柔丝大人,天幕的大陆版已经出了,我会给你留一套,下次拜托繁华给你带去美国~

CHAPTER 15
重回海妖号

在两千多年前,埃弗林的吉恩王子与其他十一位英雄在神之庭院中继承了神力,但他的复仇渴望和妄尊自大的野心使得原大陆陷入战火。同时继承其他神力的另外几位英雄在阻止他时所爆发的战争使得诺伊女神不得不打开通道将原大陆上的人都迁徙到新大陆上。
后来吉恩王子被封印在神之庭院,而原大陆也杳无踪迹,再也没有人回去过。
但是丹读到的史书上也有这样的记录:
当年的迁徙并不是四大种族的所有人都安全地来到了新大陆,诺伊女神最后因为神力枯竭而消失,通道也随之关上,有少部分人最终没有能够逃离原大陆。他们被留在那个毁灭边缘的世界,没有了消息。
如果这个自称是“飞马”的女孩儿的确是留在原大陆上的人,那么她不知道东西大陆倒是真的……而且从她的话中,依稀能够辨认出,她是埃弗林人,是吉恩王子的臣民。
难道是吉恩王子在原大陆上残留的力量使得她一直生存至今?但是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却只保有关于原大陆的记忆呢?
按照水手们的传说,猩红帆已经出现很久了,它的传说流传开来起码有几十年了,就是说它在这片海域上飘荡了很久……如果它一直在海上没有靠过岸,那么它是从原大陆驶来的吗?这船上的尸骨是什么人呢?
丹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去向这个“女孩儿”寻求答案。
“行了,”福德船长开口打破了船舱中的沉默,“看起来你的脑子也不太清醒,这艘船的艏饰像倒的确是匹飞马,可已经瘸了,所以这名字也不见得多美妙,你如果坚持我就这么叫你吧。飞马小姐,让我们来谈点儿实际的,如果你不想把我们变成你的收藏品,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我有个建议,我和我的同伴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你可以带着你的船啊,灰色的雾气啊,还有你那些多脚的宠物都离开,我们保证不弄坏你最后一根桅杆,怎么样?”
小女孩儿直直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丹有些担心是不是福德船长的话太“婉转”而让她听不懂——她似乎本身就对诺亚现在的语言有些……不敏感。
但只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开口了:“你已经见过了基里奥斯之力,你并没有畏惧……你知道它能做到什么吗?”
福德船长的脸色微微一变。
小女孩儿继续说道:“你有渴望……想要做的事情,也许你现在的计划还不足以支撑,你需要更大的力量。”
“你又在渴望什么呢?”福德船长毫不示弱,“你每次出现好像就需要带走很多人,他们变成绿色的玩意儿,是不是你干的?你很寂寞吗?你需要很多小怪物来陪着你?”
“我要靠岸。”她说,“我终将靠岸,这是吉恩王子曾经告诉我的。”
然后把死而复生的怪物全部带上吗?丹惊疑不定地想,天啊,还有那些触手……
他开始希望福德船长别再套她的话了,也许他们真知道了太多真相,这家伙就会改变主意真的把他们都留下来。
他正这么暗地里担忧,就看到福德船长向“飞马”伸出了手。“好吧,”他说,“既然我们都还有些事儿要完成,那么再这么说下去就太浪费时间了。很高兴认识你,小姐,但是就这样吧……”
小女孩儿直直地看着他的手,好像不能理解他释放的善意。丹紧张地看着他们,生怕这东西理解有偏差,霎时间就用一堆恶心的绿藻压死他们。
但她还是伸出手,慢慢地握住了福德船长的手。
“很好,那这意味着我们达成一致了是吗?”福德船长带着很讨人喜欢的笑容对她说,可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紧着用惊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
丹很快就发现,几条闪着暗光的发丝正沿着小女孩儿的手缠上福德船长的手腕,而她的双脚突然沉下去,好像跟船板融为了一体。与此同时,那些绿色的东西正重新袭来,飞快地将他们三个围在中心。
“船长!”丹着急地叫了一声。
福德船长却没有回应,他的脸部肌肉抽搐,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对他做了什么?丹想要上去扯开他们两个连着的手,但他的脚却不能移动,他低下头,看到地板上的绿色藻类已经将他的小腿都包裹起来,把他固定在了地上。
“船长!福德船长!”丹拼命地向那个男人伸出手,但对方却只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儿,而她也盯着他的眼睛,他们的手还是牢牢地握在一起。
福德船长的脸色发白,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汗如雨下的样子,他想象不出他到底经历着什么。而与此同时,那些绿色的藻类似乎变得越来越多,它们开始爬上了他的大腿、腰部,甚至往他的胸口蔓延。那股又腥又咸的味道越来越明显,就仿佛是让丹闻见了坟墓的气息。
就在这些疯狂的绿色魔鬼几乎要吞噬他的时候,丹看见福德船长突然用力地把手往后一抽,挣断了小女孩儿的发丝。
他一下子变得虚弱,湿淋淋的衣服好像都要把他给压垮了,他用左手紧紧地按住右手腕,气喘得像个老头。
绿藻已经爬上了丹的脖子,他挣扎着又叫了一声,终于让那两个人转头看了一眼。
“放开他!”福德船长对小女孩儿说,“他得跟我一起走。”
“无关紧要……”她这么回应道,然后跺跺脚,那些绿藻立刻就像蚁群一样退回到旁边,蛰伏在她的脚下。
丹软倒在地上,手脚发软,他相信自己真的差一点儿就要变成这艘船上最新的一具枯骨。
福德船长扶起他,笑了笑:“行了,小鱼干,别这么没用。我们还得游回去呢,振作起来!”
