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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疯跑】《夏天的向日葵》+番外 [特別鳴謝rtyma同學勤勞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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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4 20:50:24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的向日葵--65

武末末把价格报给喻斌的第三天喻斌就打来了电话,说事基本上定了,只要价格再下浮2~3%做做样子,就没问题了,要武末末赶紧和负责人商量,有结果了就快点去宁夏先把合同签下来再说,省的夜长梦多。
  
  两天之後,武末末和陈头去了趟宁夏,坐在火车上晃了一个小时後,武末末才想起来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坐火车,出省更是第一次。一个月後,武末末拿到了比一仟八的基本工资多了10倍的奖金,扣除了各项招待费用还剩了一万,懵懵懂懂中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的销售。
  
  N多的第一次在武末末还没找著北的情况下就经历了,一个月里往返了宁夏三趟,学会了请人吃饭怎麽自如的应酬,招呼人去KTV唱情歌喝花酒,醉的一塌糊涂还不忘给人陪笑脸。
  项目做完後,武末末私底下去找严磊,“那你说我是不是得给喻斌返一点啊?”
  严磊一下笑了,拍打著武末末,“小子,行啊,这麽快就把内情吃透了。”
  武末末声音一下低了,“什麽内情哪,是那天在火车上陈头告诉我的,上次的事让我弄砸了,说这次我得懂规矩,让我一定把设计院这条线把握好。”
  
  “陈头也没胡说,这都快贴墙上当规范了,现在没有好处谁会帮你搭话,不明著要就算有职业道德了,不过,末末,这事你自己看著办,给钱也得看人才给,给多少也得掂量著办,得保险千万别把自己搭里头。”
  严磊没有问武末末打算给多少,问了就过了。这是他们这些销售员之间的彼此都忌讳提的。
  武末末嗯了一声。喻斌算什麽人,是不是也使用著这条规范,保险不保险?武末末真不清楚,给多少是个秘密,陈头说不能胡说,他只能不说,可陈头在後面压著,不给显然是不行的。
  
 武末末真正是铁下了心辞职。现在这种情况更叫他心惊肉跳,每天吃著别人赏过来的饭,还是那种他消化不了的饭,吃得真叫一个不踏实。
  
  把手里该办的事提前收了尾武末末打电话约了喻斌,说想请他吃顿饭,算做谢意,还有他打算把返点给喻斌,陈头的意思是给合同总额的5%,说第一次合作得有诚意,公司早把这一块支出留出来了,可拿到钱後武末末还是像做贼一样,生怕这钱一下能蹦出来烫住了手。
  武末末挂完了电话,心还在通通跳,想了半天干脆拉上严磊坐陪。
  
  严磊当然不愿意去,怕不方便,谁会当著一个外人的面收钱,可武末末死缠活缠说喻斌不比那些厂里的人,对著熟人还是校友那些虚假应酬的话他真说不出口,再说他实在不想喝酒了,在宁夏的几天他就没有清醒的时候,而不喝酒就会冷了场。
  
  严磊没办法了,“那我中间上趟厕所,那个时候你给他吧。”
  “你说这犯不犯法?”武末末还是害怕。
  “你说呢?犯,可谁不犯,不犯,一个月一千多你告诉我怎麽活,就我那房贷每个月还得三仟八呢,你以为这销售还是像以前一样品质过硬就行了,屁,特别像咱们这种放不到商场销售直接做用户的产品,没门路,品质过硬只能守在家里自恋去。”


地方是喻斌定的,很普通的一个小饭店,地方刚好卡在他们俩地域的中间。
  谁也不吃路上的亏。这是喻斌的原话。
  在二楼的开放式大厅里,喻斌到的早,看到武末末进来後身後还跟了一个男人,不由的愣了一下,不过这种场合经得多喻斌恢复的到快,再一听武末末介绍也是一个学校的,喻斌脸上的笑容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真高兴还是装高兴。
  
  时隔快两个月再见到喻斌,武末末还是会想起那次喻斌一字一顿的说:郭宁结婚了。
  
  等严磊把校友认完寒暄说完,啤酒一杯下肚了,找话题没说几下很自然的就开始谈论他们都认识的郭宁,喻斌说什麽郭宁当初在大学时可真是风云人物,那手段是冈冈的,上至校领导下至生活老师没有不说郭宁好的,尤其是当年竞选学生会长,硬是在一群顶尖高手中脱颖而出,後来还蝉联了两届学生会会长,不光这,还担任了很多社团的负责人,就是一个干活机器;严磊则说少时的郭宁就很有主见,虽然人冷朋友少,但只要发话,那就是圣旨,没有小孩不听的,响当当的小区孩子们的领袖人物。
  
听著郭宁的名字从这个人嘴里传到另一个人嘴里,谈论的却是他所不熟知的郭宁的过去,武末末即便想听也没心情听了,他坐在一边简直後悔极了。他怎麽能脑子一发晕就把严磊叫来呢。喻斌不仅仅是他们的大学校友,还是个GAY,更可怕的是他还是他和郭宁关系的知情人。再有他根本不了解喻斌,不清楚这人靠不靠谱,这个刚见面就能直戳别人的痛处的人的嘴里会不会还能像上次一样冒出一些让他想死的话来。
  
  还有严磊,他和郭宁同居四年多,严磊笑话过无数次却一点没这方面的意识,会不会突然被喻斌点醒开了窍。
  
  好在一切都顺顺利利,喻斌和严磊回顾大学生活回顾的口沫横飞,盘子里的菜也比较对味,武末末陪不了酒只能小心的喝著手里端著的一杯花茶战战兢兢,偶尔的添上一两句,尽可能的把话题往天气、明星、还有公司事务上带,生怕那两个说得高兴就说到什麽能让武末末惊出一身痱子的事上去。
  
  等酒过三巡,严磊站起来冲著武末末一笑然後就对著喻斌赔礼,“失陪一下”上他那个早定好的厕所去了。
  武末末定了定心终於把口袋里的已经让他摸的滚烫的信封一狠心掏出来了。
  
“那个,喻工,我们老总说这次多亏你帮忙了,这个,这个,”武末末张嘴结舌,来之前练的包括严磊教的都凑不到一起去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下面该怎麽说了,干脆红著脸把信封往喻斌跟前一推,“很安全的。”
  喻斌看了看信封脸上的肌肉跳了好几跳,伸手过去拿起信封打开抬眼瞧了瞧,随手用信封在桌子边敲了敲,“里面多少。”
  
  “九------”刚说了一个字,武末末敢紧四处看了看,旁边那三桌坐得满满的,正喝到高兴处呢,吵的不行。武末末松了口气把身体往前凑了凑,小声说了句,“九万。是用我的名字,密码在後面写著呢。”
  当时武末末思前想後办这张卡的时候,严磊还笑话了他半天,说谁还弄这麽复杂,敢收钱的胆子巨肥,人家就喜欢现金。
  
  喻斌一下来兴趣了,也往前一凑,“那你拿了多少?”
  武末末脸更红了,手慌脚乱地喝了一口茶水扭捏了半天总算说出来了,“包括费用是一万八,年终的时候可能还有一点。”
  喻斌一下笑了起来,用手指敲打著桌面,“也不少嘛,看来这销售挺有意思,那我这手头上还有一个单子,还想不想做。”
  
  武末末赶紧摆手摇头,“不做了,不做了,我正准备把这件事一弄完明天我就辞职了。”
“辞职?”喻斌吃了一惊,脸上正经起来“为什麽?这不刚摸清了点门路,怎麽倒想著辞职了,这钱不挺好挣的,严磊不就做的不错,听说他一年下来少说也是三十万往上的收入。”
  武末末点头,“嗯,他是他,我是我,我觉得我干不了这个。”
  “那你能干得了什麽?”喻斌问。
  “还是做技术吧,以前我在学校专业学得挺好的,这几年待在公司待的有点荒废了,不过,我已经找了两家单位,他们过两天会给我回话。”
  
  喻斌没有吭气,掏出一根烟来点上,吸了一口,“末末,你这是跟谁较劲呢,跟郭宁,没那个必要,跟社会,你较得过来吗?”
  “我谁也没较劲,只是想活的踏实点也真实点,至少自己能明白自己究竟干的是什麽。”说完,武末末就不停地往後前看。这严磊也太敬业了,躲厕所躲得还不愿意出来了。正东张西望地看著,武末末眼睛一下扫到靠墙角落里那张桌子,那里坐了四个人,其中有一个人很特别,那个人正冷冷地看著他。
  
  这次不用武末末在记忆里苦思冥想,他已经飞快地把头转回来了,因为这人对武末末来说印像实在太深刻了。
发表于 2010-3-5 18:47:05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的向日葵--66

武末末低下头努力喝著手里的茶,耳朵竖的直直的听著周围的动静,果真,一分锺後,那个人的声音响在面前,声音很特别,和他的形象有很大的出入,嗓子有点低沈沙哑。
    “斌子,这麽巧,刚真没敢认你,我今儿没带眼镜怕看差了,要不是你对面这个人,我还真不敢过来。”接著武末末对面坐下来一个人。
  
  武末末的心通通通的跳,也不知是被那个人的气场给压住了,还是被那人一身华丽的妆扮给震到了,反正他知道这人一过来,旁边桌子上的女人们都侧过了头对著他们。尽管这个人一身的酒味像刚从酒坛子里爬出来。
  
  喻斌皱著眉头看著旁边坐下来的人,白色修身衬衫挂著细领带身上一丝不苟,可脸上已经完全不在状态了,满脸涨红,眼睛发木,一看就是喝得有点不知道黑白的了。
  “黄悦,你跑哪喝了这麽多?”喻斌扶了把那个坐下来还在打晃的男人,表情变了好几变。
  “那边几个哥们。”黄悦伸手指了指那个角落剩的三个人。
  喻斌顺著手指扫了眼那几个人,两个膘肥体壮的再加一个小眼镜,脸一下黑了,“我说你怎麽又跟那些人混一起了,你不知道他们是干什麽的啊,小心别把自己玩进去。”
  
  “怎麽了,他们怎麽了,挺好呀,我正帮他们做一个设计,再说了我管他们是黑是白干什麽的,我就认识一个东西……钱,别的我才他妈的没功夫管呢,你说,这……这是不是真理?”黄悦舌头硬了,话都有点说不清。
  “你看你醉成什麽样了。”喻斌拿杯子倒了杯茶凑到黄悦嘴边就往下灌,黄悦挣扎,喻斌的手卡得死死的,强硬的把茶灌进了黄悦的嘴里。
  
  放下杯子,喻斌推了推黄悦,“你打车先走,我这有点事,有什麽事回去再说。”
  黄悦哈哈一笑,身体往喻斌身上一靠,手就抚在了喻斌手背上,眼神一飘一飘,“干嘛,你在这能有什麽事,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还不能听了,屁股还没坐热就想赶我,昨晚上你怎麽不赶,晚上舍不得现在就舍得是吧。”

 喻斌脸僵了,甩开黄悦的手,就要把黄悦拉起来,黄悦死死地板著身子手突然伸到了武末末面前,吓了武末末一大跳。
  “来,武末末,咱们认识一下,我叫黄悦,别说你没见过我啊,咱们也不转来转去了兜来兜去了,论缘分,咱俩可真是不浅,你知道咱们是什麽缘分吗?”黄悦伸手想抓武末末的手,武末末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後撤了一点没有伸手过去。
  
  黄悦瞪著武末末切了一声,“害怕了,害怕什麽,你害怕别人也不能害怕我,不知道吧,我是郭宁的老老相好 ,你是郭宁的老相好,郭宁甩了我跑你怀里去了,可他现在又甩了你,咱俩说来说去其实是一个阵营里的,我是前浪死在沙滩上,你是後浪晾在水面上,想挨著沙滩都……”黄悦用手比划,“都挨不著。”
  喻斌一下急了,“黄悦,你胡说什麽?”就想把黄悦往外面拖。
  
  黄悦一把甩开喻斌,手摸上了喻斌的脸突然用力的拍了一下:“我胡说,我黄悦长著嘴什麽时候胡说过,我想说什麽从来都是明明白白说的份,还用的著胡说,喻斌,我今儿才发现你丫这嗜好还真特别,就喜欢捡郭宁吃剩的,前一个还没消受完,就开始打这後一个的主意了,怎麽,是不是特有味儿啊!被郭宁打理过的人是不是都特乖巧,特有品味啊!”
  
  武末末坐在那儿如坐针毡,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更害怕这会儿严磊的厕所上完了过来凑这吓死人的热闹,拿过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武末末想给严磊发条短信让他先回去。一抬眼,黄悦虎视眈眈地看著他。
  
 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反正他该办的事也办完了,武末末站起来和喻斌告辞,刚说了个“你们忙,我有事先走……” 黄悦一只手就上来了,扯著武末末的胳膊就拽住了,“跑哪去,我一过来你就走什麽意思你,咱兄弟俩苦水还没往一起倒呢,你走是瞧不起我吗?你看看你的样子,就你他妈的这幅得性,我就不明白郭宁那麽讲究的人当初怎麽就能随便从垃圾堆里捡来一个当成宝贝不要我了------”
  
  “胡说什麽呢你。”喻斌冲上去扯黄悦的手,“黄悦,你喝多了发什麽酒疯,别胡说八道。”喻斌扯开黄悦的手後对著武末末摆摆手,“末末,你先走,他喝多了,甭听他的。”
  
  黄悦打了个晃指著喻斌,“谁他妈的喝多了,喻斌,你这狗娘养的,不是说喜欢我吗,你就这样喜欢我,不帮我,你帮他,昨晚上说的还跟唱的似的,今天就跑这钓新人了,你看上他什麽了,他有什麽好,不就会唱个歌吗,满大街会唱歌的人多了去了,唱得再好也没用,唱得再好,郭宁也不要他了,哈哈哈,跟我一样,活该你跑出去偷腥,活该你被抓住,你他妈的太活该了,斌子,你看他那个灰败样子可真乐死我了-------”说著黄悦扯著武末末身上的衣服,“这,还有这,你看看他这身上,这穿得什麽呀,没有郭宁养你,你就成了叫花子了是吧。”
  
 看著旁边齐刷刷无数道目光射过来,武末末的半边身子都冷了,死死地盯著黄悦。黄悦漂亮的脸上哪还有一星半点那个晚上看到了的冷傲,他就是个撒泼的悍妇,把所有的风度气质全抛掉了。原来这个人不是阿冰说的郭宁的爱慕者,他就是他们那个嘴里谈论了多次,让武末末心里惦记了很多年不知道人在哪不知道嘛模样的BF。今天终於露出了水面。
  原来不是黄悦缠郭宁,而是他们从前就缠在一起。
  
  原来那个照片上不起眼曾让他自鸣得意的小男孩不是那个BF,这个长得漂亮穿得漂亮不管从哪方面看上去都比自己强太多的人才是那个神秘的BF。
  这个BF说,没有郭宁养,他就成了叫花子,这个BF说,他活该出去偷腥,他活该被抓住,那麽就是说,那天晚上的事情,郭宁是真知道的了。
  
  武末末一下子悲从心起,心如刀搅,原来真是自己把自己好好的生活给糟蹋掉、挥霍掉了。
  
  武末末看著黄悦,黄悦喝醉了的脸上有一股吓人的狠劲,就好像好不容易逮著食物的豹子,爪子已经磨利,皮肉已经撕开。武末末实在想不起来那个晚上在酒吧里郭宁和黄悦有没有过交接,又或者郭宁看到黄悦时是什麽表情,他唯一能肯定的是郭宁一直坐在东黄悦一直坐在西。听了阿冰的话,他还以为那就是郭宁的一个追随者,自以为那个晚上短暂的辉煌後就已经所向披靡,原来自己才是真正的追随著,追随著黄悦成了第二个黄悦。
  把胳膊上黄悦的手扯开,武末末冷冷地看著黄悦,“你说完了吗?有气找郭宁撒去,甭找我!他欠你,我一点不欠你。”扭头走了。

  武末末走到饭店的楼梯口正准备下楼梯,突然背後冲上来一个人,猛地把他一推,武末末没防备一个大跨步连跨了四级台级腿一软一下子冲下去,狠狠地撞在楼梯口拐弯处,手里拿著的手机直接飞到了一楼的大厅里,摔得四分五裂,把下面正吃饭的人吓得都离开了位置跑到楼梯口看上面到底怎麽了。
  
  严磊正坐在一楼的休息区看报纸,听到上面的动静,抬了抬头再凑过来一看,一下子大惊失色,“末末,你怎麽了?”报纸一扔三两步跨上来把缩在墙角皱著脸呻吟的武末末扶起来。
  “怎麽了这是,摔了,你咋下个楼梯还能摔了?”正问著楼上又冲下来一个人,严磊一看是喻斌,正想问出什麽事了,喻斌已经喊起来了“末末,摔哪了,要紧不要紧,看看哪里不能动,要不,我送你上医院。”
  
  武末末挣扎著站直了身体,话还半天说不出来只能冲喻斌摆摆手做了个没事的口形。
  喻斌回过头,黄悦推了人满不在乎的还靠著墙冷笑著呢,喻斌气得冲上去就把黄悦往下一扯,“你怎麽能这麽狠呢,这幸亏只有八级台阶,这还有墙挡著,要是下面的,你想过後果没,你脑子跑哪去了,让酒精冲没了是吧。快下来,给武末末道个歉。”
  黄悦‘切’了一声一把掀开了喻斌,“你他妈的给我滚,什麽时候还轮著你对我指手划脚了。”
  
 武末末一看黄悦下来了,脸上还带一幅不怀好意的笑容,瘸著腿把严磊一拽,慌里慌张就往楼下走。“快,走,我们走。”
  “武末末,你给老子站住,你他妈的拽个屁拽。”黄悦看武末末著急下楼,也扶著墙跌跌撞撞往下跑。
发表于 2010-3-6 16:45:50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的向日葵--67

 严磊扶著武末末都被搞糊涂了,不清楚上面怎麽又多了个人,这个人长得到蛮像回事的,做起事来就太缺了,“到底怎麽了?你刚才摔是他故意推你的?”严磊的拳头握起来了,还想再问,武末末又扯了扯他的衣服,“别事妈了,快走,你没听到吗。”
  “到底是怎麽了,这一会功夫,怎麽还闹出事了,末末,有我在,你甭怕他。”
  
  “黄悦!你站住!”喻斌著急的追那几个,没扯住黄悦,自己倒被一只手拽住了。喻斌一回头,後面跟了两个服务员。
  “先生,上面那一桌还没结账呢?”
  喻斌只能停下了,眼看著武末末瘸著腿硬拽著严磊,严磊还硬扯著武末末先把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手机拾起来弄好装进武末末的口袋,而黄悦软著腿紧跟在他们後面出了大门,知道情况不妙,喻斌一下急了,“多少钱?”
  “请等一下,我们马上打单子出来。”
  
  “行了,行了,甭打了。”喻斌赶紧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钱来塞服务员手里,“够不够?”看那个服务员还要看手里的点菜器,干脆抽出钱包里面所有的钱往服务员怀里一放,“够不够就他了。”追著那三个就出去了。
  一出门看到旁边停车场上的那几个人的情况喻斌就心呼不好。
  
 黄悦斜靠在墙上,脖子上的领带已经扔地上了,严磊的手还抓著黄悦的衣领子,胳膊肘子卡著黄悦的脖子,黄悦蹬著腿在踹,武末末抱著严磊的腰拼命架著严磊往下砸的手还在用力的把严磊往後拖。“严磊,别打了,走,你跟我走啊。”
  
  “我不走,末末你放开我,今儿我非把这个嘴上不把门的东西打花了不可,长著嘴巴就他妈的会胡说八道满嘴的放臭屁------”
  “我胡说------”黄悦用力往起一挺,身体还没站直,严磊的拳头又下来了,砸在黄悦肩上,黄悦一出溜又滑下去了,索性坐在地上指著武末末哈哈哈笑了起来。
  
  “我胡说,你孙子回过头问问武末末,问问他,我胡说了没有,问问他,装的人模狗样的,你问他郭宁有没有操过他,这麽多年,屁股早操烂了都,我骂他贱人怎麽了,他就是贱B货,要什麽没什麽还胡得瑟,得瑟个屁,自以为纯情就他妈是个烂货,他以为郭宁把他当宝贝呢,再宝贝,郭宁能看著自己带绿帽子,对,你不是也尝过吗,那天晚上在车里,怎麽样,男人的滋味挺不错吧,你们後来不是还上宾馆开房了,他一定爽晕了头竟然被直男给干了,哎,王八蛋,男人操起来是不是比女人更爽,武末末这不要脸的床上肯定有两手,要不郭宁能要他不要我-------”
  
 “妈的,我拆了你!”严磊猛的一拳头打到黄悦脸上,直接把黄悦砸到地上去了,“我叫你他妈的还胡说,我废了你我……”
  “停下来,快停下来,咱们走啊……”武末末死死地抱著严磊把严磊往後拖。
  “停个屁停,末末你放开,这孙子就是欠揍,我今儿不把他打趴下我就不姓严。”严磊拼命挣开武末末的挟持扑了上去,拳头疯了似的往黄悦身上招呼。
  黄悦抱著头躲闪嘴里还不想饶人。
  
  “严磊,快停下来。”喻斌飞奔过去,一下从後面抱著严磊就想把严磊蹂到了一边去。可严磊死死挣著,眼睛都充血了,得住空又往黄悦身上踢了一脚,“我让你污辱他,我让你污辱他------孙子,你真他妈活腻歪了。”
  
  “你们都给我冷静点。”喻斌把严磊推到墙上靠著,用力的把严磊的两支胳膊控制住, “严磊你冷静点,他喝醉了,他一发酒疯的人你跟他制什麽气,他说的你还能相信。”
  
 “可他说末末和郭宁------”
  “别相信,全是假的。”
  “可------末末”严磊回头看了看武末末,武末末低著头静静地站在一边,整个身子都在前後打晃。
  假的吗?
  “没有可是,他气头上胡说呢,你们先走,你车呢?”喻斌从严磊裤子口袋找出汽车摇控一按找到严磊的车,拽著严磊往严磊停车的地方推,“末末,你也走,愣什麽呢”。
  
  那边黄悦缓过气来眼睛早红了,脸青了好几块,一张俊脸眼瞅著已经没模样了。挣扎了好几下总算从地上爬起来了,见武末末刚往严磊车那边走了两步又停下了突然向相反的地方跑。黄悦冲过来一把扯住武末末的衣服领子,就开始前推後搡,“跑,我看你能给我跑哪里去,假的,妈的王八蛋,张著嘴胡说很来劲是吧,你告诉那个傻B是不是假的,你和郭宁睡一张床睡了四年是假的,郭宁没操过你,你纯洁的像刚生出来婴儿似的,你告诉他呀,你这贱货,郭宁不要你了,你又来勾引斌子,你他妈的就非要和我犯克是不,混蛋,一群混蛋,你,你,你,全他妈的混蛋。”
  
 黄悦抬肘狠狠地给武末末胸口撞了一下,武末末往後趔趄了一步然後木木的站著。黄悦见武末末不反抗,脸上更加张狂,伸手拍了拍武末末的脸蛋,“你们说假的就是假的,你做了也可以说是假的,我这有真的,我那天正好就在你们那附近吃饭,也不枉费我没事就到你们门口转一转,随叫我能这麽喜欢你呢,我看到你和这男的上了车,然後我就用手机拍了视频,发给了郭宁,多好,中间只隔了两分锺,他就欣赏到了现场版。哎老兄,想要吗?”黄悦转过脸来冲严磊笑了笑,“报个号,我传给你,省得你做了还不认账,看一看你这恋了你谁他妈的知道多少年的小兄弟怎麽一个骚样儿,要有兴致,等会把他带回去再干一炮,操死他。”
  
  “你妈的-----”听到严磊的拳手握得咯!咯!响,喻斌死死地按著严磊拳头扭头瞪黄悦。
  “你疯了你,你今天到底哪不对了,非要把事闹的不可收拾你才算完吗,你脑子扔哪里去了。”
  “谁说我闹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在一帮说假话的人面前陈述事实-----懂吗?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的,就得是我的。”黄悦打了一个酒嗝再哈哈一笑,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然後三摇两晃晃到严磊身边把手机屏幕伸过去,“你打啊,你有种就打啊,王八蛋孙子,敢打我,你妈的,老子今天把你认下了,等著吧,老子非找人做了你们不可,你的和武末末一个臭德性,都他妈的别想好的了。”
  
  严磊盯著那个屏幕,脑袋像劈了道惊雷似的打懵了,就算上面的人再小,他也能看出自己的车来,也能认出自己的模样来,还有被自己压著的武末末,自己的手竟然还伸进了末末的衬衣里。

 严磊握了半天的拳头松了,连一直绷得紧紧的肩膀都垮了下来。他不知道他耳朵是不是带错了,听到的全是一些让他没法理解,又似乎理解的很透的东西,也许更可能的是他的眼睛带错了,他没法去看武末末,离了两米,他知道武末末在摇摇欲坠。就像喻斌拼命强调的那样,假的,他真希望这一切就像喻斌嘴里说出来的一样,全是假的。
  
  真的假的了吗?可什麽又是真的,短短几分锺,严磊像掉进了一个旋涡里,什麽也看不清,什麽也摸不透。
  只有黄悦还在滔滔不绝。一刀子一刀子把自己的脓挖出来,甩在别人身上。
  凭什麽,武末末,我就只错了一次,就一次,郭宁就不要我了,凭什麽!
  你以为郭宁对你好,郭宁是谁,他看完短信给我说他早打算结婚了,正好你给了他一个理由甩掉你,他一直在玩你,懂吗。
  
  武末末,我真的很佩服你,暗恋这直人这麽多年,一扭头竟然还碰上了郭宁那麽心黑的主,你可真他妈的够强悍,赶紧回去在炕头上点几柱香好好拜拜吧……
  郭宁,你他妈的,你哪点好,老子压根不稀罕你,追我的人多了去了------
  
 黄悦被喻斌硬拉著拖走了,走在路上还在骂骂咧咧,热闹的像戏台子一样的地方就剩了两个人了,严磊木木地靠著车站著,武末末木木地站在他一直站著的墙跟前。等第三辆车打著灯从他们两个人旁边驶过去,严磊终於动了动。他的腿刚僵硬的往前挪动了一步。武末末就往後退了一步。
  “末末,是不是真的?”严磊小声问。
  武末末的脑子早不是自己的了,被黄悦刚才那句话打懵了。是不是真的?黄悦说的是不是真的!郭宁早想结婚了!郭宁早就在找理由甩掉他。
  
  严磊的第二步还没迈起来,武末末突然像惊弓之鸟一样扭过头瘸著腿拼命跑开了,看到前边饭店门口刚拐过来一辆出租,不等停稳,武末末拉开了车门就钻了进去,“师----师傅,快,快快走。”
  “碰到打劫的了。”出租车司机好奇地看了眼後面,见一个高个男的跑的飞快冲过来,司机满肚子警惕倒也称职油门一踩开走了。
  “去哪儿?”
  “向前走,中间想办法掉个头。”
  “呦,你还是搞反跟踪的啊。”
  
 武末末没吭气,窝在座位里看著窗外,等车掉了个头武末末看了看刚才那个停车场,严磊的车已经不见了。
  “甩掉了吧!”前面的司机又开始叨叨,武末末嗯了一声,闭上了眼,司机还想说往後视镜里一看聪明地闭了嘴。等开出了这条街,司机才回过神来还不知道要去哪儿呢。
  “哎,我说您打算去哪儿啊,总得给个地方吧。”
  去哪儿。武末末脑子里还停在刚才那个地方没回来呢,等司机又催问了一遍,武末末才想起来一个地方。
  “汽车站吧。”
发表于 2010-3-8 18:43:17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的向日葵--68

汽车站里的人不多,这个点该发的车都差不多发走了,只有少数几辆跑远途的卧铺车还在等著出发的点。候车室里不多的乘客有的在打牌,有的干脆横在凳子上睡觉。
  武末末先去看了看回老家的车最早一趟是明天早上7点半的,之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
  抱著腿埋著脸武末末什麽都不想去想,可什麽也逃不掉的拼命往脑子里窜。
  被人当众拔光了的感觉原来是这样,他现在才深刻理解一句话:找个地洞钻进去,这辈子也不出来了。
  
  他现在就想找个地洞躲起来,或者干脆一刀子捅死自己了事。这麽多年,他真不明白这麽多年自己是怎麽糊里糊涂混过来的,然後混成了今天这幅鬼样子。
  和郭宁的这些年,还有再往前的那麽多年,一桩桩,一件件,付出的,得到的,放弃的,错过的,还有很多没法理解的,他真不能相信黄悦说的话,郭宁真的早就想好了分手专等著他犯错?郭宁在玩他?
  那他玩的也太入戏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钤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听著不算嘈杂的地方自己最後设置的手机铃声《学会坚强》响了一遍又一遍,武末末甚至不敢碰那个东西,紧紧的抱著腿缩的更紧了。
  十分锺後《学会坚强》不唱了,成了嘀嘀的短信。半个小时後广播上通知上车的旅客到二号出口检票上车。身边的人悉悉索索拖著行李箱开始挪动,有人大声喊著“小军,这里,快点。”可以听出来是四川口音。
  
  等到身边再也没有什麽声音传进来,周糟安静的似乎就把他一个人剩下了。武末末埋著脸掏出那个已经摔得不成样子的手机,好半天才敢睁眼看。
  面板的屏幕摔裂了,簿簿的机身裂开了大口子,里面的存贮卡不见了踪影,白色的烤漆斑斑驳驳。武末末把手机的盖子卸了,掰著翘起来的地方往回扳,可压了半天还是那个破样子,盖子怎麽样都盖不紧了。武末末咬著牙看著这个破东西,“滚你妈的。”突然把手机一把扔了出去。
  
  骗人的,全他妈的是骗人的。
  
  离武末末五米远的坐著一个抱著一个小包的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男孩盯著中间走道上的那个东西盯了好半晌了,整整十分锺,那个样式好看但已快没形了的东西就那麽大剌剌的躺在地上,男孩把身上的包背好,小心的打量著武末末,见武末末直著眼睛一幅哭丧的脸整个人就处於中邪状态,男孩试探著往那里走了两步,再回了次头,还是没有一点变化的样子,男孩试著走到跟前做了个弯腰的姿势,眼角最後一次撇了撇,终於大起胆子飞快的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往口袋里一装就往门外跑。
  
  等那个男孩都快跑出大门了,武末末才醒过神来。“站住!”一个跃步扑上去连脚痛都不顾不上,飞快的扑上去把男孩在背後甩著的包一扯就把男孩拽了回来,“这手机我还要用。” 伸进男孩口袋把手机摸了回来。
  
  男孩瞪著眼睛歪了武末末一眼:“想要,还扔个屁啊,神经病啊你。”悻悻的走回大厅的另一边重新找了个长凳子躺下继续睡觉去了。
  武末末用衣角把手机擦拭干净也回到自己刚才坐著的地方继续抱著腿。
  这手机是他和郭宁一起买的,那个三个0的号拿到後,他们心照不宣的决定换一款手机,他是白色的,郭宁是黑色的。
  
  郭宁说他头脑简单就只配用白色的,他则说郭宁是黑心官差从上黑到了底。
  他们用著情侣号,拿著情侣手机,穿著情侣衣服,突然一天这些都不存在意义了,美好的一转脸成了假象了。
  衣服旧了,手机破了,剩下的还能留多久,就没了那个人的影子,就能彻彻底底的摆脱他。
  可是他真的没法相信郭宁是在玩他。郭宁给了他多少,从这拿走了多少,他又给了郭宁多少。他不用算就能看的清。可郭宁说到底还是结婚了。
  
  拿著手机看了半天,武末末终於拔出去了一个号。
  “臭小子,这都几点了,打什麽电话,钱多烧的是不是?”
  