“回去?”丹惊讶地说,“它……愿意放我们回去?”
“当然了。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坏,至少在我脑子里,她是这么告诉我的。起来吧……”他咬牙用劲,搀扶着丹走向楼梯。
在即将迈步上去的时候,福德船长转头看了看留在原地的那个女孩儿。
“我不用说谢谢吧?”他笑了笑,“毕竟受到帮助的不只是我。”
但那个女孩儿没有回应,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光网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暗淡,而与此同时,他们看到那些绿藻开始聚集得更多了。
她坐下来,身体好像沉入水中一样融进了木料里,而那些绿藻像茧一样地把她包裹起来。
“快走吧,”丹向福德船长哀求道,“我快要吐了。”

他们回到了猩红帆的顶层甲板时,浓雾正在散去。
福德船长揉着右手腕,解下头巾缠在上面。
“你受伤了吗?”丹忧虑地问道。
“小伤,她勒得我的皮都开条口子。”
福德船长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然后把断掉的一根桅杆推下海,带着丹跳进水中,扒住那根木头。“现在怎么样?”他对丹说,“有力气了吗,不需要我再带着你游回去吧?”
虽然雾气已经越来越淡,但是在黑色的海面上,丹仍然没有办法清楚地看见海妖号的影子。“游回去?”他吐出一口海水,对福德船长说,“咱们找得准方向吗?而且……”
而且海妖号真的还在吗?当他们在猩红帆上跟那个东西说话的时候,海妖号是不是已经如同曙光号一样被拖入了深海?
福德船长仿佛看出了他想说什么,裂开嘴笑了笑:“她放了我们,小鱼干,不只是你和我,还有我的船。所以,我们向原来的方向游回去,我的小美人一定还在原地。”
“她最后跟你说了什么?”丹问道,“她能够直接在咱们脑子里进行交流,她和你最后达成和解总是有原因的吧?”
“现在你还有空关心这个?”福德船长哼了一声,“先保住小命再说吧。”
他放开了桅杆,扑进水里,似乎就打算丢下丹。哈里兰叹了口气,只能跟上。
幸亏在海上的这几个月他的游泳技能已经进步了不少,所以丹用尽全力还是能跟上前面的人。浓雾越来越淡,星光重新为海面增添了一点亮度,使得他们能隐约看见远处晃动的一点点灯火。那应该就是海妖号了,它还在。而海面上也安静了下来,再没有炮火和人的喊叫。丹回头看了一眼,背后什么都没有了——雾气、鬼船,全部都消失了,仿佛没有存在过。
“咱们还有多远——”他试着叫了一声,海水又灌进他的嘴里。
福德船长似乎没有听见,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丹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在渐渐流失。
如果真是在这个时候被淹死,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就在他咬牙坚持的同时,海面上传来了隐约的叫声,似乎在喊福德船长的名字。丹抹了把脸上的水,仔细朝前面望去,看见一簇火光正在靠近:那是一艘小艇,正慢慢地接近他们。
“这边!”福德船长大声叫着向他们挥手。
那艘小艇越来越近了,在船头举着火把的人正是哈姆斯。在看清他们以后,女兽灵将火炬一把塞给旁边的水手,然后跳进海里,一把抓住了福德船长,将他推上小艇,然后又回头来将丹拽住。
当丹的双脚踩在小艇中间时,他几乎要瘫倒了。
“哈姆斯,情况怎么样?”福德船长问道。
“怪物们都突然撤退了,”水手长回答道,“我们都以为会支持不住了,但……它们却突然走了。”
“损失大吗?”
“船头和主桅有一点损坏,受伤的人也很多,阵亡的……大概有二十来个。”
福德船长沉默了一会儿:“多纳呢?”