  听到手机里赵老头熟悉有点带调侃的声音,武末末声音还没蹦出来,憋了半天的眼泪到率先窜了出来。
  “怎麽了你,说话呀?”估计是听到了话筒里武末末的动静,老赵头的声音有些著急了。
  老赵头越问,武末末越止不住,拼命抹著眼角,可脸上越抹越花,像泻了洪似的挡不住了。
  “末末,怎麽回事,有事你就说啊,你要急死老汉呀?”
  
 武末末吭不了声,干脆把头重新埋进了裤腿里,死死的咬著食指不让自己号哭出来,想把手机挂掉又实在舍不得里面一声接著一声的询问,他现在就需要这个来证明这世界上还有人没有把他扔下,至少他的身边还有他妈,还有这个赵老头。
  等情绪慢慢控制住,武末末抹干了眼泪努力了好半天才蹦出了音儿。“赵大爷,我没事儿,喝了两杯,刚才有点想吐,现在好了,我想和你下盘棋,行吗?”
  
  “有什麽不行的,那还不快下来。”
  “我在外面呢,没在屋里。”
  “我就说呢,那怎麽下?”
  “就手机里下。”
  “你小子行,还真就不是一般普通人,下就下,我黑你白,我右上占角去了……”
  “我小飞……”
  
  ……
  “我尖”
  “我立二拆三”
  ……
  ……
  “我长”
  “我挡”
  “我虎”
  “爷爷诶,那位置我早占了。”
  “占了吗,那我换个位置,老头子没记性了,那我就扳一颗吧。”
  “甭扳了,往哪板,那早就是虎口了。”
  “末末你小子甭欺负人,你说是就是了,我怎麽就不记得这有虎口了。”
  “嘿嘿,我这脑子您老一定得臣服。”
  ……
  “臭小子,还下吗?老汉脑子里快乱成一锅粥了。”
  “不下了,爷爷,您睡去吧,我手机都烫耳朵了。”
  “那行,我睡了啊,想下再叫我,多晚我都候著呢!”
  “嗯哪。”
  “末末,大爷给你说一句,你一定得听,想不通的事别去硬想,想也没用,这事啊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好好的睡一觉一切就都过去了。”
  “那要就是想不通呢?”
  “不都说了,想都不去想,怎麽还有想不通的事。”
  “我知道了。”
  
 手机一直贴著耳朵,里面的声音终於没有了,抹著眼角不知道什麽时候又泛上来的水汽。武末末抱著腿又趴了好长时间才直起了身子,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半,看来这手机不但耐摔电池也耐用,好东西还真是好东西。
  想都不去想,还有什麽想不通的事。
  他的确不应该再想。几个月前就做好的决定,他不能就这麽破了功。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总得活著。
  站著来伸了伸懒腰,又把胳膊揉了几圈,还做了几个拳击的出拳动作,身上的酸痛算是缓解了一点。
  
  整个候车大厅就剩三个人了,连那个刚才捡手机的小男孩也走了。武末末走到自动售货机跟前看了半天,手伸进口袋掏钱包,钱包掏出来了还带出来一个信封,武末末一看正是自己给喻斌的回扣,也不知什麽时候又跑回自己的口袋里了,把信封重新装回口袋,武末末买了一听可乐和一包饼干回到座位上慢慢吃了喝了,才摸出手机去看那十几条未读短信。
  
  一屏幕严磊的名字。
  末末,你跑哪去了。
  末末,你千万别做傻事。
  末末,我在你们家楼下,你要在楼上,不想说话,伸个头也行,让我看看你没事就行了。
  末末,这到底是怎麽了
  末末,我求求你,回个音行吗
  
 看著看著,中间竟然还有一条是郭宁发过来的。
  这喻斌的速度还真叫快。就是不知道喻斌是怎麽转述的。前前任老情人和前任老情人闹的鸡飞狗跳?
  知道看了就是糟心,武末末还是没忍住,先是心脏跳不顺了,再然後开始手哆嗦,刚刚才从老赵头那里获得的一点力量又快没了影子。

  事来了,就得去面对它。
  
  看著那几个字,武末末心里什麽感觉都有,又什麽感觉也说不上来。只觉的酸楚极了,委屈极了。郭宁撇了他都不曾恨过,现在看著这几个云淡风清的字倒真的有点恨了。
  你他娘的你过你的、你乐你的、你有老婆抱著、你有家呆著,你他妈的就不能留在你自己的世界里作威作福,凡事都要凑一条腿过来干嘛,看看我是不是死的不够彻底。是你说的没以後了,你就不能执行的彻底点,你真当这是施舍呢!搞慈善事业似的有多余的就想起来散一点,再让人茫然无助痛苦不堪。
  
 事来了!有个屁事!你真还当我是当年那个任你摆弄的小毛孩呢。就这点事还用得著你说,严磊是我发小,是我的哥们,我曾经爱过的人,我可不会把他拉进泥潭里。
  给严磊回了条短信:回去睡吧,我好著呢,明天别起晚了,我请你吃早点,公司隔壁的老豆汁。
  
  重新抱起了腿迷了一会,觉得不太舒服,回头一看,离他两排凳子上那个男人一下占了四张凳子还扯著酣,武末末也有样学样横在了凳子上,现在唯一不舒服的就是缺了那人身上一个小被单。
发表于 2010-3-9 19:33:05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的向日葵--69

 为了伟大腐女节,也为了给gardenia补偿,更为了消解大夥的气愤,小马在这妇女放假躺著休息的节日里,二更了,撒花~~~~
    
    
    --------------------------------------------
    老豆汁每天早上人满为患是常有的事,武末末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严磊黑著两只小眼睛委靡不振还在和旁边的人争执。
    “说了这有人有人还往这凑什麽凑?”
    “这不还没人吗?我就占一个位置吃完就走了,你非得一个人占这麽一个大桌子。”
    “就得占,怎麽了吧!”
    “大早上的你吃枪药了,占著吧,有本事你占到天黑,什麽人吗,有没有公德!”
    
    等那男的一脸气愤地端著豆汁走了。武末末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在心里再打了一遍气,还对著大门上的玻璃扯出一张尽可能自然的笑脸推门进去了。
    
    “嗨,你还真早啊,这靠窗的黄金座位都占著了,你丫别不是半夜就来这挖壕沟做防御了。”
    严磊一见武末末立刻慌张地站起来,“末末,你昨晚跑哪去了,都快把我找死了?光你家院子外面就蹲了两个小时。”
    “招蚊子了没,那里可全是母蚊子。”
    
    武末末的话音一落,严磊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的那叫一个丰富多彩,笑笑的别扭,不笑就更别扭,肌肉还在一抖一抖。武末末看了三秒就想转头,照严磊这种表现,他绝对逃不脱立马被传染成他那幅鬼模样。
    
    抬手给了严磊一拳,武末末做出了一幅狰狞样,“跑哪去?还能跑哪去,当然是找地儿睡觉去了,怎麽了,魂丢了?我说你能不能把你脸弄的正常点,要再这麽吓人,我申请自动隔离。”
    
    严磊脸上一红刚准备像武末末一样出拳还击,拳头都出去了,可一下又收回来了,“末末,你别瞎JB胡说-------你吃什麽,我去叫。”话一落还没得到武末末的回答,严磊慌慌张张拔腿就往柜台冲,差点没让腿边的铁凳子拌一跤。
    武末末嘴一下咧到後脑勺了,早知道这家夥知道後是这麽个怂样,自己早就该说出来吓他一吓,没准还能看到更有趣的。
    
    就冲你这麽痴心,我觉得你干脆告诉他得了,也许严磊正糊涂著不知道自己什麽人呢,被你这麽一吓,他没准就弃暗投明了。郭宁的声音窜出来了。
    
    武末末甩了甩头,玩笑也罢,调侃也罢,郭宁说的还真是一句大实话。有伤藏著总有一天会养出大病来。
    三分锺後,严磊端著豆汁、小笼包子、油条回来了,往武末末跟前一推,“吃吧,给你要的是虾肉包子。”坐下也不看武末末自己埋下了头一口油条一口豆汁,喝了还没三口就呛得咳嗽了起来。
    “我是老虎啊,你这麽怕我。”武末末扔给严磊一张面巾纸。
    “不是老虎,不是老虎,我饿,我饿。”严磊眼神在武末末脸上一飘一秒没停又迅速飘走了。
    
    这会儿武末末就是想装笑也装不出来了,沈了心默默地吃著自己的那份,听严磊说:“我今儿给咱俩都请假了”武末末点了点头。
    吃完喝完,“去哪儿?”武末末问严磊。
    “要不上我家吧,我家没人。”
    “行。”
    
    半个小时候後武末末第二次进了严磊的家,那几张照片还在柜子上摆著,连点灰尘都没有。
    “末末你坐。”严磊给武末末倒了一杯水然後坐沙发上,低著头,来回搓著手,屁股下面就好像有东西戳著他似的,左挪挪右蹭蹭,怎麽也坐不实。
    
    武末末端著茶水看著水在杯子里荡啊荡,再听著对面严磊呼吸不敢呼吸,喘气不敢喘气的样子,猛然就觉得这也许是他和严磊最後一次还能这麽面对面坐著了,十多年的感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武末末的手不由得僵硬了。
    
    “严磊,咱们认识十多年,从初三开始倒现在,甭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我今儿厚著脸皮敢过来,就等你一句实话,你想什麽就说什麽,千万别勉强,你昨晚不是问我是不是真的吗,是真的,黄悦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就是那种喜欢同性的变态,你是什麽想法你就直说,该什麽结果我认,就是别来虚的,让我判断不清楚。行吗?”
    
    武末末的声音不大还是吓了严磊一大跳,眼睛快速的在武末末脸上扫一圈,看到武末末始终低著头,两手抓著杯子骨节一个一个突兀著,抓的好像不是个杯子倒是个炸药包,随时都会崩了似的。
    
    严磊干咳了一声,一肚子的话多的要命,没有个前後顺序全堵在嗓子眼了,“什麽变态,别瞎说,末末,我,那个,昨晚我找你找到四点,要不是你给我发短信,我觉得我都挺不到天亮就要跑派出所报案了。”
    “你神经病啊你,我武末末什麽时候就脆弱成这种德性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脆弱,你一点也不脆弱,你比我强多了,”
    严磊终於敢直视著武末末,“我就是害怕,边找我就边往回想,一想也就想明白了,初三你放弃了保送,高中你说有个人喜欢我,你为了我打架受了处分,後来大学又拿赵静来掩饰,我怎麽就能这麽混蛋呢,就能这麽没脑子呢,我他妈的白长著一双眼睛什麽都看不到,这些年,我死乞白咧的自己过的好还要拖著你在旁边看著,一会这一会那的,还给你不停的添乱,末末,我真的不能想,一想你这些年-------”
    严磊的头低了,手堵著鼻子,後来干脆两只手捂著了脸。
    
    武末末僵坐著,用力的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捏,努力控制著不让眼泪冒出来,听到旁边严磊粗粗的鼻音,不知道该走过去安慰他还是就这样静静地坐著就好。
    
    “是不是就那天晚上,我第二天要去新疆,早上我在酒店醒来,当时我还挺高兴说你这小东西还舍得让我住一晚上酒店了,末末,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想不起来,我是真的脑子里就没这种概念,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末末,我------”
    严磊突然松了手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武末末旁边坐下,点点武末末手上的杯子,“末末,你喝水,放松一点。”
    武末末就喝水,却不知道怎麽放松。
    
    严磊深呼一口气搓了几下手突然像下了什麽重大决定似的转过脸,“末末,你甭把我当占了便宜不认帐的混蛋成吗,我真不是坏蛋,我就是一个笨蛋,脑子里装了一脑袋的浆糊的笨蛋,末末,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发表于 2010-3-9 21:01:37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的向日葵--70

“噗------”武末末含了半天的水一下子全喷出去了。
  严磊的声音就像一个炮弹,炸的武末末晕头转向。
  严磊手忙脚乱的把武末末手里的杯子拿过来又扯了几张纸巾帮武末末擦手上的水。
  “真的,真的,我严磊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我做的事我认账。”
  
  武末末咳了半天总算把气顺过来再把嘴边的水擦干净,看著严磊,哭笑不得,“你打算怎麽认账?”
  严磊一下子也有点茫然,昨晚武末末跑了之後,他心里就一个想法,他得对末末负责,末末是他最好的哥儿们,不说末末喜欢他这事,就是他伤了他,让他过的这麽委屈,他就得对末末负责。
  怎麽负责,他还真没时间去想那些。
  
  “那个,我可以先看看书-------”看到武末末的表情依旧淡淡的,满脸不相信的样子,严磊更慌了,“要不,你给我说说也行,末末,我知道GAY是怎麽回事,不就是同志吗,我看过《断背山》,但活生生的我真的没见过,也不知道你竟然也能是GAY,我是真的不太了解男人怎麽去喜欢男人,不过------”
  “不过什麽?”武末末步步紧逼。
  严磊的视线又调开了,看著地上,小声的说,“我本身也挺喜欢你的------”
  “怎麽个喜欢法?”武末末死盯著严磊。
  
  严磊的眼睛眨了又眨,又咽了好几口唾沫,“你聪明啊,善良,鬼主意多,我也喜欢和你待一起啊,咱俩打小不就这麽过来的,那年高考一个暑假没见到你,你不知道我多郁闷,我觉的和你在一起特自在,没你吧心里就慌……”
  武末末突然往前靠了一点,一把抓住了严磊的衣领子,再把严磊下巴一抓,就把严磊看著地的脸转过来。“那好,亲我。”
  
  “什------什麽?”严磊脸一下子涨红了,看著武末末异常认真的模样简直不知所措。
  “亲我,那天晚上你就亲我了,差不多亲了五分锺,手机上的东西你不也看了,就像那样亲我。”
  “我------”
  严磊身上的汗一下子冒出来了,手心的更多,偷偷把手上的汗往裤子上抹了抹,严磊看著武末末的脸,然後视线定在了那张从没像现在这样仔细看过的嘴唇上,男人的嘴唇。
  
  就算武末末的皮肤再好,毛发再淡,唇形再好,嘴唇边还是有著和他一样每天刮脸的痕迹,向下一点还可以看到抖动的喉节。
  这无可质疑是一个男人的脸,他现在正盯著的是他近十年兄弟的嘴唇,他兄弟说让他亲他。
  那他就只能亲他。
  
  严磊猛的一下子把武末末的肩膀扳过来,心一沈眼睛一闭头迅速地向前一伸,还没碰到武末末的唇,武末末一把把严磊掀开了。“哎,说来你还真来呀你,你发晕还发的挺有状态,你以为你仗义著呢,先暂停一下,你想过没你一下转性不要紧,朱可怎麽办?”
  对,朱可怎麽办,还有朱可呢?怎麽就能把朱可这麽重要的一茬给忘掉了,前天手机打了一个小时还在商量结婚怎麽办,去哪照结婚照呢。
  严磊一下子垮了,长出了一口气抱住了头软了下去。
  
  武末末站起来走到那个柜子上拿了两张照片下来,重新坐下来推一推严磊,等严磊红著眼睛抬起头,武末末才点了点那张他们俩一起在学校门口的照片对严磊笑了笑,“看到没有,那时候我多傻,瘦得跟猴子似的,眼睛里就只有你,你这孙子笑的跟中状元似的,娘的,真想踹死你,其实没那麽早,初三保送後来打人都没你什麽事,我那会不青春期吗,烦躁惹的祸……”
  “放狗屁,青春期,你还能再扯出点花稍的不,蒙人吧你就。”
  “滚,想说我自然说的是真的,我晚熟的我妈都著急了,真的,高三吧才有点感觉,你那会不刚长出点模样吗,信不信随你了。”
  
  武末末拿起另一张照片,指著那小小的白影子,“你不知道吧,这是我,你参加院队的比赛,我给你拿了两瓶水,一口都没舍得喝,可你也没喝我的,给你送水的人太多了,哪能轮得著我------”
  “其实最幸福的是我帮你写了一首狗屁诗,也让我这文盲诗人了一把,你站在窗户边给我念,那一年差不多每个晚上做梦我都能梦到那些句子和你的声音,就觉得这生活是多麽的美好。”
  “末末------”严磊的声音哽住了。
  
  “对我来说,那些日子虽然难受的要死但依然美得像画一样,诶,我发现我又有点诗意了,听出来没,也许我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当初挖掘的不甚彻底-----”武末末用肘子碰碰严磊又做了个鬼脸,严磊嗯了一声想笑笑不出来,表情很难看,倒是眼眶又湿了。
  
  武末末拍拍严磊的肩,“再美也过去了,我早已经放下了,我把你踹了,早把你从心里踹出去了,我就是这种人,有能弄到手的还守著弄不著的干嘛,那天晚上咱们什麽也没做,你把我当成了朱可亲了我,然後我把你送到了酒店,之後我就回家了。”
  “末末,你别骗人,我知道你最会骗人,我做的我怎麽样都会负责的,不管你是我兄弟,还是别的。”
  
  武末末一下笑开了,点点严磊的胸口,“这些年我一直在骗你,骗你也骗别人,我脑子里的慌话不需要打草稿,里面备份了无数条,随便拉一条都很实用,可我骗的自己很辛苦,把自己也骗进去了,可这次真的没骗,就算要做,也只能我引诱你做,你知道怎麽做吗?”
  严磊的脸一下涨成赤红,“喝醉了什麽事都做的来。”
  
  “告诉你,严磊,这事还真不是喝醉了就能做的来的,难度大著呢。”说完,武末末脸也飞红了,踢了严磊一脚,“再说了,就算你想,我还不想跟你做呢,这又不是几年前,我满脑就是怎麽把你拐床上去。”
  严磊本来松了口气,又想到了一件事,脸上又凝重了,“你和郭宁,你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嗯。”武末末点点头,“就大三我搬到他那住开始。”
  
  严磊一下急了,把武末末胳膊一扯,“走,末末,咱们现在就去跟郭宁说清楚,我真他妈的混蛋,我去给他赔罪,他就是打死我也是我该的,事情得说清楚-------”
  “说清楚然後呢?”武末末瞪了严磊一眼,把严磊的手拿下来,“劝郭宁离婚?或者让我给郭宁做个二爷,你昨天难道没听明白郭宁早就打算结婚了,有这事没这事结果都是一样的?”
  离婚!严磊这才想起来郭宁已经结婚了,一屁股坐回沙发上,严磊彻底蔫掉了。
  
  武末末挨著严磊坐下来,推了推严磊,“和你没关系,这些都是我该得的,喜欢你是偷偷的喜欢,放弃也悄悄的放弃了,这至始至终是我一个人在惺惺作态,是我在揣著明白装糊涂,然後屁颠屁颠自己美的不行。再说了,郭宁和我分也不是因为这个,黄悦也没太胡说八道,郭宁的工作性质你也知道,他只能那样,行了,严磊,你也别觉得这就对不起我了,就强行的不吃肉改吃素的了,谁该吃什麽那是怎麽样也别不过来的,谁叫我点背呢,喜欢你的时候不敢说,现在说出来又不喜欢你了。”
  
  严磊摇著头捂著脸声音已经不在调子上了,“你爱郭宁是吧?我怎麽就没看出来呢,你们在一起住了那麽多年,我怎麽这麽混呢,我了解郭宁,郭宁各方面都特优秀,但他朋友特少,他给人的感觉特冷,虽说我们上下楼,要不是我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面追著他玩,估计他也不理我,他要不是看重你,他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郭宁从不会轻易的下一个决定,我绝对不信郭宁会突然把你撇下去结婚,他绝对不是那种人,以前在那个大院子里,有人说他妈还没离婚就勾引了他现在的继父,把人家好好的家庭拆散了,郭宁气的直接把人打进了医院里,他妈硬拉著他让他去给人赔礼道歉,郭宁死也不去,还为了这,郭宁整整一年多没跟他妈说过一句话,就到现在两人关系都很僵,郭宁特在乎这个,我觉的肯定是因为这个------”
  
  “行了,行了-------”武末末拍著严磊的背,“郭宁是什麽人那是他的事,和我没关系了,男人和男人不是这样的,哪那麽多计较不完的,你可别瞎想,真的和你没关系,郭宁结婚是迟早的事,除非他不想往上爬了,他现在就结了,就是在对我好明白不,他没耽误我,我还来的及再找一个。”
  “你瞎掰吧你就,还再找一个,找个屁,就你那小性我要现在还不知道就真是傻子了,这事怎麽就叫我弄成了这样-------”
  
  “真没什麽……”武末末狠狠捶了严磊一拳头,“甭这麽多想法了,像点男人行不,全中国那麽多男人,喜欢男人的男人不也多的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尤其是我武末末还能让个男人给困死了!我明天就开始广泛撒网,重点培养,你也发动发动你身边的眼线,别那麽二不愣登的就以为男人就得爱女人,有点迹象的手快点一定帮我拿下听到没。”
  
  在严磊家做了中午饭,吃了喝了,看到严磊心里还是压了块大石头,武末末再怎麽样胡吹乱侃也没法让严磊的笑容回到过去那样,他知道自己现在成了严磊心中的一个结,这个结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他一天没著落,严磊一天不安心。
  十几年的平衡就这麽被打破了,心里不酸是不可能的,和严磊告辞後,武末末还没走出严磊家的楼,严磊又冲下来紧紧的抱著武末末,“末末,还当我是哥们吧,别疏远我,有什麽事一定说出来啊,别闷心里,这感情上的事我笨不知道怎麽帮你,其它的只要你开口,什麽我都会去做。”
  
  他还能求什麽呢,喜欢了严磊这麽多年,换来今天这个结果,也著实不错,有多少友情就因此分道扬镳成了陌路。严磊还是那个严磊,没白喜欢,愣是愣点,就因为愣,反而没那麽多计较的,仍然优秀,那个黄悦给严磊提鞋他都不配。
发表于 2010-3-12 14:02:23 | 显示全部楼层
哎,看到这里我对严三石的感觉才好起来啊。
发表于 2010-3-12 19:25:44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的向日葵--71

出了严磊家的院子,武末末抹掉了憋了半天的那点猫尿,揭了皮难受,可心里的石头终於能放下了,谁说不是一种解脱。
  看时间还来的及,武末末掏出那张喻斌放回口袋里的卡,去银行取了钱直接扭头回了公司,翻出了自己两天前写好的辞职报告,旁边坐著的小张还没来的及问候,武末末已经一溜烟儿的冲进了陈头的经理室,把报告扔在了陈头的桌子上,“我要辞职。”
  
  陈头手忙脚乱的关了电脑上的视频,把武末末的辞职报告连看了三遍才抬起头,“小武,你这不是才打通了设计院的关系吗,这多好的机会,不好好利用,怎麽又说到辞职上来了。”
  “我觉的这工作我做不了,也不想再给你添乱,我要辞职。”
  “谁说的,你干的不是挺好吗,你再想想,如果是待遇上的问题,我可以给你打申请把你工资调整一下,要麽提高抽成的比例也行。”
  
  “什麽都不是,就是我干腻味了,还有,把上次我提的九万块钱我打的条子给我,你不是说让我找票到年底再充帐吗,正好,票没找没充钱也没动,给,这是钱,这样好算帐。”武末末把包里刚刚从银行里提出来的九万掏出来“!”的一下放在桌子上。
  陈头看著一撂子钱吓了一跳,一下子站起来,“他不要?”
  “是我没给,行了,把那些单子给我。”
  “缓两天吧,你回去再考虑考虑,我们总得商量商量。”
  
  武末末一分锺不想等,别说还有钱在这里烫著手,“就现在,你不想办手续就不办,先把这钱的单子给我,我去冲账。”
  死缠活缠整整缠了三个小时,缠得陈头一脸铁青,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好像武末末一下变成了公司里的重要人物,离了他公司就没法运营了一般,可武末末嘴咬得死死的,“你不给我办,我就跟到你家吃饭去,再拖,晚上就搁你家打地铺。”
  好不容易把该办的事办了,反正手上没别的单子,也没什麽需要交接的,等武末末一身轻松出了蓝谱的大门,这个工作了快四年的地方终於可以说再见了。
  
  第二天严磊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又急又躁。
  那时候,武末末正奔走在街上找工作呢。
  在离开本地和继续留在这里武末末只考虑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做了决定,留下。现在他还怕谁呢,该丢的人丢完了该出的丑也出尽了,没什麽剩的也自然没什麽好怕的了。
  他妈有高血压,身体比不上头两年,两、三个小时车程方便他至少半个月回去看一次,再说附近也没有更好的城市容他能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让他有余钱给他妈每个月补贴点生活费。
  
  可没想到已经谈妥的那家公司早都说好的突然变了卦,当初说好的等武末末把这里的手续清完就可以去报到的,可等武末末真去报到,那个上次见到他还客客气气的主管突然拉著长脸说不行了。武末末争了半天,人家还是一句,“我们招上人了,请您去别的公司高就吧。”就把武末末往外赶了。
  
  操,还有这麽不讲信用的地方。武末末骂完心里也舒坦了,还是那句话,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再说他有一万在口袋里压著呢,也不算心慌,先到街上转转再说。
  
  严磊的电话不出武末末的意料是问他为什麽要辞职,一张口就是一长串,然後就是自责,自悔。
  武末末看著严磊自虐能力大涨,苦口婆心说的手机都快没电了,才让严磊相信他辞职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是受刺激了,不是想躲他,就是他自己不想干了,不过一想到严磊为自己担心的在电话里都结巴了,武末末倒蛮高兴,看来自己的眼光还不错,喜欢过的人还真是个好男人。
  郭宁呢?算不算好男人,他不去想,像老赵头教的那样,郭宁已经被他自动屏蔽了。
  
  郭宁每天的生活就像个陀螺似的从早转到晚,政府公务员听著好听可事并不一定好干,尤其是郭宁他们这个处,级别不高权力不小,所以一周最少有四天是在酒桌上度过的。这个说是上面谁谁谁的亲戚,谁谁谁的电话比本人先到,那个又是某某领导的同学,领导的秘书专职陪同前来,郭宁就是想推也没法推掉,陪笑脸,喝酒吃饭成了比本职工作还要重要的事情。
  郭宁这几天一直觉的肠胃有些不太舒服,他明白是饮酒过度,虽说他已经尽量去控制了,可到了酒桌上再控制也抵御不了那些劝酒的,尤其是级别比你高的,权力比你大的。他知道肠胃只能越喝越差,又没时间调养,慢慢的会成了恶性循环。
  
  忙到中午,郭宁看到那个已经在他办公室待了一个多小时的某局的副局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郭宁借上厕所的功夫溜出来给办公室的干事小张叮咛说他去趟医院检查身体,让小张给副处稍个话,今天的饭局他就不参加了,让副处长陪著去。
  郭宁推脱有一点,有事也是真的,当然不是检查身体,他和张梅约好的下午三点一起去见见张梅的那个香港朋友。
  
  在外面随便吃了点饭,郭宁找了个咖啡馆半窝在沙发上打了个盹眯到两点四十,看时间差不多,正准备动身,就接到张梅的电话,说她有一个工地出了点事,工人和业主闹起来了,她实在走不开,让他自己去就行了。
  因为在手机里已经联络过一次,郭宁也没觉的张梅不去有什麽不妥的,问张梅她那的事大不事,要不要他过去,听张梅在手机里骂了五分锺脏话,最後才蹦出来一句有用的:还有我张梅解决不了的问题。
  
  的确,没有张梅解决不了的问题,郭宁自小就这麽认为。
  有时候他也很奇怪青梅竹马这个词,就好像他和张梅,用起来不是很合适,又的确没别的词更恰当。
  
  郭宁掐著点赶到了张梅提前定好的一个棋牌室包间见到了那个香港人。香港人姓王,和郭宁想像中的也没多大出入,有钱又精明的商人。
  
  两人谈了一个多小时,说不上亲切也说不上生疏,把正事说完,王姓先生开始调侃郭宁,说张梅那麽厉害的一个女人,他也能收到房中,想当初有多少人追张梅,张梅都没动过心,言语中也透露了点,要不是他早结婚了,也会是追求者中的一员。郭宁听毕哈哈大笑,告诉王先生:那你应该庆幸你早结婚了。
  
  两人侃毕郭宁告辞,王先生谝的高兴也没了谈正事时的距离问郭宁有没有兴趣,说还想介绍一个人让他认识,也是一个地产商,郭宁一听名字竟是本地颇有实力的地产商自是高兴,跟著王先生去了市中心那个人的豪华办公室谈了一会,郭宁随即提出请两人吃晚饭,可两人都宣称有事推了,郭宁谢过之後进了观光电梯下楼准备回单位,电梯刚下到二楼,郭宁透过电梯玻璃竟然看到了武末末。
  
  武末末难得的穿著衬衣西裤从大门进来,跑的满头大汗,身上还背著一个黑包兴冲冲的冲进了东面的那个门都关了一半的观光电梯里。
  出了电梯,郭宁没急著走,脑子里还晃著刚才那个人的模样。武末末从不穿西裤,各种款形各种颜色的牛仔裤是武末末唯一爱穿的裤子,当初武末末工作时,他给武末末买过两条西裤,武末末穿上後第一句话就是:这裤子穿了咋跟没穿似的,裆怪怪的,没牛仔裤磨著舒服。
  武末末的歪理邪说一向很多,很多时候郭宁都跟不上武末末的思路。
  郭宁抬起起头,那个上行电梯里站了四个人,上到四楼,下去一个,上到八楼,电梯又停,再然後没了武末末的影子。
  
  郭宁抬手看表,快五点了,赶紧走到大厅的指示牌上找了找,八楼有一家做电子产品的公司,看上面的标识办公区域的规模挺大,公司名字听起来也颇为耳熟。
  郭宁赶紧掏出手机,“老秦,你在正通有认识的没?”
  “有啊,好几个呢,我一个同学好像是哪个部的部长,我得问问,干嘛?”
  “有点小忙能不能帮一下。”
  老秦答应第二天回话。郭宁挂了手机,在大厅最里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後给办公室打了电话,问处里有没有事,小张回话说没有,不过,有人来找过他,说是他哥哥。
  