“大副受了轻伤。”她顿了一下,“之前你们消失在雾气里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们已经遇难了,不过后来怪物都离开以后,大副还是派了几艘船出来搜寻,果然……”
她脸上浮现出难得的微笑,丹借着火光能看见她的额头和脖子上都是伤口,已经干涸的血迹粘在脸上,嘴角也有些青肿。
海妖号大概从来没有这么凄惨过。
丹爬上绳梯的时候,就问道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中间还隐约夹带着咸臭的气味。船舷处有很多地方都断裂了,一些船帆的索具掉落在甲板上,还有些流出黏液的触手残肢。在绞盘旁边,有许多具尸体,他们每一个丹都认识,尽管有些人的脸只剩下了一半。
他们都是粗鲁的海盗,但至少当他留在海妖号上的时候,他们会亲切地叫他小鱼干。
丹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当福德船长爬上舷梯的时候,正在收拾残局的水手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发出激动的欢呼,向着他围过来。他们叫着“船长”,脸上带着狂喜的表情,就像在这黑夜里突然看到了日出的一道光。
福德船长向他们表示自己没事,并且大声地称赞他们,鼓励他们,向他们保证那可怕的鬼船不会再出现。
“现在我要你们听从安排,小子们,一切都结束了,”他的语气沉着,压根不像是一个从生死边缘回来的人,“猩红帆已经被咱们打败了,在这片海洋上,谁能够抵抗它,并且打断它两根桅杆?它从来没有真正地被击中过,所以它逃走了!不必担心它卷土重来,它没有那个胆量。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回到原来的航线上,继续赶往柯蒂斯公国!我需要你们鼓起勇气,你们和我一起经历过战斗,我们连最疯狂的暴风雨都顶住了,现在又加上一艘传说中的鬼船。这会成为你们将来给孩子们留下的最了不起的故事。”
水手们平静下来,他们的悲痛和恐慌暂时得到了缓解,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大副在船长室里,”哈姆斯说,“欧雷莎小姐在帮他包扎。”
他们走到船尾,精灵正坐在椅子上。他脱下了上衣,洁白的身体上有好几道伤口,最严重的是后腰上那处,仿佛被什么锯齿形的东西狠狠地擦过。
欧雷莎站在桌子旁边,正在向白布上倾倒药水,制作三角形的绷带。
但福德船长走进来的时候,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你果然还活着,”她的口气有些喜悦,但并不太意外,“刚才外面闹了一阵子,我就知道多纳先生说的没错。”
“他一直对我充满信心。”福德船长笑了笑,“谢谢,欧雷莎小姐,你也帮了不少忙!”
“我们现在在同一首艘船上。”
“好了,到此为止。”他们的对话被精灵打断了,多纳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后面的女兽灵说,“哈姆斯,在三十分钟内把外面清理完毕,然后重新安排岗位,把炮手暂时都调到宽桨队里去,然后全力前进。”
“是的,长官。”
“你可以出去了。”
女兽灵看了看福德船长,又拍了拍丹的肩膀,对他微微一笑,离开了船长室。
“欧雷莎小姐。”精灵又转向另外一个女性,“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现在请给我和这两位先生一点时间。”
女卫队长有些意外:“多纳先生,你的伤口还有一处需要缝合包扎。”
“我会的,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精灵坚持道,“请先离开一下,谢谢。”
于是欧雷莎也退出了船长室,并且帮他们关上门。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丹看着多纳,发现他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带着惊喜,反而有些冰冷。他的脸上和身上也沾着血迹,还有绿色的液体,头发被扎成一束垂在身后,露出整张脸,现在的精灵跟以往平和淡漠的样子比起来,似乎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当他向他们走来的时候,丹忍不住退了一步。
但多纳的目标并不是他。
他走到福德船长的面前,挥出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丹吓得叫起来,而福德船长一个趔趄,半跪下来。精灵又一脚踢在他肩膀上,福德船长哼了一声,彻底倒在地板上。
大副殴打船长,精灵居然揍了人。
丹觉得自己在最离奇的书里也没读过这么古怪的事。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搀扶起船长,还是说点什么圆场——但他的确不明白精灵的怒火从何而来。
但福德船长半点脾气也没有,他揉了揉被踢中的肩膀,又摸了下脸,重新站起来。
精灵的那一下打得非常重,丹看见福德船长整个右半边脸都肿了,嘴角裂开,他朝地板上吐了口唾沫,里面也带着血。
“啧,你力气比以前大了啊,”福德船长苦笑道。“上一次你揍我还是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只不过偷了一艘小帆船自己出海……”
“然后遇到了风暴。”多纳打断了他,“那个时候我打了你两巴掌,比拍死一只苍蝇重不了多少。”
“我说,有必要这么生气吗?”福德船长小声说,“我活着回来了,还带回了小鱼干。”
精灵冷冷地看着他:“你原本可以不离开的。”
福德船长没开口。
精灵继续说道:“你掉下船的时候,我能接应你,你也应该立刻松开那条绳子。”
丹看着福德船长——难道那时候他是趁机让自己被猩红帆拖走?他难道不担心会被鬼船拖入海底?
但福德船长依然没有说话。
“海妖号需要人指挥,在那个时候,我们面临着巨大的危险!而你,身为船长,选择了去冒险!”
“我没有丢下你们。”
“是吗?”精灵提高了声音,“那么你当时能肯定追上猩红帆就可以救我们?”
福德船长没有回答。丹在旁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精灵安静了很久,最后才轻轻地说道:“我不是特尔佳,你也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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