  郭宁掏出手机查到杨峥的号码拨了出去。
  “哥,你刚才找我了?”
  “我刚好到你们局办事,顺便看看你。”
  “噢,我在外面。”
  “小宁,有点事能帮忙吗?”
  “什麽事?”郭宁盯了盯电梯口,电梯开了,有人下来,没有武末末。
  “我想约你们局长周末去阳光国际,你能帮我约吗?”
  郭宁没吭气。
  “如果他愿意,你最好陪我一起去。”
  “我试试,有消息给你回话。”
  
  挂了手机,郭宁沈了脸,阳光国际,他去过一次,那里面可和阳光挨不著半点边,倒是知道有好几个人就栽进了阳光的无限诱惑里。发了好半天呆郭宁重新打起精神继续盯著东西两个电梯。
  
  等了大概四十分锺的样子,武末末终於从电梯里出来了,汗不见了,脸上似乎比刚进去前还灿烂的多。
  郭宁低下头,等武末末走出大门得有五十米远的样子,郭宁才直起身跟出去盯著那个走在路上瘦瘦的又很熟悉的背影看了好久。
发表于 2010-3-12 21:46:11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的向日葵--72

 武末末本是个不相信运气的人,可现在运气这东西一次次在他身上出现,让他不由的不信,他的运气实在是不怎麽好。
  第一个工作没搭上,武末末还有点不在乎,还能用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安慰自己,可第二次到了手的山芋又飞了,武末末只能把这归咎为自己的运气了。
  
  正通公司是武末末一心向往的大公司。当初大学毕业找工作时都没敢对这种大企业有什麽企图。这次本著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原则壮著胆子把资料发过去,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面试通知,跑过去和他们技术主管谈了两个多小时,人家当即拍板,明天准备一天,後天领导复试,武末末当即兴奋的不行,这麽多年没碰专业了,以为自己早荒废了,没想到听到那人的提问脑子灵机一动想出来老秦曾经教他的一招小窍门还能震住人,看来自己的那点底子还真顶点事,一下就把那个人唬住了。接下来的复试,结果也不错,官职越大面孔越冷,可武末末还是等到了冷面判官点了头,让他周一办理入职手续。
  得到这个消息後的几天武末末都飘在云里雾里,先不说这个正通比自己的原来公司待遇强的多,更重要的是主管说会把他放到技术研发部。
  
  馅饼就这麽从天上掉下来了。武末末兴奋的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总算盼到了周一,抱著自己的档案兴匆匆的过去,没想到面试时兴奋的两眼冒光的主管竟然翻脸了,这回连上次找的公司的那种相对客气都没了,‘走,走,走,我们不招你这种人’。
  一桶凉水从头浇到了脚。武末末抱著自己的东西站在那个高层建筑下面,不明白他一下变成了哪种人,怎麽一夜之间自己就臭成这样了,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自己哪一块没做妥,就连衣服还穿著那天面试穿过的衣服,那可是他为了找工作专门下了狠心买的东西,洗过之後还专门拿著裤子去他嫂子的店熨的平平整整。
  
  这个工作黄了,武末末真的受了打击,等一周後武末末再碰了一次同样的事,他才觉出不对来,难道是谁在给他下绊子。
  
  谁有这麽大的势力,难不成还每天跟著他。关键在於他武末末小的跟个蚂蚁似的,怎麽就值得让人这麽惦记了。
  陈头?难道是他气他一走了之,给他安了什麽罪名不成。不太可能,陈头也是为人服务的,没那个必要;
  郭宁?武末末刚想到了郭宁马上就否定了,在一起生活了四年,郭宁不至於这麽没品,再说他更没那个必要那麽做,郭宁逼他能得到什麽,真想包个二爷,那他是这麽多年白认识他武末末了。
  是黄悦?上次撒气没撒过瘾,现在干脆连饭都不打算让他吃了。
  
  不过,这之後,武末末也留了个心眼,走在街上也会透过街上的玻璃看看後面有没有跟著人。神经紧张了好几天,什麽问题也没看出来,武末末不由的暗骂自己真的是电影看多了,就自己这种小人物,谁犯得著花功夫对付他。
  也许真是那种不常见的巧合赶巧都让他碰上了。电视上的衰人就常有这等运气。
  
  可在街上跑了整整一个月後,跑的武末末都糊涂了,越跑越不知道工作该怎麽找。高堂大殿进不去他能理解,可小寺小庙他竟然也进不去。他真的不能明白现在的大学生一出来就能这麽牛B还是他的底子空了,就算今年行情再不好,他的时间没赶对,他的点背的无以复加,总不至於连个相对对口工作都找不到。
  蹲在一个并不算高的楼下,武末末抱著他的资料发呆,一个个头不高的男孩从那个门里面出来拍拍他的肩,“人家通知我明天报道,哥哥,你继续努力吧。”
  
  武末末这会儿连赔笑都赔不出来了。
  小孩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是武末末的校友,算起来应该是武末末的小师弟,前两天找工作时碰到了一起,一起失落一起感叹一起骂娘,今天又一起过来复试的,他亲眼见著小夥把电路图都画错了,可现在留在那儿的是小夥不是他,不管这个公司小到武末末一眼能数清全公司有多少人。武末末真不明白这些公司招人的标准是什麽,他好歹有著四年工作经验就算再荒废也荒废不成一堆稻草。
  
  打起精神继续在街上跑的同时,武末末自己也自我省视,如果不干专业,自己到底能干啥 ,好日子过惯了,都忘了吃饭得靠什麽吃了,专业荒了,自信没了,把近三公斤的简历发出去了,还把每天的支出控制在15块钱以内,这还包括了他一撂撂的复印费,看著日子跑的飞快,装钱的袋子只出不进,武末末越跑心越慌,跑到最後就认一个字,饭!不管什麽工作,挣的先管著吃饱饭就行了。
  
  有了这个心里预期,武末末自觉的把视线放底,扎胡同穿小巷,三天後,武末末正式在一家不大的房屋中介公司上岗了,能找到这个工作,没什麽技巧,门上贴著招人,武末末推门进去,条件符合人家就说明天上班,武末末当即表示立刻上岗,不算当天工资他也要提前适应。
  
  跑了一个多月,他就怕听到明天这种词,他在明天、後天、过几天、下周一这些词里摔得遍体鳞伤。所以一个小时候後武末末就开始跑腿了,比起那种面试、复试等结果,这是快餐面。就这,武末末还生怕中间再有什麽人反悔,充分利用第一天时间把口才调动到最高峰职,等下班的时候,武末末已经成功的和里面的人打成了一片。
  
  第二天没有变故,武末末才真正松了一大口气,跟著几个刚出校门的毕业生陪训了几天後,武末末领到了一件浅黄色工作服,开始抱著一个数码相机拿著一张单子挨个儿给房子环境拍照建档,再或者给那些置业经理们专职跑腿送各种各样的单子打各式各样的电话,最多的是拿著一撂小单子到处张贴。几天跑下来,武末末才开始感慨自己生活的城市竟然这麽大,竟然还有那麽多地方是自己听都没听过去都没去过的。
  
  武末末他们的店长姓万,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武末末干了没几天就被女人夸了一次,原因是武末末一次拍照为了拿到业主的钥匙,三十七、八度的高温,武末末竟然在人家门口等了五个小时,晒的差点没中暑了。
  “小夥子真踏实,看著长的嫩,做的事一点不嫩,比那些刚毕业眼高手低的强多了。”
  
  武末末被这几个字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他能不踏实吗,虽说工资低的让他心里发毛,可这好歹是他现在的衣食父母啊。
  每天跑七、八、十来个地方,是武末末普通的工作量,有时多了二十几个也得跑。万姐说他再跑跑就可以自己拉客户了,有客户就有提成,武末末对客户格外向往。
发表于 2010-3-14 19:57:18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的向日葵--73

  武末末的生活总算开始沿著一种新的轨迹向前行进,他知道这份工作仅能糊口,但他还是格外珍惜,现在他没有任何可以挥霍的东西,只能脚踏实地。
  他相信老天爷是不会偏袒任何人,付出和得到应该是成正比,前几年他过的太舒服,现在得为那些舒服买单。
  
  可武末末真没想到上不惹天下不惹地一辈子老老实实的赵老头却被老天爷无情的出卖了。
  赵老头晚上在工厂看大门的时候,正碰上一个人背著包翻墙爬院,因为厂子是生产电缆的小厂,一年到头偷盗是常有的事,可时间总是在凌晨之後,而那时候厂里的保安也是最多的,可这次偏偏就赶在了晚上八点,值班吃饭换岗的点,当时就赵老头一个人值班,看到那人正准备翻院子,老头当即拿著棍子追上去了,结果贼没拿下,倒让贼夺过了棍子照著头就敲了一下,老头当即人事不省。
  
  等武末末得到消息已经十点左右,连滚带爬赶到医院,医院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说头部颅骨骨折里面有血块需要做开颅复位,问清楚武末末不是直系亲属,就让武末末赶紧通知老人家里准备手术费,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而厂里送老赵头过来的几个人自打知道有可能要开颅有全命危险,四个人就撤走了三个,只留了一个什麽不懂做不了主的小毛孩。武末末气急跑了几趟厂里结果厂里大门紧闭,只留了两个保安一问三不知,连厂领导的家在哪里都问不出来。
  看著老头躺病床上没有一点知觉,在耳朵边怎麽叫都应不了声,武末末的眼泪就跟开了闸似的,心慌腿软直不起腰来。
  
  虽说这麽多年每次见到老头嘴里就爱顶来顶去,没大没小。可从小到大,赵老头给他的像一个爷爷更像一个父亲,除了武末末自己别人根本不能体会他在老头这里获得的究竟是什麽东西。从刚会说话他就领著他到处逛了,自己嘴里有一口肯定会剩半口留给他,教他下围棋,知道武末末不爱看书,他就把书里的东西编成故事再告诉他,每年逢年过节多多少少的压岁钱,不是同一个姓,却是一家人的感情。
  
  武末末一个人窝在医院里心急如焚,赵老头拖不起,可他连管事的人都找不到,老头在厂里是临时工,厂里最後能负多大的责任他也不知道。直到这会,武末末才真觉的自己无能透了,堂堂一个男人养活自己都牟足了全力,从毕业後到现在工作了四年,身上总共就一万还是别人施舍的,就这连手术费用都不够,而医院光术前就得交三万,说是主刀得从大医院请,钱不够什麽都免谈。
  抓著老人的手武末末的心情也跟著床上的老人一呼一吸,医生说如果三天醒不过来就危险了,手术是唯一的办法。又撑了一个多小时,看到那个陪护的男孩都开始打瞌睡了,武末末只能先回去想办法了。
  
  走在路上,看不见倒要比看得见的时候堵的更难受,想找一个人说说,严磊不合适,他妈也不敢惊动,给他哥说,两人说不到一起去,拿著手机翻了半天也翻不出一个可以说上一句话的人,看到那个三个一的郭宁的号,武末末蹲在路边蒙住了脸。
  等精神头恢复了一点,武末末挨个给当年宿舍那些弟兄们打电话,结果有好有不好,好的是答应借上一、两仟的,不好的是说马上要结婚马上要买房。
  武末末也理解,他们一个宿舍的哥们留在本地差不多都是刚混出贫困线的,年龄都到了成家的阶段,结婚买房,哪有那麽多闲钱支援他,好不容易撑回那个小院里,武末末没有回家,他拿著钥匙开了赵老头的门。
  
  从七岁那年暑假赵老头给了他房门钥匙,他一拿就拿了快二十年,到里面偷点吃的,摸两本书,找一些好玩的东西,进那个屋跟进自己家一样。如果哪一天这里没这些东西了,没那个一身怪味却很精明的老头了,没有人在他耳边说,好好睡一觉事就过去了,他该怎麽办。
  看著这小小的三十多平方的小屋,里面一间睡觉的,外面一间做饭的,黑咕隆冬几十年,二十瓦的灯泡前年被武末末强行换成了节能灯管,光线亮了,墙依然亮不了。
  
  在仅有的一张藤椅上坐了十分锺,打定了主意那个小破厂的头要再不出现他明早就扛著“黑心老板”的牌子堵门去,非闹的他们鸡犬不宁不可。想完这些有的没的,武末末开始收拾东西。先把明天要带到医院去的东西准备了,看著床下的几口箱子,武末末发了呆,其中的三口早让武末末几年前就悄悄的翻了个底儿掉,里面除了书还是书,第四口武末末只动了一次,就让赵老头操著棍子打出来了,“再动这个,以後甭再进这个屋。”
  
  赵老头不让动,他就再也不动,他唯一见过箱子里面的东西就是那两盒快闪下他眼珠子的蛤棋石。可现在他要不动就来不及了。万一老头真醒不过来,他还有什麽亲戚什麽的他该怎麽跟人交待,老头现在说不了话,可谁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想说说不出来的。
  蹲地上默了好半天,武末末把脸上胡了一脸的东西好歹擦了擦,把那口箱子拖出来,找来一个小铁丝,三扭两扭,锁开了,武末末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整整齐齐,里面有一件旧式的军装,好几本相册,那两盒棋子,再然後有很多剪下来的报纸,时间久的脱离了武末末的想象,有一个木盒子里面是一块表,还有几本存折,武末末打开看了看,就那麽点数字,老头省吃俭用攒了一辈子,总共就不到两万,剩下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很多东西武末末见都没有见过,都是老古董了。
  那些剪下来的报纸武末末没时间细看,看到最下面有个大牛皮纸信封,一摸厚厚的,武末末就好像探寻一个人的秘密一样心里不安极了。
  犹豫了十秒,武末末还是决定打开。
  
  里面有一些信,还有一个高中毕业证,武末末翻开,一看到上面的小黑白照片瞬间惊呆了,一个清清秀秀的男孩,生日是52年4月16日。名字叫赵简。
  赵简不像赵五,这个清秀男孩也不像赵老头,但这的确是同一个人。武末末一直以为老头是他爷爷辈份的人,原来老头六十都不到,甚至要比他爸还小,他真没法想象当初他能把一个不到四十的人喊成爷爷。
  可不光是他这样喊,是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这麽喊。
  一屁股坐地上,武末末开始看那些信,信全是老头的笔迹,写给另一个人的,那个人他叫他五哥。
  
  五哥,我到这里已经一周了,全是黄土黄沙,一张嘴就一口沙,天特别冷,我只带了一件军用棉衣穿身上跟穿了一层纱似的,什麽也挡不住,他们说明天我们就得下沟里了,他们给我们发了工具,一人一把老!头,拿到工具很多人哭了,可我没有。
  
  五哥,今天我们吃上了八个月来的第一顿肉菜,大队养的那头猪不知道让谁给弄死了,除了队长,大家都高兴极了,把内脏埋了,把肉煮了。可高兴了只有两个小时大家就都乐不起来了,因为小张死了,他和队里的人打赌,看谁能一口气吃肥肉片子吃得最多,小张吃了,他吃了足有一公斤半,然後栽地上了。
  
  五哥,刮风了,麦子还有半个月就熟了,麦穗漂亮极了。我们二大队和一大队的人昨晚上已经忍不住了,小胡偷了一小捆,我们点了火烤著吃,劈里啪啦的声音好听,味道真的太香了,舌尖上有种咖啡的味道,还记得那个咖啡机吗,我以前用它磨咖啡,你说应该用它磨麦子,总得用用,要不一定生锈了。
  
  五哥,今天把你的那件军服洗了晾了,想穿还是没舍得,最後从村子里的老乡那里买了件旧的中山装,太大了,我这个头真不行,穿在身上还有一股羊圈里的味道,不过总算不用穿露肚皮的破衣服了。
  
  五哥,好久没摸过棋了,最近不知怎麽了手痒的难受,还记的咱俩下棋吗,你这个臭棋篓子,永远下不过我,连让我都没法让,唉,不知道我爸送我的那两盒蛤棋石怎麽样,要被别人拿走就把宝贝糟蹋了。
  
  大都是这些内容,去哪儿了,干什麽了,吃什麽了,得了什麽病,受了什麽伤,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地方,干的活却变不了,跑了多远看了几年的一次电影,又跑了多远买了一双袜子,全是这些。
  看似平淡,一纸辛酸。
  最後一封是83年6月的。
  
  五哥,我终於回城了,可什麽都没了。站在那个大院子门口,人家告诉我这里没有姓赵的,三年前这里就不姓赵了,我家里人全走完了,他们全走了,整整十一年没有给我一个字,倒把我当年的一些东西留下了,就放在後花园的小破屋里,也亏得人家不贪,要不连这些也没了。也许我该改个名字,赵简差不多死了,要不就叫赵五吧。
  
  这些信没有装信封里,全是一张张各式各样的纸叠的方方正正,纸大都很小,半张纸小半张纸寥寥数语,有小学生的方格纸,也有发硬发黄的草纸,最好的是一两张正规的信纸夹在里面格格不入。
  这些信寄无所寄全留在了这个牛皮纸袋子里。
发表于 2010-3-15 19:32:13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的向日葵--74

武末末放下信打开那些相册翻著,他希望能在里面找到这个五。可相片全是一堆一堆的合影,极少有两个人的,就是有,也是和一个年轻妇人的合影。武末末相信那是赵简的母亲,而其它的是赵简的家人,从眉眼上能看得出来,赵简应该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赵简大部分的样子是一幅当时贵公子哥的打扮,十多岁的模样,个子不高,梳著小偏风,干干净净,有著很好的气质,就像以前看到的黑白老电影里的人物。
  熬到了两三点,没发现什麽有用的,武末末在老赵头的屋子里摸了把面下了吃了,然後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开始看那些剪报。
  
  从那些小纸片上可以看出当时发生了什麽,纸的质量也很差,有短短的散文,有粘在一起的连载,也有一些小消息,武末末翻了好半天,终於翻出来一条新闻,新闻下还配了两幅小照片,内容是第三届本市围棋比赛取得圆满成功,其中一个照片上有两个人,全是当时的装束,一个捧著奖杯。照片下配有一行字的文字说明:
  
  本届围棋挑战赛圆满成功,郭少平最终获得青年组冠军,赵简获得亚军,值得一提的是,上一届两人的名次正好相反。
  
  除了这上面还有两个人的生平和简介。
  武末末气有点喘不匀了,开始仔细地翻那堆剪报,陆陆续续翻出了很多,有很多上面都有的武末末不想看到的同一个名字:郭少平。
  
  最後武末末死死的盯著最早翻出来的那张剪报上的照片,郭少平和搭在郭少平肩上赵简的手。那一刻,他脑子一下子全被清空了,什麽也想不出来,什麽也不敢想下去。
  他知道他之所以在一堆东西中注意到了这张照片,就是以为看到了郭宁。
  
  怎麽撑到天亮的武末末已经搞不清了,反正就是他又盼又怕的天终於亮了,挑了几份该装的装进口袋,武末末一口气冲到了中介所开了电脑把郭少平的名字百度了一下,等网上郭少平的照片和那个他曾经躲在超市里看到的那个人重叠了,一鼓怒气从武末末的脚跟升起差点冲他一个大跟头,几乎站立不住,从网上抄到了一个确切的地址,等不及万姐上班,武末末干脆打手机请了两天假。
  按照纸上抄的地址找到那个还算大的郭少平棋院的时候,武末末来时绷著的一口怒气慢慢泄掉了。
  直到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郭少平不仅仅是赵简笔下的五哥,同样也是郭宁的父亲。
  
  没有多想,问了两个人,总算问到郭少平的办公室。武末末敲了敲门,里面应声了,“进来。”
  武末末就进去了。
  郭少平正在写著什麽东西,见到武末末随手指了指桌子前面的沙发,手底下没停嘴也不停,“等我一分锺。”
  武末末就用一分锺时间好好的打量著郭少平。
  郭少平架著眼镜,头发没有完全花白,符合那种知识型老人的风度,坐著写字的时候身姿很标准,看著容易让人觉的累。
  上次离的远,看的不怎麽真切,现在隔了一米五,武末末算是看彻底了,上次只觉的郭宁和他父亲长的很像,这会儿倒不太像了,特别是嘴巴,郭宁的嘴簿,而郭少平的唇厚,相对於郭宁面相上的精明,郭父到显的一派平和。
  
  就因为他是赵老头嘴里的五哥?用一个名字帮老头整整撑过了十年,所以看著也显的平和了?
  等郭宁老了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可要比武末末早些时间臆想的挺起半个啤酒肚子好的太多。
  
  “你找我有事吗?”武末末的思绪被打断了,定定神才发现郭少平微笑著看著他。
  “您是五哥吗?”武末末问完就小心翼翼地观察著郭少平。
  “五哥?”郭少平一脸纳闷。
  武末末不确定了,犹豫了再犹豫还是决定再试一次,“您真不知道五哥,那你看看这个。”
  武末末把口袋里临来时装的两份信递过去。
  不到一分锺武末末就开始慌了,因为郭少平拆看了那两封信刚开始还正常,突然脸上就变了色,随即站了起来指著手里的信手一个劲的在抖著,“你知道赵简,他在哪里,他人现在在哪里”。
  
  “你就是五哥。”武末末的情绪终於绷不住了,拳头都捏紧了,火在身体里上窜下跳,“你真的是五哥。”
  郭少平果真就是五哥,这个五哥这些年干了什麽,一个在窗明几净的环境里享受著国家待遇不说还自己办了学校,另一个住黑屋子里给人看大门。一个有著儿子,离婚再婚生活幸福,另一个一辈子不结婚到老了也孤零零的。而这个五哥竟然连自己曾被人叫成五哥都忘了。
  “我带你去看赵简。”武末末站起来了,向门外走去。郭少平跟的很快,把桌子上的东西简单归拢了一下几个大步就追上了武末末。
  “你是赵简的儿子。”
  “不是。”
  “那你是?”
  “邻居。”
  
  下了楼,武末末站在楼门口停下了,转过来对郭少平说,“你开上你的车吧,那样会快一点。”
  很快武末末坐上了那辆他曾惊讶过的老红旗里面。
  “赵简怎麽了,我们有三十年没见过面了,他还好吗?”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武末末什麽不想说了,他跟郭少平犯不著多说。
  可郭少平显然兴奋的多,等武末末说完医院的地址,就开始问赵简的情况,住哪儿,这麽多年都干什麽了,问了几次,见武末末只会摇头,要麽就是一句你去了就知道了不再张嘴,郭少平也识趣的不问了。
  
  很快到了赵老头住的职工医院,武末末把郭少平带到赵老头的观察室,那个厂里陪护的小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溜了不见人影。
  武末末指了指床上躺著的毫无生气的人对郭少平说:“他就是赵简,现在叫赵五,我叫他赵大爷,他昨天晚上值夜班的时候让人往头上敲了一闷棍,就成这样了,他一直在一个小厂里看大门,差不多看了五年,之前还给另一个厂看过门,他没结过婚也没儿女,没有亲戚来找过他也从不见他找什麽亲戚。”
  说完武末末就立在床边一眼不错的盯著郭少平。
  
  可他心里设想的场面都没出现。没有激动的抱头痛哭也没有悔恨的自我责备。郭少平只是慢慢走到床边盯著床上躺著一动不动的小老头看了好半天,然後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再把一只放在床边枯瘦的手握住了。
  足足半个小时,整个病房里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武末末自己的呼吸也快停顿了,死死的盯著那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发呆。
  
  他不知道那只手在传递著什麽,三十年,还有多少能剩的下,当初的五哥,当年的赵简,当清秀少年成了一个枯老头子,还有什麽值得剩的下。
  郭宁说人得为自己活著,武末末开始相信郭宁的这条座右铭遗传自他的父亲。因为郭宁只要冷静,也能冷静到这种状态,因为那只手看似握的紧却是那麽的冷静,整个人连呼吸起伏都不太能看得见。
  
  武末末自问做不到,不管郭宁现在对他怎麽样,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至少再一起的四年多他全记的是他的好,就算他不去想,那些好却时时刻刻的腐蚀他,让他现在拼命拔也拔不出腿来。等三十年後他再见郭宁他会怎样,真的没法想象他能做到如此冷静,也许他真的没活过三十年,所以说什麽都为时太早。
  
  郭少平什麽时候站起来,又说了什麽,武末末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脑子硬硬的,被面前的两个人钙化成了一片影子,那影子里不是郭少平和赵简而成了郭宁和他武末末。
  郭少平喊了两声,见武末末没反应,干脆拍了拍武末末,武末末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什麽”
  “他的主治医生呢?我想见见。”
  噢,武末末忙带著郭少平去找医生。找到医生,见郭少平还是那种不紧不慢的口气,武末末又听了一遍赵老头的情况,时间过去了十四个小时了,头部有淤血,除非开颅,但开颅也不能保证就能起作用,活和死都只有一半机会。究竟开不开,让他们快点拿主意。
  “行,我知道了。”
  
  郭少平没跟武末末打招呼就出去了,等武末末醒过神来,早不见郭少平的身影了。
  武末末跑遍了这个小小的职工医院也没找到郭少平,连那辆老红旗都没影了,武末末心里不由的越来越凉。难道真跑了?怕沾上责任干脆拔屁股跑了,跟那个厂里面的那些兔崽子们一样。
  站在门口呆了一分锺,武末末抬起手对著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
  
  他真是晕了头了,怎麽能一冲动就跑去找郭少平,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人身上,郭少平和赵简能有什麽关系,更何况现在没有赵简而是赵五。他们什麽关系都没有,就像郭宁和他武末末。
发表于 2010-3-16 21:25:53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的向日葵--75

 武末末转头跑到了银行,把他所有的钱拿出来,再打电话看那几个答应借钱的兄弟什麽时候能把钱打进来,知道最快的也得吃中午饭的时候,武末末等不了了,揣著钱紧跑慢跑赶回了医院,一分锺都没敢耽误就往院办冲,他得去找院长,看看能不能先请大院的医生过来动手术,钱缓上几个小时行不行,实在不行他就回去把他们家的房证偷出来押上容他再慢慢的去借。这拖一小时就是一小时的危险,他实在拖不起。
  
  进了楼门步子还没跑开,武末末就被人拽住了,一回头,不是郭少平是谁。
  郭少平一脸铁青哪还有前面的镇定自若,指著武末末就吼起来了,“你跑哪去了,我找你一大圈了。”
  “找我?”我还想找你呢!武末末扶著腰叉著腿大口大口的喘粗气。
  “快走,我办好了转院,半天找不到你,就等你一到就能上车了,你也真是,什麽时候了你还瞎胡乱跑。”
  
  郭少平扯了把武末末然後疾步如飞的走了,武末末一头浆糊的在後面跟著。到了一辆120车跟前,郭少平把武末末一推,“你上去,我开我的车跟在後面。”
  武末末上了车见车里除了老赵头躺著,还有两个护士,忙问:“这是要转哪?”
  “市院。”
  武末末不吭气了,捏了捏裤子口袋里厚厚一撂的钱,心里更不踏实了,市院可是最好的医院,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压根在那看不起病,就算想看那床铺也金贵的跟金子似的,似乎从来都没空床位。
  
  打著响笛冲进了医院,然後就是打仗一样的过程,那边老头做基本的检查,号称是什麽专家一把刀,这边麻醉师跟武末末谈话,等武末末一口咬死老人没亲人,他能顶事出事了他承担责任签了自己的大名看著赵老头送进了手术室,武末末才发现竟然一直没见郭少平。
  这会儿武末末相信郭少平不是溜了,他知道他老人家是没跟上趟,因为在路上前十分锺那辆红旗还跟著救护车,两个红灯过後,就没了红旗的影子,谨慎驾驶的郭少平和开车勇猛的郭宁根本就是两个极端。
  
  而医院里的过程更是快的惊人,武末末自己都反应不过来,一个多小时前他还那个小医院找人呢,现在老头已经进手术室了,他已经开始等著老天爷安排那50%生或死的机率了。
  武末末等在门口心扑腾扑腾跳的根本坐不住,口干舌燥,两腿发软。抽空去买了瓶水,正喝著就见郭少平一头大汗的跑过来。
  “找了一大圈,说是人已经送手术室了,是不是已经进去了?”
  
  武末末嗯了一声,见郭少平也扶著腰喘著粗气,估计是累的不轻,赶紧把郭少平让到自己的凳子上坐下来。“人刚进去,听说是副院长亲自操刀,说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一分锺也耽搁不起,要不您先喝口水。”正想把水递过去,一见是自己喝了一半的,脸一红忙跑出去再买了一瓶新的拿给了郭少平。
  等郭少平的气色好了,武末末大概汇报了一下情况,血块的大小,手术的风险,多长时间,最好的情况最差的情况,说完,武末末心也稍稍平定了一点,有个人陪著等总比他一个人等要好的多。
  
  “他这麽多年一直是你邻居吗?”郭少平问。
  “是。”武末末点点头。“打我记事他就住我们院里了。”
  “没做别的工作,一直看大门?”
  “好像最早在街道的一个厂子上班,厂子倒闭後,就一直看大门。”
  “那他还下棋吗?”
  “下,跟我。”
  “你?”郭少平质疑。
  “我四岁他就教我下棋了,大部分时间他下不过我……”看到郭少平的表情越来越怀疑,武末末倒很坦然,“我十三岁後他就下不过我了,不过,我现在觉的他是在让我,因为我看过他和一个人……”
  
  武末末话还没说完身後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爸,我找你半天了,打手机也没人接,刚才在楼下看到你身影,怎麽一转脸就不见了。”
  没想到心里刚想到那个人,那个人就出现了。这世界神的真够吓人。
  武末末一听这声音脸唰的没色了,头飞快地转过去扎的低低的,真想能有个地道让他钻出去算了。
  郭少平倒是一脸喜色站起来,扯了扯武末末的胳膊,“小宁你来了,刚我不一直再找他吗,来,认识一下,这是------,哎,小夥子,你怎麽称呼啊?”
  
  郭宁盯著他爸拉扯的那个瘦瘦的背影大吃了一惊,“末末?”再一个跨步跨到武末末面前,“末末,你怎麽在这,里面是?”
  “赵,赵------老头。”最後两个音完全是从武末末鼻子里哼出来的。
  郭少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们认识啊?”
  郭宁脸青了,没应他爸的话,把武末末胳膊一扯,声音直接硬了好几分,“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怎麽会受伤的?”
  “我再去买水,再去买水。”一把抹开郭宁的手,武末末头也不回跑了。
  
  到医院楼下的小卖部又买了一瓶水,武末末在楼下转了一圈又一圈,看到时间过了半个小时,也不知道手术进展的怎麽样了,武末末撑不住了悄悄爬上三楼手术室探了个头,手术室的门紧闭著,郭宁和他爸坐在长椅上,两个人低声在说著什麽,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武末末只能撤退了又下楼转,转够了再上来探了个头,两个人还在说著,武末末只能下去继续转,这次刚在花圃那打了个来回,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一双黑色的皮鞋很熟悉,他以前经常给上面上油,不过现在没了他,上面依然!亮!亮。
  
  “早上吃东西了吗?”郭宁问。
  武末末摇摇头。
  “想吃东西吗,我出去给你买?”郭宁又问。
  武末末又摇摇头。
  “要不去那坐一会儿?”郭宁指了指侧面的一条林阴道,两边有一些石椅子。
  
  武末末点点头率先走过去找了位置坐下了,郭宁随後也坐下了,武末末觑眼瞧了瞧,两人离了五、六十公分。
  “我爸早上给我打电话,说他师弟的头部被人打伤了,问我能不能找最好的医院,说情况很危险最好能马上动手术,你可能不知道,以我爸的能耐他是办不到这一切的。其实我爸很少找我帮忙,这应该算是这麽多年来的头一次。我和这里胸外科的张教授认识,他帮忙找到副院长,别担心,送来的很及时,应该没事的……”
  “嗯。”武末末头点了点。
  “我真没想到我爸和赵-----赵叔叔认识还曾经是师兄弟,末末,你是怎麽知道的?”
  
  赵叔叔?
  武末末哼了一声,还叔叔呢,改口改的倒挺快,我改不了,我叫了他二十多年的爷爷,也许咱们俩都应该庆幸一下,咱们居然遇到老前辈了。
  眉毛一挑,武末末嘴上就不把门了,“昨晚翻出来的,那你爸有没有告诉你,他还是老赵头的五哥,老赵头在山沟沟里劳动了十年整整给他------”
  “给我爸怎麽了……”见武末末突然刹住了,郭宁追问。
  武末末本来想一股脑的把五哥和赵简的事一夥儿倒出来,一转脸看到郭宁再一想郭宁的父母离婚又再婚猛然醒过神来才刹的车。
  
  “没什麽,那个,老赵头那有一些剪下来的报纸,上面有你爸和他的很多合影,你也知道,老赵头一辈子没有结婚,无儿无女没朋友,刚才做手术,连签字的人都没有,所以我想既然你爸认识老赵头,也许以前也是不错的朋友,不妨把他叫过来看看,万一老头有点什麽事……,所以就,郭宁,你相信我,我绝不是想通过你爸去把你引来的,真的不是,就算再差劲,我真的还不至於那麽没品。”
  郭宁的手抖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著抽起来。
  
  “你最近好吗?”郭宁喷完一口烟问。
  武末末一条腿蹬著石凳的腿,笑了笑:“有什麽不好的,能吃能喝能玩能乐,还需要再怎麽好,真挺好的,每顿吃两碗饭,比过去还吃的多,有空还能在院子里跑两圈,甭看瘦,全变成肌肉了。”
  “那就好。”
  武末末心缩紧了,看看天看看地,再看看旁边的人来人往,他知道自己没出息,不见还好,见了似乎就不是自己了,狠狠不起来,怨也说不出来。脑子里一瞬间就被旁边坐著的白衬衫黑西裤的人搅成一锅粥了。
  低著头捏著手指头,武末末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那你呢,你和张梅还好吧?”
  “也不错,你也知道张梅的性格大大咧咧,挺好相处。”
  
  武末末开始捏大腿了,後悔不迭,想了想才又开了口:“其实你当初真没必要说不出口的,我这人善於成全别人,再说我有什麽道理不成全,你早点说,我知道你结婚了也能过的不错,我也不会自以为是的以为有什麽隐情每天往你单位一跑就是一个月,弄的你还得躲著我,真的对不起。”
  郭宁又喷了口烟,“我没躲你,那会儿我挺忙。”
  “是这样啊,那我就当你忙吧,要不我多没趣。”
  
  郭宁闻言转过来看武末末,武末末及时的把脸转开了,转了个话题。“你和你爸长得很像,我记的以前就说过。”
  “是很像,他和我妈在我七岁时离了婚,在我十三岁又再婚,以前我没说过吗?”
  
  说过!武末末摇摇头,自嘲的笑了。“没说过,你说过什麽吗,以前我没问就算了,後来问了,你有说过超出一句的吗,问你爸你绕著走,然後你妈是女强人就结语了,其它的你什麽都没说过,你不说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你生活的圈子里除了老秦我谁也不知道,甚至你以前的BF是黄悦我也是才知道,我可真够傻的,把电脑里的赝品当真的再自鸣得意,以前,我是没必要知道,更何况现在,所以现在你也可以什麽都不用说,我只是说你和你爸长的很像,这只是陈述客观事实,并没有想深入了解。”
  
  武末末的话音落地,空气一下变冷了,两个人不再说话。武末末低头看地,郭宁仰头看天,偶尔眼神飘过来看一两眼武末末,武末末黑T恤,牛仔裤,短短的头发支著,小脸白中泛著青,明显是一夜没睡的疲惫。
  太阳从树阴的隙缝中展露出了头角,七月中旬的天,热的让人发晕。阳光从郭宁的脸上淌过,慢慢晒到了武末末的脸上,可两个人之间凝固了的空气并没有让这日头融解开来。
  
  一个小时里,武末末低著头什麽也没说,额头有细微的汗;郭宁则在旁边抽了三支烟,背上有一片汗水打湿衬衣的印渍。没人提出要走,也没人开口说话。
  一个小时回忆什麽都嫌太短,可不回忆时间又是如此漫长。
发表于 2010-3-17 20:27:21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的向日葵--76

 等郭宁的手机响了起来,郭宁先醒过神来,拿起来看了看对武末末说了声,“我爸的,咱们上去吧,到手术室门口等著消息吧。”
  武末末就跟著郭宁上楼了。
  在手术室门口,郭宁和他爸坐一边,武末末自觉的单独坐另一边,一坐下就闭上了眼睛,刚才太阳底下的一个小时,快把他晒晕了,而对面的两个人,哪一个他都不想睁眼瞧著, 至於他们爱说什麽爱想什麽,随他们的去。
  一直等到下午两点,手术室的门终於开了,武末末听著那声门响,腿一下就软了。
  “人呢?怎麽样,人呢?”抓著只身一人出来的医生,武末末眼泪都蹦出来了,生怕那种电视上常说的那句话从医生嘴里冒出来。
  
  好在医生和蔼可亲,不动声色的抹下武末末的手,转手去握郭宁的手,“小郭,人直接送ICU了,幸亏送来的很及时,手术很成功,别担心了。”
  等郭宁去跟副院长致谢的功夫,武末末早飞一般的找ICU了。
  一个小时後,武末末全幅武装的看完了老赵头出来,郭宁和郭少平正在门外面等著。
  郭少平拍拍武末末的肩,“小武,一起吃饭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武末末忙拒绝:“不用,现在就说吧,说完你们去吃饭,我就想在这待著,我不饿。”
  郭宁接了话。“走吧,你不是连早饭都没吃吗?这都几点了,再不吃一天就晃过去了。”
   武末末转过脸看著郭宁,郭宁还是那幅固定模式的表情,武末末鼻子哼了一声,又把头转过来对郭少平说:“真的,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郭少平率先走了。
  看到武末末瞪著眼愣神,郭宁拉了把武末末的胳膊,“走吧,我爸脾气不太好,顺著他点,你随便吃一点,吃完饭你可以再回来待著。”
  
  在一个条件不错的饭店里,大大的桌子满满的菜,三个人各居一角。
  郭少平和郭宁一个劲的劝,武末末还是下不去几口,他真的不是矫情,他是真的吃不下,昨晚一个晚上就耗在老赵头的手术费和老赵头那些过往里面心惊肉跳的一眼没睡,现在知道老头没事了,就算饿,可困意全泛上来了浑身发飘眼皮重的根本没劲张嘴吃。
  
  郭宁往武末末碗里夹了一只虾,“末末吃这个,这是椒盐的。”武末末快速把虾夹到旁边的一个空碗里,“真不好意思,前一阵吃虾过敏了,不能吃。”
  见郭宁满脸尴尬,武末末干笑两声,“真的,过敏,人这体质说不准的,以前不过敏,可保证不了以後不过敏。”
  强睁著眼勉强扒拉了几口饭,头越来越轻飘飘的,突然碗里又多了块排骨,一抬头,这回是郭少平。
  
  “海鲜是容易过敏,那也不能只吃白饭。”武末末这回连客气都没劲客气了,半抬著屁股欠了欠身陪了个笑脸又坐下了。
  “小宁刚才给我说你是他特重要的朋友,小宁很少有朋友的,看来咱们的缘分很大嘛。”
  
  朋友!好,朋友就朋友!这朋友可以当说过的话是放屁,可以当什麽事没发生过,可以装的二五八万、心平气和的给他夹菜吃。这种段数的人怎麽能不配当朋友!
  “嗯,是比较大。”武末末没功夫注意说朋友的那个人在干嘛,他点著头等著郭少平继续说。
  
  郭少平大概是吃饱了,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表情沈重了,肩膀也垮了,盯了武末末好半天,盯的武末末都不自在了,终於继续了:“其实我不是五哥。”
  噢!武末末点头。
  “什麽?不是!!!”武末末都快发直的眼睛突然被吓清醒了,人“唰”的跳起来。
  “你不是五哥,真不是?那你还跟我来干嘛?”武末末瞬间慌了神,要郭少平不是五哥,这次的债可真欠大了,还都没法还。
  
  “你先坐下。”
  武末末坐不下去,盯著郭少平脑子像赛马一样跑了好几圈了,郭少平怎麽能不是五哥呢,郭少平要不是五哥,他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旁边的郭宁伸手一拽,武末末坐下了。
  
  “赵简从六岁开始跟我父亲学棋,所以我们的感情从他六岁就开始了,你说我该不该来。”
  “那五哥?”武末末的音没了。
  郭少平扫了眼一直默不做声的郭宁最後又落回了武末末脸上,“五哥早就去世了,死了几十年了。”
  死了!武末末想叫没叫出来,整个心也跟著郭少平越来越阴沈的表情往下坠。
  
  “五哥叫锺铁成,是我同学,大我九个月,住的离我家不算远,不光赵简叫他五哥,我有时也叫他五哥,他在家里排行第五,因为我他们认识後关系非常好,有时候太晚了赵简不愿意回家就在锺铁成家里住,说他们家孩子多,热闹。赵简的父亲是搞科研的,在当时非常有名气,因为在国外留过学等运动来了没多久他首当其冲就成反革命,当时上面一直有人保他,所以还能边批斗边工作,可几年後保他的人也打倒了,他父亲的命运可想而知,很快被关了起来,不幸的是关了不到一个星期他父亲竟然死了,原因就不提了,赵简悲愤之极跑他父亲所在科研所同批斗他父亲的那些人打起来了,他当天就没能回得来……,锺铁成知道消息後不顾我的反对连夜潜进了科研所,後来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那个晚上到後来的几天我到处找锺铁成也找不到,消息也打听不出来,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挂著牌子在游街了,身上按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罪命,街上的人拼命往他身上扔脏东西,七天後他吞了刀片,死之前写了份认罪书,後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他冒冒失失的想把赵简救出来时差点把看押赵简的红卫兵打死,他以为他把责任全揽身上就没赵简的事了,可赵简後来还是被判了两年,两年之後又被下放到甘肃了。赵简去甘肃前来找过我,说他想要锺铁成的遗物,可锺铁成的家里人不给他,後来我找锺铁成的哥哥偷偷拿了两件东西给他,一件衣服,一块手表,你看的那些应该是赵简到了甘肃才写的。这就是当初的事,赵简到甘肃後我曾给他发过很多信,都没有回音,我一直以为他留在甘肃没有回来------”
  
  武末末听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那段历史他没经过没资格评论,就好像他妈说他那没见过面的爸也曾经挂著牌子在街上让人斗来斗去。但他真的想象不到那些在纸上短短数语中透出无奈又伤情的赵简怎麽变成了一个每天看著大门都快快乐乐的小老头。
  
  想都不去想,怎麽会有想不通的事。老头指不定就是这样挺过来的。人生最潇洒的事莫过於遗忘了。他真的该向老头学习。
  “小武,我想跟你商量,我刚才已经让医院安排了特护,你和小宁都有自己的工作,你们忙你们的事去,我不算很忙,棋院的事我也会安排好,这里有我就够了,你看怎麽样?”
  “可……”
  “就这麽定了吧。”
  
  那边郭少平说完端著茶水慢慢喝,这边武末末已经蔫掉了。仔细把昨晚上看的那些信想了一遍,猛然想起赵简说五哥是个臭棋篓子,很显然郭少平不具备臭棋篓子的特征。武末末!著牙皱著眉,越想越後悔,真想再给自己一巴掌。他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会把郭少平想成五哥,真是一张照片就让自己晕了头。
  
  郭宁盯著武末末那张红脸千变万化,也猜出了大概。“末末,昨晚没睡好吗,要不你先回去睡一觉,有我爸在这里你可以放心。”
  武末末一下结巴起来“我---我没事,睡了,我昨晚睡了。”
  
  吃完了饭,郭少平站在医院门口把还准备跟著进的武末末挡住了,“说了有我就行了,你还凑什麽热闹,你们都走吧,有需要你们的我会叫你们的。”
  “那我晚上来看看总可以吧?”武末末还有点不心甘,就这麽把老头撇给这个老头子了,他脑子里的筋还转不过来。
  “行,明天晚上来看,那会儿他应该就能醒过来了,但我不保证他能认识你。”郭少平说完扭头进去了。
  只剩下郭宁和武末末面面相觑。
  
  “末末,你回哪?要不我送你吧?”郭宁说。
  吁了口大气,武末末总算回过神来,一听郭宁竟然还要送他,不由好笑,“别介,甭浪费你的汽油了,我一块钱就能坐到了。”
  转头要走,郭宁一把扯住了,“末末,现在治安不好,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武末末一脸无视,“我一天24个小时都非常小心。”一把打掉郭宁的手,武末末跑了。
  他不明白郭宁是怎麽履行他没有以後这句话的,郭宁什麽样他管不著,他得记住。分开了四个多月要还和郭宁扯不清楚,他真的可以够格再下一次地狱。
    
发表于 2010-3-18 20:45:35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的向日葵--77

 看著武末末快速的跳上一辆公交车就挤到人群中,郭宁站在路边站了好久,才回到医院取了车,车还没开出医院,郭宁又停了下来。
  一个小时候後,郭宁站在市劳动力市场打量著黑压压围上来的一圈人,心里直後悔,早知道就不先开口,等看一圈再说,结果现在三五个人喊著我是电工,另一群人喊著我是小工,除了这还有木匠、泥瓦匠,总之十几个人把郭宁团团围住了。
  
  郭宁仔细瞅了瞅,点了点其中的一个男的,大概二十多不到三十的高个挺壮实的样子,“就你了,跟我上车。”
  那男的欢欣鼓舞的上了车,一上车闻到车里的清新的香味,脸上刚才的喜色顿时没了变成了拘束。“我是电工,您有啥要我弄的只管吩咐,我收费是一天75,可以按量算也可以按天算。”
  
  “你怎麽称呼?”郭宁看著後视镜。
  “姓张。”
  “有手机吗?”
  “当然有。”
  郭宁不吭气了,到了一个商场停下来,让张师傅跟在後面,郭宁买了个数码相机又带著张师傅回到车里。
  “这个给你了。”
  “给我?”张师傅看著数码相机惊的嘴张开了闭不上。
  
  “不过,现在还不能给你,是这样,我让你帮我盯一个人,就是这个人。”郭宁说著掏出钱包从里面的夹层里拿出一张照片,竟然还是个带著学士帽的照片。“就是他,我给你他的地址,从今天下午开始算工资,去那里候著,看他什麽时候回来,早上八点再去那等著,然後一直跟著他,得寸步不离,看看他每天干什麽,懂我的意思?”
  
  “他是不是欠你钱了?”张师傅好奇了,脸上也有丝担心。现在社会上什麽人都有,万一成了别人的靶子就得不偿失了。
  “他是我弟弟,有点不务正业,我就让你帮我看看他有没有干什麽乱七八糟的勾当,和没和一些不正当的人来往,有没有去什麽不好的场所。我每天给你一百五,是你收费的两倍,每天再多加三十的交通费,这个是大概的,可以根据情况再慢慢商量,什麽时候我说事完了,这相机就能归你,你看怎麽样?”
  
  张师傅盯著手里的照片猛看了几眼,照片上的人模样看著不错,嫩嫩的,笑的眉眼都快不见了,再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郭宁,“他真是你弟弟?”
  “不像吗?”郭宁笑了。
  “像,像,太像了。”
  张师傅赶紧笑著回应,仔细盘算了一下。一天一百五,一个月就是四仟五,还不算交通费还有照相机,傻子才不干。这钱也太好挣了,就因为好挣,张师傅又犹豫了,“他真的是不务正业,不是犯法了吧?”
  “不是国法,是家法行吗,好了,甭问来问去,没危险,没陷阱,如果你觉的有难度我找别人干。”
  
  “干,干干!”张师傅这才兴奋起来,扒著车靠背,一脸期盼,“那每天一结行吗?我干惯了一天一结的,要不是怕拿不上工资,我也不会天天在市场候短工。”
  郭宁答应了,“行,我每一次付你五天的钱,如果我出差,我会提前告诉你,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打我手机,凡是你觉的有问题的都跟我通个气,你一定得机灵点,腿跑快一点,我给你一个号,有什麽事拨这个号就行了,我会经常打给你问情况的,照相机不要随便用,你觉的不对再用,如果他发现了,这买卖就做不成了,这你总该知道吧,当然,你可以拿著照相机明天就回老家,我一定会去你老家吃点小特产的。”
  
  “不会,不会,我咋是那种人呢,咋说我也是在这混了五、六年的人了。”张师傅忙赔著笑脸应了。等张师傅把身份证复印了交给郭宁又拿了第一期的工资乐颠颠的按著地址找目标去了,郭宁开了车箱从里面拿出一大撂资料翻起来了,翻完拿出手机找了个号码拨了出去。
  
  “小李,帮个忙,我想问一下老人艺後面那个企业现在到什麽程度了。”
  “这两天差不多就落定了,手续跑的差不多了,都准备破产拍卖的突然一转脸弄了个重组,现在人玩的越来越黑了,什麽招都敢使。”
  “现在确定了是大宇通信吗?”
  
  “没错,政府干预,兼并方案都出来了,价格低的吓人,这些人胆子真的巨肥,妈的,那个破厂子值什麽钱,厂房都快拔秃了,可他光三个厂房的空地就是一块大金矿,又是那麽好的地段,谁不知道兼并兼的是什麽,就是弄地去了,上次两家地产商弄了两次都没弄成,工人闹事不让卖地,这回好了,大宇号称重开生产线,引进高科技,打造什麽一个芯的,说的天花乱缀,总共就几百号人,好胡弄著呢,说是保证月工资多少,等混个一两年,他一转脸就可以做地收钱了,这麽一大块肥肉,没想到让大宇使了个阴招,这两天眼红的人天天坐在这里骂人呢,递条子走关系的更多,搞的我们的头受不了了都躲出去避难去了,就可怜了我们这些喽罗们当箭靶子。”
  
  “小李谢谢你,朋友送了我几张酒店套房的免费卷,还有一些小东西,等下班了我给你拿过去。”挂完电话,郭宁拿出钱包看著那块空出来的地方,捏了捏中指的戒指,再想了想老赵头的事,决定还是去赵五的厂里看一看。
  
  第二天武末末没等到晚上,利用中午吃饭的时间就忍不住跑医院了。
  老头已经醒来了,神质还不算太清,认不清人也说不了话,郭少平拿了本书坐在旁边看著,见武末末过来点点头,态度温和。
  
  有郭少平在,武末末不想多呆,十分锺都让他撑的挺别扭,给老头洗了把脸再擦了擦身上,出来後武末末去住院部把口袋里装了一天的一万块打进了老头的住院卡里,收钱的说,老头的账户里面还有钱,暂时不需要。武末末还是执意交进去了。
  有没有是郭少平的能耐,该不该是他武末末的义务。
  
  因为老赵头不需要他床前侍候,武末末又重新开始朝九晚五的工作,偶尔的他也会想一想赵简和锺铁成,想老赵头在信里说他最讨厌硫磺皂,可这几年老头身上的味却是那种硫磺的刺鼻味道,就因为五哥以前老用。想也只是想到一点就赶紧刹住,要不他真觉的生活都没希望了。
  老赵头术後恢复的很快,三天後能认出人,第四天已经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话,一星期後下地走了几步,也不知是老赵头授意还是什麽,郭少平每天都来,待的时间并不长。
  
  武末末曾偷偷的观察老赵头和郭少平说话,两人是那种客客气气加一点生疏的状态,尤其老头表现的更甚。三十年没见,再好的感情生疏点也是必然的。没法回顾过去,现在的生活又实在没有交汇点,差距是那麽的显而易见。等老赵头住院二十多天後,这种生疏才缓解了一点。因为老赵头背著医生可以和郭少平下棋了,等两个老人坐在一起,面对的是同一盘棋子,武末末真的相信,三十年前他们更多的是这种状态,棋艺的交流远甚於感情的交接。
  
  郭宁来过没有,武末末不清楚,他没见到过,这也让他自在的多。一直等到老赵头出院,武末末才再一次见到了郭宁,郭宁来办手续,并帮他爸处理一些出院事宜,武末末躲在墙角没有上去凑热闹。他没法张嘴询问赵老头住院一个多月来医药费究竟花了多少钱,那已经是他无力负担的数字,能者多劳,他不需要打肿脸充胖子。
  
  黄海丽远在二百多里外还是知道了这里的事,听说李红凌的店让人砸了,老赵头又碰上了这种倒霉事,再加上从过完年武末末就没真正高兴过,总觉的他们家今年流年不利,坏事一件接著一件,打电话让武末末抽空去後山的庙里烧烧香磕几个响头,好去去霉气。
  武末末对他妈的说法不置可否,他从不信鬼神,更不相信他们家现在的一桩桩一件件是鬼神操弄,就拿自己的破事来看她妈就没说对,与其相信那些鬼神,他更愿意相信因果报应。
  
  武末末在房屋中介的工作终於有了一点起色,开始有了自己的客户,很快开了张,租出去一套小房子,拿到了第一笔200元的提成。武末末没什麽技巧,虽说他的嘴想说什麽张嘴就来,可那都是针对自己,对那些想减少成本的客户,武末末嘴就不巧了,死的说不成活的,小的说不成大的,他只有他妈从小教给他的实诚和两条勤快的腿。看来实诚还真的有好处,至少夹在两方不认识的人的中间还是有优势的,相对那些提什麽要求嘴上都敢答应的,武末末这种老老实实做事的人开始慢慢建立了自己的小圈子。
  
  武末末在中介公司两个月来跑的路远远超过了他二十多年加起来跑过的路,远的不说,近的方圆十公里范围内的每个小区甚至每个楼道他都跑遍了,大多数他得低著头,毕竟在电梯里在墙壁上张贴小广告是一种不好的行为,可是当他能听到那些小单子上留的自己的手机号码有消息反馈回来,心里的不安就扯平了。
  
  跑的路多难免会碰到几个认识的,有同学,有过去的师兄,最亲近的就属小海南了,别人不好意思问怕伤人,小海南不怕。看到武末末在自己楼道里贴小广告,小海南一个恶虎扑食就把武末末拿下了,“你怎麽干这个去了?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没什麽,在单位混不下去了呗。”武末末真没觉的啥,这两个月他已经最大限度的把脸皮练厚了,能见到小海南武末末真的挺高兴,捏了捏小海南自毕业後就飙升的肥肉,还在小海南不到40平米的小破屋里蹭了一顿饭吃。
  
  碰到认识的虽说尴尬但肯定还是快乐的。可让武末末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也能看到张梅。
发表于 2010-3-19 20:32:59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的向日葵--78

  武末末看到张梅是在中介公司已经混成一个小骨干的半个月後。
  那是一个高档小区,光进门就费了好半天功夫,武末末顺手把小广告贴完之後,开始完成手里的单子。
  客户是9号楼17楼的业主。人出国去了,想出让房子全权委托给了他们公司办理。拍摄很快,武末末开了门进去,卧室、厨房,客厅,近景远景一拍完,再看了看效果,挺满意,武末末锁了门装好了钥匙按了电梯。
  
  左边的电梯还没来,右边上行的先到了,武末末看著还有时间正准备拍一张房子外部环境的照片,镜头刚放到脸上,就见电梯里下来两个女的闯进了镜头里,头发都不长,说说笑笑哢嚓进了武末末的镜头里,武末末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去又是咳嗽又是呵欠还不停的翻包把那声快门的声音掩饰掉。幸亏忘了开闪光灯,要不非得让人以为自己是什麽狗仔呢。
  
  那两女的倒没有点意识,说说笑笑走了,等那边的门‘呯’的关上了,武末末吐了吐舌头赶紧把那张照片调出来删掉,照片一出来,武末末就呆住了,两个女的其中有一个高一点的像张梅。
  自从装完房子他可真的没有见过张梅,现在是郭宁的妻子。
  
  武末末赶紧把照片放大,横看竖看的确没看错,就是张梅。张梅的头发更短了点,也黑了点,要不,他怎麽可能放著张梅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穿过去。
  把相机收好武末末重新按了电梯,电梯上的很快,‘叮’的一声开了里面没人。武末末的腿却迈不动,心里像有一只手在搅粥似的搅得他难受,慌,憋,也乱极了。
  
  武末末悄悄摸到她们刚才进门的那个房子门口,先看了看房号1703,再凑到门上听了听,没什麽动静,武末末又回到了电梯口等著,可等到电梯再一次开了,又关了,武末末还傻傻地站著。又等了两分锺,武末末在心里开始像打鼓一样念叨著:我只要知道郭宁是真的幸福就成了,我没别的想法,我就想知道郭宁这几年有没有骗我就能踏实了。那个最怕的他不敢想就是郭宁是不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和那个张梅在一起了。
  武末末一咬牙扭头拿著1702的钥匙开了门重新进去。
  
  打量了一下这个二室二厅的房子,找了找方位,武末末趴在客厅的墙上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什麽名堂来,四下找了找,只在厨房里找到一只旧碗,武末末拿过来扣到墙上,还是什麽也听不到,看来那些电视上用个杯子就能听到隔壁的动静水分太大。然後武末末就坐在人家的沙发上想,刚才那两个人出了电梯到底说什麽来著,自己怎麽就一糊涂的没听见,还有一般女人们在一起最爱说什麽来著,除了穿衣打扮,当然是自己的老公了。
  再没出息,武末末也只能再没出息一回了。
  
  武末末轻手轻脚的跑到阳台上,这阳台和阳台就隔了一堵墙,虽说比客厅好一点,可除了几声笑声之外,还是什麽也听不见。
  武末末壮了壮胆子,从这户人家屋里的柜子里翻出一条旧毛巾来,又翻出一块花布把头一包,想找个眼镜找不到,只能将就了,拿著毛巾搬了个凳子,武末末爬上窗户开了窗,半边身子探出去了。
  
  难怪听不到声音,原来隔壁阳台的窗户就没开。武末末一只手把著窗沿一只手用毛巾擦窗户,往下一看,头一晕差点没摔下去了,太他妈的高了,下面停的车就跟一个个小甲虫似的。
  武末末赶紧缩回身体,用脚死死的把住窗沿,再一次把身体探出去了,伸了一点点头到隔壁,只能看到阳台和客厅隔开的那个玻璃推拉门是敞开的,然後电视上有人在唱歌,好像沙发上坐了个人,武末末想看仔细点,可玻璃的反光太强,看不清这女的是张梅还是和张梅一起的。
  
  正想把头再往过伸点,突然那边坐著的女人向阳台走过来了,武末末吓得赶紧退回去整个人钻回了阳台,手里的毛巾还在装模做样擦著玻璃。这回他算是听到声音了。
  “唉,这隔壁不是没人吗,我刚怎麽看到个人影。”
  “眼花了吧?”这声音武末末非常熟悉,正是张梅的。
  
  紧接著那边阳台的窗户拉开了,有一个人伸了头往这边看,武末末赶紧拿著毛巾在她们能看见的地方抹了抹。
  “应该是做清洁的,人家那房是要卖的,估计是不是出手了,找家政打扫卫生呢吧。”
  “我就说呢,猛然冒出个人头来怪吓人的,还花花绿绿的。”
  “你还能再神奇点不,还花花绿绿呢,是什麽,蜘蛛侠?要是蜘蛛侠请他过来吃顿饭,再顺便把咱们墙角他的同类带走,唉,对了,静儿,晚上吃什麽,别再吃面条了,好不容易逮著空回来,连吃了三天,你不烦我都烦了。”
  
  “我不是忙吗,今天光写医嘱都写的我手抽筋了,要不我给你做馄饨?”
  “行,多放点香菜和小葱。哎,再烙一张饼吧,你上回烙的饼特好吃。”
  “好,你饿不,你要饿,我就现在做。”
  “做吧,做吧,我都等不及了。”
  “死馋鬼,你剥葱去我来拌馅儿。”
  
  武末末贴著墙根捂著肚子,再一想那个放小葱香菜的馄饨,他最爱吃的馄饨,武末末真馋了。
  咽了咽口水,把毛巾给人放回去,原本白色的成了沾满灰的了,武末末又重新取出来把灰拍打了拍打,再把窗台上的鞋印子擦了擦,重新锁了门下了楼,原本还以为好歹能听到点郭宁的消息呢,没想到两个馋女人尽商量吃的去了,到了公交车站,武末末把装数码相机的包往胸前一跨开始等车。‘
  
  东张张西望望,一打眼武末末看到街对面的一条南北小巷里就有一家卖馄饨的,再一想刚才那两女的讨论的馄饨,武末末突然想起了什麽,脑子一醒,扭了头就往刚才的小区跑,一口气冲回了刚才待的1702。武末末又准备爬阳台了。
  
  凳子还没搬过来,武末末的手机就响了,吓了武末末一跳,一看是万姐的,武末末赶紧躲到人家的卫生间里才敢接起来。
  “小武,你照片拍完了吗,完的的话,我手上还有一个地方,能不能再跑一趟。”
  “万姐,我完了,不好意思,我中午不知道是不是吃东西吃坏了,拉肚子,正在医院挂水呢?”
  “严重不?”
  “不严重,不严重,那个单子我明天早上拍吧,今天上午带的那客户应该有戏唱,还有我今天拿了两把钥匙,明天才能拿回去。”
  
  挂了手机。武末末干脆搬了个凳子坐在阳台上,仔细地听著那边的动静,中间有馄饨味飘出来了,然後是那两女的在说一个电视剧里的事,武末末饿得是饥肠辘辘,也只能忍著。愣是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武末末也不敢开灯,重新站在凳子上爬上了窗台,头一点点的一点点的往那边伸,终於能看得出那边的全貌了。
  
  那边装修的不错,黑白两种基色,开著一盏不太亮的落地灯,有两个女的躺沙发上看电视,那个叫静儿的躺张梅的腿上,张梅拿著一根雪糕吃著,偶尔雪糕滴落到静儿脸上,张梅会伏下身去顺势一舔,而张梅的另一只手还在揉捏著那个衣衫半解的静儿的乳房。
  武末末惊得差点没一头从十七楼摔了下去。
  
  手忙脚乱的锁了门再跌跌撞撞的冲下楼,武末末跑出了这个小区,站在路边叉著腰大口大口的喘粗气。
  郭宁,郭宁,你到底他妈的在干嘛?你到底他妈的在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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